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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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桎梏

熱鬧……也湊夠了。

“咱們走!”

夜寒舟見祖師爺廟堂遲遲未開,也不急於一時,一張冷清而透徹的眸子,幹凈的毫無煙火氣。

幽暗的古寺,墻角的金壁綴著燭火,繚繚檀香如縷散開。紅墊打坐的壯年男人站起身,婆娑搖曳的冷焰劃過他俊逸的臉龐。

明家大公子崔宥澤耳尖敏捷一動,道:“掌門,時辰也該到了。”

“嗯,立即出發前往懸曜廢墟!”

“是!”

崔宥澤對準廟堂外那個略顯單薄的身影訕訕一笑,扛著大刀出發。

女弟子無不感到驚訝,面前的榜首,竟是連大米飯也吃不起的流浪漢。縱使武藝天賦再高,人長的再俊俏,還不是任人宰割。

條的,似冰雪般澄澈的眸子眨了眨,夾雜著一絲好奇,毫無吝嗇的轉移到他身上。

她伸手拍拍夜寒舟的肩,正想和他聊一句,不料被夜寒舟冷冷的打斷:“請師妹註意分寸。”

夜寒舟抿唇一笑,星眸閃爍著細碎的光。面對那一雙幹凈,又隱隱能夠洞察一切的眼睛,她頓時有些說不上口。

她跟著笑起來,唇角兩邊各有一酒窩,甜絲絲的,沒有半分攻擊性。

“我叫寧汀微。夜哥哥……”,她望著少年眼下處境,擔憂的皺皺眉:“夜哥哥,你這樣下去,等到天明也不會有人來。”

“要不……我們回宿舍?”

夜寒舟覷一眼眼前乖張的少女。他自死在霧貞山後,重生回來,便丟失了不少記憶。

除了有關掌門及掌門夫人,入宗門時那段煉試的經歷,再者那位少女。其餘人或事,他幾乎沒什麽印象。

她是……寧汀微?

他禁住頭痛欲裂的腦袋,咬咬牙。為何他真的一點兒也想不起,她究竟是何人,是敵是友?

至少他明白,從來都沒有人真心善待過他。可他卻仍傻傻祈盼桑灸黎不要憶起那一世的點滴,通通忘掉罷。

重頭開始,夜寒舟不能再錯過她世界裏的任何故事、篇章。必須彌補回來,哪怕她厭惡自己厭惡到了極致。

她就站在那裏,他便逆著光朝向她走來,只為把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親手捧在手心裏,全無顧慮的交給她。

“小師妹,你如何得知我姓氏。”

寧汀微眼睛像燙了一般,少年洞察一切的錯覺……又來了。

“我……我在花名冊看到你名字的。”

夜寒舟冰冷的聲線再度響起:“哦?是嗎?”他也就隨口猜猜。

“嗯,當然。”

夜寒舟懶得懷疑,也深知如今的處境有多麽卑微。等是永遠也等不下去,那麽他就親自去。

*

“小師妹,恭喜你!掌門對你青睞有加,我們也能順手沾沾福氣了。我先行道個謝。”扶搖師姐三兩下抖抖乾坤袋,一顆靈石滑落出來。

“哈哈,想必扶搖師姐近段時日也很光彩,居然提前下山做了任務,尋得了一枚靈石。修為不潛啊。”程十抖動滿臉的橫肉,笑笑。

夢萊香師姐亦是把自己珍藏的狐裘拿出來,金手一揮:“喏,我求師尊買來的。”

都說夢家家大勢大,身世顯赫,一件價值三千五百兩的裘衣,於她竟是眨眨眼的事。

程十一陣口瞪目呆,話在嘴裏醞釀半晌,結巴的道:“你……你……,萊香師妹出手……出手……可謂真是闊綽啊。”

扶搖打趣道:“瞧瞧你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身為仙門弟子,大家都應互相照拂,平起平坐才是。”

寧汀微眉下眼波流動,一雙黑黢黢的大眼睛閃爍著熠熠光彩。她吃了一驚,可憐巴巴的吸鼻子:“你們……你們太好了師姐。嗚嗚……”

兩名師姐紛紛投入一個香軟的懷抱,給她拍拍背,柔聲道:“小師妹不哭,不哭啊……”

這下,寧汀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眼眶,柔弱的像只可憐兮兮的小兔子,被人給予關懷,滿足、感動的大哭一場。

程十一時間力量膨脹。他心想:小師妹莫哭,回頭你想用雲霞織的布料制成新衣,師兄也給你搞一塊兒回來。

說罷,程十腳下生風,氣勢如虹的去請求師尊了。

小師妹,永遠配得天底下最好的。

夜間。

紙窗外的芭蕉葉吧嗒吧嗒滴水,順著屋檐蜿蜒流淌。紙窗如同哭泣的孩子,花花流了滿面,縱橫交錯。

蒼穹的口子愈裂愈大,勢要吞食掉上千個凡人。須臾,遠處傳來了嬰兒稀裏嘩啦的哭喊聲。

夜風涼颼颼,刮在臉上,宛如一片片小刀,劃得臉生疼,難免引起一股不適。

他喉嚨一緊,一股腦兒的甜膩鐵銹味從侯間洶湧而來。觸感冰冷的鐵鏈束縛手腳,纏繞的他幾近動不得。

該來的……還是來了。

夜寒舟啊夜寒舟,你不是已經改變命運了嗎?為何再次陷入圈套。命運之神便是如此捉弄人的嗎?

不論是裝可憐,裝善良,甚至是佯裝羸弱,那些所謂的善,從來不是給予你的,是施舍,更是一種偽裝。

也是,他的善意又全是真的嗎?憑什麽強求對方為自己無條件付出。

監察弟子冷冷出聲:“夜寒舟,麻煩你務必和我們走一趟。等掌門回仙門後,自放你一條生路。”

如果他沒記錯,他是回仙門做弟子了。只可惜,接下來的事情,除了有關部分桑灸黎的,記憶線已斷了。

接下來,夜寒舟每前進一步,都得警惕到不能再警惕了。

桎梏縛身,他悶聲不響,兩名巡察員都覺得他分外怪異。他居然感覺不到冷。

上古洫髎生性涼薄,血液格外的寒涼,卻也是眾多仙門覬覦的對象。洫髎族的血液甜膩膩的,可引血入藥,增進修為。

但相較於動物而言,腐蝕性極強,小生物沾染一滴,指不定會當場腐蝕成一坨爛泥。

巡查員相/互/點/頭,將他摔進牢籠裏。他常年很少正真意義上的吃飽飯,偶爾墊墊肚子就能撐個一天半。長期以往,少年的體格輕了不少。

牢籠破爛不堪的床鋪旁,燭火泛著微弱的光線,照亮他蒼白的俏臉。他靠近火光微乎其微的熱量,蜷縮的身子微微發顫。

眼睛重重一合,昏睡過去。

夜寒舟醒來時,是牢籠之外來了人。有人不停的敲門,他揉揉發昏的腦袋,端坐著,沒前去應下。

來人一把推開牢籠,把鐵碗放在地上,倪他一眼,搖頭道:“你就只配吃些殘羹冷炙,好自為之吧。”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嫌棄般跑了,只剩鐵門閉合時,凜冽的一陣冷風。

原本單薄的白衣劃破數道口子,更是禁不住風寒。

他咬咬牙,狠戾之色一閃而過,帶著鄙夷盯住那碗飯,很快又收回視線。

彼時夜寒舟並不知道,那大雨瓢潑的夜裏,一道踉踉蹌蹌奔向他的影子,未曾止步。

夜寒舟吹滅蠟燭,在寂靜的黑暗中閉目養神,少頃,額頭便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大顆大顆往下砸。

門,毫無征兆的打開,嬌弱纖細的身影近在咫尺。他睜眼,眼前處處明亮。

她亦是如此。

桑灸黎發梢掛著水珠,白皙的小臉狼狽不堪,鼻子正中一點泥巴,襦裙裙角弄得臟兮兮,全是泥巴印子。

唯有她手上拿得一件玄色披風是嶄新而無汙垢的,她一臉期待的傻傻望向他笑,笑裏藏了春,夜寒舟也沒忍住。

少年忍俊不禁的爽朗大笑,倒是把桑灸黎氣的臉都黑了。

他第一次覺得,心中生出了絲絲清明。如此純粹、美好的牽盼,是她給的。

“夜寒舟,你就這麽辜負人家一片好意?披風你不要我可拿走了。”

夜寒舟剛想伸手,卻聽她說:“我怕你別的顏色穿不習慣,留在仙門穿白衣,真是委屈你了。”

語閉,將衣服給他套上。

“你是……在關心我?”

桑灸黎楞了一秒,她並非喜歡他,只是曾在他破碎的目光下,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對他的打擊和羞辱,導致現今午夢夜回,也睡不安穩。她可是親手傷害了最愛她的人吶。

她眸中染上幾分淚意,又倔犟的憋回去,眼睛紅的像在滴血。

桑灸黎柔了柔聲,仿佛打磨了世間所有棱角分明的物什,揉碎了硬至極的利刃。

“夜寒舟,我不是在關心你,只是不希望你死太早。”

然而,桑灸黎沒有意識到話語的危險性。

夜寒舟長臂一伸,將人攔腰環在懷裏,牙磕在他肩膀上,也沒見他皺眉。

鋪天蓋地的梅花冷香襲來,桑灸黎心跳漏了半拍,遲疑的目光掃向他:“我……我到底怎麽回來的。”

夜寒舟知道她想問什麽,修長的食指抵到她唇邊豎起:“噓,安靜。”

夜寒舟:“我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我剛來你就想要趕我走?”

牢籠的罅隙釋放出絲絲彩流,匯聚成一只彩靈蝶,飛到桑灸黎手指上。

彩靈蝶書寫出一行字,字跡規整大方:吾甚思小灸,汝思吾否?

眼底爆發出金光,一道身影陡然落在跟前。冥羨玉眉宇間難得透出一份冰冷:“灸黎,你身子康覆為何不與我說一聲。你現在在哪兒,我接你回來。”

桑灸黎點頭,轉過身,想看清夜寒舟的表情,然而他無情避開了。

“夜寒舟?!”

他收斂起眼底混亂的痕跡,擡頭笑道:“去吧。”

殊不知,雲袖下那只手,捏碎了彩靈蝶。

桑灸黎繞過幾處拐角,有一處地區很偏,她沒隱忍住,想探頭一探究竟,結果懸空砸來一個骷髏。

這兒的男男女女俱不正常,用著極其粗嘎刺耳的詭異聲線,道:“信不信,我等你很久了。”大群人混雜的聲響,甚至還有魔嬰。

寬敞的鐵籠裏,立於中央,桎梏刺穿二十四根肋骨的男人,遮掩到機械面具下邊的唇,邪肆的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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