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他帶她去了所有她想去的地方</p>

她帶他去以前的舊居，拉著他到屋後的空地挖出年幼時埋的一罐小紙鶴，因為聽人家說折紙鶴時許下願望，如果紙鶴在半夜飛起來的話，願望就會實現但是她後來知道了，那個人是騙她的</p>

湛寒手一揚，讓各色紙鶴由玻璃罐中一一浮起，滿天飛舞</p>

她笑得好開心</p>

她還帶他去小鮑園，說爺爺都會帶她到這裏，站在後面幫她推秋千</p>

她問過爺爺，要不要帶妹妹一起來？</p>

爺爺說妹妹有的很多了，他只有兩只手，應該專心幫她推好秋千，這樣以後她就會記得，雖然她擁有的不多，但是都很專一</p>

湛寒也幫她推秋千，告訴她，他永遠不會幫別人推他也是她擁有的獨特當中的一個</p>

他們不知道的是，後來附近盛傳鬧鬼之說，紙鶴漫天飛舞，秋千夜半無人高蕩……</p>

他們還去了很多地方，以前想游玩卻總是找不到適合的伴，現在她可以去山上夜游、和最愛的人坐在摩天輪的高點俯瞰夜景，本來還想去游樂園玩大怒神，可惜太晚了，不能體會和一群人一起驚聲尖叫的快感……</p>

最後，他們在阿裏山上等日出</p>

“就這樣了嗎？沒別的了？”她的初戀情人呢？不想去看看嗎？</p>

她十七歲的時候，學校新詩社的學長熱烈追她，後來以一首新詩打動了她的心，讓她答應交往，他不記得詩的內容了，只隱約記得是關於一心一意、白首不離之類的</p>

交往沒一年，學長劈腿被她發現，她立刻就提分手，從此沒再提過這個人她是被背叛而分手的，並不是感情淡了，聽說女人的初戀都是最難忘的，他不確定她現在是否仍有懸念</p>

“初戀情人？誰？”她歪頭想了一下</p>

“劈腿的那一個”</p>

經他一提，才隱約想起早在記憶中淡掉的那個人“我連他的長相都記不得了”一個對感情不忠實的背叛者，值得她記住嗎？</p>

是嗎？不記得了？她還沒有放很重的感情下去，所以，不在意</p>

“看完日出，該回家了”</p>

葉容華悶聲不語</p>

“小容，你答應我的！”</p>

“那……你要一直一直陪我喔！”持續討價還價</p>

他斂眸，柔沈嗓音隱含著只有他自己才懂得的深意“我會永遠在你身邊”</p>

“嗯”她滿意了，探手與他五指牢牢交握，只有他就跑不掉了</p>

天色完全大亮之前，兩人一起回到湛寒住處</p>

孫旖旎立刻迎了上來“你們終於回來了！罷剛有一只死蛇妖想趁她不在，占地為王，被我從窗口踢出去——”接受到他冷冷瞥來的視線，自覺失言，幹笑補上一句“我、我不是在說你啦……”</p>

湛寒懶得與她計較，低頭輕聲說：“你聽到了，快回去”</p>

“別忘記你答應過我的——”</p>

“我會在你身邊”抽出被她緊緊纏握的手，另一手朝她輕輕一推，掌心發出一道光束將她彈回後方的軀體內，合而為一“但，不會再讓你察覺”</p>

“餵，你後面那句話什麽意思？”孫旖旎不解</p>

“這一次，你阻止不了我”他徑自回了句</p>

孫旖旎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抓住他探向葉容華的手“為什麽？不是好好的嗎？怎麽又想讓她忘記你了？”</p>

“她這樣叫好好的嗎？”</p>

“反正有驚無險嘛！你就——”</p>

“然後不曉得哪一天，再讓我嚇掉三魂七魄嗎？”</p>

“她沒有心理準備啊，你總得給她一點時間適應——”</p>

“適應我是妖嗎？能接納就是能接納、不行就是不行，所謂的適應，只是強迫接受的另一種婉轉說詞她怕我，怕得幾乎魂飛魄散，這就是事實”</p>

她說過，不會怕、不會退的，但面對的那一刻，她還是怕了，毫不猶豫地轉身逃開，她沒有自己以為的做足心理準備，能夠全盤接納</p>

“……她又不知道那是你”孫旖旎低噥</p>

他苦笑“就因為不知道，反應才是最真實的”</p>

她極度恐懼的就是他原本的面貌，這樣他還要怎麽說服自己，他們真的可以有未來？</p>

為何人類對蛇如此懼怕，他也不懂，不是說萬物平等嗎？虎也噬人，最妖嬈美麗的花妖也曾噬人驚魂，一條無毒的蛇傷不了人，可人類還是怕他聽過的故事裏，說有人看到杯子裏的蛇影，從友人家中回去之後就害怕得生病了，杯弓蛇影，膽戰心驚</p>

蛇族，永遠被人類所厭惡</p>

他無法改變自己的出身，她如此懼蛇，又怎麽能與他夜夜同床共枕？</p>

他不能讓那個畫面繼續留在她腦海裏，就像那個為了杯子裏從不存在、也不會傷害到自己的蛇而生病的人一樣</p>

孫旖旎頓時悄然，無話可駁</p>

在他糾結沈抑的眸光下，怔怔然松了手</p>

要親手奪取這段記憶，他其實比誰都痛吧？她怎麽會因為他總是面無表情，就認為他無所謂？一次又一次抹去最愛的人對他的眷戀，一次又一次用陌生的眼神來看他，誰會不在意？誰會不心痛？</p>

這人是傻子，情癡到底，仍一個人埋著頭向前走，獨自舌忝傷，癡執得不懂得回頭的傻子</p>

一瞬的猶豫間，已讓湛寒施下忘魂咒</p>

“你、你這是——唉，算了！希望你不會後悔”</p>

“我不會後悔”只要還能看著她，就不會</p>

縱使——得一輩子當陌生人</p>

“別想得太簡單，你以為人與人之間交流的，只有記憶嗎？”</p>

察覺她話中有話，湛寒仰眸“什麽意思？”</p>

靶覺</p>

記憶消失了，感覺不會消失</p>

一個人愛什麽、討厭什麽，感覺這種東西是不會消失的，就算再重來一遍，喜歡的還是喜歡，他的忘魂咒左右不了這個</p>

所以她忘記了他，還是會愛</p>

他以寇軍謙的形貌接近她，她依然心動</p>

這些，千年來他都不懂了，她再多說也無用</p>

等到有一天，他自己想通了，就會知道自己今天做了多蠢的一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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