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直到入睡前末溪也沒想出什麽好法子，幹脆放棄。反正就算成了婚，該怕的人也絕對不可能是她這個受寵的公主。

可是靜靜等著那一天的到來無異於看著頭上的刀慢慢落下，這感覺實在是難受，得幹點什麽轉移下註意力。

第二天，她給自己擬了一個計劃表。上午，讀幾首詩詞和練半個時辰的字。下午，午睡一會後看些雜書，再跳繩一百下，隔日增加一百。晚上，繼續練習馬術。

自此，末溪每天的日子都十分充實，偶爾也會做些綠豆糕給皇上老爹送去，畢竟和一國之君搞好關系是不會錯的。

轉眼，就過去了一個月。一夜秋風起，樹葉鋪了滿地。

“公主，快醒醒，出大事了!”門被使勁拍了三下，發出“嘭嘭嘭”的響聲。

正裹著軟乎乎被子的末溪本欲繼續大睡，可聽到大事二字，頓覺不妙，一把掀開被子，趿著鞋走到桌邊，點燃了蠟燭。

“姑姑，怎麽了？”打開門，一向冷靜姜姑姑罕見地出現了幾分慌亂。

“皇上……大約是不好了，現在宮妃和皇子們都趕過去了。”姜姑姑邊為末溪梳頭，邊講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下半夜，皇上突然心痛，幾位太醫診了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有人說是壽命到了，但皇上可五十都沒有呀！

沒一會，皇上便暈了過去，等再次醒來時，精神比病發時還好。眾太醫知道，這是回光返照了。皇上似是早就知曉了，當即令人請兩位皇子和諸位文武大臣進宮。

末溪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亂，一國之君突然暴亡是什麽緣故？操勞致死？還是被人下了查不出的毒藥？或者只是一個意外？

她害怕離別，即使是短暫的分離也不敢面對，更何況是生離死別。渾渾噩噩中，她想起來一只貍花貓。在分離了幾個月後回家，它沒有見到它，此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它。

看著跪在宮門前一臉哀傷的人們，她也被那氣氛壓得喘不過氣。

“公主，您終於來了，快隨咱家進來吧！”裴公公急匆匆走到她面前，臉上滿是疲憊，想必是一夜未眠。

殿內燭火通明，空氣中只有香燃後散發的香氣。末溪跪在床榻前，不知該說些什麽。最後，只輕輕說了一句：“父皇，女兒來了。”

“溪兒，父皇曾想過，你出嫁時會是怎樣的景象。定是十裏紅妝，賀聲不絕，熱鬧非凡。可惜，看不到了。”皇上望著帳頂，像是見到了那一天的景象，不知不覺笑了起來。“朕不擔心別人，只擔心你沒有依靠。”

“父皇，我……”末溪想到了她被定下的親事，可是拒絕一位將死之人的請求，何其殘忍。

“別擔心，父皇最看重的還是你的意願。你現在想要的並不是良人，而是成為一只展翅的鳥，對嗎？放心，朕會如你所願。”皇上說完這段話後，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氣。

末溪呆了，原來皇帝什麽都知道，知道她想要自由，還願意放她離去。她不禁有些羨慕，末溪能有這樣一個好父親。

“還有一事，你母妃有一物埋於清溪縣後山的蘭樹下。那山中唯有一棵玉蘭樹，是我和她一起種下的。這把鑰匙你拿著，到時會有用處。”皇上艱難地將一把銀色的鑰匙舉起，放到末溪手中。“好了，去叫你三皇兄進來吧。”

雖有些許疑惑，比如，埋的是什麽東西？告訴她是要她去取出嗎？但看著皇帝不欲多言的模樣，末溪只好道了句“是”，然後默默退了出去。

門外，眾人依然跪著，冰冷的夜風不管不顧，使勁吹向人們的後背。納蘭奕和納蘭旭跪在最前面，見她出來，皆往門後望去。

此時，末溪腦中浮現出一句她看過的話，“世上最愛我的那個人去了”。她走到納蘭奕旁邊，輕聲道：“三皇兄，父皇喊你進去。”

納蘭奕並沒有多意外，只是眼中仍然閃過一絲歡喜，父皇還是認可他的!

這次他進去的時間很長，長到外面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聽著那些“德才兼備”“屬意”之類的詞語，再看看身旁一言不發的納蘭旭，末溪只覺疲憊。

殿門再次被打開時，已不知過了多久。“皇上，駕鶴歸西了。”裴公公拿著兩卷聖旨，走了出來。“臨終前，陛下留下兩道旨意。”

在一片抽泣聲中，這位總管打開了其中一道。

“朕惟自古帝王之道，莫不以仁德治天下。今朕居位二十年，孜孜汲汲，未嘗懈怠，以求四海升平，百姓安樂。皇三子納蘭奕，藹然仁者，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納蘭奕雙手舉過頭頂，接過了聖旨。

然後，第二道聖旨被打開了。末溪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這是一曲由感激、激動、歡喜以及悲傷組合成的樂章。

“安慶公主禮度粗率，無惠無慈，今廢除其封號，貶為庶人，即刻出京，非詔不得歸。”

末溪恭敬地接過聖旨，眼中不知何時，落下幾顆水珠來。她什麽也沒有做就得償所願了，本該心花怒放，可此刻竟只剩傷感。

在一個地方住了這麽久，突然要離開，怎麽會沒有不舍呢。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即將失控的情緒，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出宮的路很長，終於，她忍不住邊走邊痛哭起來。

片刻後，那些被拋在身後的淚水，由天際破曉的晨光擦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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