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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⑥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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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癟枯萎的薄膜像被煙熏過的臘腸腸衣, 一整片地蓋在梁挽頤的頭上,她掙紮著將頭頂的薄膜掀了下去,然後大口地喘著氣。

因為憋氣時間太長, 梁挽頤的肺部乃至整個胸腔都止不住地痙攣著,四肢也冰冷發麻。

徐念呢?徐念去哪了?梁挽頤半跪在地上, 一邊喘氣一邊想著這個問題。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 很快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被人換掉了,她原本穿的是徐念給她的一件沖鋒衣外套, 裏面是那件乳白色的衛衣。

而此時的她則穿了一套系扣的白色家居服......不對,與其說是家居服, 不如說更像病號服......

她之前那套衣服不翼而飛, 不知道被丟到哪裏去了。

梁挽頤奇怪地想,她怎麽覺得現在的她很像一個實驗品, 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被奇特材質的薄膜包裹著, 像標本一樣浸泡在液體裏, 穿著疑似病號服的衣服,身上還插著管子,

對了,管子!

梁挽頤幾乎有些驚恐地解開了扣子,低頭向自己的胸前看去。

只見她的前胸一片光滑, 剛剛插著軟管之處沒留下任何痕跡, 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

梁挽頤用手在那處皮膚上摸了摸,仍舊什麽都沒發現。

所以剛剛那根軟管到底是怎麽插在她心臟處的?

梁挽頤狐疑地看向了被她扔在一旁的幹癟薄膜, 那根軟管如一根長長的臍帶, 連接在薄膜的底部, 只是它連同那層薄膜都已經完全失去了活性, 死氣沈沈。

梁挽頤慢慢在地上挪動了一下, 剛剛浸泡著她的液體漏了一地,這東西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蒸發得很快,轉眼就沒了任何痕跡,她的衣服和頭發也很快幹了。

只是她身上還殘留著那淺綠黏液的味道,現在聞起來又並不是單純的令人厭惡的腥臭味,它更像血腥味,卻又比血腥味多了一些更為覆雜的內容,像某種生物的組織液。

梁挽頤茫然地輕輕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當她的手滑到脖子時,她突然僵住了。

掌心之下的肌膚無比光滑,沒有任何破損的傷疤,她脖子上的傷口消失了!

她趕緊看向自己的掌心,掌心處原本該有的那兩道深深的血口子也不見了!

她來塔拉津之後所受的傷都沒有了!

怎麽會這樣?這怎麽可能?

是夢嗎?現在是夢?還是之前是夢?

梁挽頤的手都在發抖,那種夢境與現實的錯亂感困擾著她,讓她看不清真相。

梁挽頤想從地上爬起來,可她試了幾次都失敗了,她的四肢酸軟麻木,在慌亂情緒的作用下,完全使不上力氣,仿佛她在這個地方沈睡了許久,久到她的肌肉組織都產生了輕微的萎縮。

梁挽頤癱坐在地上,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告訴自己要冷靜。

她再次用手撐著地慢慢借力,這次總算站了起來。

她赤腳往前走了幾步,她所在的這個地方是一處冰川縫隙,四周由藍色的冰組成,但她完全沒有感覺到寒冷,腳踩在地上後,腳底的觸感也並不像冰。

與其說是冰,她更覺得自己好像踩在了玻璃上。

梁挽頤向四周看去,藍色的冰墻散發著古怪的熒光,她試探著用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冰墻,手竟然直接將冰墻按得微微內陷。

她驚訝地收回手,那內陷的冰墻又恢覆成了原本的樣子。

梁挽頤脊背發涼,這處洞穴好像......是活的!

那柔韌發光的冰墻像是某種生物的皮膚,她的視線再次落在了耷拉在地上的那層腸衣般的薄膜上,她愈發覺得現在的她就像是處在某種生物的肚子裏。

路的前方有向外的洞口,非常狹窄,梁挽頤算是比較瘦的,但想從洞口穿過仍需要彎腰縮肩。

她沒馬上鉆入洞口,而是站在洞邊往外看。

洞外不再是冰川的構造,而是石壁洞穴,也不能說是石壁,梁挽頤也形容不出來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其上凹凸不平,像褐色的巨大肉塊,表面還布著虬曲盤錯的腫大凸起,像是......血管?

站於洞口邊,便有穿堂風迎面朝著梁挽頤吹來,那是一種和血腥味非常類似的腥氣,讓梁挽頤的胃裏一陣翻湧。

她忍住了想要幹嘔的沖動,心裏還是非常抵觸。

不想往前走,不想走進那噩夢般的洞穴。

可是她身處的這處冰川縫隙只有這一個出口,如果不出去,她難道要一直待在這個地方,等著別人來救她?

可是,誰會來救她?徐念嗎?徐念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眼下這場景,梁挽頤不可能不對徐念產生懷疑。

是他把她帶到了這裏,帶到了這個讓人難以理解的地方。

他想做什麽?讓她成為這巨大洞穴的一部分嗎?

梁挽頤回憶著徐念此前和她相處時的各種表現,和說過的那些話,心裏還是有些狐疑。

所以他的那些友善和關切全都是裝的?

那他也裝得太像了吧,梁挽頤幾乎找不出任何破綻。

梁挽頤拍了拍自己的臉,調整了一下心態,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逃出去的辦法,這個地方太古怪了。

她鼓起了勇氣,一腳邁入了那處狹窄的洞口。

鉆入其中後,眼前便豁然開朗,四周的空間瞬間變大,她像是從縫隙裏爬入了主路。

腳下的地面帶著一定的柔軟度,所以即使赤腳踩在上面,也不會硌腳,但這種觸感卻讓梁挽頤很惡心。

頭頂的空間非常高,梁挽頤仰頭看去,總感覺自己好像站在深深的古井之下。

這處看似古樸又畸形的洞穴像一座巨大的宮殿,梁挽頤鉆進來的洞口在這龐然大物的對比之下甚至算不上是洞,充其量只是一道微小的縫。

梁挽頤慢吞吞地往洞穴中心移動了幾步,她維持著仰頭望天的姿勢,因為她隱約看到最頂端的洞壁上似乎繪制著什麽圖案,只是那圖案應該經歷了長久的歲月,邊角都被磨損得很嚴重,若非圖案本身正散發著淡淡的暖光,梁挽頤根本不會註意到它。

照射下來的光芒很像是陽光,梁挽頤起初還以為洞穴是露天的,也因此她才率先仰頭朝著頭頂看了過去。

她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終於看清了那圖案是什麽。

一個圓形的圈裏站著一只三只腳的鳥,筆觸有些抽象,許多部分都是由祥紋連接,只勉強能看清鳥的形狀,和鳥身上延展而出的三只腳。

“三足金烏?”

在神話故事裏,三條腿的鳥最容易讓人聯想到的就是這個。

所以頭頂上的圖案難道是在指太陽?

梁挽頤記得以前好像在哪本書上看到過,說三足金烏其實是古人將太陽黑子神化後的意象。

三足金烏的“烏”正好也有“黑”的意思,古時雖沒有現在的科技技術,但那時候的人也從未放棄過對宇宙的探索、對天象的觀測。

而且因為知之甚少,他們有著更豐富的想象力,在濃霧風沙天氣裏,太陽的光照沒有那麽強,用肉眼也可以看到太陽黑子,他們便認為在太陽裏蹲著一只黑色的鳥,久而久之也就有了三足金烏這一形象。

在很多的古書典籍中也提到過三足金烏和太陽的關系,例如《淮南子》中的“日中有踆烏”[1];《春秋元命苞》中的“日中有三足烏”[2]。

太陽有時也會用“三足烏”或是“金烏”來代指。

梁挽頤看了一會兒,脖子實在酸得不行了,便收回了視線,一邊揉著脖子,一邊思考著這三足金烏的圖案到底是誰畫上去的。

她的眼睛完全適應了洞穴的光線和色調之後,更多的細節在她面前展開了。

那肉瘤般的褐色墻壁上除開如血管般的凸起外,還繪制了一些不規則的線條,由上到下,順著墻壁環繞著整座“宮殿”。

洞穴的構造很像一個倒扣的杯子,而繁雜的圖案則繪在杯子的杯壁上,都是一些簡單的圖形組合,卻讓人覺得極為精美,富有濃郁的生命力。

梁挽頤皺眉看了一會兒才終於看明白。

那些圖案都是銀河系中的星座,一個個有序地排列著,遍布在墻面上的“血管”也絕不顯得突兀,它們穿插在這些星座圖中,像是在為這些壁畫提供著養分,供給著它們。兩者相輔相成,形成了一個相互融合的整體。

梁挽頤靠近之後,甚至能感覺到那如脈搏般的規律跳動,仿佛這處洞穴真的是擁有生命的。

她辨認了一下方位,從銀河系中各個星座星雲的排布來看,頭頂的三足金烏圖案居然還真是太陽系中太陽的位置。

梁挽頤再次仰頭望去,以“太陽”為原點向四周尋找,她很快就找到了地球所在的位置。

繪制在墻壁上的圖案只用了一個微小的圓球來代指地球,非常黯淡,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梁挽頤突然反應過來,太陽的炙熱和明亮都只是對人類而言,它的的耀眼和獨一無二也僅限在太陽系中。若放眼整個銀河系,人類所生活的太陽系也不過爾爾。

可眼前這洞穴中的壁畫顯然是以太陽為原點,因此象征著太陽的三足金烏圖案才繪制在了最中心的位置,還散發著炙熱的白色光芒。

梁挽頤隱隱明白了什麽,她再次扭頭朝著墻壁上繪有其他星系的壁畫看去,那些星系圖果真以到太陽系的距離為依據,畫得稍大的是離得近的,畫得小的,則是離得遠的。

這副明明是二維平面的圖竟硬生生用這種方式畫出了三維的空間距離感。

這種感覺很奇妙,梁挽頤有一瞬間覺得她好像不是在看一副巨大而完整的壁畫,而是真的在從某種詭異的角度觀察著神秘莫測的銀河系。

作者有話說:

評論前五十發紅包

[1]《淮南子》

[2]《春秋元命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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