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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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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

自那一夜後,五年以來便未曾收到過一封家書,哪怕當年曾因謝裕之暗中回來過一次,他也不曾踏入過安國公府一步,甚至只是路過也從沒有過。

當年只憑一口氣,這口氣助他成長為如今能伸展長翅翺翔於天際的雄鷹模樣,可他在仍是雛鳥之際受的傷在他身上到現在也未嘗消減半分。

安國公府,究竟是不願回還是不敢回?

“將軍?將軍?”畢遠盯著蕭牧白失神的面龐感到無比擔憂。

“無礙。”蕭牧白緊緊攥著拳頭直到指節開始泛白才緩緩松手。

“那個女人還說了什麽?”

蕭牧白調整呼吸將視線投到院中的那幾株海棠之上,昨夜雨點來得又急又兇,海棠枝幹細卻堅韌,雖在雨中不斷飄搖停留,最終還是挺立如常,甚至因著雨露,那一抹嫩黃竟顯得格外鮮亮。

“這……”

畢遠又開始遲疑起來,其實從本質上來講他算是安國公府的家仆,早年間被安國公買下來替他辦事,而後才被派到將軍身邊當差。

就他私心而言,他自然希望將軍能原諒長公主當年的所作所為,畢竟是親生母親,只是方法偏激了些。

可聽見“那個女人”以後,畢遠就知道在將軍心裏這個坎兒完全沒過去,的確也是,就差那麽一點兒變成一個手無寸鐵的廢人,任誰心裏都不會那麽好受。

“畢遠,你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優柔寡斷?”

蕭牧白低頭掃視了一眼滿臉冒著冷汗的畢遠,跪在底下的他腿肚子都在打顫卻仍強忍著懼意穩住身形。

“長夫……,夫人說若您不歸家她便不認那兒媳,自然也便不會出席您與沈姑娘的大婚。”

畢遠顫顫巍巍地將這句話完整吐出,說完才驚覺自己手心手背都是汗。

“安國公也是這個意思?”

蕭牧白沈默一瞬,倏爾又冷不丁發問。

“這,長夫人雖未交待,不過按理來講……”

“我明白了。”

按理來講,他那個一心只有兵書戰事從不過問妻子兒女的父親應當也不會在大婚當日出席,至於他認不認這兒媳又與蕭牧白有何幹系?

或者說,長公主認不認這兒媳跟他又有什麽幹系?她不認這兒媳,他也不認這母親,彼此雙方算不得多親近,不過是他身上留著她骯臟的血,同她一樣是個冷漠無情的人罷了。

“將軍,其實二公子倒挺想來見嫂嫂。”

“明則?”

“是的,二公子知道您要大婚以後格外高興,不久前還特地差人往蕭府送了好幾十幅山水畫,都是您最喜歡的風格,那其中許多還是幾位大家的遺世之作,二公子費心許久才把它們全部搜集齊。”

“那都是以前喜歡的東西,現在我早已厭倦了無聊無趣的山水,不喜山水又怎會欣賞那些更為死板的畫?過些日子你派人把那些東西全部送回去,末了告訴明則我不願再與安國公府扯上關系,若他心裏還當我是哥哥就莫再往我這兒送禮。”

“將軍,二公子他也是……”

“夠了,畢遠你聽不懂我的話麽?自回定陵以後你便魂不守舍心事重重,若為的是正事便罷,可你憂心的竟全與安國公府有關,那麽試問你究竟是跟隨我征戰沙場的畢副官還是安國公府永遠見不得光的奴仆畢遠!”

“末將畢遠終生追隨將軍,生是將軍的人,死是將軍的鬼。”

畢遠這下不再猶豫,他立即抱拳行禮,喊聲嘹亮響徹整個內院。

“畢遠,你要知道我等歸來仍被朝中多少人覬覦,他們中大多數雖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文臣卻不輸青塗林裏最陰險狠絕的毒蛇,他們一直在觀望著伺機而動,只等我們踏錯一步便蜂擁而上將我們撕咬吞下直到一幹二凈。”

“我自知明則示好不過想彌補當年長公主的過錯,只是於私我不願再見到那個女人,於公無論是等著機會往上爬的大臣還是主張制衡的皇帝都不會希望見到我與安國公府冰釋前嫌,那樣做只會嫌自己命長死得不夠快。”

這一番話畢遠聽得費力又心驚,他以為將軍憎惡長公主拒絕二公子全然因為當年的一切傷他至深,卻不曾想自家將軍考慮得遠比他想象中長遠得多。

難怪突厥那些跟將軍交過手的野蠻子都說他是“軍師裏最會打仗的將軍,將軍裏最會排兵布陣的軍師”,有將軍在便無須聽取任何人的意見,他一人便足以抵擋千軍萬馬。

“末將謹遵將軍教誨。”

“嗯。”

蕭牧白見畢遠眉心舒展便知此事他已知該如何去辦,再繼續待在此處已然無益,於是便轉身欲走。

“將軍!”

畢遠從身後喊住了他。

“還有什麽事?”

蕭牧白轉過頭,神情有些不耐。

“沈,沈府那邊已經開始布置起來了。”

“嗯。他們的事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蕭牧白看著畢遠的表情更加不悅,他不明白為什麽這種小事畢遠還要告訴他。

“將軍你不會忘了五日後是什麽日子吧。”

“什麽日子?”

蕭牧白認真想了想,不是蕭明則的生辰,也不是陳興或畢遠的生辰,更不是長公主的祭日,因為她還沒死。

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麽日子需要他來記住?

“五日後您與沈姑娘的大婚!”

畢遠臉上的表情堪稱豐富,從他看到將軍臉上出現不悅便知他肯定沒對此事上心,直到將軍竟對這日子感到莫名其妙時,畢遠才明白將軍這哪是不上心,明明是完全沒把大婚當回事。

會不會在將軍眼裏成婚前後並無差別,無非是多了一個人多了一碗飯,兩人面上是夫妻,實際各過各的與陌生人別無二致。

畢遠雖不知將軍為何會突然迎娶沈姑娘,但從某個方面講他也是極為將軍感到高興的,畢竟人死不能覆生,將軍總得走出失去沈姑娘的陰霾裏。

不過如今他可得好好給將軍主動向皇上提出求娶沈姑娘一事上打出重重的疑點。

一個對新娘子情深不渝的男子又怎會連大婚之日都記不住?

聽到“大婚”二字的蕭牧白神色明顯有些微怔,表情竟也出現了萬年不曾有過的不自然。

“沈府那邊可有表示?”

“我今早得了消息,沈府開始準備嫁妝不過也只在兩日前,這段時間杜大人出了岔子導致禦史臺忙得不可開交,沈大人已有半月沒回過府,府中大小事宜皆由梅夫人經手,她並未差人來蕭府傳過話。”

“那就好。”

聽到此處,蕭牧白竟莫名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將軍怎樣想?”畢遠試探著問。

“沈大人一生清正廉明,為大祁鞠躬盡瘁多年皆有目共睹,我蕭府斷不可怠慢了他唯一的女兒,一切禮數皆按歷來的規章辦,聘禮須給我多加三倍,不過不可擺明面上,等夜裏再派人暗中送到沈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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