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5章 ①⑤

關燈
轉眼間, 密密麻麻的烏鴉就沖到了眼前,韓晴和田悅驚恐地尖叫起來。

“蹲下!全都蹲下!”蕭野大聲提醒著。

即使沒人說,所有人也都下意識地俯身彎腰, 抱住了頭。

駕駛拖拉機的大爺更是直接從駕駛座上跳了下來,一頭紮到車底下躲了起來。

幾人都背了旅行包, 他們把包頂在了頭頂上。烏鴉很快落了下來, 像不要命般地撞了過來,或者說是砸了下來。

梁挽頤只覺得像有無數大石頭砸在了頭頂的書包上和後背上, 更多的烏鴉撞上了拖拉機的車鬥上,發出劇烈的“砰砰”聲, 幾乎震耳欲聾。

劇烈的撞擊只持續了片刻, 但因為場景太過恐怖,當撞擊聲停下時, 四周陷入了一種可怕的寂靜。

好半天, 眾人才驚恐無比地擡起頭, 而那些沖著他們撞過來的烏鴉無一例外全都已經死了,它們的屍體有的落在他們身旁,有的落在車下。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腐爛的惡臭。

在梁挽頤的腳邊,正好躺了一只烏鴉,它張著翅膀仰著肚子, 全身劇烈抽搐。它的眼睛大睜著, 眼球往外凸起,從它微張的喙裏流出了一灘黑色的血。

梁挽頤緊盯著烏鴉的眼睛, 那只眼睛黑白分明, 瞳孔還沒完全渙散。一種說不出的恐懼從梁挽頤心底升起, 不知道為什麽, 她總覺得那顆凸起的眼球有一種濃重的違和感。就好像那顆眼球並不是烏鴉自然生長出來的, 而是用某種特殊的方式縫合上去的。

不等她仔細看,在她對面的蕭野已經一腳將那只烏鴉踢下了車鬥,只餘下一灘黑得幾乎要凝成塊的血跡。

梁挽頤註意到,那只烏鴉掉落下去的姿態非常僵硬,像一塊硬邦邦的石頭......或者說,那是一具已經完全僵硬掉的屍體。

她低頭看去,目光掃向了散落一地的鳥屍。那些屍體都很僵硬,毫無生氣,剛死的屍體根本不可能僵硬成這樣。

梁挽頤以前上學的時候,學校的小涼亭裏總棲著一些麻雀,她曾見過一群死掉的麻雀,僵硬地躺在它們自己鑄起的鳥巢裏。

那些麻雀剛死不久時,屍體還是柔軟的,但隔了幾天梁挽頤再去看,麻雀的屍體就完全僵硬了,還散發著腐爛的惡臭,和眼前這些烏鴉的狀態一模一樣。

難道說這些烏鴉真的已經死了很久了?可是剛剛,梁挽頤分明親眼看到了它們煽動翅膀,發出尖利的叫聲,向拖拉機的方向撲過來。

也就是說......他們被一群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襲擊了?

這想法讓梁挽頤一陣毛骨悚然。

就在這時,田悅突然看著梁挽頤尖叫了一聲。

梁挽頤也嚇了一跳,扭頭不解地看著她。

田悅的表情很驚恐,她瞪著眼睛,死死盯著梁挽頤的方向。而梁挽頤則敏銳地註意到,她的目光雖然是望向自己的,但她的眼神卻死死地鎖定在她的右肩上。

就好像......就好像此時在她的右肩上正趴著一個什麽東西!

而這一刻,梁挽頤的感官也慢慢回歸了,剛剛的她似乎因為太過緊張了,加上她一直專註地關註著周圍,她下意識就忽視了自身的情況。

她現在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右肩上似乎壓了什麽東西,沈甸甸的,而她靠近右肩的右側脖頸上則傳來了一陣陣的刺痛。

是什麽東西?!

蕭野突然朝她伸出手來,從她肩上猛地抓起了什麽,朝著車下扔了下去。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尖銳的疼痛感傳來,熱流順著脖子上的皮膚冒了出來。

梁挽頤瞇起眼睛才看清,蕭野扔下去的同樣是一只烏鴉的屍體。剛剛應該是有一只死烏鴉恰好落在了她的肩上,鳥喙紮上了她的脖子。

她伸手往脖子上摸了一把,果然摸了一手的血。

田悅趕緊從包裏拿了張餐巾紙遞給梁挽頤。

梁挽頤接過了紙按住了傷口,心裏有些後怕,也虧得那烏鴉沒直接把她脖子給撞穿,要不然她就在這兒交代了,而且這死法也過於詭異了些。

梁挽頤的臉色不太好看,她沖其他幾人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的暫時沒事。雖然流了點兒血,但她知道她的傷口並不深,否則她也不會在在最開始感覺不出來任何痛覺。

沒有人再說話,因為眼下的情況太詭異了,荒郊野嶺,四周寂靜無人,路邊只有高大的白樺樹和冷杉,遼闊的草場帶來的是無處不在的壓迫感。

除開梁挽頤外的其他幾人其實都還好,他們只是有些害怕,並沒有像梁挽頤這樣恐懼。

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意識到任何異常,這種無知反倒讓他們處於一種相對安全的狀態。

駕駛員大爺已經從車底下鉆出來了,他不知從哪撿了根樹枝,臉色難看地用樹枝將落在拖拉機上的烏鴉全都捅了下去,然後大聲招呼著幾人,讓他們坐好。

田悅和韓晴被大爺吼得有點兒發懵,蕭野出聲安慰她們:“沒事,老一輩的人都比較迷信,剛剛發生的事情在當地習俗裏屬於不詳。”

韓晴點了點頭道:“確實很嚇人,也不知道那些烏鴉在發什麽瘋。”

梁挽頤捂著脖子,緊抿著嘴唇,一聲不吭。

這幾人似乎因為沒怎麽關註周圍的景致,或者說,他們本身對地形不熟,所以並沒有意識到他們現在一直在原地打轉。

而在這裏住得比較久的蕭野,則因為背對那片不停重覆出現的冷杉林,同樣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

至於突然發狂的烏鴉,其實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釋,氣候的反常,人為的幹擾......總之,只要想,就可以把這件事套進任何一個完全合理的借口之下。

反倒是所謂的“迷信的老一輩人”對異常本身多了一份更接近於事實的敬畏。

除此之外,梁挽頤還發現了另一個問題。在此前,陶馨雅和林檬檬都提醒過她,絕對不要表現出來自己已經發現異常了,否則那些“它們”就會投下目光,就會讓你陷入無法理解的危險境地。

可現在的情況是,那位牧民大爺顯然也發現了異常,他和她一樣發現了這條路在不停地重覆,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了同一個地方,可大爺卻並沒有被“它們”發現。

梁挽頤攥緊了拳頭,她心中其實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也許異常本身並不危險,危險的是對異常的認知。

就好比,這個世界上經常流傳的一些都市傳說,或者神秘故事其實有很多,但是親身經歷過或是時常討論的人並沒有發生意外。如果這些異常本身就很危險,那他們早就該出事了。

“你們沒發現,”梁挽頤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是開口了,“我們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轉嗎?”

她伸手指著蕭野身後的冷杉林道:“這裏,我已經連續見到了兩次了,包括樹下的那頭黑牛,都一模一樣。但是我們根本沒有走回頭路。”

說完之後,梁挽頤的冷汗已經冒了一身,她緊張地等待著,好在並沒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看來她的猜測是對的,賭對了。

其餘幾人則因為梁挽頤的話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蕭野直接轉過身來坐到了梁挽頤旁邊,盯著那片冷杉林問道:“你確定你沒看錯嗎?”

“我確定。”

韓晴和田悅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了。

韓晴道:“難道是......鬼打墻嗎?”

她說到鬼打墻三個字時,聲音都在發抖。

田悅道:“鬼打墻是有科學解釋的,不是說是人在精神緊繃的情況下,不自覺繞了彎路,自己也沒發現嗎?”

她一本正經地說著,但很顯然,這種解釋連她自己都覺得牽強。

人在精神緊繃下會繞彎路,可是他們是坐在車上啊。

“再看看吧。”蕭野皺眉說道。

梁挽頤看了他一眼,她知道蕭野沒怎麽相信她的話。不過也是,不是親眼所見,這種事情誰會相信呢。

梁挽頤什麽也沒說,駕駛員大爺已經重新上車了,他猛踩了一腳油門,拖拉機就一路轟鳴著沖了出去。

拖拉機響成這樣,再想說話也費勁。不知道是因為大爺緊張的態度,還是梁挽頤剛剛說的那些話,耳邊雖有風呼呼吹著,但空氣卻帶著一種莫名的凝重。

太陽已經完全沈入了最西邊的山峰下,但周圍並沒有完全陷入黑暗,在山峰頂上,還留有一線暗色的天光。

拖拉機的車頭燈完全打開了,將前路照得通明。

幾人都緊盯著梁挽頤剛剛指的方向,似乎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如她所說的,一直在走同一條路。

拖拉機開得比剛剛快多了,駕駛的大爺顯然是想趕緊脫離現在的環境。

在夜色下,環抱著草場的起伏群山寬大又陰森,在連綿倒退的過程中,梁挽頤生出了一種很恐怖的錯覺,就好像那一座座的山,一排排的針葉林都活了過來,長牙五爪地追趕著他們。

不知駛出了多遠,前路一直是一片荒原,始終看不到燈火。

大爺再次將拖拉機停了下來,嗡鳴聲驟然停止,空氣安靜得可怕。

坐在車鬥最前方的韓晴微微回了下頭,似是想說些什麽,但她的目光卻突然定住了,臉上也露出了無比恐懼的表情。她顫巍巍地伸出手來,指著拖拉機的斜後方,楞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其他人都下意識地順著她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只見那片熟悉的冷杉林好整以暇地立在斜後方,樹下那頭肥壯的老黑牛一如既往地低頭吃著草。

高大的翠樹只是安靜的立著,氳在黑夜裏,卻好似被賦予了生命,仿佛下一秒就會邁著步子沖過來,將所有人都吞吃下去。

一切都沒變,仿佛剛剛拖拉機猛沖出去的那段記憶是假的,是他們產生了集體幻覺。

原本不太相信的蕭野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似自語般地喃喃道:“怎麽可能?”

田悅嚇得幾乎都快哭出了來,她看向蕭野道:“蕭哥,現在怎麽辦?”

韓晴也被嚇得發抖,她掏出手機道:“要不報警求助吧。”

可她剛按亮手機的屏幕,臉就白了。

“怎麽了?”田悅問道。

韓晴將手機屏幕轉過來面向大家道:“沒有信號,一點都沒有,報警電話都打不了。”

田悅也趕緊翻出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同樣表情難看地搖了搖頭:“我的手機也沒信號。”

梁挽頤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機,的確沒信號,不過這也正常,她早就料到了。

按照梁挽頤之前幾次的經歷來看,只要不去觸犯禁忌,把“它們”招惹過來,只需要等待一段時間,“它們”發現看不到他們之後,他們自己就會從異常裏脫離出去的。

蕭野顯然也很慌,但作為全車除開駕駛員大爺以外唯一的男性,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塔拉津本來信號就不是很穩定,我在這邊住的時候也經常出現沒有信號的情況。”

這時候,駕駛員大爺又跳下了車,他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沓紙錢,用打火機點燃之後就燒了起來。星星點點的火光碎屑很快就隨風飄得到處都是。

這場景太詭異了,幾人臉色都不好看,試問在荒郊野嶺,突然遇上了鬼打墻,而同行的當地老大爺還掏出了紙錢來燒,誰能不怕?

蕭野安慰道:“這邊是有這樣的傳統的,遇上怪事燒一沓紙錢就好了。”

梁挽頤蹙眉沈思,她可不覺得事情有那麽簡單,畢竟這幾日來,在她的認知裏,“它們”可不是鬼,而是一些人類無法理解的東西。

紙錢剛燒完,蕭野的手機就突然響了。

尖銳的鈴聲在了無人煙的草場中央蕩開,極具穿透力,跳動的音樂聲順著風灌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秉著呼吸,緊盯著蕭野手上的手機。

梁挽頤的心更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裏,心臟“砰砰”亂跳起來。

眼前這幕讓她不可避免地聯想到昨天在殯儀館裏發生的事,她那時就是因為突然收到了陳鶯發來的消息,才落入了險境。

蕭野什麽都不知道,他只是一開始被鈴聲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他就準備按下接聽鍵。

梁挽頤臉色一變。

“別接!”她幾乎撲了過去,抓住了蕭野的手,可顯然已經晚了,他的手已經按在了接聽鍵上。

因為梁挽頤的動作,手機從蕭野的手中被撞到了地上,碰開了免提鍵,裏面傳出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口音。

“蕭野?聽得到嗎?”

聲音滋滋啦啦的,信號不太穩定。

“是海哥,”蕭野對梁挽頤莫名的驚慌很是茫然,他解釋道,“是民宿的前臺,我一直住在這邊的,和他比較熟。”

他彎腰將手機從地上撿了起來,開口說道:“海哥,我聽得到。”

那邊聽到蕭野的聲音之後松了口氣:“你不是說出去接你姐姐公司的小員工去了嗎?都過了多久了?好幾個小時了,外面天都黑了,你怎麽還沒回來?剛剛我們老板從中轉站那邊回來,說中轉站那兒的游客都已經上車了,最後一批上車的也到村子了,讓我打電話來問問你們人呢?”

這位海哥的口音實在是太重了,梁挽頤認真地聽了半天才聽懂他在說什麽。

蕭野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眼前的狀況,於是沈著聲音道:“我們迷路了。”

“什麽?迷路了?”海哥的語氣裏都是不可思議,“那邊不就一條直線嗎?一路開過來半個來小時就到了,你們迷路能迷去哪?”

他連珠炮般地問完之後,他身邊好像有人說了點兒什麽,但聽不大清楚,只覺得吵吵鬧鬧的。

他“啊”了一聲,突然對蕭野道:“你們司機是誰,你把你手機給司機,我跟他說。”

駕駛員大爺這會兒也站在車旁邊,緊張地盯著他們看,聽到電話裏這麽說後,他主動伸出手接過了蕭野手裏的手機,關掉了免提,貼在耳朵上聽了起來。

那邊說了幾句什麽,大爺嘰裏呱啦地回了一串,兩方一來一往也不知道都在講什麽,只能看出來大爺的情緒很激動。

這邊當地的方言極為難懂,梁挽頤是一句都聽不明白。她之前接單攝影的時候,也跑過不少地方,其他地方的方言雖然也是方言,但好歹聽音兒能聽出個大概來。

這邊的方言則不一樣,簡直可以說是自成一系,像是換了種語言似的。

“他在說什麽?”韓晴扭頭問蕭野,她大概是覺得蕭野在這邊待得久,也許能聽懂。

蕭野卻搖了搖頭,表示他也根本聽不明白。

梁挽頤的臉色很蒼白,她緊盯著拿著手機的大爺,全身都繃緊了。

“梁小姐,”蕭野看向了梁挽頤,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剛剛為什麽不讓我接?”

他這麽一問,田悅和韓晴也向梁挽頤看了過來。

梁挽頤一手按著餐巾紙捂著自己受傷的脖子,一手按在膝蓋上,擡眼看向他們幾個,語氣很嚴肅:“剛剛不是都確認過了嗎?手機都沒有信號。”

說著她又看向了蕭野:“所以你為什麽會接到電話呢?”

蕭野因為梁挽頤那過於認真的表情楞了楞,才道:“這邊信號一直都不太穩定,時好時壞,可能突然又好了。而且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是我認識的人,正好可以向他求助。”

韓晴和田悅也覺得有道理,都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

“可是,你怎麽就能確定,給你打電話的人真的是你的朋友呢?”

梁挽頤覺得現在的自己一定看起來很恐怖,因為另外三人此時看向她的目光中都慢慢浮上了幾分忌憚。

蕭野勉強笑了一下:“怎麽可能會發生那種事?梁小姐,你是不是神經太緊張了。”

“怎麽就不可能了?我們到現在為止經歷的事情真的正常嗎?”

她此言一出,他們都不說話了,風呼呼地刮著,塔拉津嚴重的晝夜溫差總算是體現了出來。

蕭野之前遞給梁挽頤的衣服她沒穿,因為寒冷,她整個人都在發抖,牙齒也止不住地打架,脖子上的傷口又傳來了細細的刺疼。

這時候,大爺終於結束了通話,他將手機重新遞還給了蕭野。

梁挽頤卻猛地站了起來,緊盯著大爺問道:“電話那邊說什麽了?”

她突兀的舉動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田悅和韓晴甚至還下意識往旁邊縮了縮,似乎對於她現在的狀態有些害怕。

就連一直表現得比較冷靜的大爺也被她驚了一下,他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結結巴巴地道:“你們、你們要去的那家民宿的老板剛剛跟我說......直接往前開就行了。”

“不能出去!”梁挽頤的聲音陡然拔高,她瞪著眼睛,捂著脖子的手也放了下來,血跡在她的脖子上糊了一片,甚至染紅了一塊她的領子。

不能出去!

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庡?她耳邊尖聲叫囂著,震耳欲聾。梁挽頤大口喘息著,她只覺得周圍的空間好像都在發生某種扭曲,風變得愈發粘膩,死死地將她纏繞住了。

而在那片安靜的冷杉林則仿佛伸出了一只手,一下下朝她揮著,像是一種安靜的召喚。

她的心底生出一種強烈的渴望,她想過去,她必須過去!她要過去看看!那裏有她想知道的一切!偉大的蟒谷王正在那裏等著她,她馬上就能看到這個世界最真實的一面了!這些愚昧的仆從竟然還妄想逃離!她絕對不能容許!

“梁小姐,”蕭野站了起來,他拍了怕梁挽頤的肩,“你太緊張了。”

梁挽頤猛地回頭,就見所有人都盯著她,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瘋子。

只這一眼,梁挽頤的腦海裏突然就閃過了陶馨雅留給她的那段視頻。

“你要時刻確保你的精神是正常的......”

一瞬間,梁挽頤冒出了一身的白毛汗,粘膩的汗被冷風一吹,衣服便冷冰冰地貼在身上,她不自覺打了個冷戰,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她在幹什麽?她剛剛腦子裏冒出來的那些內容是什麽?

梁挽頤劇烈地喘息著,她可以確定,就在剛剛,她的腦海裏確實是響起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是那樣的狂熱,一句句地蠱惑著她;那個聲音又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到好像她每天都能聽到,讓她提不起一絲戒心。

因為那是......她的聲音!

梁挽頤喘了一會兒,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勉強道:“抱歉,我確實太緊張了。”

她說完之後,重新坐了下來,但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她一直在發抖。

“挽頤姐,用這個擦一擦吧。”韓晴從包裏掏出了一張濕紙巾遞給了梁挽頤。

梁挽頤沒接,反倒是蕭野把濕紙巾接了過去,按在了梁挽頤的脖子上。

他又扯過了自己的外套搭在梁挽頤肩上,安慰道:“梁小姐,你先冷靜一點,我們很快就能到塔拉津村了。”

梁挽頤低低地道了聲謝。

駕駛員大爺很快又坐回了駕駛座上,拖拉機再次行駛了出去。

說來也怪,這一次沒開多久,幾人就在不遠處看到了亮起的燈光。

塔拉津村是通了電的,至於村裏的人為什麽還住原始的小木屋,那完全是為了保存當地的特色,這也是這處旅游景區的一大賣點。

隨著靠近,人煙氣越來越旺,那份無處不在的恐懼終於被驅散了。

拖拉機在村門口就停了下來。

蕭野道:“我們得自己走進去。”

他第一個跳下車,將幾人的行李都搬了下來。

梁挽頤跟在最後下了車。

蕭野對韓晴道:“你扶一下梁小姐,我幫她拖箱子。”

“還是我自己來吧。”梁挽頤想拒絕,蕭野已經率先將她的行李箱拉到了自己旁邊,她伸手去抓了個空。

“挽頤姐,你受傷了,還是別累著了。”韓晴說著就真的要來扶她。

“不用扶。”梁挽頤趕緊擺手,“我手和胳膊都沒受傷,可以自己走。”

蕭野道:“那我幫你拖箱子,你自己捂傷口。”

梁挽頤皺眉看了他一眼,見他很堅持,只得點頭同意了。

一路來蕭野對她的態度其實都有些過於殷勤了,梁挽頤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麽。在中轉站的時候,蕭野認錯人對著她一通吼,估計是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又拉不下臉來認真道歉,就只能用這種方式了。

梁挽頤想了想,還是道:“我箱子裏有架天文望遠鏡,不能摔。”

蕭野頗為意外,問道:“什麽鏡子?”

“星特朗8SE。”

蕭野笑了一聲:“怪不得這麽重。”

見梁挽頤扭頭瞥了他一眼,他又道:“沒事,我幫你提。”

塔拉津村裏修了一條路,路挺寬的,路邊立著稀稀疏疏的路燈,而路的兩邊則星星點點地分布著當地的小木屋。

有的幾間挨在一起,聚成一處小院子。這些都是當地民宿,專門提供給來這裏玩的旅客。囈樺

路上不少出來閑逛的人,好在這邊的路燈不算多,亮度也不夠,不近距離看,他們根本看不出梁挽頤此時的狼狽。

因為整個村莊都很遼闊,眼看著很近的地方也需要走好半天才能到。

梁挽頤估摸著他們走了得有十幾分鐘,蕭野才在一處院子門口停了下來,提醒道:“到了。”

只見院子門口立了個牌子,上面寫著“原木別苑”幾個字。

蕭野拖著梁挽頤的箱子率先走了進去,箱子的軲轆在地上碾出“嘩啦啦”的聲音。

梁挽頤跟在蕭野身後一路穿過種滿花的院子,走向了正對著大門的木屋。

推門走進去的瞬間,坐在屋子裏的所有人都投來了目光。

從外面看這的確是一間極具當地特色的小木屋,但裏面的裝潢卻很講究。原木的家具,彩色的坐墊,整體有一種濃郁的異域風情。

這裏有點兒類似於酒店的大堂,擺了好幾張桌子,其中一張桌子旁圍了一圈人,應該是住在這裏的游客,他們此時正聚在一起打牌呢。

見到梁挽頤幾人之後,一位胖大叔趕緊站了起來,他穿著沖鋒衣和牛仔褲,但高鼻闊眼,一看就是當地人。

他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驚喜地道:“蕭野,你可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半道上翻車了呢!”

這位應該就是剛剛給蕭野打電話的那位海哥了。

隨著海哥的大嗓門,原本坐著打牌的幾個人也站了起來,向他們這邊圍了過來,他們七嘴八舌地沖著蕭野叫“蕭哥”,還有詢問他到底發生什麽了的。

梁挽頤估摸著這些人應該就是韓晴和田悅的同事。

他們中很快就有人註意到了梁挽頤,因為她看起來實在是太狼狽了,用濕紙巾捂著脖子,被捂的地方還隱隱透著血跡。

“這位是?”有個看著跟韓晴年齡差不多的女孩疑惑地看著梁挽頤,問出了大家心裏的疑惑。

韓晴開口解釋道:“她跟我們一樣都是霧城人,是蕭哥在路上撿回來的。”

梁挽頤不僅扭頭看了她一眼,韓晴這描述有些奇怪。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其餘人就用一種略顯怪異的目光看向了她。

蕭野好像什麽都沒註意到,他也沒功夫搭理他們,而是對海哥道:“你把急救箱拿來一下。”

他把行李箱往旁邊一放,拉著梁挽頤就坐到了邊上的凳子上,然後道:“我先幫你把傷口包紮了,你看看要不要去打一針破傷風,塔拉津村裏只有一個小診所,得去鎮上的醫院才行。”

蕭野一邊說著,已經一邊將梁挽頤用來捂住傷口的濕紙巾拿開了。

海哥這時候也從屋裏拿出了急救箱,看到梁挽頤的傷口後嚇了一跳:“這咋弄的啊?”

蕭野道:“被烏鴉撞了。”

“烏鴉能撞成這樣?”有人吃驚地問道。

“你們都不知道我們遇到了什麽!”韓晴表情誇張,很快就將剛剛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講了出來,聽得所有人都一臉震驚。

梁挽頤有點兒不耐煩,太吵了,這群人為什麽會對這種事情這麽興奮,真是不怕死嗎?

她見蕭野拿著藥棉就要往她脖子上招呼,趕緊道:“我自己來吧。”

“沒關系,我幫你。”蕭野按住了梁挽頤的肩,示意她別亂動。

韓晴在旁邊勸道:“挽頤姐,我們蕭哥大學是學醫的,你就讓他給你包紮吧。”

大學學醫還跑來玩深空攝影,真是少爺啊。

梁挽頤心中感慨著,擡頭看了韓晴一眼,對上她的目光後,韓晴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梁挽頤心中頓時生出一種怪異感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麽覺得從走進這間屋子開始,韓晴就在撮合她和蕭野,這是在幹什麽?

而且最開始也是韓晴突然跑過來找她搭訕的,那熱絡的樣子讓她都有點兒發毛......

梁挽頤越發覺得怪異,韓晴把她拉過來,不會就是為了撮合她和蕭野吧?喜歡牽紅線?每撮合成一對兒就會有一種成就感?對於她這個有車有房的年輕攝影師,這類人梁挽頤倒是遇到過不少。

她的目光又掃向了站在韓晴旁邊的田悅身上,只見田悅抿著唇?婲,神色不豫,心情不大好的樣子。

海哥在旁邊道:“我看你們這就是撞邪了,這片兒人少,又多是荒郊野嶺,類似的邪性|事也不是沒發生過!得虧我們老板有先見之明,讓我給你們打了個電話!”

其他人也激烈地討論著,梁挽頤就見韓晴拿出了手機,對他們道:“我給你們看,我還拍了一段視頻呢,就是烏鴉撞過來的視頻,當時可嚇人了!”

那些人都好奇地圍住了韓晴,去看她手機上的視頻。

就聽得有幾聲烏鴉叫從人群裏傳了出來,梁挽頤露出了沈思之色,沒想到韓晴竟然還錄了視頻,她也有點兒想看看那段視頻。

他們說話的功夫裏,蕭野已經將梁挽頤的傷口處理好了,他用紗布把她的傷口包了起來,手法確實挺熟練的。

“好了。”蕭野滿意地點了點頭。

“謝謝。”梁挽頤頗為別扭地把披在身上的那件來自蕭野的外套遞還給了他。

全程周圍的人都在看她,這感覺太奇怪了......

梁挽頤尷尬了片刻,就決定無視他們。充其量她就是個路過的,今天一面之緣,隔天路上碰見都不一定能認出來。他們喜歡捧著公司老板的弟弟,關她什麽事?

梁挽頤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手伸進背包裏翻找了一通,很快掏出了一張身份證。

隨後她拿著身份證站起身來,走到了海哥面前,將身份證伸了過去,語氣平靜道:“登記入住,網上訂的。”

海哥接過了她的身份證走到了櫃臺後面,一邊用電腦登記,一邊問道:“需要晚餐和早飯嗎?兩頓一起供應三十一天。”

梁挽頤表情凝重地問道:“你們晚餐和早飯是什麽?”

“今晚是烤全羊,剛殺的羊,很新鮮的。”

梁挽頤的臉上立馬寫滿了拒絕,她忙不疊地搖頭道:“不用了,我自己隨便吃點兒就好。”

蕭野在旁邊提醒道:“梁小姐,這附近都沒什麽能吃的,你不如就跟我們一起吃吧。早餐還有奶茶,你們女孩子應該會喜歡。”

海哥看了一眼梁挽頤的表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他一拍腦袋道:“你是不吃羊肉對吧,今晚還有大盤雞,老板剛剛提醒我可能會有些客人吃不慣羊肉,讓我臨時加的。”

作者有話說:

由於好像讀者也不是很多就不搞抽獎了,今天之內在本章評論的都有紅包!

要是有新讀者也可以去看我專欄裏和這本同類型的恐怖文《不可名狀的城鎮》。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