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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我回絕,但沒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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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我回絕,但沒成功

傍晚時分,陸屏的小轎從丹鳳門而出,繞過光宅坊抵達入苑坊,停在鎮北伯府大門前。

天上分金鏡,人間望玉鉤。陸屏掀簾子看外頭的夜空,銀河還未完全出來,星星也只稀稀疏疏的幾顆。達生帶著鶴牌子前去向府門前的家丁詢問,卻招來了府裏的趙管事。

趙管事看著陸屏慈笑道:“九殿下找我們世子?世子出門去了,不在府裏。”

不在府裏也無妨。陸屏道:“那等世子回來,勞煩您將這東西轉交給他。”

他懷裏那塊雙兔佩還未拿出來,便聽趙管事急忙道:“不不不,老奴不敢擅自替世子收東西。”

陸屏解釋:“是世子送的東西,我要還給他。”

趙管事道:“那就更不敢收了,否則世子回來要怪罪老奴的。殿下,世子同何家公子去平康坊過七夕了,要不您去那兒找找他,當面送,如何?”

“……”

轎子又從入苑坊往平康坊走去。

陸屏以前去過平康坊,南面坊門附近街上酒樓林立、紙醉金迷。其實他是個喜靜的人,但又偏偏矛盾地喜歡看熱鬧,因此熱衷於煙火之地找處清凈的酒樓,憑欄觀察樓下的人來人往。

他想,嚴仞跟他肯定是不一樣的,大約會去最熱鬧的地方。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街上人越來越多,轎子也走得越來越艱難,陸屏只得停轎下來走路,道:“去玉人樓。”

達生問:“世子在玉人樓?”

陸屏道:“我不確定,但方才聽街上姑娘說玉人樓有個鬥樓賽,也許他會在那裏。若是不在也沒事,咱們看看熱鬧。”

鬥樓賽是玉人樓逢年過節的傳統,平地上築方臺,方臺上築東中西三處樓閣。美人在樓閣上拋卻貼身之物,樓下萬人趨之若鶩,得物者可上樓與美人飲酒。但今夜的鬥樓賽卻似乎有些不同。

“讓一讓,讓一讓!”

“中樓在撒錢啦!快去中樓!”

“西樓也在撒錢!快去西樓!”

嘩的一下,人群蜂擁似的朝樓底下湧去,高樓上的彩燈之下傳來一陣叮鈴鈴的脆聲,萬片銅錢天女散花似的飄下來。人群驚呼、尖叫、撲地爬行互相搶銅錢。旁邊的人議論起來。

“這樓上的人是誰啊?”

“你不知道?中樓上的是傅國公家的二公子傅軼,他姑母可是皇後娘娘!西樓上的是何丞相家的公子何新柏,這二人正在鬥錢呢,看誰樓下擠的人最多。”

“那東樓上的人呢?”

“東樓上,是鎮北伯府家的世子嚴仞。”

陸屏立即道:“達生,走,去東樓。”

兩人好不容易擠出人群到了東樓,見東樓雖沒有在撒銅錢,但樓下聚集的人不比東樓和西樓少,且大體多是年輕的姑娘。

門前立著一位盛裝的風韻猶存的娘子,達生將鶴牌雙手遞給她,陸屏道:“煩請娘子將這牌遞給嚴世子,我找他有事。”

那娘子雖不認得牌上的仙鶴,卻看得出陸屏非富即貴的氣質,應了一聲便轉頭進了樓。

陸屏擡頭向樓上望去,數盞宮燈將整座樓照得亮如白晝,樓上歌舞咿呀不絕,帷羅輕紗蕩漾,黃澄澄的煙花銀火與天上銀河交相輝映,如置身極樂,如夢似幻。

樓上憑欄的長椅處斜斜歪著一個人,那人的發髻過欄桿傾瀉而下,髻冠的系帶垂落在風中微微飄蕩,他撐著一只手臂,手裏的酒杯幾欲滑落。旁邊侍立的人似乎彎腰對他說了什麽,他擡手百般聊賴地抓起旁邊的一堆什麽東西。

陸屏微微晃神:“他……喝醉了?”

剛說完,樓上的人忽地一揚手,洋洋灑灑的木芙蓉花瓣自廊邊飄蕩而下。

驚呼聲乍起,姑娘們瘋了一樣伸手去接,人聲鼎沸。

“世子扔花了!”

“啊啊啊啊,世子看看我!”

“我接到了!”

一片花瓣飄到眼前,陸屏接了過來,達生一看:“沒什麽特別的啊,我還以為能換錢呢……”

東樓扔花而已,卻比隔壁扔錢的中樓和西樓招攬的人不相上下,可見樓上的人魅力不容小覷。陸屏又仔細望去,只見嚴仞靠著欄桿同站著的人說了一句話,那人便站過來附身,揚聲喊道:

“世子說了,芙蓉花瓣當中有羅帕,接到羅帕者,可上樓與世子飲酒一敘。”

此話驚起一片尖叫,不光是玉人樓的姑娘們,就連原先在邊上矜持觀望的名門姑娘都紛紛不管不顧地聚集過來。

“世子,看看我!”

“世子,快扔吶!”

看熱鬧的男人們有的嘖嘖稱奇,有的不以為然。

“切,傅家和何家扔錢,他嚴家倒扔花,有什麽值得驕傲的?”

“你不懂,啟安城有多少姑娘想嫁嚴世子啊,對那些官家小姐來說,扔花可比扔錢好多了,說不定還能高嫁去嚴家,將來當個伯爵娘子,說不定能封個誥命呢!若是樓裏的教坊姑娘,也能勉強做個妾室啊。”

“可想嫁傅家和何家的多了去了,也沒見那兩家的公子如此顯擺,可見這嚴仞是個十足的浪蕩兒郎,哪家的姑娘嫁過去肯定是要受委屈的!”

尖叫聲驟起,新一輪木芙蓉花瓣又洋洋灑灑飄下來,陸屏沒有伸手去接。

達生抱怨:“那個老鴇去了這麽久,何時才能回來通報啊,這都過去多久了!”

又一輪木芙蓉花雨飄落,陸屏蹙著眉,擡頭瞥見一團極其艷麗的花瓣,心念一動,眼疾手快地將它接住,攥在手裏捏住。

果然,這不是芙蓉花,而是一團紮得極似芙蓉花的躑躅色的羅帕。

達生見了大驚,立刻拉起陸屏的袖子:“走走走,快走……”

陸屏笑道:“跑什麽?”

達生道:“好丟臉啊主子……”

陸屏道:“達生,你糊塗了,我們本來就要上去找他的。現在正好,還能早點上去。”

周圍的目光頓時匯聚到他身上,接著,竊竊私語聲四起,姑娘們又是失望又是好奇。陸屏擡頭,也不知樓上的嚴仞看到他沒有,只聽旁邊侍立的人道:“請公子上樓。”

帷幔搖曳,嚴仞的臉上似乎有笑意,陸屏看得不真切。

他和達生終於被請上樓。

珠簾被掀了起來,陸屏看到嚴仞已經從廊座回到裏間,斜斜歪在席榻上。雅間內還有兩個玉人樓的姑娘,一個斟酒,一個彈琴唱曲兒,旁邊侍立的人原來是宗昀。

“九殿下,又見面了。”

嚴仞這次沒有穿飛魚服,而是穿了件隨性的交領長衫,不知為何系帶松了,領口微微敞著,另一只腿支了起來,架著拿酒杯的那只手,姿勢極盡慵懶和醉態。

陸屏站得筆直:“我遞了牌子,不知你見到沒有。”

嚴仞緩緩眨眼,目光中的醉態未消減半分:“那塊鶴牌?我一看見它,就想到應當是九殿下,沒想到還真是。原本打算先把花兒灑完,再請殿下上來,沒曾想竟是殿下接住了羅帕。”他笑了笑,將杯中香酒飲盡,“殿下眼力真好。”

屋裏的空氣有些悶,燭光映在他仰頭時滾動的喉結上流連忘返。陸屏移開目光,道:“我想把東西還給你,還完就走。”

嚴仞微微瞇眼,目光定在陸屏手裏的那團羅帕上。

宗昀走上前,打算接過羅帕,卻被嚴仞出身制止:“不急,殿下先坐。”

陸屏不打算坐下,但斟酒的姑娘卻上來恭敬地倒了一杯酒,奉到陸屏面前。陸屏一時想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先暫時接過杯子。

只聽嚴仞懶懶道:“殿下知道七夕送羅帕是何含義麽?”

他當然知道是什麽含義,所以羅帕絕對不能收,一定要還給嚴仞。不對,就連今日午後嚴仞送他的那塊雙兔佩,他也一定要還給嚴仞,這是他此行的目的。

陸屏擡眼,與嚴仞揶揄的目光對上,捏著羅帕的手緊了三分。

他知道,還好有燭光映襯,不然他燒紅的臉肯定被人一眼就瞧出來。

嚴仞又道:“不論是何含義,殿下不要往心裏去。”

手上的酒杯無處安放,陸屏只得仰頭一口喝光,熱烈的醇酒從喉間直抵心臟,不僅臉上燒了,身子也像燒起來一般。

他將酒杯放在榻上,示意旁邊的女子不必再添,開口道:“我沒有往心裏去,也請世子不要當真。”

嚴仞默了默,笑笑:“那當然。”他也放下酒杯,補充,“不過,送你的東西你接著就是了,沒有還的道理。”

陸屏蹙眉,還想再說什麽,卻見嚴仞一把抓住斟酒姑娘的手,將人往懷裏帶。那姑娘小小驚呼一聲,跌坐在榻上楞了片刻,遂笑著窩在嚴仞懷裏。

陸屏下意識背過身,不再去看。

身後沒了動靜,嚴仞的聲音依舊帶著輕輕的尾調:“九殿下不常喝酒吧?方才那酒有些烈,殿下若是不方便回去,在我這裏睡下也好……”

“不必!”陸屏瞬間清醒。他拉住達生,舌頭有些打顫,“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擾你了!”

嚴仞皺眉,推開身前的女子。陸屏卻早已推開房門,噔噔噔地離開了。

外頭的空氣果然比樓上要清新舒暢得多,下樓之後,陸屏大大呼了一口氣,拍了拍臉頰。

達生道:“主子,那玉不還了麽?”

陸屏望著地板道:“他叫我不要往心裏去。”

達生道:“他說的是這羅帕,還是那雙兔佩啊?”

什麽羅帕,什麽雙兔佩,陸屏已經搞混了。達生見狀道:“殿下醉了麽?我們回去找轎輦吧!”

陸屏摁住達生的肩膀:“我沒醉,你忘了?去年元夜我還喝了好一大壇,你們沒一個能喝得過我的。”

“是是是。”

下一秒,陸屏倒在了達生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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