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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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高二下半年的暑假正式開始。章遙原本打算休息兩天就恢覆學校裏的作息，安排好學習計劃，沒想到卻被父母打亂了。
外婆的病好一些了，不再需要住院，但仍要臥床修養。母親接到工作調動通知，要出差一段時間。又由於老人不願意離開老家，於是外派任務告一段落的父親要回到老家照顧外婆。
章遙先是回老家陪外婆和母親待了幾天，幫忙給外婆翻身、做飯，同時也不忘每天保證固定的學習時間。外婆家在江邊，周圍景色很好，山清水秀。因此章遙經常拉著母親沿著江邊散步。
大概是因為知道外婆以後會恢覆得很好，章遙很樂觀，總是積極地要推著外婆去外面“放風”。而母親總是很擔心，怕病情反覆或是吹了冷風感冒發燒，因此時時刻刻盯著外婆，一有點風吹草動就開始緊張。
於是外婆總是和章遙站在一邊。
在外婆那邊度過了幾天比較悠閑的假期，章遙回到家，打算按照計劃學習，卻又被父親打亂了。
章遙的父親外派任務告一段落，暫時不需要出差，在家陪章遙幾天。過幾天就去接替母親照看外婆。章遙都已經計劃好每天的任務量，卻硬是被父親拉著去爬了一趟山、逛了一圈游樂園。
“放暑假了，當然得先休息兩天呀。”父親拍著自己微微鼓起的肚腩，非要拉著她出門，“我這幾天在辦公室裏一待就是一整天，正好去爬爬山運動運動。”
“那你去好了，我不想去。”章遙好不容易進入學習狀態，做題做得正起勁呢，被她爸敲門打斷，於是很不耐煩。
“你天天在教室待著也得運動啊。”章父很是納悶，撓著他那微微有點謝頂的頭，問，“你不是一直主張要勞逸結合嗎，以前大冬天的外面零下十幾度都要往山上跑，怎麽現在反而叫不動你了呢？”
章遙把父親推出門，用他以前說過的話懟回去：“我年紀大了，爬不動山了。”
“嘿，你小子！”章父消停了五分鐘，又敲門進來，把手機放在她眼前，“你看看這裏怎麽樣，這小山好像是這兩年剛開發的，咱還沒去過呢。”
“……”她正在想題，好不容易有了點思路，又被她爸這麽一打斷，一下子忘記輔助線該怎麽畫了，頓時真有些生氣了。
章父和她對視兩秒，一臉無辜，笑呵呵地問：“怎麽啦？”
章遙把筆放下：“……我說了我不去，你自己去不行嗎？”
“你也需要運動啊，正好今天天氣很好。”章父堅持，“這兩天回來，我看你身體狀態就沒之前那麽好了。得先有個好身體，學習效率才會高啊。”
“可我們前天不是去游樂園玩過了嗎？”章遙反駁，“玩了一整天，運動步數都有四萬多步，還不夠嗎？”
章父理直氣壯地反問：“咋滴？鍛煉一天就行啦？”
章遙磨了半天，見他還是不放棄，索性問：“今天必須去爬山嗎？”
“對，必須去。”
“行吧。”章遙“嘩”地把書合上，繃著臉看他，“那走唄。”
這確實是一座不太高的山，坡度不陡，山上樹木倒是很茂密。樹多陰涼地也就多，且越到高處越涼快。兩人就當作出來散步，順著山路走得不快不慢。
山路不算寬，章父走在前面，章遙跟在後面，一句話也沒說。
走到一半，兩人發現石階以外有一條小路。章父回頭問她：“要不要看看小路是去哪的？”
章遙點頭。她上一世好像也爬過這座山，不過只來過一兩次，所以對小路沒有印象了。
兩人於是往小路上走，走到一半，章父覷著眼看她：“還在生氣？”
其實走了這麽久，章遙早已經不生氣了，但她就是不想主動說話，所以一直沈默。
“真生氣了？”章父逗她，“怎麽年紀越大脾氣還越大了呢？”
章遙硬邦邦地回一句：“沒有！”
章父於是放下這一茬，開始認真說：“我這兩天在家看了看，感覺你的狀態好像不是特別好。”
“啊？”章遙警覺，立刻追問，“你覺得我的狀態哪裏有問題？”
“你看，就是這樣。”章父不答反問，“你自己覺得你狀態好嗎？”
章遙一時有些猶疑：“……不是很好吧。”
“你太緊張了。”章父微微搖頭，“我不過是說了一句，你整個人立刻就緊繃起來了——而且你比誰都相信你狀態不夠好。”
章遙小聲嘟囔著：“可這是事實嘛。”
“是因為成績下滑得有些厲害嗎？”章父問，“所以有點焦慮，想把成績提上來？”
章遙不願意把重生的事情說出來，於是默默點頭，假裝是這樣的。
“那能說說，為什麽成績突然下滑得這麽厲害嗎？”章父又問，“突然從五十名跳到六百多名，是怎麽回事？”
章遙一點也不意外。其實父母不問章遙反而會心慌，會一直擔心他們什麽時候要問起來，現在父親終於問出來了，她反而松了一口氣。
章遙回答：“我狀態不是很好。”
章父等了一會，問：“還有別的嗎？”
“沒了吧，”章遙答得戰戰兢兢，“也有學得不紮實、覆習不到位之類的原因。”
“行。”她不知道父親信沒信，反正他沒有繼續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安慰她，“狀態這種事呢，有的時候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調整過來的。”
章遙有些郁悶：“你能說點積極向上的嗎？”
章父爬上一塊大石頭，又站在上面等她也爬上來，邊回答：“這事我不得實話實說嗎？”
章遙手微微一撐，也跳上石頭，兩人繼續往前走。
“有時候狀態確實很難調整。就比如說我以前剛工作的時候，有段時間你奶奶生病，跑了好幾家醫院說法都不一樣，我在外地請不下來假。辭職回去怕找不到工作，不辭職又總是惦記著那邊。”
“那個時候我的工作是畫圖，其實就是重覆性工作，不難。但我一整天坐在那裏，一點都畫不下去——根本沒心情畫，心裏亂糟糟的。”
章遙聽著，開玩笑問：“那你們老板沒罵你嗎？”
“那我要是不幹活肯定得趕我走啊。”章父也笑，“不過我還真能把活幹完。”
“我不是白天幹坐在那一整天嗎，但我晚上回去又睡不著，心裏亂。所以晚上躺不住，我就熬夜畫，該我幹的活還真沒落下。”
章遙笑著誇了一句你挺厲害。心裏卻想起自己晚上睡不著，淩晨兩點爬起來看錯題的事情。
“後來你爺爺來信說是在當時我們市很厲害的醫院住院做手術，看你奶奶狀態也好一些了。我就突然想通了，辭職回老家了。”
章遙上一世還真沒聽過這一段，不過卻知道奶奶以前做過一個手術。她回憶著，接話：“後來呢，治好了？”
“治好了，回家又修養了兩年，你奶奶就基本上完全恢覆了。”章父點點頭，又說，“我後來在老家附近又找了一份工作，也是畫圖。但心裏不亂，就學得很快，基本上一個多月就能做到出來的圖大部分都不需要返工了。”
章遙隱約知道父親想表達什麽意思了。
章父接著說：“我也不清楚你到底為什麽焦慮，你也不想告訴我們你心裏到底裝著什麽事。”
章遙默默聽著。
“很多時候吧，你得先把自己心裏糾結的那件事理順了、解決好了，才能真正沈下心來學習。所以如果是遇到了什麽困難，一定不能憋著，告訴我們，也許我們能幫你解決了呢？”
章遙心說，如果我心裏那件事就是學習呢？還剩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可你們誰都不知道，我不再是之前的章遙了，我什麽都不會，我在從頭開始學高中的內容。
我爬我跟不上大家的進度、我怕我考得比上一世差很多。我好想回到上一世，就算那個我一事無成，我也不想在這再待哪怕一秒鐘。
但這一切都無法解決。
這時兩人正好爬到山頂。這山雖然不高，但山頂卻又淡淡的霧氣。山的北側正好是市區，從高處看，一排排房子低低地，錯落地排列著。
章遙不想再繼續之前那個話題了，於是她站在一顆高大的松樹下，仔細辨認著他們家的房子。在細致地看了一會後，她指著東北面一座高樓旁邊的一群小房子說：“你看，那邊是不是我們家。”
章父也認真辨認一番，認同道：“應該是。”
她看了一會小房子，突然說：“如果我高考考得不好，我就找個家附近的學校上吧。”
章父奇怪她為什麽突然想起這個話題：“怎麽突然想起來這個了？你不是以前嚷嚷著一定要跑到遠一點的地方上學嗎？”
章遙頭也不回地凝視著那片房子，輕輕搖頭：“我改變註意了不行嗎？”
她心裏想問的是：如果我讓你們失望了，你們會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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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半年的暑假正式開始。章遙原本打算休息兩天就恢覆學校裏的作息，安排好學習計劃，沒想到卻被父母打亂了。
外婆的病好一些了，不再需要住院，但仍要臥床修養。母親接到工作調動通知，要出差一段時間。又由於老人不願意離開老家，於是外派任務告一段落的父親要回到老家照顧外婆。
章遙先是回老家陪外婆和母親待了幾天，幫忙給外婆翻身、做飯，同時也不忘每天保證固定的學習時間。外婆家在江邊，周圍景色很好，山清水秀。因此章遙經常拉著母親沿著江邊散步。
大概是因為知道外婆以後會恢覆得很好，章遙很樂觀，總是積極地要推著外婆去外面“放風”。而母親總是很擔心，怕病情反覆或是吹了冷風感冒發燒，因此時時刻刻盯著外婆，一有點風吹草動就開始緊張。
於是外婆總是和章遙站在一邊。
在外婆那邊度過了幾天比較悠閑的假期，章遙回到家，打算按照計劃學習，卻又被父親打亂了。
章遙的父親外派任務告一段落，暫時不需要出差，在家陪章遙幾天。過幾天就去接替母親照看外婆。章遙都已經計劃好每天的任務量，卻硬是被父親拉著去爬了一趟山、逛了一圈游樂園。
“放暑假了，當然得先休息兩天呀。”父親拍著自己微微鼓起的肚腩，非要拉著她出門，“我這幾天在辦公室裏一待就是一整天，正好去爬爬山運動運動。”
“那你去好了，我不想去。”章遙好不容易進入學習狀態，做題做得正起勁呢，被她爸敲門打斷，於是很不耐煩。
“你天天在教室待著也得運動啊。”章父很是納悶，撓著他那微微有點謝頂的頭，問，“你不是一直主張要勞逸結合嗎，以前大冬天的外面零下十幾度都要往山上跑，怎麽現在反而叫不動你了呢？”
章遙把父親推出門，用他以前說過的話懟回去：“我年紀大了，爬不動山了。”
“嘿，你小子！”章父消停了五分鐘，又敲門進來，把手機放在她眼前，“你看看這裏怎麽樣，這小山好像是這兩年剛開發的，咱還沒去過呢。”
“……”她正在想題，好不容易有了點思路，又被她爸這麽一打斷，一下子忘記輔助線該怎麽畫了，頓時真有些生氣了。
章父和她對視兩秒，一臉無辜，笑呵呵地問：“怎麽啦？”
章遙把筆放下：“……我說了我不去，你自己去不行嗎？”
“你也需要運動啊，正好今天天氣很好。”章父堅持，“這兩天回來，我看你身體狀態就沒之前那麽好了。得先有個好身體，學習效率才會高啊。”
“可我們前天不是去游樂園玩過了嗎？”章遙反駁，“玩了一整天，運動步數都有四萬多步，還不夠嗎？”
章父理直氣壯地反問：“咋滴？鍛煉一天就行啦？”
章遙磨了半天，見他還是不放棄，索性問：“今天必須去爬山嗎？”
“對，必須去。”
“行吧。”章遙“嘩”地把書合上，繃著臉看他，“那走唄。”
這確實是一座不太高的山，坡度不陡，山上樹木倒是很茂密。樹多陰涼地也就多，且越到高處越涼快。兩人就當作出來散步，順著山路走得不快不慢。
山路不算寬，章父走在前面，章遙跟在後面，一句話也沒說。
走到一半，兩人發現石階以外有一條小路。章父回頭問她：“要不要看看小路是去哪的？”
章遙點頭。她上一世好像也爬過這座山，不過只來過一兩次，所以對小路沒有印象了。
兩人於是往小路上走，走到一半，章父覷著眼看她：“還在生氣？”
其實走了這麽久，章遙早已經不生氣了，但她就是不想主動說話，所以一直沈默。
“真生氣了？”章父逗她，“怎麽年紀越大脾氣還越大了呢？”
章遙硬邦邦地回一句：“沒有！”
章父於是放下這一茬，開始認真說：“我這兩天在家看了看，感覺你的狀態好像不是特別好。”
“啊？”章遙警覺，立刻追問，“你覺得我的狀態哪裏有問題？”
“你看，就是這樣。”章父不答反問，“你自己覺得你狀態好嗎？”
章遙一時有些猶疑：“……不是很好吧。”
“你太緊張了。”章父微微搖頭，“我不過是說了一句，你整個人立刻就緊繃起來了——而且你比誰都相信你狀態不夠好。”
章遙小聲嘟囔著：“可這是事實嘛。”
“是因為成績下滑得有些厲害嗎？”章父問，“所以有點焦慮，想把成績提上來？”
章遙不願意把重生的事情說出來，於是默默點頭，假裝是這樣的。
“那能說說，為什麽成績突然下滑得這麽厲害嗎？”章父又問，“突然從五十名跳到六百多名，是怎麽回事？”
章遙一點也不意外。其實父母不問章遙反而會心慌，會一直擔心他們什麽時候要問起來，現在父親終於問出來了，她反而松了一口氣。
章遙回答：“我狀態不是很好。”
章父等了一會，問：“還有別的嗎？”
“沒了吧，”章遙答得戰戰兢兢，“也有學得不紮實、覆習不到位之類的原因。”
“行。”她不知道父親信沒信，反正他沒有繼續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安慰她，“狀態這種事呢，有的時候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調整過來的。”
章遙有些郁悶：“你能說點積極向上的嗎？”
章父爬上一塊大石頭，又站在上面等她也爬上來，邊回答：“這事我不得實話實說嗎？”
章遙手微微一撐，也跳上石頭，兩人繼續往前走。
“有時候狀態確實很難調整。就比如說我以前剛工作的時候，有段時間你奶奶生病，跑了好幾家醫院說法都不一樣，我在外地請不下來假。辭職回去怕找不到工作，不辭職又總是惦記著那邊。”
“那個時候我的工作是畫圖，其實就是重覆性工作，不難。但我一整天坐在那裏，一點都畫不下去——根本沒心情畫，心裏亂糟糟的。”
章遙聽著，開玩笑問：“那你們老板沒罵你嗎？”
“那我要是不幹活肯定得趕我走啊。”章父也笑，“不過我還真能把活幹完。”
“我不是白天幹坐在那一整天嗎，但我晚上回去又睡不著，心裏亂。所以晚上躺不住，我就熬夜畫，該我幹的活還真沒落下。”
章遙笑著誇了一句你挺厲害。心裏卻想起自己晚上睡不著，淩晨兩點爬起來看錯題的事情。
“後來你爺爺來信說是在當時我們市很厲害的醫院住院做手術，看你奶奶狀態也好一些了。我就突然想通了，辭職回老家了。”
章遙上一世還真沒聽過這一段，不過卻知道奶奶以前做過一個手術。她回憶著，接話：“後來呢，治好了？”
“治好了，回家又修養了兩年，你奶奶就基本上完全恢覆了。”章父點點頭，又說，“我後來在老家附近又找了一份工作，也是畫圖。但心裏不亂，就學得很快，基本上一個多月就能做到出來的圖大部分都不需要返工了。”
章遙隱約知道父親想表達什麽意思了。
章父接著說：“我也不清楚你到底為什麽焦慮，你也不想告訴我們你心裏到底裝著什麽事。”
章遙默默聽著。
“很多時候吧，你得先把自己心裏糾結的那件事理順了、解決好了，才能真正沈下心來學習。所以如果是遇到了什麽困難，一定不能憋著，告訴我們，也許我們能幫你解決了呢？”
章遙心說，如果我心裏那件事就是學習呢？還剩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可你們誰都不知道，我不再是之前的章遙了，我什麽都不會，我在從頭開始學高中的內容。
我爬我跟不上大家的進度、我怕我考得比上一世差很多。我好想回到上一世，就算那個我一事無成，我也不想在這再待哪怕一秒鐘。
但這一切都無法解決。
這時兩人正好爬到山頂。這山雖然不高，但山頂卻又淡淡的霧氣。山的北側正好是市區，從高處看，一排排房子低低地，錯落地排列著。
章遙不想再繼續之前那個話題了，於是她站在一顆高大的松樹下，仔細辨認著他們家的房子。在細致地看了一會後，她指著東北面一座高樓旁邊的一群小房子說：“你看，那邊是不是我們家。”
章父也認真辨認一番，認同道：“應該是。”
她看了一會小房子，突然說：“如果我高考考得不好，我就找個家附近的學校上吧。”
章父奇怪她為什麽突然想起這個話題：“怎麽突然想起來這個了？你不是以前嚷嚷著一定要跑到遠一點的地方上學嗎？”
章遙頭也不回地凝視著那片房子，輕輕搖頭：“我改變註意了不行嗎？”
她心裏想問的是：如果我讓你們失望了，你們會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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