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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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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良緣

53

三年前臨近歸夢本科畢業時, 大使回國述職。

他也跟著回來,落地的第一天那天正好是她畢業典禮當天。

梁緣從梁兮那裏得了消息,本想著去學校看看小姑娘穿學士服的樣子, 結果那天耽誤了點時間等他到北醫大時,她已經回家。

於是他馬不停蹄趕回家,被新來的哨兵攔在外面,後面還是之前的哨兵過來認出他放的行。

他是臨時回來的,家裏人並不知道。

走到院子裏遠遠的就看到了樹下正在逗貓的女孩。

梁兮對貓毛過敏,所以家裏並沒有養貓,那只估計是大院裏誰家養的,來串門的。

她蹲在灰黃的貍花貓面前, 手擱在貓腦袋上柔柔地“喵~喵~”。

和奶貓的叫聲此起彼伏, 跟個三歲孩子一樣,逗久了就將貓抱了起來, 放在臂肘裏安撫。

盛夏六月, 日光濃烈, 蟬鳴聒噪地撕叫個不停。

梁緣卻感受到了安寧。

本來想進去看看她的, 最終還是轉頭離開了。這一刻他終於體會到了當年大禹過門不入的心情。

溫柔是蝕骨藥, 一沾便心軟。

他身負職責明日就會啟程回派駐地,怕舍不下她便殘忍的連面也沒讓她見。

就像那一年他外派不讓她去送。

他要和她朝朝暮暮餘生相守, 而不是一朝一夕, 朝見夕散。

歸夢聽他說完眼淚掉的越發厲害, 淚水洇濕了他胸前的衣服。

她抽抽鼻子, 眼眶紅紅, “梁緣哥哥, 你抱抱我,我難受。”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難受就是覺得整個人都快喘不過氣來。

梁緣將她打橫抱到大腿上來, 擡起指腹擦拭著她的眼淚,“別哭了。不過是一次錯過,未來我都陪在你身邊。”

“不是答應過我嗎?你要和我白頭偕老。”

“想耍賴?”

歸夢搖頭,說不是。

“那就不哭了,你乖。”

“臉都哭花了。”

歸夢止住抽泣,“真的嗎?”

梁緣說是,眼眸含笑,“像只臟兮兮的小兔子。”

歸夢聞言趕緊推開他,去浴室洗臉。

這一晚因為梁緣的“玫瑰”言論被扒出來,兩人的手機都沒停過提醒。

網上更是熱鬧得不行,有情感博主將他和ins下那條問是不是女朋友的評論一起挑出來做了問答地情感文案發布。播放量和點讚都很高。

而歸夢因為哭了一場,早早就睡了,根本不知道網上發生了什麽。

第二天一進科室就被八卦的人群圍攻了。

好不容易才脫離出來,中午曲曼筱又來問她。

【玫瑰我現在是知道什麽意思了,那那滴水珠有什麽特殊意義?是因為你的小名叫春雨?】

同桌一起吃飯的幾個小護士也在問這個問題。

歸夢想起昨晚梁緣給的官方回答,忍不住臉紅。

“西南天空飄來的雨滴落在心尖上,潤物無聲,教我怎麽不淪陷。”

她甜蜜又羞澀地覆述了他的答案。

曲曼筱和幾個護士齊齊爆了粗。

臥槽,好會!



到了十一月,天氣越發寒冷,到了十二月北市便下了第一場雪。

得流感的人很多,歸夢也不慎中招了。

晚上吃了藥,她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看著坐在身邊的梁緣還是忍不住勸說:“梁緣哥哥,你還是去次臥吧,真的會傳染的。”

梁緣回覆完母親的消息,放下手機,彎腰下來貼了貼她的額頭,“燒退了點,沒那麽燙了。”

聽到歸夢的話挑眉,不以為意,湊上去吻她,“求之不得,正好在家休息兩天。”

他擡手揉揉她的腦袋,深邃的瞳孔帶著笑意:“放下,你現在病著,我沒那麽禽獸欺負你。”

“……”

誰擔心這個了!

歸夢無語瞪眼,並不想搭理他這個話題,就轉到了他剛回的消息上。

“是媽嗎?”她聽到他在臥室外小聲說了句,“媽”。

梁緣聽她聲音有些幹,出門去廚房倒了杯溫水,嗯,“禍害回來了,媽讓我們周末回去吃飯。”

歸夢驚訝,“小七回來了,她的綜藝錄完了嗎?”

梁兮前段時間接了個綜藝,好像是去警隊接受培訓,她也很久沒見到她了。

“嗯。”

梁緣水餵到她嘴邊,歸夢這兩天跟個廢物一樣被他伺候慣了對這種投餵從一開始的不好意思到了現在的習以為常。

歸夢想到一個事,“她一個人嗎還是她男朋友也一起?”

“不知道。”梁緣飲完剩下的水,上床摟過她,“別光說禍害了,頭不疼了?睡覺。”

“哦。”

歸夢乖乖得被帶進懷裏,靠在他胸膛上,聽著跳動的心臟。

過了一會兒,叫他:“梁緣哥哥。”

梁緣瀏覽著外面的局勢新聞,分神回覆她,“嗯?”

歸夢掙紮著想起來,被他摁回去,只好作罷道:“我睡不著。”

請假這兩天她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實在是睡夠了。

梁緣劃著屏幕,目不斜視,“所以呢?你要我幹嘛?給你唱歌還是講笑話?”

“……”

歸夢無語語塞,下意識激靈地抖了抖。

讓他唱歌,不是兒歌就是兒歌,笑話也是冷笑話。

他就是故意的!

歸夢連忙拒絕,她擡手勾勾他的手指,討好地說道:“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好不好?”

梁緣目光微頓,落在她身上,一本正經地說:“只要不是讓我放過你都可以。”

放過什麽,兩人心知肚明。

歸夢本來就紅的臉頰被他撩得紅撲撲的,偏偏她要求的就是這事,她一口咬在他手上,“小氣鬼!”

“你大氣。”梁緣不置可否,眉峰挑挑,附耳說著情話,“那請春雨病好後配合我點。”

“……就知道欺負我!”

“不欺負,我疼你。”



歸夢的流感好了之後,時間像是點了加速器。轉眼就到了年末。

各科室都忙成狗。

從上次上熱搜後,來掛歸夢門診的人挺多的。還有人專門跑來醫院看她,讓她哭笑不得,回家還和梁緣吐槽了。

他讓她如果不影響其他病人就不用管,等過了新鮮勁就會好。

網上也有抨擊她的,尤其是說她配不上梁緣的,不過都被懟了。對於網絡上的言論她也不在意,反倒是意外地在對線的評論區看到了一張意料之外的照片。

是那次在黔南過火把節時別人拍的。

她和梁緣站在一起,一個穿著白衣黑褲,另外一個穿著當地的民族服,身後火把冉冉。兩人四目相對,繾綣的愛意幾乎要溢出屏幕。

網友紛紛表示好看。

“啊啊啊好有氛圍,我願稱之為神圖!”

“穿的是民族的衣服耶,好漂亮。醫生小姐姐是少數民族嗎?”

“這題我會,小姐姐是去當地義診,趕上火把節了,我們村借給她們的。(沒錯我就是當事人)”

“哪個民族啊?好好看,我都想去拍寫真了。”

後面的評論都大差不差,大多數都是誇讚和說他們兩配的。

歸夢莞爾,點擊保存了圖片發給梁緣。

他回覆很快【好看。】

然後不久歸夢就收到了梁兮發的梁緣朋友圈截圖。

【嘖嘖嘖,你們膩死了。】

歸夢回了串省略號和一個“害羞”的表情,然後點進梁緣的朋友圈給他的動態點了個讚。

一月底,在醫院申報了“感動人物”的名單時,外交部領事司也舉辦了年度領事工作媒體吹風會。

梁緣以領事司司長的身份在媒體會上進行了致辭。當天的官方直播間在線觀看人數破了記錄。

歸夢也摸魚看了半場被接水的楊奕抓包調侃了一頓。

隨著二月下了兩場雪,不知不覺就到了除夕夜。

今年梁緣回來,梁家別墅人都齊了。

歸夢和往年一樣收紅包收到手軟,甚至因為頓了新身份似乎比以前還厚一些。

吃完團圓飯,她要值班就回醫院了。

梁緣陪她去的,和中秋節一樣他在醫院陪她守歲。

當新年的鐘聲敲響,在樓道裏病人和護士互相問候的“新年好”裏,他拽著她的胳膊拉她過去捏捏耳朵,“春雨,新年快樂!”

她眉眼彎彎地主動回抱他:“梁緣哥哥,新年快樂!”

到初三時,歸夢終於輪休了,整個假期,他們兩都在大院過年。

因著往年的習慣,初四早上,歸夢要去寺廟還願。梁緣開車陪她過去的。

他不信神佛,所以就在旁邊看她焚香還願捐香錢。

寺廟在的地方是國家4A級景區,難得偷浮生半日,兩人都不急著走,沿著逛看起來。

“你每年都來?”

看著不少路過的僧人和歸夢打招呼,那神態分明是熟時已久,梁緣不禁好奇。

歸夢回應了師傅,嗯,“每年都要來。”

“求的什麽?”

“平安。”

她說著回眸看了他一眼,不言而喻。

梁緣心頭一震,眼神晦澀,目光直勾侵略,翕了翕唇,“辛苦了。”

歸夢鼻頭一酸,搖搖頭,“只要你能平安就值得。”



兩人悠哉悠哉閑逛著,路上遇到了不少認出他們的人。有的還上來問確認。

確認後還祝願他們“百年好合。”

梁緣清俊的面上顯出幾分笑意,由衷感謝祝福。

過年期間,呼朋喚友,攜家帶口出來上香游玩的人很多,他們兩一路下來遇到開不少網友。

到寺廟門口時,忽然聽到有人聊梁緣的名字。

循聲望去,是一個看起來和梁緣差不多年紀的男子。

他和身邊的老人說了幾句便朝著兩人走了過來,“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梁緣也意外能在這兒見到他,和身側好奇的歸夢介紹,“我同事邵陽。”

歸夢禮貌問好:“你好。”

“你好。”

邵陽盯著她,眼神中有探究。他轉頭問梁緣,“她就是你那位愛哭的妹妹吧?”

梁緣說是。

邵陽哈哈:“看起來是有一點,但看起來比照片裏漂亮。”

歸夢:“?”

他們兩說啥呢。

“回去跟你講。”梁緣安撫的揉揉歸夢的頭,問邵陽,“什麽時候調回來的?”

“上個月。”他回頭看了眼遠處的父母,說道,“準確說我專業了,我爸年前得了癌癥沒多少日子了,身邊得有人照顧。”

梁緣順望過去,朝這邊看過去的兩位叔姨點頭致意,轉回視線,“有需要打我電話。”

“會的。”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邵陽說,“那我先過去了,以後有空聯系。”

“好。”



.”邵陽拍著梁緣的肩,忽然冒出一句晦澀難懂的話。

梁緣笑應:“ ”

歸夢總覺得兩人的說的話有些耳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上了車也沒回憶起來到底在哪裏聽過,只好拋開,和梁緣算賬,“什麽叫愛哭的妹妹啊?”

怎麽亂造她的謠呢。

梁緣開了空調給她暖身,義正言辭說:“不哄哭,哄著也要哭。春雨,你說你是不是小哭包?”

“還不是你老騙我……”

明明就是他每次使勁欺負她,還哄她配合他要的姿勢。現在好意思說這話。

歸夢被他的厚臉皮給整無語了,認命地撇開話題,“對了,你們兩剛剛說的什麽呀?我好像沒聽過。”

“阿拉伯語。”梁緣說,“他那句話的意思是'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

“那你說的是'我也是’嗎?”

“嗯。”

看她目光炯炯,梁緣笑道:“想學?”

歸夢嗯嗯,“可以嗎?”

於是接下來的一路,歸夢跟著梁緣學那句“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學到快自閉了,最後果斷放棄。

梁緣替她開脫:“學不會沒關系,我做你的翻譯器。”

歸夢還是挫敗,淡淡說:“哦。”

一路無話到家。

梁緣被梁叔和老爺子叫住談事去了,歸夢一個人在樓上和朋友們聊天。

晚上洗完澡,估計又被大數據監聽了,刷短視頻時竟然刷到了有個入門級阿拉伯語教學視頻。

關鍵她還聽完了,爾後點開百度找了個翻譯器練那句話。

梁緣裹著浴巾出來時她還在跟學。

他過來抽走她的手機,上去把人擒住塞進被窩,提醒她:“十一點了該睡覺了。”

歸夢本來還想搶手機的,聞言只好收回手:“好吧。”

過了會兒,梁緣把燈關了。

臥室浸入黑夜裏。

許是她今天爬山上香累了,不稍多久就墜入了夢境。

又是熟悉的場景。

倒塌的高樓大廈,殘垣斷壁之上炮火紛飛,硝煙滾滾彌漫,遮庇了整片天空,入眼無不是屍橫遍野的血腥,滿目瘡痍。

縱然已經夢到過很多次了,歸夢還是覺得觸目驚心,內心無比悲涼。

她循著記憶望去,再次見到了梁緣。

他衣衫單薄置身於戰火中,聽見動靜回神,沾著鮮血的臉朝她微笑。

“春雨。”

這麽多年了他終於舍得在夢中出聲喚她,說的卻是訣別的話。

“別等了。”



梁緣是被枕邊人的驚醒的。

他打開床頭燈,愛人雙手抓著被子,眼淚順著眼角淌下來,嘴裏一遍遍呢喃著“梁緣哥哥別走”,壓抑的哭聲裏滿是絕望。

“春雨,醒醒!”

他皺眉趕緊叫她,叫了七八聲她才睜眼,大口大口喘著氣,眼淚婆娑,一副驚甫未定的樣子。

梁緣將她攏進懷裏,拍著後背輕聲安慰,等到她情緒穩定下來了才下床想去給她倒水。

歸夢一把抓住他,驚慌道:“你去哪裏?”

“我去給你倒杯水。”

“我不喝水。”

歸夢抓緊他的手不放,搖頭巴巴望著他,“你別離開。”

梁緣皺眉,還是坐回來。

一坐下,歸夢就挪過來鉆進他懷裏要他抱。

“做噩夢了?”

“嗯。”

梁緣循序善誘:“跟我有關的?”

她再次點頭,聽著他胸膛下強勁跳動的心臟才略感安心。

她就這樣窩在梁緣懷裏過了許久才開口,聲音很輕,“我夢到你來和我道別了。”

“嗯?”

歸夢回憶著夢中的場景還是下意識驚怕,緊抓著梁緣的胳膊,被他安撫地親了眼睫心情才放松下來,娓娓道出那個糾纏了她三年的夢。

“還好只是一場夢。”

她慶幸地說著卻沒留意到抱著他的男人微變的臉色和覆雜的眼神。

“說起來第二天還發生了一件事呢。”歸夢終於想起了為什麽會覺得梁緣和邵陽說阿拉伯語耳熟了。

“就在淩晨的時候我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但是電話那邊的人一直沒說話,後來我就掛了。”

“第二天才發現是個境外來電,嚇了一跳呢。”

“是我打的。”梁緣突然開口。

“我還和小七說了,她說是詐騙——”歸夢說著話頭猛然一頓,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那通電話是我打的。”梁緣重覆了一遍,內心百感交集,“你做的夢也不是夢。”

“春雨,那天我在執行撤僑。”

那是他到中東時接的第一個任務,當時所在地發生內亂,為保證國民的安全,外交部下令進行撤僑。

其中有一個中資企業一千多名員工受困在交戰區後方,他和另外幾位同事臨危受命前去接人,在回來的途中遇到了游擊交戰的雙方。

炸彈就落在離他不足百米的地方,耳朵轟鳴。他趴在地上,臉上嘴裏都是土,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活著,

活著!

要回去見春雨!

小姑娘那麽軟,沒他撐腰指不定又會被誰欺負。

憑著想要回來的執念,他出色地完成一次又一次艱難的任務,中午在分別八年後回到她身邊。

他也覺得神奇,“我們這算不算心有靈犀?”

歸夢沒他這麽樂觀,她心尖一顫,難以置信地捂住嘴巴。

一邊驚嘆於在他徹夜難免的夜晚他在遠隔千萬裏的異國生死攸關。

她後怕到全身發抖,任由梁緣怎麽安慰都沒用,直到天邊初露熹微才昏昏睡去。

不過兩個小時又驚嚇過來,被梁緣帶進懷裏,一聲一聲耐心地回應她的叫喚。

“梁緣哥哥。”

“嗯?”

“我是不是還在做夢。”

梁緣聞言,瞇開眼縫,叼住她的耳根輕咬了下,如願聽到她的驚呼,笑了聲反問她,“是夢嗎?”

“……不是。”

他應開聲,下巴抵在她腦袋上,清冽的嗓音在清晨帶著幾分溫柔,“再睡會兒。”

窗外天空烏雲一點點散開,透出了幾分白。

淡淡的松香縈繞在鼻尖,她沒有睡意,爬起來雙手撐著下巴,望著他清俊的臉低聲說“真好。”

在祈禱了三年的歸夢後,她所愛的人終於在現實擁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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