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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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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凜變得沈默寡言。

他把她做的小木塔放在床頭, 關上燈後,要用手指輕輕搭著才能勉強入睡。

他每天天不亮就去魏惜家小區外等著,直等到天黑, 再沒有人進出。

可一連幾天, 都沒有等到她。

薛凜短短幾日瘦了六七斤,下頜的輪廓更加清晰,眼窩也更加深邃了,身上那股頹然沮喪的氣質是人都看得出來。

他問了很多高中同學, 但高中三年,魏惜都專註於學業和對魏銘啟的報覆, 她並沒有時間建立一段友誼。

沒人和她親近, 沒人知道她的動向。

他不得不求助韓春平,希望韓春平能幫他問問, 她此刻在哪兒。

韓春平這時倒是熱心, 可最終也只問出她和閨蜜去度假了。

她的閨蜜是誰,去哪裏度假,韓春平就沒由頭再問了。

見薛凜的眸色暗淡下去, 韓春平反倒安慰起他:“反正她家在闌市,肯定會回來的,你現在急也沒用, 最關鍵的是,你們倆的大學離那麽遠,將來想見一面都那麽難,你現在覺得割舍不下, 非她不可, 那兩年之後呢, 四年之後呢?你們太年輕了, 一切還不定性。”

薛凜想不了也不敢想那麽遠,他只知道,如果現在不找她說清楚,不努力挽回這段感情,那麽兩年之後,四年之後,她對他僅存的眷戀也會消失殆盡。

到時候,他就真的只是她記憶裏一段不輕不重的過往了。

最後,他想起了魏純宇。

嘉聿國際高中的暑期放假時間與美高同步,這個時候,魏純宇還沒有放假。

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與魏惜的關聯。

想找到魏純宇並不難,那畢竟是嘉聿中學出了名的人物,別管是好名聲還是壞名聲,總歸認識他的人不少。

薛凜的交際圈子和魏純宇也多少有交叉。

那天魏純宇憋到極限,按捺不住,終於又偷偷約人去盤山路賽一圈。

之前魏惜在,不許他玩危險游戲,他雖然一百個不願意,但不想惹魏惜生氣,楞是很久沒跟朋友出去了。

現在魏惜不在闌市,鞭長莫及,他當然要做回瀟灑恣意的魏少爺。

魏純宇將心愛的摩托扔給俱樂部工作人員質檢,他自己懶洋洋坐在沙發上,長腿一翹,隨手點了根煙。

今天幹燥烏無雲,天朗氣清,他心情不錯,人沒湊齊,他也不著急。

過了會兒,有人通知他摩托檢查好了,可以安全上路,魏純宇才掐了煙,皺眉搭眼看了看手表。

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

他是很討厭等人的,身邊的朋友也都知道,他的極限就是五分鐘。

魏純宇眉宇間染上一點煩躁,他掏出手機,正準備撥打電話,把攢局的新河地產的韓公子罵一頓。

還不等他撥出號碼去,自動門口傳來年輕人說說笑笑的聲音。

魏純宇扭頭看去,見韓邊邊胳膊攬著個人,正滿面紅光地說著什麽,兩條蠟筆小新似的眉毛一抖一抖。

他攬的那個人倒是滿臉正經,不茍言笑,任憑韓邊邊口若懸河,也只回應一兩句氣聲。

這人魏純宇很熟,是他姐的前男友,他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的薛凜。

魏純宇騰地站起身,面色極度不悅,他將煙屁股碾碎在煙灰缸,直截了當對韓邊邊說:“韓小新,領外人來不跟我打聲招呼?”

韓邊邊沒當回事:“哎呀,一起玩幾次,以後不就熟悉了嘛。”

韓邊邊不知道魏純宇和薛凜那些糾葛,只當魏純宇是討厭薛凜在父輩們那裏的好口碑。

他天真的以為冤家宜解不宜結,而且薛凜跟他們混一起後,好口碑自然就沒了。

以後也沒人用薛凜的優秀來打壓他們了。

魏純宇惡狠狠道:“你懂個屁,誰要跟他玩啊!”

薛凜眸色稍暗,輕拍韓邊邊的肩,然後邁步朝魏純宇走過去,語氣客氣:“魏純宇,我找你有點事。”

他臉上帶著極度少眠和飲食混亂的蒼白,嗓音又有些著涼後的沙啞。

他整個人的狀態與爬楓山那天截然不同,魏純宇幾乎一眼就看出,他過得不好。

魏純宇冷笑:“你是想找我,還是找我姐?”

他又不傻,他知道薛凜看不起他們這些揮霍享樂的小開,對於他這個個中翹楚,薛凜更是避而遠之。

他們腦回路就不在一條線上,根本無法溝通。

薛凜頓了頓,坦誠道:“都是。”

說完,他忍不住低咳了兩聲。

盛夏雨季,天氣預報不準,雨水總是傾盆而至,將人打的措手不及,再快速鳴金收兵。

薛凜等在魏惜家小區外面,被雨淋了兩次,再強的抵抗力也頂不住作息混亂又頻繁淋雨。

他的感冒拖拖拉拉一個星期都沒好。

魏純宇嗤道:“你沒事吧薛凜,你聯系不到她說明她不想讓你聯系,你憑什麽覺得我會背著我姐幫你?”

薛凜眼眸垂下去,仿佛魏純宇牙尖嘴利的詰問對他毫無影響。

“我必須要見到她,很多沒來得及說的話,我得告訴她,求你幫我。”

“求我?”魏純宇歪頭盯著他,胸腔震了震,輕蔑又奚落地回覆:“你算了吧,我姐根本就不在意你了,分個手多大點事兒,誰會跟初戀一輩子啊,等到了大學,有的是好男人任我姐挑。”

薛凜深吸一口氣,有些艱難地說:“我們分手沒那麽簡單,是我誤會她辜負她,她可以到了大學隨便挑好男人,但至少,讓我跟她說句對不起。”

魏純宇眼睛一瞇,沈默了。

他雖然討厭薛凜,但也知道魏惜對薛凜不是沒有感情。

而且他確實十分好奇,他們到底是怎麽分手的。

薛凜說是誤會,但以魏純宇對魏惜的了解,魏惜絕不會讓自己吃啞巴虧。

他拐外抹角試探過魏惜好幾次,但魏惜就是閉口不言,一個字都不透露。

他抓心撓肝的好奇,又不能把魏惜問急了,現在另一個主人公主動來到了他面前。

魏純宇又抽出根煙來,隨手點了,掐在指間吸了一口,噴的薛凜面前全是刺鼻的煙味兒:“你先跟我說說,你倆為什麽分手,我再考慮幫不幫你。”

他知道薛凜討厭爆珠香精和煙絲混合的味道,巨量的尼古丁會讓沒有吸煙習慣的人極度嫌惡。

但薛凜硬挺著,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好,我們找個地方說。”

魏純宇呼了口氣,身子往後一倒,整個人躺在沙發上,漫不經心道:“就在這兒說,我們薛大會長害怕在人前講話嗎?”

薛凜餘光微瞥,掃了掃韓邊邊那幫人。

韓邊邊無辜地聳了聳肩,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他們還是跟魏純宇關系更好,知道魏純宇就是想刁難薛凜,所以樂得配合。

況且,薛凜說跟他們來飆摩托,他才帶他來的,但顯然,薛凜是誆了他,另有目的。

韓邊邊心裏也有點不痛快,覺得自己像傻逼,又被聰明人耍了。

薛凜閉了下眼,手指攥了幾下,緩緩松開:“我們分手,是因為去年十一月......”

他平靜地將那天中午發生的事跟魏純宇說了,說的事無巨細,沒有一絲感情的偏向,更沒替自己解釋一句。

他們分手的導火索是那天,可導火索背後,是早就隱藏多時的炸|藥,不因為這件事引爆,也會因為其他事引爆。

他們之間的很多問題,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這段時間他反覆想,自己還是不夠用心,沒有主動去了解她的窘迫,沒能設身處地的想她的境遇。

他以為在生日那天送她一條價格不菲的項鏈有多麽浪漫和意義重大,但他沒想過,被魏銘啟逼到極點的魏惜會有多大的心理落差。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是同一階層,思維想法都會同頻,卻沒料到,魏惜的心態早已變化。

魏純宇聽了,眉毛立了起來,火噌噌的往上竄,他手頭沒什麽東西,眼睛瞅到茶幾上的煙灰缸,伸手拎起來,猛地甩到地上。

咣!

玻璃煙灰缸砸在地面,碎成數不清的殘塊,玻璃渣子蹦出老遠,嚇得韓邊邊他們都紛紛倒退兩步,大氣不敢喘的看著魏純宇。

魏純宇渾身戾氣,手臂肌肉抽動,他毫不壓抑脾氣:“我操!她他媽還敢汙蔑我姐,真當我們家沒人了是吧!”說罷,他扭頭,目光掃到韓邊邊那幫人,伸手一指,“你們幾個明天跟我去盛華一趟,我倒要看看是什麽品種的賤貨!”

他身邊不乏有人早戀,分手的原因他聽著都覺得膩歪,無非就是少男少女的無病呻吟,多愁善感。

他以為,他姐和薛凜也不至於太離譜。

但沒想到,居然這麽離譜。

這種被全社會嗤之以鼻了很多年的碰瓷,居然會發生在他姐身上,對方還不是狡猾文盲的老頭老太太,而是所謂重點高中重點班級的好學生。

韓邊邊幹巴巴道:“純宇,你冷靜冷靜,我們一幫老爺們兒去堵個小姑娘,這事兒不好收場。”

先別說什麽前情,光是性別他們就不占優勢,一旦鬧大了說不定還要上社會新聞。

對方要揪著不放,一賣慘,他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魏純宇眸色凜冽,粗重地呼吸幾下,用手指著薛凜:“我告訴你薛凜,也就是我當時不知道,不然你和那個小賤人,欺負我姐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薛凜輕嘆氣,語氣有些疲憊:“西堯她爸是跨國公司法務總監,以前在法院幹了十年,他媽是醫院主任,傷情鑒定這塊可操作空間都捏在手裏,你是可以一時痛快,可一旦被人掐住命脈,後悔都來不及。我當時攔著你姐,不是護著誰,而是明知西堯對她有惡意,怕她被纏上。”

魏純宇怒火上頭,無處消解,暴躁道:“你冷靜,你理智,道理都在你這兒,你做什麽都是對的,那你他媽的還去找我姐幹什麽?你等著我姐去找你道歉吧!”

說完,魏純宇擡腿就要走。

他是沒有薛凜想得多想的遠,但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其實他心裏也清楚,西堯那一句汙蔑,因為傳播範圍不廣,拿去派出所都不給立案,拿去法院都沒人搭理。

任誰都會覺得,這就是件小事,沒造成嚴重後果就可以過去了。

只有親人,才能感同身受那種絕望,憤怒,委屈。

薛凜喉結滾動一下,眼皮疲憊地耷拉著,眼中是化不開的哀傷:“是我錯了,如果再給我次機會,我不會陪那個人去醫院,我會讓宋澤臣上救護車,讓我媽在醫院接應,我會留下來陪魏惜,首先關註她的情緒。”

他當時確實沒想到,這件事會變得那麽嚴重,他以為,先處理生死攸關的事再安慰魏惜也來得及,如果早知道後果,他當然也會自私,選擇絕不想失去的那個。

魏純宇背對著他,耳朵動了動。

他承認,薛凜這段話他很受用,但光是受用還不夠,不足以平息他的憤怒。

他只要一想到薛家和西家糾纏不清,鐵打一樣的關系,就沒法全然信任薛凜。

魏純宇猛地轉回身,盯著薛凜,冷笑:“就這一件事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之前就欺負過我姐,你沒忘我為什麽去盛華找茬吧?那時候你多高高在上啊,你讓我姐用羽絨服擦地的時候,也是怕她被惡意纏上嗎?”

薛凜聽他說的話,眼瞼抖了一下,啞聲道:“那時我......確實是欺負她。”

他不會逃避責任,他和魏惜之間發生的事,他都認。

他因為楊玟亦幾句話誤會她,因為誤會她而欺負她,他們的關系就始於這樣難以啟齒的摩擦。

無論他多麽不想回憶,不想聽人提起,但事實就擺在那裏,魏惜的親人接受不了是應該的。

但魏惜答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卻並沒有揪著往事不放。

她拿出一腔真心愛他,因為是他,所以可以忍下很多事。

她早就給了他一次機會,但他沒有珍惜。

魏純宇點點頭,又朝薛凜走了過去,薛凜只比他高一點,他看他幾乎是平視。

魏純宇嗤笑,眼底卻沒什麽笑意,他涼颼颼地說:“你也知道是在欺負她,當時你很享受她在你前面屈服隱忍的樣子吧?薛凜,想知道我姐為什麽喜歡你卻還這麽堅決的放棄嗎?你跪下,我就告訴你。”

他是沒辦法明目張膽地報覆西堯,但薛凜不是還在這兒嗎?

既然那個西堯喜歡薛凜喜歡到汙蔑他姐,他就偏要她仰慕的人在他們魏家面前擡不起頭。

魏純宇心中突然湧起報覆的快感。

這還是第一次,看薛凜失魂落魄,神情卑微的在他面前。

薛凜多麽驕傲,多麽清高的人,面對學校領導都敢據理力爭,分毫不讓。

是他一舉讓盛華學生會這個被架空的組織成了實實在在的實權部門,後來闌市各個高中都開始效仿。

他被那麽多人仰慕,擁戴,哪怕嘉聿這種國際高中,都有一群人實打實佩服他的能力。

他總是氣定神閑,運籌帷幄,看起來比同齡人成熟很多,天生就是碾壓別人的命。

魏純宇偏要他低頭。

薛凜擡起眼,眼底升騰起憤怒的火焰,他手骨攥的發白,脖頸繃起青筋。

韓邊邊他們一幫人就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頓時像是被架在火上的鵪鶉,哪哪兒都不是滋味兒。

韓邊邊看了一眼地面分崩離析的玻璃渣子,再看看薛凜鐵青的臉,強笑道:“哎純宇,過了過了,人格侮辱就沒必要了,你還讓不讓我們呆了。”

其他人佯裝咳嗽,眼睛四下亂瞥,燥成一片。

他們有的人也覺得魏純宇太瘋了,明顯顧頭不顧尾,梁子結下就解不開了。

有的人卻樂得看熱鬧,尤其這次高考薛凜考了702分,家裏立刻對他們展開新一輪的批判,他們把這股怨氣都轉移到了薛凜身上。

魏純宇揚著下巴,睥睨薛凜:“我過分嗎薛凜,讓你體會體會我姐的心情不過分吧,你欺負她的時候,不也有這麽多人圍觀嗎?你在意我姐的尊嚴了麽?我姐就不比你驕傲嗎?”

提到魏惜,薛凜眼中的火焰瞬間被深沈的遺憾澆滅。

他明知道魏純宇是新仇舊恨,夾雜那麽點嫉妒和偏見在報覆他。

但他別無他法,想知道魏惜在哪兒,他只能求魏純宇。

薛凜的睫毛很濃很黑,光線撞入,那一片陰影落在他瞳孔處,顯得微縮的黑點更加陰郁深沈。

他確實有很多驕傲,這些驕傲與他平坦無虞的人生密不可分。

他自有意識起,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讓自己的驕傲理所應當。

從來沒有什麽對他來說稱得上是挫折,他像根青竹一樣,筆直生長,節節攀升,他不信奉什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的父母,他的交際圈,他自己,都是密不透風的保護層,讓他可以永不低頭。

他垂眸看向膝下,面前就是被摔得崎嶇鋒利的玻璃塊,大大小小,襯在漆黑的地磚上格外明顯。

炎炎夏日,沒人會穿很厚的褲子,薄薄的冰絲面料經不起任何刮擦。

薛凜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只覺得麻木。

心臟好像不會跳動了,沒有滾燙的血液遞送到四肢,身體一陣冰涼。

理性和感性劇烈地碰撞著,精神和意志拼死廝殺,他感到精疲力盡。

但他清楚的知道,他現在,絕對沒有她那時更冷。

他忍不住想,那天在活動樓,也有很多他的朋友圍觀著,奚落著,冷嘲熱諷著。

可她還是照做了,像是能忍下世上所有委屈,像是早就把自尊扔在冰天雪地裏。

她落下那滴眼淚的時候,把劃破的手藏起來的時候,到底是什麽心情,什麽感受?

薛凜一邊這麽想著,一邊閉上眼,微曲左膝。

仿佛時空交錯,他自驕陽似火的盛夏回到凜風刺骨的隆冬。

他透過時間,看著那時的她,與她一起,在虛無縹緲的窸窣低語中模糊了視線。

他突然覺得沒有那麽難以接受了。

一切不過是自己給自己的枷鎖,他最終還是會選擇更重要的事。

魏純宇卻在薛凜膝蓋動彈的瞬間跳開了。

他暴躁地踢走地上那些碎玻璃片,狠命揉了揉臉:“操!薛凜你他媽真瘋了吧!要跪找我姐去跪!”

他可受不了同齡人這種大禮,所以他不得不自作自受,粗魯的將薛凜推開。

薛凜睜開眼,眼底卻沒有一絲波瀾:“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魏純宇唇角抽動一下,對上薛凜的視線,強撐了一會兒,終於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蹲在地上生悶氣。

說不驚訝是假的。

他沒想到薛凜真能為他姐跪下。

他一個總被人說瘋的人,第一次覺得,薛凜再被逼下去,就要比他還瘋了。

但同時,他也挺佩服魏惜的。

在他眼裏,魏惜就是那種刻板懂事的好學生標本,對於感情根本一竅不通。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稀松平常的年少戀情,能被這兩位談成這樣。

魏純宇嘆了口氣,不情不願地說:“其實我覺得你沒必要找我姐了,她這人認準什麽就不會回頭的,我們全家都拗不過她,也不知道她的個性隨誰了。”

薛凜沈默片刻,淡聲道:“我認準什麽也不會回頭的。”

魏純宇咬著牙,眼中神情有些覆雜:“不一樣。”

他躊躇了一會兒,在薛凜等待的目光中,朝韓邊邊他們揮了揮手:“你們先出去一會兒,我說點事兒。”

韓邊邊早就不想呆了,他不想被任何一邊的情緒波及到。

被迫卷入這兩家的恩怨情仇,算他倒黴。

一幫人推推搡搡的撤了,休息室裏就剩下魏純宇和薛凜兩個人。

魏純宇短短的時間裏,點燃了第三根煙。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能心平氣和地說:“我不管你有多少理由,能說服多少人,但在我姐那裏,你跟救護車走的那一刻就沒戲了。”

薛凜沒說話,但難免心一沈。

魏純宇有些猶豫,又有些恍惚,兩指夾著煙,眼睛望向明晃晃的太陽:“她......她親眼看到魏銘啟為了那個女人打我媽,你能想象嗎,商業街裏,人來人往,魏銘啟一開始還沈默的像個鵪鶉,但我媽用手機砸那個女人的時候,他還是做出了選擇,當著那麽多看熱鬧的人的面,給我媽難堪。”

“你覺得跟她被汙蔑那天,或者說跟你們讓她用衣服擦地那天像麽?你可能覺得不像,你又沒有出軌,你也沒有打人,你之前那次還沒跟她在一起,後來這次是深思熟慮為所有人好,但在我姐眼裏就是一樣的,總歸是你沒有毫不猶豫地選她。”

“我姐個性很強,她能隱忍幾年報覆我爸,就說明這件事給她的震撼和影響有多大,她一輩子忘不了,一輩子咬牙切齒,你無形中踩到了底線,算你倒黴。”

“我勸你放棄,在她那裏,愛情本身也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你看她跟你分手,有半點影響平時學習了嗎?得不到最好的,她寧可不要。”

這是他家裏的醜事,他原本不可能跟任何人說的。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魏惜對薛凜是特別的,在楓山上那天,雖然魏惜表現的很冷淡,但他還是能感受的到,她看到薛凜那一刻,有微妙的不自然。

以及。

第一次被薛凜欺負後,她還是能跟薛凜在一起,就說明她為了他,可以放下對旁人不會放下的東西。

魏純宇並不想薛凜瞬間釋懷,他打心眼兒裏希望薛凜念念不忘,始終是他姐將來眾多選擇中的一個。

沒什麽比求而不得更能報覆人的了。

薛凜聽完魏純宇的話,有些恍惚。

他想起她那天的歇斯底裏,憤怒質問。

那天她奔波一下午,全部精力都用在找證據,證明清白上。

而他早就知道真相,更知道是西堯汙蔑,他以為說清之後,她會松一口氣。

沒想到非但沒有平息魏惜的怒火,反而讓她更加崩潰。

他從來沒想過,他的心知肚明和顧全大局會喚起她那麽大的隱傷。

他更不知道,堅定的選擇和不假思索的偏愛對她如此重要。

理性是柄雙刃劍,並不是任何時候都值得誇讚。

至少那時的她,不需要他靠行為邏輯分析出的真相,而需要他義無反顧的偏袒,那怕在不知道真相時。

薛凜眼底漫上血絲,多日的疲憊讓他眼底充血,很多時候都幹澀的發疼。

但他幾乎執拗地拒絕所有滴眼液,好似在與半年多以前,費力搭建微縮木塔的她感同身受。

他總要知道她都經歷了什麽,才能明白自己錯失了什麽。

薛凜嗓音沙啞:“不管她還要不要,我想見她一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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