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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④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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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悅的話實在是過於生動形象, 聽得梁挽頤的頭皮都發麻了,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自覺地緊捏住手中的玻璃杯。

田悅喝了一大口水, 因為過於激動的情緒,她的臉頰泛起了病態的紅暈。

她吸了好幾口氣, 突然有些神經質地問道:“你們這樣看著我做什麽?你們不相信我說的?”

梁挽頤有些被她這個狀態嚇到了, 徐念倒是反應很快,他神色平靜道:“不是的, 田小姐,我們既然沒打斷你, 就說明我們是相信你的, 所以之後發生什麽了?”

他鎮定的模樣頗具感染力,田悅盯著他, 竟然真的也跟著平靜了下來, 她低頭又喝了一口水才道:“當時我和柳晶晶一樣, 都嚇懵了,好半天,還是我先反應過來的,我一把就拉起了癱在地上的柳晶晶,往外跑......”

田悅用手捂住了臉, 眼底寫滿了恐懼和自責:“我真的不知道韓晴到底怎麽了, 雖然她是我的好朋友,但是當時的情況, 我實在、我實在......”

“沒關系的, ”徐念安慰她, “這不怪你, 你不需要太自責, 那種時候,不管是誰都會想著先自己跑的,更何況你不是還拉上柳晶晶了嗎?你和柳晶晶的關系不好,你都能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拉上她,這說明你不是那種冷血無情的人,不是嗎?”

他的嗓音很輕緩,在這開著暖氣的屋子裏,連帶著話語都好像染上了暖意。

“可是柳晶晶最後還是死了,”田悅的肩膀都在發抖,“我拉著柳晶晶往外跑的時候,韓晴才像是突然註意到了自己身體的異常,她大聲叫著我的名字,讓我不要把她一個人扔下,可是我真的太害怕了,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麽面對變成那種怪物的韓晴......”

“她不停地在我身後喊著‘田悅,你等等我,我的肚子好疼,你等等我啊’,”田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害怕了,竟然笑了起來,笑得很瘆人,“還沒等我和柳晶晶跑出衛生間,我就看到無數根肉芽從身後湧了過來,像一根根的觸手,朝著我們就撲了過來,我原本是拽著柳晶晶往外跑的,她被嚇得不輕,腳都使不上力,很快就摔倒在了地上,我就回頭去看她,正好看到、看到一根肉觸從她的太陽穴穿了過去!”

“血一下子就濺了出來,柳晶晶當場就沒了呼吸!我真的很害怕,我根本不敢去看韓晴,也不敢再去拽柳晶晶,就只能自己一個人跑出了衛生間!”

說到這裏,田悅停下了,她的眼眶泛著紅,臉慘白慘白的,狀態極差。

梁挽頤一直緊盯著她,這時才發現她剛剛在聽的時候太緊張了,竟然下意識地摒住了呼吸。

徐念端起水壺又給田悅倒了杯熱水,道:“再喝杯水吧。”

田悅道了聲謝,稍緩和了一下情緒,繼續道:“我跑出去之後,就想著應該去找海哥他們幫忙,我當時還很天真,覺得不管什麽問題,只要人多,就一定能解決......可是等我重新跑回院子的時候,我就發現,院子裏竟然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了!我能看到的就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大雪,我不停地喊著、求助著,但是根本沒人理我,就好像是所有人都走了,把我一個人遺棄在那裏......”

“可是我和蕭野回來的時候,他們都在。”梁挽頤說道。

田悅擡頭看了她一眼,沒回答她的話,而是自顧自地道:“我在外面的院子裏游蕩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也許他們都進屋了,我趕緊往大堂的方向跑,很快就到了木屋門口,我在門口往裏看,果然看到他們都在屋裏。”

“其實我那時是覺得有些奇怪的,你和蕭哥剛走不久,我們本來都在討論你們會不會也遇上鬼打墻,大家都往外張望著,商量著就在民宿的大門口等著你們回來,結果我才離開沒多久,所有人就都進屋了......但是韓晴的異變讓我太害怕了,我壓根兒沒來得及細想,只想著趕緊找到其他人,向他們尋求幫助......”

“我伸手就想去推木屋的門,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了不對,”田悅的呼吸又變得急促起來,“我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到屋內的所有人都變得很怪異,他們所有人都圍在一張桌子前,吃著桌上的東西。”

“什麽東西?”梁挽頤追問。

田悅只回答了一個字,她說:“雪。”

“雪?”梁挽頤有些吃驚,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當時在相機裏看到的血色畫面,那些雪本就不是雪,而是一片仿佛擁有生命、不停蠕動著的血海。

她那時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她記得她當時坐在木屋內,透過窗戶看外面的時候,田悅和他們公司的那群人正在外面打雪仗,她還看到韓晴整個人摔進了雪裏。

難道說韓晴會發生那樣的異變和這個有關?

可是不對呀,按照田悅的說法,她看到其他人在屋子裏吃雪,應該說明這些人都被雪影響了,可是田悅當時也跟他們一塊打雪仗了,她為什麽就沒事呢?

難道說她在說謊?還是說現在的她其實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更何況,梁挽頤清楚地記得海哥和民宿的其他員工沒有跟著一起打雪仗,而她和蕭野在外出的時候分明也摔進了雪裏,如果誘因是雪,那她和蕭野也應該受到影響才對。

梁挽頤這般想著,忍不住看了徐念一眼,雖然她暫時還不清楚徐念的身份,但他顯然對這些比她更加了解。

此時的徐念正很認真地看著田悅,似是在思索著田悅的話,單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異樣。

田悅還在說:“他們當時的狀態很奇怪,像饑腸轆轆的野獸,桌上的一個巨大的盆裏裝滿了雪,他們就那樣用手抓著雪不停地往嘴裏塞,嘴巴不停地咀嚼著,仿佛在瘋狂撕咬著什麽......他們明明是我的同事,是平時和我坐在同一個辦公室、一起工作的人,我對他們很熟悉,但他們卻露出了我從來沒見過的神情......”

“最讓我害怕的是,我還看到、看到......有幾個人的皮膚就像也變成雪了一樣,竟然在慢慢地融化!他們彼此擠在一起,融化後的皮膚就那樣黏在了一起,像兩塊在高溫下逐漸黏成一塊的糖......”

“我看到這些的時候,就沒敢往裏進了,之後韓晴的尖叫聲就從衛生間的方向傳了過來,吸引了屋裏所有人的目光,我趕緊躲在了一旁,趁著他們趕去衛生間查看的功夫,從廚房裏偷了一把小刀......”

田悅這般說著,目光落在了梁挽頤掌心的傷口上,顯然那把割傷她手的匕首就是她偷來的。

到了這裏,田悅的話和後面發生的事情就完全連成了一個閉環。

梁挽頤皺眉思索著,她在思考一個問題,按照田悅的說法,海哥那群人和韓晴顯然都出了些問題,那後來她和蕭野回去之後,他們一開始所表現出的那個狀態,到底是他們有意為之、故意偽裝出來的,還是說他們其實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不對勁,那些怪異和扭曲都不是在主觀意識的驅動下表現出來的。

田悅沒再說話,徐念也終於開口了,他問道:“你之後就一直躲著他們?”

田悅點了點頭:“對,我一直躲在附近的,我看到他們進了衛生間,還看到韓晴和他們一起從裏面走了出來,我不明白她為什麽又變成了正常人的樣子,就像是我當時看到的那些都是我的幻覺,但是柳晶晶確實是死了。”

她又擡頭對梁挽頤道:“再後來,你和蕭哥就回來了,其實當時我一直躲在附近觀察你們呢,你們找我的時候,我也一直在躲,我很害怕,我怕你們都要害我。”

梁挽頤道:“我們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

田悅抿著唇猶豫了一下,才突然開口問道:“為什麽就看到你一個人,蕭哥呢?他怎麽沒和你在一起,他......沒出什麽事吧。”

“他沒事,”回答的的人是徐念,他對田悅道,“你不用擔心了,這幾天就好好在這裏休息吧,其他事交給我就好。”

梁挽頤敏銳地察覺到徐念說的是“交給我”而非“交給我們”,看來他是沒打算帶她一起。

田悅有些茫然地看著徐念,看了幾秒,她突然攥住了徐念的袖子,變得非常激動,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一定知道什麽,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快告訴我這都是為什麽!!”

她聲嘶力竭地尖叫著,倘若徐念不跟她說些什麽,她就能把他生吞了一般。

梁挽頤再次被她神經質的模樣嚇到了,就見徐念不著痕跡地將袖子從田悅的手心裏抽了出來,然後輕聲道:“田小姐,你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田悅楞怔了怔,臉上的表情變化了幾番,半天才恍然回過神來:“我、我這是怎麽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的情緒好像變得不受我的控制了......我一定是太害怕了。”田悅低下頭,小聲向徐念和梁挽頤道歉。

徐念輕“嗯”了一聲:“田小姐,你就是太累了。”

“對,我就是太累了,我需要好好休息。”田悅趕緊附和著徐念的話,好像用這種方法,她就可以不去細想自己精神深處那份失控的狀態到底是從何而來。

徐念站起身來,拉開了一間臥室的門:“田小姐,你就暫時住在這裏吧,客廳的櫃子裏有泡面和零食,要是餓了可以自己拿著吃。”

田悅慢騰騰地走了過去,她看了看梁挽頤,又看了看徐念,最終還是囁嚅著嘴唇,對徐念道:“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你問吧。”徐念仍舊是那副溫和冷靜的模樣。

田悅便小心翼翼地開口了:“我想知道,韓晴她......還有救嗎?”

這一次徐念沒有馬上回答,他沈默了半晌才對田悅道:“田小姐,好好睡一覺吧。”

他沒有明確回答,但話中的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

田悅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低著頭有些哽咽道:“謝謝你。”

說完之後她就轉身進了臥室,隨後將臥室的門帶上了,像是在逃離什麽,卻像是在逃避什麽。

梁挽頤望著緊閉著的臥室門,心中突然湧出一種很熟悉的酸澀情緒,那情緒逼得她的眼眶也有些濕潤發沈了。

許多久遠的記憶碎片呼之欲出,她好像看到了幾個熟悉的人站在她身後,她們都在跟她說著什麽。

“梁挽頤,你要加油呀!”

“梁姐,我們就靠你帶飛了!”

“梁挽頤,拜托一定要走下去!”

破碎的聲音在她耳邊一點點拼湊,梁挽頤驀地回頭,卻發現身後早已一個人都沒有了,孤獨的長路上,只餘下她一個人的身影。

她恍惚回神,那些破碎的畫面便再次沈入了水底,讓她抓不住、也看不清。

梁挽頤擡起手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徐念轉過身來恰註意到了這一幕:“沒想到梁小姐是這麽感性的人。”

梁挽頤仰頭看向他,徐念卻已經移開了視線,他走到了窗邊的櫥櫃旁,拉開最底下的抽屜,蹲下身來從裏面拿藥,全程都表現得很平靜,顯然對田悅所描述的那些扭曲怪異的事情渾不在意。

若說他之前的鎮定是因為他的情緒足夠穩定,那他現在還這麽平靜,就實在太奇怪了,他沒有懷疑田悅所說的事,卻仍舊冷靜得幾乎有些無動於衷。

梁挽頤不知道怎的,突然就想起了不久前蕭野對她的形容,他那時說:“你不覺得你很奇怪嗎?”

這句話,她此時此刻很想原封不動地送給徐念。

那些畸形的內容,即使不是真實的、即使只是虛構的,但是在聽到田悅以那樣近乎癲狂的情緒和語氣敘述之後,都多半會被她的情緒所感染而感覺到恐懼。

徐念現在的樣子則像是一種見怪不怪的平靜,就仿佛類似的事情他早就經歷過很多次了,因此根本就不會再為之動容。

他......到底是什麽人?

梁挽頤正想著,徐念突然註意到了她的目光,轉頭望了過來。

“怎麽了?臉色這麽差,害怕嗎?”

梁挽頤搖了搖頭,她輕咬著唇,沒說話,她知道她現在的狀態絕對稱不上好,她也說不清到底是因為田悅所說的內容,還是因為徐念表現出的怪異,又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

那種無處不在的陰冷粘膩感時刻纏繞著她,如絲絲縷縷的蛛網,怎麽甩都甩不掉。

她像坐在一葉殘破的扁舟上,在狂猛的海浪中,只能看見陷在無盡黑暗的遠方,飄飄搖搖的不安定感始終充斥在她心間。

不知何時才能到頭,不知到底是什麽,不知道誰值得相信,更加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去。

一切皆藏在深深的迷霧中,如永遠無法觸及的星空,遙遠、寂靜又冰冷......

“梁小姐?”

梁挽頤楞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她目光微動便對上了徐念的視線,她略微吃驚地發現,她剛剛竟然進入了一種很奇怪的狀態。

那種狀態下,她的思緒被完全從身體裏抽離了,以一種俯視的角度,審視著自己,和之前很多次被影響了理智的狀態很像,但又有所不同。

仿佛她的意識和她的身體本來就不是一體的,或者說,她的意識才是真實的她,而她的身體只不過是一道虛幻的影子......

“梁小姐!”

梁挽頤猛地擡頭,發現徐念此時已經站到了她旁邊,低頭看著她。

徐念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伸手將她手中的杯子接過去放到了茶幾上,然後兩手扶住了她的頭,對她道:“看著我。”

梁挽頤下意識就集中精神看向了徐念的眼睛,她突然發現他的瞳孔很黑,不是大部分人的那種深琥珀色,就是那種很黑的黑,像純色的黑曜石,又似深邃不見底的潭水,一眼望去便陷在了其中。

不知為何,這樣認真地和徐念對視,大腦裏那片混沌感便莫名消失了,梁挽頤很難得地清明了起來。

“你今天都吃過什麽?”徐念問道。

作者有話說:

評論前五十發紅包

本來想日六的,失敗了,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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