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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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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與共

徐先覺得蕭清讓和雲岫的關系變得很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我看他倆關系挺和睦啊,有說有笑。”董妙妙忿忿不平道,“雲岫的心就是太好了,要我說非得打他一頓才能解氣。”

就是沒有劍拔弩張才更加奇怪吧,徐先覺得他們的關系很不正常可又說不上為什麽,大概...就像是變成了他和蕭清讓之間的關系?滿口禦敵,絕不談感情。

連日的勝利讓屠龍寨裏人心振奮,可蕭清讓知道這不過是假象,他們用得都是些奇招,只能拖延時間,在絕對的人數和武器面前,他們根本不堪一擊。

屠龍寨中的存糧,加上青翼軍帶來的糧食,還能支撐五天的時間,若是南番大軍一直包圍著津山,等待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徐先現在倒是不焦慮了,之前董妙妙對蕭清讓崇拜的五體投地,現在這個盲目相信他的人變成了徐先。知道糧食見底,他不以為意道:“怕什麽,咱們殺下山去,有晉王在害怕打不過那區區南番雜餘?”

雲岫提醒他:“你說的區區南番雜餘可有十萬人之多,咱們這山上只有一千多人。”

眾人對接下來的形勢各有看法,但都是同一個方向,必須主動出擊了,再守下去,等到糧食用盡的那一天只能是坐以待斃。蕭清讓沈默不語,單獨將雲岫留了下來。

昏暗的油燈下,只留下了雲岫和蕭清讓面面相覷。這麽多天,這是兩個人第一次獨處,戰爭焦灼,兩人刻意回避著他們之間的事情。

“傷好些了嗎?”

“基本痊愈了,箭傷而已也不算多嚴重吧。”雲岫面色淡淡的,見蕭清讓一副公事公辦關心下屬的模樣,非要往蕭清讓心頭插上一刀,“南番人的箭終究還是不如晉王的劍致命的。”

蕭清讓臉色一白,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晃。他清亮的眸子瞬間黯然失色,沈默了許久,又說起了戰況的事情:“你可還記得前世這場戰爭是如何結束的?”

雲岫思索片刻,正色道:“是南番的使者章適之孤身前往大魏和談,此人能言善辯,還留下了一段佳話。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前世南番是從西邊攻入大魏,壓根沒有到東邊的漠慶來。”

蕭清讓搖了搖頭:“戰況不一樣了,可是南番發動戰爭的訴求沒有變。南番習慣游牧,並不會立城而居,打下再多城鎮對他們來說也並無用處,他們只是想有足夠的資本與大魏和談。”

“你是說...他們還會和談?”

“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此時南番的使者章適之應該已經啟程,五日後到達魏都,最多十日,停戰的消息就會傳到前線來。我們只要再撐過這十日。”

小小的屠龍寨久攻不下,伊吉瞎了一只眼又丟了人質,他哪裏肯善罷甘休。天極崖難登,他改變了戰術,將山下圍得水洩不通,誓要耗死屠龍寨的人。

屠龍寨中每人只能分到半碗粥,其中還混著樹皮、紙張,到了第五日徹底斷了糧,只能挖些山鼠來吃。徐先縱使再相信蕭清讓,現在眼看著就要餓死,實在不明白蕭清讓的用意,多次想要帶兵下山,“與其活活餓死,不如下山和南番人拼了!”

可蕭清讓始終只有那句話,“再等等。”

到了十日之期,蕭清讓站在山頭上眺望著北方的地平線,地平線上一片死寂,看不到半分有人活動的跡象。蕭清讓冷凝著臉,他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前世和談的事情今生就一定會發生嗎?

“放手一搏吧。”雲岫冷靜地看著站在風口上的人,“時局瞬息萬變,前世發生的事情到了今生就成了一個變數,看來我們是賭錯了。”

只能正面迎敵了,蕭清讓、雲岫、董妙妙率領屠龍寨的主力軍從天極崖的正面突圍,吸引南番軍的火力,徐先趁機帶著寨中的老弱病殘從後山的密林中撤退。徐先百般不情願,他堂堂七尺男兒,怎能做這種臨陣脫逃的事情?!

可密林中環境覆雜有分布著瘴氣,只有徐先熟悉地形,徐先垂頭喪氣地接了命令離開。

到了最後關頭,他們反倒覺得輕松了。雲岫嫣然一笑:“你說我們這次死了,還會不會再重來一次?”

“不會了。”蕭清讓眼眸深沈地看著她。她以為他們二人都是重生之人感同身受,但他內心的痛苦和絕望根本無人知曉。他費盡心機重來一世,沒想到拼盡全力還是不能守護好她,她依舊是傷痕累累,依然是朝不保夕,甚至將死亡的時間提前了許多。

他臉上露出幾分苦澀:“既然如此痛苦,何必重來一世呢?”

雲岫楞了楞,露出了一個率真坦然的笑容:“怎麽會!我今生過得暢快極了,知道了真正的屠城兇手,知道了朝一還活著,看過了東都的大雪,又能在漠慶為國捐軀,還有什麽遺憾呢?”

蕭清讓聽到雲岫堅定有力的話語,心中不禁一震。她雙眼炯炯有神,能從中感受到她內心的堅定和執著。她說她不後悔重新來過...

“好,死而無憾!”蕭清讓一臉動容,既然已經到了四面楚歌的時候...他頓了頓,“姐姐,若是我們一起死在了這兒...”是不是也算合葬在一起了?

他的後半句話被門外的哭聲打斷,那聲音淒涼悲切。雲岫走過去打開門,門外是李芳慈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她的臉色蒼白,雙眼紅腫,淚水不斷地從指縫間溢出。

李芳慈擡起頭看見雲岫也在,有些尷尬,還是淚眼婆娑地哽咽著說:“徐先說明日讓我隨他一路下山,這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芳慈特地來與晉王告別。”

雲岫道:“若是你舍不得,便隨我們一同正面下山。”

李芳慈的身體微微顫抖:“芳慈何不想以身報國,可惜不知半點武藝...”

雲岫似笑非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絲嘲諷和蔑視,她挺直了腰背,再沒有看李芳慈一眼,邁開步子從容離去。

孤身對窗而坐,面前的蠟燭燃至根底,明明滅滅,就像他們即將結束的生命。她這一世真的像她說得那樣沒有一點遺憾嗎?或許在說那話的時候還是有的,她唯一的遺憾是沒有解開蕭清讓的心結,讓這段糾纏了兩世的感情無疾而終。

她挑了挑燈芯,燭火猛地一跳,似乎閃過了蕭清讓剛剛被哭聲打斷時懊惱的臉。雲岫輕笑一聲,他沒來得及說出口,但她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麽,生同衾,死同穴。

她沒有遺憾了。

——

“你要這些玩意兒做什麽?”徐先從倉庫裏搬出大鼓、嗩吶、鑼等等以前過年唱大戲用的物件。當晚蕭清讓就告訴了他答案。

夜半三更,天極崖上突然亮起了火把,鑼鼓喧天,看來是屠龍寨要突圍了,崖下南番軍立刻列陣迎敵。半響卻沒有見到一個人。

半個時辰之後,南番軍緊張的情緒稍有放松,那邊鼓聲又再次響起,如此折騰了四回。這次伊吉吸取了借箭的教訓,命令士兵必須嚴正以待,可人的精力畢竟有限,當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不少士兵都已經是哈欠連天。

青翼軍像是鬼魅一般的從天極崖飄然而下,又如利箭一般直插南番軍隊的腹部,瞬間將南番軍隊撕開了一個裂口。可惜雙方人數懸殊,青翼軍有如泥牛入海,那撕開的裂口又瞬間聚攏,南番大軍將他們包圍在了裏面。

伊吉傲慢地站在陣前,他手持弓箭,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語氣狂妄,大聲說道:“蕭清讓,你以為這樣就能夠與我抗衡嗎?真是自不量力!你看看你們這群喪家之犬,大魏早就放棄你們了。而我才是這戰場上不可匹敵的霸主!”

蕭清讓大笑起來,笑聲在戰場上回蕩,顯得格外響亮和堅定:“伊吉將軍也會用弓箭?那你可得謝謝我,瞎了只眼睛是不是更容易瞄準了?!”

雲岫耳邊充斥著南番士兵暴怒震驚的吼叫聲,然而這一切嘈雜不安的聲音,在兩軍交鋒的剎那,瞬間被金鐵相交的爆鳴聲淹沒。她前世雖也見過刀光劍影、血雨紛紛,卻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音震到一時耳鳴。

蕭清讓高舉著一面軍旗,一邊向前揮舞一邊高聲呼道:“青翼軍跟著我往北突圍!”那軍旗在敵軍陣中格外醒目,瞬間所有敵人都如惡犬一般往他身上猛撲。

一場惡仗從天亮打到天黑,雲岫不知道他們究竟向北殺出了多遠,但前方目光所及之處還是源源不斷的南番軍隊。她跟在蕭清讓的身後,陡然發現他抵禦進攻的姿態竟有些遲緩,她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武功之深厚,在她心中是從不會倒下的戰神。

一個南番士兵挺□□到蕭清讓的胸前,倉促之下,蕭清讓反手持劍,撩桂推擊,堪堪化解一波攻勢,不等喘口氣,又有數名南番士兵圍了過來。

蕭清讓的眼神依舊堅定,但他每一次揮劍,每一次沖鋒,都顯得比之前更加沈重。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每一次喘息都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無一不是提醒他,體力已近幹涸。

“小心!”

一柄閃爍寒光的劍,反著凜冽的寒光從旁疾速掠過,寒芒乍閃,還不聞慘呼,身邊敵人便爆開一蓬血霧。

雲岫橫刀在前,將蕭清讓護在身後。她今日體力出乎意料的好,內力似乎在重傷後突破了瓶頸,劍法如行雲流水般流暢,每一次揮劍都帶著淩厲的氣勢,到達了前世都未曾有過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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