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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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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一樣

“公主,夫人,奴婢打擾了。”

一個紮著雙髻的丫鬟站在亭前瑟縮道。

“何事?”碧禾擡眼問她。

小丫鬟急得快要哭出來:“良妃娘娘的風箏掛在了湖中央的亭檐上,取不下來了。”

“取不下來就去喚太監或侍衛,找我們作甚?”

小丫鬟更著急了,但她還是繼續囁喏道:

“娘娘聽說榮安夫人會武,或許可以,可以……”

本來不打算說話的沈瑯挑了挑眉,有些訝異道:“你家娘娘想讓我幫她把風箏取下來?”

“正是。”

小丫鬟傳完話,瞬間感覺輕松了許多。

碧禾聽完不禁猛得一拍桌,喝斥道:“一個妃子有這麽大排面,竟敢讓立下大功的榮安夫人為她取風箏?真是荒謬至極!”

小丫鬟立刻跪了下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奴婢,奴婢只是來傳話的。”

“罷了,一個丫鬟而已,何必同她置氣。”沈瑯安撫碧禾。

“你別告訴我你真要去。”碧禾一動也不動地盯著沈瑯。

“為何不去?取風箏只是一個幌子,她想見我才是目的。想來她也只是好奇,被外界傳得神乎其神的榮安夫人究竟長什麽樣而已。總歸沒什麽惡意,見見也不錯。”

“你啊,表面看著冷心冷清,實際比誰都心善。行了,我也不想做這惡人,你且快去快回吧。”

見她心意已決,碧禾不再勸阻,於是便催她見一面即可,見完就早些回來。

沈瑯答應以後就起身跟著小丫鬟離開了。

行至湖邊,小丫鬟帶著哭腔說道:

“風箏就在那裏,夫人還請當心,如今天氣炎熱,娘娘便在涼亭中等著夫人。”

“嗯。”

沈瑯看見了湖中央的涼亭,自然也發現了掛在亭檐的鴻雁風箏。

腳尖一點,輕身一躍,沈瑯縱身飛向湖心。

輕踩湖中蓮葉微微借力,沈瑯躍上亭檐拿到了風箏,隨後故技重施,腿腳一蹬,翻身回到了湖岸邊。

“好厲害的身手!”

一個身形婀娜穿著輕便的妙齡女子站在涼亭外為她鼓掌喝彩。

那女子恰巧站在陰影處,沈瑯沒看清她的外貌,但見那個小丫鬟快步跑到那女子身邊攙扶,沈瑯立刻便明白,她就是良妃。

“娘娘,你的風箏。”沈瑯走到她的跟前。

“謝謝夫人。”

良妃施禮,對沈瑯粲然一笑。

沈瑯立刻楞住了,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

“夫人?你怎麽了?”良妃看著沈瑯關切道。

“沒什麽。”

“就是突然覺得娘娘長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很像很像,以至於我方才差點把娘娘認作了她。”

哪裏只是很像,簡直一模一樣,沈瑯看著良妃的臉還以為見到了前世的她自己。

鵝蛋的臉龐,遠山的黛眉,窄薄的嘴唇,細長分明的眼角,以及眼角下的那一顆小痣。

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與她之前的樣子一模一樣。

如果唯一讓沈瑯覺得有些許不同的,可能就是從前的她不愛笑,因而氣質偏冷,叫人難以接近;而站在她面前的良妃格外愛笑,一雙眸子清亮透澈,一看便是被養得很好,無憂無慮,天真爛漫。

沈瑯莫名覺得荒唐,謝裕之的寵妃長得竟幾乎與前世的她一模一樣。

“故人?”

良妃思索了一會兒,開心道:“我記得陛下也曾對我說過,我長得很像他以前的一位故人,尤其是不笑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難不成夫人認識的那位故人和陛下認識的,是同一個?”

“對,就是同一個。”

沈瑯分明是對著良妃說話,可她又好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此刻擁有沈瑯靈魂的沈瑯望著眼前的“沈瑯”,心中無聲說了句:“你還好麽?不用擔心,很快,一切就要結束了,你也終於可以放下了。”

“娘娘。”沈瑯覆又開口。

“怎麽了夫人?”

“陛下待你好麽?”

聽罷,良妃嬌羞道:“陛下待我自然極好,他總鼓勵我多走走,多笑笑,他很愛我,也很愛我腹中的孩子。”

“那就好。”

沈瑯知道她很幸福,那就足夠了。

————

“和爾羅卓設計虐殺突厥可汗,突厥二王子阿古達木輕率莽撞,不慎落入圈套,被其屬下活活勒死。突厥大王子聽見風聲,帶著一眾下屬連夜逃走,至今下落不明。自此,和爾羅卓正式成為突厥新可汗。”

是夜,距離蕭牧白領兵迎擊突厥已過三月,沈瑯手中握著碧禾偷偷塞給她的軍報不禁輕輕皺眉。

阿古達木竟就這麽死了,沈瑯有些恍惚。

前世他那把尖刀促成了她身死的結局,雖身為敵人,但通過多次交手,沈瑯深知他是個真正的戰士。

滿身鮮血也不會後退一步,站至力竭也不會茍且偷生,甚至他不同於別的將領,每逢沖鋒,他必身先士卒。

沒想到,他沒有死在轟轟烈烈的戰場上,完成身為將士的最後一個使命,而是被小人一根繩索了卻此生。

沈瑯恨他,可也更覺得他何其可悲。

“可惜了。”

沈瑯嘆息道,然後繼續看下去。

“前二月,突厥皇族內亂,軍隊混亂不堪,數次作戰皆兵敗如山倒。驍騎將軍一鼓作氣,收覆璃玥,璘煒等地城池十餘座,全軍士氣如虹。”

“第三月伊始,和爾羅卓即位新可汗,突厥士氣大漲,先後占領璃玥以西五十裏,河關以東百裏的所有屬地。驍騎將軍帶兵奇襲敵營,成功燒毀敵軍糧草兩百座。

第三月中旬,雙方戰局基本持平,然驍騎將軍舊疾覆發,不得不隱退幕後指揮作戰。而後傷情愈發嚴重,心口每夜疼痛難忍,甚至開始神智模糊,藥草用之殆盡,軍醫束手無策,驍騎將軍,危!”

危!

朱砂寫就的大字刺痛了沈瑯的雙眼。

“蕭牧白,怎麽會……”

沒時間留給沈瑯考慮,她即刻推開房門直奔大殿。

令她意外的是,皇宮殿門大開,大殿中央跪著滿身塵土的畢遠。

“陛下,眼下能解決如今困局的就只有榮安夫人了,還請您快些同意臣將她帶到邊關吧。”

“將軍他,就要等不起了!”

畢遠一語說罷便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畢遠,起來。”

女子清冽不容置疑的聲音傳到畢遠耳邊。

沈瑯闊步走入大殿,謝裕之布滿血絲的雙眼瞬間盯死了她。

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榮安夫人,朕要聽你親口說,你究竟是誰!”

聞言,沈瑯不禁輕笑:“我是驍騎將軍的妻子,大祈的榮安夫人。陛下難道忘了,這個封號還是您賜給我的麽?”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謝裕之幾近瘋魔。

“怎麽不自稱“朕”了,謝裕之?”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腔調,一切都是那麽熟悉。

不會錯的,不可能錯,是她,一定是她,可為什麽!

“阿瑯……”謝裕之哽咽道。

“別這麽叫我,我受不起。”

說罷,沈瑯不容分說將畢遠從地上扶起來。

“快下旨吧,他在等。”

雖未提及姓名,謝裕之卻很明白沈瑯口中的“他”說的是誰。

“你為何不來找我。”

謝裕之沒理會沈瑯的催促,他只要一個答案,一個他等到現在的答案。

“有必要麽?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做你的妃子。”

“那……”

沈瑯知道他想說什麽,於是立刻打斷道:“皇後的位子我也不稀罕,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死心?為何你們一個個都叫我死心,可我怎麽能死心!明明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你就能嫁給我了。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拋下我?沈瑯,你真的好狠的心!”

謝裕之指著沈瑯怒吼,看樣子的確恨毒了沈瑯。

“我狠?謝裕之你能不能清醒一點,從始至終沒走出來的只有你一個。看似深情,實則你完全沒有分清你愛的究竟是我沈瑯這個人,還是只是介懷於當年我的離開。”

“謝裕之,承認吧,其實你早就不愛我了,或者你根本沒有愛過我。你所謂的愛只不過是我的同情,你想抓住的也只是這份同情。這不是愛,就連友情也算不上。”

“你真正喜歡的,只是當年陪伴在你身邊同情憐憫你的小女孩,從來都不是喜歡舞刀弄劍,向往自由的沈瑯。”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謝裕之無力地抓著自己的臉。

“不是?那請問良妃的存在,你作何解釋。”

“你見過她了?”謝裕之跌坐在地上渾身顫抖。

“當然,我還得謝謝你讓我想起了從前的模樣。”

說罷,沈瑯快步走到謝裕之身邊,蹲下身在他頸邊耳語:

“謝裕之,都已經過去了,朝前看吧,做個好丈夫,再做個好父親,別讓我失望。”

“……好。”

謝裕之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淚珠,面上卻笑得開懷。

————

“夫人,咱們走吧。”

宮墻之外,畢遠翻身上馬,準備給沈瑯帶路。

“等等。”

並非沈瑯有意拖延,而是方才她見到一個不算陌生的身影進入了皇宮。

如果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大祈長公主,蕭牧白的親生母親。

她來做什麽?

沈瑯心中疑惑,但最終還是跨上馬鞍,翻身上了馬背。

“駕!”

不再有任何停留。

夜色掩去身形,二人如點點星子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定陵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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