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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雲木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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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雲木簪

榮王的親事像是開了個好頭,一個月內,魏帝接連下旨,成了三門親事。

晉王蕭清讓娶宣威將軍梁一嫡長女梁疏秀為晉王妃。

肅王蕭訓娶太常殷師山嫡次女為肅王妃。

封左相嫡長女李芳慈為敏安公主,和親南番。

聽說南番人開化不全,常常衣不蔽體生食肉類,那個王子更是渾身長滿毛發,像個野人一般。李芳慈一個魏都中長大的嬌滴滴的美人,竟然要被送去那個地方,怕是活不過三年。

梁家的小姐居然在一年內二許皇子,據說上回那三斛西海珍珠並沒有還回去,這回又來賺三皇子的聘禮了,宣威將軍府真是生財有道。這把梁夫人氣得直跳腳:“就說不應該晚上將彩禮擡回去!”

蕭訓的婚事顯得太過平常,反而無人問津。但是他在另一處倒是被人們津津樂道,原先因為李芳慈的一句話,蕭訓被人在背地裏笑稱為“癩蛤蟆”,如今這個稱呼再也沒人說了,現在都說他是“白屁股”。

時過境遷,小相公竟然要成為真夫君了。

呵,她嫁給哪個皇子又有什麽所謂呢,都是她願意看見的。不過蕭清讓對她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要再想找機會刺殺魏帝怕是不容易。

在魏宮遇見陸朝一之後,白婉心心念念就是打探他的消息。

“姐姐,咱們終於不再是孤軍奮戰了,咱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親人!”

“沒想到我們鳳陽樓裏的小夥計還有這樣的本事!”

“等咱們報了仇,就找個地方一起生活。你說潼安鎮會不會還有其他人活著?咱們到時候就把所有人都找到,大家住在一起,還叫潼安鎮!”

雲岫每每看見她信心滿滿沈醉在對未來的幻想中,總在心中苦笑連連,報仇的事情哪有這麽容易?但她不忍心將白婉從美夢中驚醒,算了吧,自己已經被命運牢牢禁錮,幹脆讓白婉無憂無慮地活著。

“母親。”雲岫依偎在將軍夫人的身邊,夫人在給她縫制著一件嶄新的嫁衣。雲岫本來覺得就用之前與榮王成親時的那件嫁衣便好,但夫人執意不肯,非說是那件嫁衣不吉利,當初趕時間沒來得及親手縫制,這回親手為雲岫做嫁衣必定能保她一生順遂。

將軍知道了也露出了難得的一抹笑容:“你就讓你母親做吧,她當年繡工可是魏都一絕呢,可惜我也沒得到她給我做得幾件衣服。”

夫人白了他一眼:“你一個大男人,衣服能遮住胳膊就行了,難道還要穿花納錦?”

雲岫樂得挽住夫人的胳膊:“母親果然是比較疼我。”

夫人每日趕制那件嫁衣,雲岫便來夫人房中陪她聊聊天,這真是前世今生都難得的平靜溫暖的時光。

“母親,你之前提過陌山的表舅家,說是知根知底的好人家,你看讓小婉嫁過去好不好?”

“我之前跟你說的時候,你不是說陌山太遠了嗎?”

那時雲岫還想著將白婉留在身邊,守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今非昔比,得讓她遠離蕭清讓,遠離魏都這灘渾水。

“先前是舍不得小婉,她畢竟與我一同長大。但如今我要出嫁了,她畢竟不是我們將軍府的人,留在我們家中也不合適,不如早些找個好人家,陌山是遠了些,到時候咱們多給她陪些嫁妝。”雲岫可以想象,白婉知道此事後必定要鬧脾氣,但這是她能為白婉找到最合適的出路了。

榮王送來宣威將軍府的聘禮曾經讓整個魏都的百姓都津津樂道,那此次晉王送來的可以說是要讓人嘆為觀止了。

送聘隊伍的前站已經進了將軍府的門,末尾的還擡著擔子在晉王府中候著,金玉珠寶、珍饈美酒,如同流水一般地搬進了將軍府,若是房子能夠挪動,恨不得把整座晉王宅都搬去將軍府。

“這梁小姐真是好福氣啊,二嫁還能這般待遇。”街頭賣燒餅的麻姑看著熱鬧還不忘自己的生意,一邊利索地往燒餅爐裏貼著面餅,一邊大聲嚷嚷,“吃麻姑燒餅看熱鬧,嫁得比梁小姐還要好嘞!來看一看啊!”

“嘖,你當梁小姐和你一般五大三粗?人家千金小姐,那叫一個貌若天仙,把幾個皇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白婉擠在人群中,聽見這話覺得好笑。要是這人知道了兩年前的雲岫也是這樣叫賣著豬頭肉,一身腥味滿手是油,不知道還誇不誇得出這樣的話。

她被夫人叫來彩衣閣,給雲岫看出嫁用的綢緞。夫人左挑右挑挑花了眼,這個嫌俗氣、這個嫌刺撓,白婉耐著性子陪在一旁。正在這時,窗外的大街上傳來喧鬧聲,原來是晉王府去送聘禮了,她這哪兒還有心思看綢緞,等不及就要回將軍府看聘禮去。

“你怎麽比秀兒還激動?”夫人無奈看著白婉。

雲岫知道她無聊,撫了撫夫人的手,“讓她回去吧,有母親做參考就夠了。”轉頭又交代白婉,“你自己回去要小心些,路上人多,別被人擠著了。”

“好嘞!”白婉得了雲岫的話,興奮地跑回將軍府去了。

將軍府的前廳裏已經被放滿了聘禮。白婉好不容易找到被堆積的箱子遮住的大管家,大管家擦著額頭的汗,手中拿著禮冊,正焦頭爛額地核對著。

“快給我瞧瞧有什麽好東西!”白婉一把從管家手中抽出禮冊,對著“哎呦哎呦”連連叫喚的管家吐了吐舌頭。

大管家焦急,卻也拿這調皮的表小姐沒有辦法,只得候在一旁眼巴巴地等著她交還禮冊。

白婉卻是出乎意料地快,她迅速掃了一眼,幾乎是一瞬間,她的臉上從激動萬分變得煞白,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了靈魂。

禮冊被輕飄飄地塞回了大管家的手中,大管家卻突然慌了神:“表小姐,你這是怎麽了,不舒服嗎?”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白婉對大管家的話置若罔聞,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喏,你這小沒良心的,丟下我跑了我可沒有忘記你,給你買了兩匹緞子,等天暖了做春裝一定好看!”雲岫拿著一粉一白兩批綢緞進來白婉屋內,見白婉沈默著不搭理她,笑著打趣道:“怎麽,是晉王給的聘禮不大方,惹小婉生氣了?”

白婉擡起頭,通紅的眼睛對上雲岫,她聲音顫抖又絕望:“姐姐,你還想騙我...”

雲岫見她滿臉淚痕,一時間楞住了。

“你可知陸朝一在鳳陽樓裏做小夥計時,我被父親日□□著看賬本,幾個小夥計的字跡我早就爛熟於心...那禮冊上分明就是陸朝一的字,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陸朝一就是晉王,是魏帝的兒子!”

白婉的眼中又湧上炙熱的淚水,她嗓音尖銳,帶著哭腔,這麽多年的委屈和對未來的無望在瞬間爆發,“對啊,當初在潼安鎮你就喜歡他,喜歡到如今你知道他是那狗皇帝的兒子也要嫁給他!你早就忘了我們潼安鎮的仇恨了是不是!你對得起你娘親嗎?”

“你...你還是知道了。”雲岫被她的一通怒吼震住,半響才回過神來。她將手中抱著的綢緞輕輕放在床上,試圖去握住白婉的手。白婉憤怒至極,尖叫著一把甩開了她,“你別碰我!”

雲岫的手被她打得生疼,她退後半步,溫聲道:“好,我不碰你,但是你冷靜一點,聽我說好不好?”

白婉抱著臂,像一頭受了傷被激怒的小狼。

雲岫見她願意聽,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你說得對,陸朝一的確就是蕭清讓,我不告訴你這件事,是不想將你卷到報仇中來,姐姐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得長大,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潼安鎮只剩我們兩個人了,不能因為覆仇將我們都賠進去對不對?”

雲岫頓了頓,又說道,“我嫁給他也絕不是處於私心,嫁給他和嫁給蕭詡於我而言並沒有不同,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潼安鎮,我從來沒有也絕不可能忘記,你相信姐姐好嗎?”

“那這是什麽?”白婉從袖中掏出一支木頭發簪,那發簪並不是什麽名貴材質,上面刻著一朵祥雲,雕工幼稚卻打磨得很圓潤。她死死盯著雲岫,強調道,“這是從你枕下找到的。”

那是還在潼安鎮時陸朝一送她的發簪,她當時極為喜歡後來卻從未戴過,不知怎麽就沒有舍得丟棄,一直在枕頭下留到如今。

“不過是陳年舊物,你不要多想...”

白婉冷笑一聲,雙手用力,那只木簪被從中折斷,“啪嗒”一聲扔在了雲岫的腳邊。

雲岫低下頭,那兩截木簪斷得實在慘烈,它彼時曾被她視若珍寶地捧在手心,如今又狼狽不堪地落入塵土。她盯著那木簪看了許久,終究是沒有撿起。

“滾啊!滾出去!我再也不相信你了!”白婉突然發狠似的將兩匹綢緞向雲岫砸了過來,卷在一起的綢緞並不像衣服一樣輕薄,正正砸中雲岫讓她一個趔趄,頭撞在了墻上,天旋地轉。

“小婉,你先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雲岫突然覺得好累好累,她扶著墻慢慢往屋外走去,她的屋子就在白婉的隔壁,短短幾步路她卻感覺走了好久走得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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