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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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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春雨

26

她一楞, 眨巴了下眼睛,圓潤的杏眼宛如一對剔透的水晶靈動。

歸夢沒料到話題跳躍度如此大,驚詫喃喃:“什麽?”

梁緣收回落在她臉上作亂的手, 眉峰幾不可察擰了下,暗沈的黑眸閃過思量。

他不作解答,視線往周圍掃了圈落在走廊安放的休息椅上,垂首詢問:“在外面吃還是去食堂?”

歸夢揉了揉被他捏過的地方,聞言忖了忖,說:“去值班室吧,比較近。”

梁緣說好,伸手過來要牽她卻被躲開。

他挑眉, 狹長的鳳目直勾勾盯著她, 樓層照明在他墨色的眼底中浮動,忽得他笑了聲, “這麽記仇啊, 手都不讓牽了。”

“?”

記什麽仇?

歸夢莫名, 見他目光落在自己臉上才恍然說的什麽, 一時無語, 溫聲解釋說不是:“沒有不讓牽。我剛從病房出來手丟還沒消毒,全是細菌, 很臟的。”

醫院走廊或者病房門口通常都會放置免洗洗手液,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找洗手液摁了幾滴, 搓洗消毒, 緩慢的, 目光始終沒從手上離開過。

做事的時候目不斜視的小習慣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走廊的照明頂燈燈光熾烈, 望著身側已經成為妻子的妹妹,梁緣第一次覺得時間也並不是那麽強大。

至少, 他的小姑娘始終如舊。

歸夢消毒完跟梁緣說:“哥哥,我好了。”

幾乎是刻在記憶深處的無意識脫口。

梁緣高中還沒畢業前的最後一個學期。天氣轉暖,起床也變得容易,不知從哪天開始的,三個人早上也一起上學了。

和梁兮每天慌慌張張的狀態不同,小姑娘永遠有條不紊,洗漱下樓,吃飯出門,然後會很乖很乖地和他說“梁緣哥哥我好了,可以走了。”

遙遠記憶回溯,梁緣稍怔,提著打包袋的手指微不可見的蜷了蜷。

他默了默,擡眸時又恢覆如初,轉眼望著她的側臉嘴角勾起,手心向上,示意她把手放上來。

這是心外的樓層。她穿著白大褂,身邊又有這麽一個打眼的存在,來往的病人和家屬都會不由自主得好奇望過來。

她以前就不太習慣被人註視,這幾年情況雖然好了些,卻依舊不遑多讓,尤其是同事眼中那明顯的揶揄盯得她臉紅。

歸夢抿唇,轉著眼珠找了個借口,“馬上就到了,就不牽了吧。”

說完撇過頭去。

大庭廣眾秀恩愛很難為情的。

梁緣自是沒有錯過她心虛舒氣的模樣,他挑挑眉覺得好笑。卻也沒有強求她,收回手悠悠說道:“果然還是記仇了。”

歸夢:“……”

她默了默,咬唇,杏眼閃了閃,緩靠過去伸出食指勾進他手心,討好地撓了撓。

梁緣早有預料,等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便張開將她的柔軟的手包在手心,捏了捏。

歸夢一怔,擡眸對上他含笑的鳳眸便知道自己又被套路了,郁悶輕哼,“梁緣哥,你又欺負我!”

梁緣收手緊了緊力,從善如流地回道:“回家讓你欺負回來。”

兩人自然的打情罵俏可樂壞了一群圍觀的護士,一個個在小群裏聊得興奮。

這邊,歸夢帶梁緣去到值班室。

她運氣還算不錯,裏面只有兩位醫生,知道是歸醫生老公來給她送飯更是識趣閃人把空間留給他們。

歸夢感激地朝道了謝,簡單收拾了下桌椅招呼梁緣坐,伸手欲接過他手上的袋子被他阻止,“歸醫生晚上不是還要值班嗎,這種小事就讓我這個閑人來吧。”

梁緣雙手摁在她肩上將她定在座位上,接著快速而利落地將餐食擺放好。

五菜一湯的規格讓歸夢微微瞠目。

“……好多菜啊。”她接過米飯,忍不住感嘆了句,見他沒有拿筷子疑惑道,“梁緣哥哥你的飯呢?”

梁緣替她揭開湯盒的扣蓋,“我吃過了。”

“所以這些全都要我一個人吃?”她難以置信。

梁緣含笑回視:“嗯。”

“……”

沈默過後,歸夢企圖抗議,“我好像看飽了。”

“……”

話雖這麽說,但她還是吃了不少、主要有梁緣在一旁說是陪她吃一點,結果每一口都炫進了她嘴裏。

就跟哄小孩子打針一樣,主打一個出其不意。

歸夢很無語,本想說他一番的,但轉念換位思考了下,梁緣為了她吃得好被小七坑了一把不說還專門跑大老遠去打包,結果一句好話沒有還要被指責,心情頓時就不美好了。

於是再三斟酌之後,她委婉提道:“我們也不是天天這麽忙的,梁緣哥你上班也很累以後就不用來送飯了,食堂沒飯了我可以去醫院外面吃的。”

聽著她拐彎抹角的梁緣嘴角一翹,眼中閃過笑意,裝聾作啞,“明天想吃什麽?還是這家行嗎?”

“……”

她又明示暗示都嘗試跟他說了不用帶飯了,他都一副置若罔聞的模樣,實在說不動。

她沈默,想起了曲曼筱常說的一句話。

累了,毀滅吧。

此時此刻唯有這句話能代表她的心情。

*

醫院不是什麽好的地方,並不適合久呆,所以吃完又說了會兒話歸夢就送梁緣下去了。

因為想和對方呆會兒,兩人走了樓梯。

送他到正門外,明明知道晚上回家之後就會見面了歸夢還是有些不舍。

可能是當年的離別太過深刻,導致現在他人都在國內,他們兩都結婚了她依舊會患得患失。

她抓著他的衣袖,盈盈的目光一寸不挪地追著他,忽而變得黏人。

梁緣何嘗感受不到她情緒的變化,心臟跟被細細密密的針尖紮似的。

他伸手掐住她的腰把人扣進了懷裏,手掌輕拍著她的肩,溫熱的吻落在她耳畔,“春雨,梁緣哥哥回來了。”

感受著懷裏驀然僵硬的小姑娘,他心更疼又無力,只夢一遍遍再她耳邊說:“我不會走了。”

往後都不走了,

歲月悠遠,時光不老,你的梁緣哥哥會一直守著你。

歸夢眼眶發酸,熱意上湧,她緊貼在他胸前,聽著耳下傳來劇烈心跳,低落的情緒漸漸回溫。

她伸手回抱住他的腰,仰頭輕喚梁緣哥。

梁緣垂首,目光落在她紅潤的嘴唇上,聲線微澀,“嗯?”

歸夢註視著他的眼認真叮囑:“你回去記得把身上的衣服脫了洗掉。”

“?”

“雖然這衣服每天都在消毒,還是很臟的,下次我要是穿著白大褂,你就先別抱我。”

“……”

“等我把衣服脫了再抱。”

“……”

心口的郁氣隨著她關切的話語消失。

梁緣一時無語。

幾年不見,小白兔倒是變得會破怪氣氛了。

他失聲笑了笑,將她再度按回懷裏,彎身在她頸側吻了吻,附和說好:“就從今晚就開始。”

開始什麽?

歸夢神色迷惘,感覺哪裏怪怪的,對上他別有深意的視線猛然回悟,瞪大眼,羞得一口咬在他手上。

被咬了他也不惱,還伸手揉揉她的腦袋繼續提,“第一晚晚上別忘了脫光來我懷裏。”

“……”

回答他的是歸夢惱羞成怒的無情驅趕。

把人趕上車後歸夢也尋思著回去了,轉過身走了幾步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循聲回頭,看到施施然走來的人有些意外,“孟師兄。”

孟知凡視線掃過她緋紅的雙頰,平靜的眼神閃了閃,若無其事地問道:“剛才的就是你老公?”

她老公來醫院的事他在群裏看到了,可能是偷拍,臉拍得並不清楚,可即使如此依舊能看出男人器宇軒昂,氣質非凡。

他放大看了好幾眼,覺得胸悶下來買包煙,沒想到能碰到兩人。

歸夢嗯一聲,轉開話題,“師兄,你今晚也值夜班嗎?”

孟知凡從窺見她幸福的笑顏裏抽神,“嗯。”

“……哦。”

歸夢看他並不想和自己說話的樣子,抿唇閉嘴,找了個借口就先一步上樓了,“師兄我還有個病例沒寫,那我就先上去了。”

說罷匆匆上樓,活像背後有人追,看得孟知凡直皺眉頭。

他很可怕嗎?

*

歸夢回到辦公室,習慣性就想給梁緣發消息知會自己到了的,但一點開微信臉上剛下去的溫度又升了上來。

她有些氣,於是戳開有一段時間沒有聊的和曲曼筱蘇晗的三人群,丟了個兔子抱著胡蘿蔔生悶氣的表情包。

曲曼筱幾乎秒回:【怎麽了呢,我的寶?】

歸夢:【被梁緣哥哥調戲,氣到了】

曲曼筱:【他怎麽把你氣到了?】

【不對,他不是在國外嗎?】

她反應過來,很是震驚:【梁緣回來了?什麽時候的事?!】

歸夢才想起來她還沒跟她們兩講自己結婚了的事,於是心虛打了個預防針:【我有個事情跟你們兩講】

【你們不要生氣哈】

蘇晗正在加班填表格填得飛起,瞥見消息也是抽空回覆。

【講。】

【看情況】

曲曼筱從她半響不回消息的態度裏猜出了答案,無所謂道:【說吧,現在只要不是你結婚了,其他的事我都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歸夢尷尬:【……】

看著她的回覆,曲曼筱瞇瞇眼,從鍵盤上離手:【什麽意思?不會真被我猜中了吧?!】

蘇晗也發了個問號。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歸夢決定坦白從寬,直說:【我和梁緣哥哥結婚了】

她發完消息後,群裏沈默了好一段時間,然後提示音接連不停。

曲曼筱:【????!!!!!】

【臥槽!我的cp終於圓滿了!】

【死而無憾了!(安詳)】

蘇晗也停下來摸魚問怎麽回事。

歸夢就將梁緣前段時間回國,還有兩人領證的是都簡單講了一遍。

聽完,兩位小姐妹都沈默了,群裏再度陷入久久沒人說話的尷尬之中。

好半響,兩人才陸續回覆:【挺好的,人生最難是重逢,寶貝,恭喜啊,暗戀開花結果。】

歸夢沒來由也為自己感到有些心酸,更多的是慶幸。

之後三人又聊了許多,才終於結束。

結束前曲曼筱圈她,問道:【那你們什麽時候辦婚禮?】

歸夢敲道:【還不確定,梁爺爺他們在商量】

她這邊因為沒有長輩了,所以婚禮的一切都是由梁爺爺和邱姨他們商量的。

想到這裏,歸夢想著回去問問梁緣。

一提梁緣她還是咬牙,但過了這麽長時間,其實也沒那麽氣了,嘆氣。

算了,不說了。

舍不得罵。

未來的一周,歸夢都在值夜班,連周末大院那邊叫她和梁緣回去吃飯都沒去成。

隨著桌上的日歷本一張張被撕下丟進垃圾桶,五月也悄然到來。

輪休前一天中午下了班歸夢回到家倒頭就是睡,一直到晚上梁緣回來了都沒起來。

梁緣到家後見她睡得很熟,想到她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值夜班也心疼就由著她了。關了門徑直去書房處理文件,等暮色四合夜色降臨才回臥室叫她。

“春雨醒醒,起來該去吃飯了。”

她習慣一向很好,讀書時候就不會賴床更不會有起床氣,只要叫一聲就會起來,現在也是。

歸夢困到眼皮都睜不開了,卻還會句句回應,伸手去抓他的手蹭蹭,柔柔地說:“梁緣哥哥,我再睡兩分鐘。”

然後真就兩分鐘,時間一到就坐起來。

梁緣坐在床邊看她呆呆地望著空中放空,一雙明眸從迷茫到清明,視線慢慢定焦,像撥開雲霧的晨曦,恬靜,美好。

甚是可愛。

他伸手把人撈過來,抱在懷裏,“睡醒了?”

“嗯。”歸夢下巴靠在他肩上,睡醒後的嗓音有一點點啞,雙手環住他的腰,有些許赧顏,“我餓了,什麽時候吃飯?”

梁緣輕笑兩聲,指尖挑開睡黏到快遮住她眉眼的劉海說:“我定了餐廳,吃完飯正好去看看戒指。”

她一頓,“戒指?”

梁緣嗯哼握住她纖細小巧的手指把玩,“結婚了總得有婚戒吧,不然我不放心。”

歸夢困惑:“不放心什麽?”

他牽著她的左手拉到唇邊低頭吻吻無名指的骨節,煞有其事地說:“我的春雨這麽好,我怕別人不知道你已婚覬覦。”

歸夢被他的話逗笑,抽回手勾住他的脖子,雙眼水潤盈盈,“雖然我沒有追求者,不過你說的對,是應該買一對戒指。”

“我得讓人知道你是我的。”

梁緣勾唇:“占有欲還挺強。”

“反正是我老公,領了證的。”她哼哼,紅著臉低聲說完讓她覺得羞恥的話。

“梁緣哥呀。”她輕輕叫他,得到他的回應後笑了笑,溫聲說,“其實以前我從來不敢想象有一天你會喜歡我,更別說是在一起了。”

“我那個時候就想啊,這輩子如果能和你當家人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後來你出國我怕你會帶個女朋友回來,但是更怕你不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開了口,那些埋在心裏的話頓時如雨後春筍不斷往上冒,“梁緣哥,你知道嗎?春雨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她話說眼前落在一片陰影,唇瓣接著被攫住。

梁緣的面孔在眼前放大,他抓住她親得兇狠,好似要把她嵌進骨血。

這是歸夢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力道,比做的時候還兇。

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被掠奪,人軟成一灘水,思緒隨波浪拍向岸邊,浮浮沈沈。

在她快受不住時梁緣終於放開了她,那雙令人著迷的鳳眸如深海之處的席卷的颶風,無聲地將她的靈魂也拖入無盡深淵。

他和她額頭抵著額頭,無聲喟嘆,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春雨,我也曾害怕過。”

歸夢眨眨眼,“什麽?”

梁緣看她迷茫木訥卻還認真聽的模樣,心中更是柔軟,鼻尖蹭蹭她,聲線清泠。

“我有個同事在他駐外的第二年,就和國內的女朋友分手了。”

“啊?因為異地戀嗎?”

“算其一。”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繼續說道,“我同事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聽著他們爭吵聲,那個時刻我突然就想到了你。”

“想你在做什麽。學醫苦不苦,是不是有很多人追,想到後面便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既怕這小姑娘等他,又怕她有了更好的選擇。那種覆雜的情緒像是要把他摧毀。

老話常言:有舍才有得。人生在世不是此消便是彼長,可他這個人貪心太足,既想又要。

想要有所成績,也想他的姑娘餘生在側。

後來回國,見她身邊沒有異性,梁緣便知道她心裏還是有他的。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捅破了這層欲蓋彌彰的關系,問她願不願意和他在一起。

萬幸,他是如願的。

擁有全世界最傻也是最純粹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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