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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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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暖陽遍灑庭院。一名白須白髯的老者懶洋洋的倚在廊下,手上拈著張墨跡新鮮的宣紙慢慢的瞧著。

那些字跡工整的透著嚴謹,又特意的被寫大許多,看起來並不費力。

“延聖三十七年,帝逝。

秦王趙子敬繼位,改元景熙。

景熙元年春,燕王趙子暄反。劃北地為域號亦宋,改元元朔。

景熙元年夏,帝遣兵平叛,趙子暄領兵相抗,膠著曠久。

景熙三年秋,阻蔔烈部趁勢易旗,侵吞北地七州直取偽都。阻蔔烈叛亂十五日,天降神兵,以風輪火炮逼退阻蔔烈叛兵。

景熙三年冬,趙子暄於北地重立四門。帝撤兵。”

老者慢慢的折起了手中的字紙,舒手往一旁遞去,“這就是你抄錄的重點?就這麽一份兒?”

一名圓眼圓臉的青年文士恭謹的接回字紙來,道:“學生愚鈍,可是有不妥?”

老者呵呵一笑,道:“也無不妥,只是你需得記著,這記在紙上的重點和記在心裏的從來都不是一樣的。”

青年文士躬身道:“學生愚鈍,請先生賜教。”

老者招招手,又自青年文士手中拿了那張字紙過來,展開後指著最後兩條問道:“可看出了什麽?”

青年文士滿眼滿臉的願領教誨,安安靜靜的等著老者繼續說下去。

老者搖搖頭,問道:“風輪火炮是什麽你可知道?”

青年文士神色一振,答道:“天命年間,玄門欲造的一種神兵。只是因著那變故並未造成,那些半成品和圖紙都隨著一場大火消失於世。”

老者點點頭,道:“雖未親見到那風輪火炮,但能輕易逼退阻蔔烈叛兵,其威力可窺一斑。那等東西豈是隨便幾天、隨便什麽人都能造出的?四門又是能在短短時日裏就立起來的?”

青年文士似有所悟的道:“所以現在北邊兒的那個四門就是天命年間消失於世的四門。”

老者聽得一噎,坐直了身來瞪著那青年文士,“我讓你看史,你就真只看史。我讓你去觀朝局,你就真只觀朝局。你是榆木腦袋不成?”

青年文士垂手低頭,一副認錯良好的模樣。

老者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崩出,“罷罷罷,誰讓我欠了你阿爹的情分。

此風輪火炮未必就是天命年間欲造出的風輪火炮。七十餘年裏玄門豈能一點成就也無?北邊兒的那個四門,就是先帝一朝時的四門。

現在可明白了?”

青年文士縮了縮脖子,依舊的搖了搖頭。

老者提示道:“那樁事怎麽就值得那位親往?”

青年文士楞了半晌,才終於的琢磨明白,“先生是說那位權路通天的侯爺?”

老者點了點頭,面色稍稍的緩了些,“繼續說。”

青年文士甚不確定的道:“那位這三年裏一直在尋四門的消息,坊間傳聞他是為著尋自己的夫人。這一回,難不成是名為辦差實則尋人?”

老者又點了點頭,臉上重新有了些笑意,“不錯。”

青年文士越發的迷茫起來,他又是一躬身,道:“請教先生,此與學生所求之事可有關聯?”

老者道:“你覺得沒關系?你以為這官場是什麽?”

青年文士的面色肅然起來,“天地自有清風在,阿諛鉆營亦非長久之道。況那位侯爺識人重才,並不會因我不會鉆營而棄我不用。”

老者搖頭失笑,“哪個叫你去阿諛鉆營?知曉些上司的心思總比不知要好,有才有能不算本事,會討人喜歡也不算本事,只有將這兩樣都做好那才是本事。”

說罷了,老者揮揮手道:“你還是年輕。我也不指望你能做的多好,只不討人厭就得了。”

青年文士思?片刻,倒了盞茶水躬身奉上道:“學生初到汴梁,諸事不曉,還望先生能細細的與學生道一道那位侯爺的事情。”

老者接了茶盞過來,指著對面的矮凳示意那青年文士坐下。喝了兩口茶後,老者道:“若說起那位侯爺,便要先說說他那位夫人。那可是位名震京都的人物......”

距汴梁城千裏之外的北地,風要冷上一些,陽光卻是同樣的暖好。

婠婠正坐在房頂上,一粒一粒的磕著瓜子,並有意的將那瓜子皮往院中彈落。她磕著瓜子卻絲毫不耽擱說話。

“我說遠哥啊,你就死心罷。”

“天天這麽玩兒,你不累我都累了。你看我這腰都累細了。”

“你想想,再仔細想想,是哪個拼死拼活的把你從雪地裏背出來的。是我,我。若不是我,你不流血流死也得凍死。你的命是我的,所以你要乖乖的聽我的話。”

“咱們就別執著那汴梁城了。”

“你看這地方不也是京都?”

......

清爽的院落裏正立了一位玄衣男子,他生的俊美卻眉眼冷郁,總給人一種陰沈沈的感覺。他的身姿一直未變,所站立的位置卻是一直的在變化,每變化一次都恰恰好的避開房頂上飛落的瓜子皮。

終於,婠婠說的累了也嗑的累了,她收起瓜子從袖裏掏出只蘋果來開始啃。

見她不再出聲,夜遠朝方才不急不緩的道:“打算留下?”

婠婠略有些驚悚的看了看他,“你開口不逼著我回汴梁,我都有些不習慣了。”

她起身來自房頂躍下,道:“我無所謂,皆看大家。大家若是願意被招安,那就招安。若是不願意,咱們擡腳就走。”

澹臺靈才走到院門處便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她家大人居然用了“招安”這樣的字眼兒,她對自己的定義究竟是什麽?

澹臺靈的腳步略有僵硬、額角直抽的邁進了院門,道:“大人能否不用招安這個詞?”

婠婠道:“別叫我大人,叫我門主。”

澹臺靈深吸了一口氣,道:“門主。您還真打算自立門派做山匪?若咱們一直躲著不出現也就罷了,出現了不露什麽神兵利刃也沒得什麽,可咱們露了那等神兵,若再不為哪個所用,那麽哪個都容不下咱們。”

婠婠道:“你忘了那個我說打死不賣的東西?誰向咱們動手,咱們就沖誰丟過去,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夜遠朝斜睨了婠婠一眼,並沒有說什麽。

澹臺靈卻是忍不住道:“大人可是在說笑?”

婠婠點頭道:“沒錯,我就是在說笑。一開始我要造兵器,你們誰都沒攔著。尤其是你啊,靈兒。當初也是你提議往北來的。我這越想就越覺得,你從一開始就跟這邊這位......”

婠婠沒把話說完,但那眉眼挑動的模樣已然將她的意思表達了。

澹臺靈立即澄清道:“沒有。”

她移目看了看夜遠朝,夜遠朝卻是壓根兒沒有離開的意思。

婠婠道:“有話就說吧,咱們這些人還避諱個什麽。”

澹臺靈清了清喉嚨,道:“門主莫非忘記了,三年前你瞞下的那則消息。

北地的兵權那邊那位也想要,爭奪之時暗裏幾次交鋒。以這邊這位的脾氣,如何會幹等著被收拾?況裏面還有些其他緣故,只是咱們沒有能力查出來。”

乍然提起三年前的消息,婠婠有些發懵。聽得澹臺靈將話說完,她才終於的想起那條與連翹勒死楚王一事一同報往天門的消息:燕王疑似在掌控北地的兵權。

那該不是疑似而是確實,不然他怎麽就能這麽快的攬兵造反。

婠婠圍著澹臺靈正轉了一圈,又倒轉了一圈,“就那麽一條消息,你就推測出這麽多?”

這姑娘也是個非人存在啊。

澹臺靈搖頭道:“算不得推測,當時我也沒把那則消息分入甲類。那兩位爭奪北地兵權一事也沒什麽真憑實據。我當時是想,門主能瞞下那件事,想來這邊這位也不會不照應門主。

他起事,咱們就有了立身之處。他不起事,在他的地盤上總能對咱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婠婠聽明白了,澹臺靈是覺得她那次是故意護著燕王的。如今想想當時燕王那位親衛將軍的舉止,好似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這是所有知情人都以為她故意瞞下了那消息。

可明明她不是故意忘記的啊。

好吧,眼下這種局面,傻瓜才會去澄清。

這三年裏。她們好不容易才將四門眾人從汴京城弄出來,好不容易隱匿去那麽大一群人的行蹤,又花費了那麽許久的時間造出了些神兵來。收到阻蔔烈部趁著趙子敬、趙子暄兩兄弟掐架,在趙子暄屁股後面放火的消息。她很是義氣的帶人出來逼退了阻蔔烈部。

結果,趙子暄就重立了四門,這架勢分明是要強留。而觀澹臺靈等人的反應,他們都是想要留下的。想想也是,畢竟都是吃官飯出身的又個個對趙子敬有氣,他們自然是樂得留下。

也許從一開始,這些四門中人就都存著這等想法。

是走是留,於婠婠來說是真的無所謂。只不過她這被稱了沒多久的“門主”又要換回“大人”而已。

不過,這回該不是天門總捕而是四門令使。比起山大王般的江湖門主,這個還是挺威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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