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山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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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山河（五）
蘇瑾苑和穆秀二人雖然十分鬧騰，但是也不會影響到葉染跟著那些先生學習，每次葉染在學的時候，蘇瑾苑就會與穆秀縮進房間裏面，兩個人各做著各自的事情，也不會打擾到葉染，所以他們二人來了這裏，也並沒有帶來過什麽麻煩。
午後，那先生離開了院子，葉染終於也結束了半天的課程，吃過飯之後便想要回房間去休息一會兒，誰知道她才剛剛走到自己房間門口，就又聽到了一陣敲門的聲音。
最近似乎經常有人來敲門，而且都是在這種古怪的時間來敲門。葉染定住腳步往院門處看去一眼，心裏面仔細的算了一下，自己來這京城裏面日子也不長，除了將軍府的人之外，她總共認識的也不過就穆秀和蘇瑾苑兩個人，將軍府的人是斷不會在這種時候來這裏找她的，而穆秀和蘇瑾苑現在已經在院子裏面住著了，如今來的人，會是誰
難道是顧霜衣提前回來了
葉染很快到了大門口，在下一次敲門聲響起來之前開了門。
出乎葉染意料的，門外並非是顧霜衣，也不是什麽葉染所認識的人，那大門外面站著一個姑娘，一個和她年歲差不多大的姑娘，明眸皓齒，膚白貌美，穿著一身亮色的衣裳，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
葉染開了門之後怔了片刻，而門外面那個姑娘也同樣怔住了。
“你是”半晌之後，葉染先開了口。
那姑娘“哦”一聲，這才像是剛剛才反應過來一般，輕輕撩了自己耳旁的發，聲音清亮的道: “我叫柳鸞。”
葉染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她仍是將自己的名字也說了出來: “商玉。”
停頓片刻，葉染接著問: “有事”
“有事。”柳鸞連連點頭，不覺朝院子裏面探望了過來，看了好幾眼才有些神神秘秘的道: “我是來找人的。”
葉染霎時間警覺了起來，想到之前城書的囑咐，還有顧霜衣說的那些話，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平靜，然後才問了出來: “你找誰”
柳鸞柳眉倒豎，雖然故意做出兇狠的模樣，但是她生得本就靈秀，這會兒做出這表情反而顯得可愛，她似是帶著點脾氣，小聲道: “我是來找我未婚夫婿的。”
“……”葉染怔了好半晌。
現在這院子裏除了那些丫鬟下人，一共就住了三個男人，穆秀年紀小不提，剩下就只有蘇瑾苑和顧霜衣兩個人了，葉染覺得擺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答案有些可怕，然而她卻還是小心翼翼問了出來: “你的未婚夫婿真的住在這裏”
“一定在這裏，我早已經打探清楚了。”柳鸞挑眉， “所以我才特地跑出來找他的。”
“那……你那個未婚夫，可是叫蘇瑾苑”
柳鸞有些吃驚，好似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我為什麽要嫁給蘇瑾苑那種無趣的家夥”
“……”葉染心中一沈，連帶著臉色也沈了下去。
不是蘇瑾苑，那就只會是……
葉染還沒有將心中那呼之欲出的名字說出來，就見面前的柳鸞有些不耐的皺起了眉，不斷朝裏面張望: “我知道穆秀在裏面，你快讓他出來見我!就這麽拋棄自己還沒過門的娘子，跟蘇瑾苑一道在外面鬼混，他肚子裏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柳鸞提到的那個名字是，是穆秀!
“竟然是穆秀!”葉染忍不住驚嘆出聲，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面前這個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她口中的未婚妻竟然是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穆秀!
柳鸞卻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只是問了一句: “怎麽”
葉染連連搖頭，只要不是顧霜衣，是誰都沒關系!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蘇瑾苑不知何時也出了房間，柳鸞一眼就看到了蘇瑾苑，連忙出聲叫了蘇瑾苑的名字，誰料到蘇瑾苑一擡眸看到柳鸞，腳步霎時便僵住了，然後他動作也不見與平日有什麽不同，就這麽面色不變的退回了房間裏面，只是腳步比之從前不知要快了多少。
片刻之後，房間裏就傳來了穆秀的驚呼，然後一顆腦袋從窗戶那邊探了出來。
穆秀的神色看起來十分驚恐，他一眼便對上了柳鸞的目光，不過一瞬他就立即縮回了頭，看起來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柳鸞笑了笑，但聲音卻帶了分寒意，她回頭朝葉染道: “這段時間我們家穆秀打擾到你了，我這就將他帶回去。”柳鸞一面說一面又多瞪了葉染一眼，帶了些警告的意思。
葉染確定柳鸞是在警告她不要跟穆秀有什麽特殊的關系，然而葉染覺得這個警告實在是顯得有些多餘，她就算是對誰有非分之想都絕對不會對穆秀有什麽非分之想，就那個十歲大的熊孩子，連顧霜衣的一根指頭都比不上!
於是柳鸞大小姐也不管葉染，當即就踏進了院子裏面，在葉染和幾個丫鬟下人們驚訝的目光之下，她就這麽一把推開了穆秀房間的門，然後將小個子的穆秀給拎了出來。
穆秀被柳鸞這般拎著實在是不大舒服，一邊掙紮一邊嚷嚷著，然而柳鸞不過瞪了一眼，他便立即乖了下來，那模樣不像未婚夫妻的關系，倒像是母子……
“打擾了，我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柳鸞將穆秀給拎到了大門口，朝著葉染拱了拱手。
葉染睜著一雙眼盯著她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拱個手回禮。
柳鸞說完之後，低頭瞥見穆秀不言不語的樣子，便又拍了他的肩膀，挑眉道: “還不道謝道別。”
“哦，這兩天多謝收留了。”穆秀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這才終於被柳鸞給拖回去了。
葉染瞪著那兩個人離開的身影，心裏面隱隱覺得，若不是因為大街上人太多了，那位柳鸞大小姐或許會扛著穆秀離開也不一定。
然而葉染不知道的是，在離開院子一段距離之後，原本走在前面的柳鸞卻突然停了下來，回頭朝著已經望不見了的小院那個方向看去。
穆秀沒料到柳鸞會突然停下來，他一頭撞到了柳鸞的身上，在身子晃了晃之後才揉著額頭，皺眉道: “幹嘛了”
柳鸞靜默不言，微蹙的眉卻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穆秀見她不答話，連忙又問了一句: “你在看什麽”
“穆秀。”柳鸞倏地回過頭來，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像是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你有沒有覺得，那位商玉姑娘長得有些面熟”
穆秀一點也不覺得，只是仍問到: “怎麽，你見過她可是她說她剛來京城沒多久，她平日裏又不出去，應當不會見過你才對。”
“或許不是最近見的。”柳鸞神色覆雜了些，只是看起來卻仍舊沒有理清個頭緒，她搖頭道: “算了，先回去再說。”
“哦。”穆秀有些不明不白的跟在柳鸞的身後，只是不知為何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葉染那院子的方向。
此時仍是艷陽當空，天上卻已然有了些陰霾，京城裏莫名悶熱了起來。
。
秋風樓。
顧霜衣就站在那秋風樓最高一層的窗口，看著外頭的天色，聽著秋初將近來發生的事情全部說完。
等到秋初說完之後，他才開了口: “替我查一個人。”
“究竟是什麽人，讓你也如此在意”秋初看來十分好奇。
顧霜衣垂目道: “蘇瑾苑。”
秋初一怔，旋即又是一笑，笑容當中滿是風情， “這人有什麽可查的，蘇絡家的寶貝兒子，名動天下的京城第一公子，葉染公主曾經的未婚夫，是個在蜜罐子裏面泡大的家夥，全天下都知曉這人的事情，你還想要知道些什麽”
聽到秋初這話，顧霜衣也沒有過多去解釋，只道: “這人沒那麽簡單，你先查便是，查到了什麽再告訴我。”
“也好。”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憑借秋風樓的能耐也不是不能夠查，秋初點頭答應了下來，只是緊接著又道: “該說的我都說了，將軍那邊的動作也不小了，看來是不打算等到年後了”
顧霜衣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利害，他搖頭道: “不是不打算等，而是等不到了，方才你說豫王府已經有了動靜，豫王府一動，將軍府也不能不動了。”
“皇帝那邊倒是安靜得很，除了之前安排了些江湖上的人對公主動手，似乎也沒有別的動作了。”秋初皺眉，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勁，當今皇上可不是一個會坐以待斃的人。
這其中的緣由顧霜衣也不明白，只是他雖不明白，但卻仍是想得透徹的: “有人在牽制他，只是這牽制或許就快沒用了。”況且皇帝身旁還有豫王，這二人便是京城當中最不可撼動的存在，想要與他們比算計，便是一步的錯也不能有。
更何況，還有一個大師姐在。
顧霜衣微微閉目，待到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他回頭對秋初道: “再幫我一個忙。”
“有事便說。”秋初笑了起來， “我還能不幫不成”顧霜衣的師兄靳言對她有過交代，顧霜衣的事情便是他的事情，她自然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顧霜衣自懷中抽出幾封信來，盡數交到了秋初的手上: “替我將這些信送出去，信封上有收信人的名字，你且記住……一定要將其送到本人手中才行。”
顧霜衣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慎重，秋初也不禁認真了起來，接過那些信，低頭看了看信封上的名字，只是一看之下卻是不禁楞住。
“你想好了”秋初幾乎是脫口便這般說了出來。
顧霜衣頷首，不見有什麽情緒: “我們只能這般做，我答應過要幫葉染，便一定能幫得上她。”
“那要是……”秋初還要再問什麽，顧霜衣卻道: “不會有別的結果的，城將軍他們應該知道，現在他們只能夠選擇信我。”
顧霜衣說得篤定，秋初也想不出什麽別的可能來，猶豫了半晌只能夠同意顧霜衣說得確實是實話，只是顧霜衣兵行險招，且時間如此匆忙，也不知最後結果究竟會如何。
“我會替你將信都送到，你自己小心。”到了最後，秋初只能說出這話來。
顧霜衣似是笑了笑，卻沒有多說，轉身離開了秋風樓。
離開秋風樓之後，顧霜衣又去了一趟將軍府，接著才終於回到與葉染一同居住的院子。
顧霜衣自三年多前離開師門開始，便一直四海為家，之後又被困地牢，這些年實在是沒有什麽好的回憶。顧霜衣幾乎都快要忘記當初自己在師門裏面過的究竟是什麽樣的清閑日子了，然而這段時間他與葉染一同住在這院中，卻是真實的有了家的感覺。
這種感覺並不壞，所以一直以來顧霜衣都十分珍惜這份平靜，只是他心中卻也知曉，這種日子怕是也快要結束了。
他這般想著，便推門走進了院子。
院中一個人也沒有，顧霜衣又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見葉染此刻正趴書房的桌上，有一筆沒一筆的抄著書，只是她不斷打著呵欠，看起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不知是因為太過認真，還是太過困乏，葉染並沒有註意到顧霜衣的歸來。
顧霜衣覺得真實的原因一定是後者，因為他就沒見葉染抄書認真過。只是葉染沒有發現他，他卻也不想進去先開口了。
顧霜衣微微瞥了眼身旁，然後輕輕撚起身旁一棵樹的枝幹，輕輕搖了搖，弄出了些聲響。
然而葉染打著瞌睡，如此動靜卻已然沒能將她的註意力給拉過來。
顧霜衣輕抿著唇，面無表情。
如今已然是冬去春將來的日子，這樹上面掛的葉子被顧霜衣一晃，盡數都給晃了下來，落了顧霜衣一頭一臉，顧霜衣霎時開始慶幸葉染沒有註意到自己的存在了。
動作迅速的清理掉自己身上的落葉，顧霜衣微微擡眸，正要看葉染，卻忽的目光落在了前方不遠處的一片葉子上面。
那片深綠色的葉子上，一條青綠色的毛毛蟲正蠕動著身軀，微微擡起上身，朝著顧霜衣這處靠近。
“……”顧霜衣這輩子，就算是當初面對再兇狠的殺陣也從未怕過，就算是被囚禁在地牢裏面三年也從未對那鹿城城主妥協過，就算是京城那幾尊大佛到了眼前他也不見得有所畏懼。
然而——
是個人就總有死穴。
顧霜衣這輩子，最討厭，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種身軀軟又飽滿，蠕動起來十分惡心的蟲子。
“砰!!!”顧霜衣毫不猶豫，一掌便朝著身旁那棵樹拍了過去，當即便是樹幹被震成了兩半飛了出去，落葉紛紛揚揚灑滿了整個院子。
“怎麽了!”葉染被這聲音一嚇，也不瞌睡了，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刺啦——”在屋子裏面專心看著書的蘇瑾苑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一個沒繃住將書給撕掉了一頁。
葉染從書房裏面走了出來，看到神色淡漠，但卻顯得有些蒼白的顧霜衣，猶豫再三之後還是小聲問了出來: “誰……誰調戲你了我幫你教訓她!”
“……”顧霜衣面色依舊蒼白的盯著地面。
那條蟲子似乎並沒有被他一掌給震飛，反而落到了地上，現在正在用超出一條蟲子潛能的可怕速度朝他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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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苑和穆秀二人雖然十分鬧騰，但是也不會影響到葉染跟著那些先生學習，每次葉染在學的時候，蘇瑾苑就會與穆秀縮進房間裏面，兩個人各做著各自的事情，也不會打擾到葉染，所以他們二人來了這裏，也並沒有帶來過什麽麻煩。
午後，那先生離開了院子，葉染終於也結束了半天的課程，吃過飯之後便想要回房間去休息一會兒，誰知道她才剛剛走到自己房間門口，就又聽到了一陣敲門的聲音。
最近似乎經常有人來敲門，而且都是在這種古怪的時間來敲門。葉染定住腳步往院門處看去一眼，心裏面仔細的算了一下，自己來這京城裏面日子也不長，除了將軍府的人之外，她總共認識的也不過就穆秀和蘇瑾苑兩個人，將軍府的人是斷不會在這種時候來這裏找她的，而穆秀和蘇瑾苑現在已經在院子裏面住著了，如今來的人，會是誰
難道是顧霜衣提前回來了
葉染很快到了大門口，在下一次敲門聲響起來之前開了門。
出乎葉染意料的，門外並非是顧霜衣，也不是什麽葉染所認識的人，那大門外面站著一個姑娘，一個和她年歲差不多大的姑娘，明眸皓齒，膚白貌美，穿著一身亮色的衣裳，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
葉染開了門之後怔了片刻，而門外面那個姑娘也同樣怔住了。
“你是”半晌之後，葉染先開了口。
那姑娘“哦”一聲，這才像是剛剛才反應過來一般，輕輕撩了自己耳旁的發，聲音清亮的道: “我叫柳鸞。”
葉染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她仍是將自己的名字也說了出來: “商玉。”
停頓片刻，葉染接著問: “有事”
“有事。”柳鸞連連點頭，不覺朝院子裏面探望了過來，看了好幾眼才有些神神秘秘的道: “我是來找人的。”
葉染霎時間警覺了起來，想到之前城書的囑咐，還有顧霜衣說的那些話，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平靜，然後才問了出來: “你找誰”
柳鸞柳眉倒豎，雖然故意做出兇狠的模樣，但是她生得本就靈秀，這會兒做出這表情反而顯得可愛，她似是帶著點脾氣，小聲道: “我是來找我未婚夫婿的。”
“……”葉染怔了好半晌。
現在這院子裏除了那些丫鬟下人，一共就住了三個男人，穆秀年紀小不提，剩下就只有蘇瑾苑和顧霜衣兩個人了，葉染覺得擺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答案有些可怕，然而她卻還是小心翼翼問了出來: “你的未婚夫婿真的住在這裏”
“一定在這裏，我早已經打探清楚了。”柳鸞挑眉， “所以我才特地跑出來找他的。”
“那……你那個未婚夫，可是叫蘇瑾苑”
柳鸞有些吃驚，好似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我為什麽要嫁給蘇瑾苑那種無趣的家夥”
“……”葉染心中一沈，連帶著臉色也沈了下去。
不是蘇瑾苑，那就只會是……
葉染還沒有將心中那呼之欲出的名字說出來，就見面前的柳鸞有些不耐的皺起了眉，不斷朝裏面張望: “我知道穆秀在裏面，你快讓他出來見我!就這麽拋棄自己還沒過門的娘子，跟蘇瑾苑一道在外面鬼混，他肚子裏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柳鸞提到的那個名字是，是穆秀!
“竟然是穆秀!”葉染忍不住驚嘆出聲，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面前這個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她口中的未婚妻竟然是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穆秀!
柳鸞卻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只是問了一句: “怎麽”
葉染連連搖頭，只要不是顧霜衣，是誰都沒關系!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蘇瑾苑不知何時也出了房間，柳鸞一眼就看到了蘇瑾苑，連忙出聲叫了蘇瑾苑的名字，誰料到蘇瑾苑一擡眸看到柳鸞，腳步霎時便僵住了，然後他動作也不見與平日有什麽不同，就這麽面色不變的退回了房間裏面，只是腳步比之從前不知要快了多少。
片刻之後，房間裏就傳來了穆秀的驚呼，然後一顆腦袋從窗戶那邊探了出來。
穆秀的神色看起來十分驚恐，他一眼便對上了柳鸞的目光，不過一瞬他就立即縮回了頭，看起來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柳鸞笑了笑，但聲音卻帶了分寒意，她回頭朝葉染道: “這段時間我們家穆秀打擾到你了，我這就將他帶回去。”柳鸞一面說一面又多瞪了葉染一眼，帶了些警告的意思。
葉染確定柳鸞是在警告她不要跟穆秀有什麽特殊的關系，然而葉染覺得這個警告實在是顯得有些多餘，她就算是對誰有非分之想都絕對不會對穆秀有什麽非分之想，就那個十歲大的熊孩子，連顧霜衣的一根指頭都比不上!
於是柳鸞大小姐也不管葉染，當即就踏進了院子裏面，在葉染和幾個丫鬟下人們驚訝的目光之下，她就這麽一把推開了穆秀房間的門，然後將小個子的穆秀給拎了出來。
穆秀被柳鸞這般拎著實在是不大舒服，一邊掙紮一邊嚷嚷著，然而柳鸞不過瞪了一眼，他便立即乖了下來，那模樣不像未婚夫妻的關系，倒像是母子……
“打擾了，我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柳鸞將穆秀給拎到了大門口，朝著葉染拱了拱手。
葉染睜著一雙眼盯著她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拱個手回禮。
柳鸞說完之後，低頭瞥見穆秀不言不語的樣子，便又拍了他的肩膀，挑眉道: “還不道謝道別。”
“哦，這兩天多謝收留了。”穆秀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這才終於被柳鸞給拖回去了。
葉染瞪著那兩個人離開的身影，心裏面隱隱覺得，若不是因為大街上人太多了，那位柳鸞大小姐或許會扛著穆秀離開也不一定。
然而葉染不知道的是，在離開院子一段距離之後，原本走在前面的柳鸞卻突然停了下來，回頭朝著已經望不見了的小院那個方向看去。
穆秀沒料到柳鸞會突然停下來，他一頭撞到了柳鸞的身上，在身子晃了晃之後才揉著額頭，皺眉道: “幹嘛了”
柳鸞靜默不言，微蹙的眉卻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穆秀見她不答話，連忙又問了一句: “你在看什麽”
“穆秀。”柳鸞倏地回過頭來，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像是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你有沒有覺得，那位商玉姑娘長得有些面熟”
穆秀一點也不覺得，只是仍問到: “怎麽，你見過她可是她說她剛來京城沒多久，她平日裏又不出去，應當不會見過你才對。”
“或許不是最近見的。”柳鸞神色覆雜了些，只是看起來卻仍舊沒有理清個頭緒，她搖頭道: “算了，先回去再說。”
“哦。”穆秀有些不明不白的跟在柳鸞的身後，只是不知為何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葉染那院子的方向。
此時仍是艷陽當空，天上卻已然有了些陰霾，京城裏莫名悶熱了起來。
。
秋風樓。
顧霜衣就站在那秋風樓最高一層的窗口，看著外頭的天色，聽著秋初將近來發生的事情全部說完。
等到秋初說完之後，他才開了口: “替我查一個人。”
“究竟是什麽人，讓你也如此在意”秋初看來十分好奇。
顧霜衣垂目道: “蘇瑾苑。”
秋初一怔，旋即又是一笑，笑容當中滿是風情， “這人有什麽可查的，蘇絡家的寶貝兒子，名動天下的京城第一公子，葉染公主曾經的未婚夫，是個在蜜罐子裏面泡大的家夥，全天下都知曉這人的事情，你還想要知道些什麽”
聽到秋初這話，顧霜衣也沒有過多去解釋，只道: “這人沒那麽簡單，你先查便是，查到了什麽再告訴我。”
“也好。”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憑借秋風樓的能耐也不是不能夠查，秋初點頭答應了下來，只是緊接著又道: “該說的我都說了，將軍那邊的動作也不小了，看來是不打算等到年後了”
顧霜衣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利害，他搖頭道: “不是不打算等，而是等不到了，方才你說豫王府已經有了動靜，豫王府一動，將軍府也不能不動了。”
“皇帝那邊倒是安靜得很，除了之前安排了些江湖上的人對公主動手，似乎也沒有別的動作了。”秋初皺眉，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勁，當今皇上可不是一個會坐以待斃的人。
這其中的緣由顧霜衣也不明白，只是他雖不明白，但卻仍是想得透徹的: “有人在牽制他，只是這牽制或許就快沒用了。”況且皇帝身旁還有豫王，這二人便是京城當中最不可撼動的存在，想要與他們比算計，便是一步的錯也不能有。
更何況，還有一個大師姐在。
顧霜衣微微閉目，待到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他回頭對秋初道: “再幫我一個忙。”
“有事便說。”秋初笑了起來， “我還能不幫不成”顧霜衣的師兄靳言對她有過交代，顧霜衣的事情便是他的事情，她自然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顧霜衣自懷中抽出幾封信來，盡數交到了秋初的手上: “替我將這些信送出去，信封上有收信人的名字，你且記住……一定要將其送到本人手中才行。”
顧霜衣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慎重，秋初也不禁認真了起來，接過那些信，低頭看了看信封上的名字，只是一看之下卻是不禁楞住。
“你想好了”秋初幾乎是脫口便這般說了出來。
顧霜衣頷首，不見有什麽情緒: “我們只能這般做，我答應過要幫葉染，便一定能幫得上她。”
“那要是……”秋初還要再問什麽，顧霜衣卻道: “不會有別的結果的，城將軍他們應該知道，現在他們只能夠選擇信我。”
顧霜衣說得篤定，秋初也想不出什麽別的可能來，猶豫了半晌只能夠同意顧霜衣說得確實是實話，只是顧霜衣兵行險招，且時間如此匆忙，也不知最後結果究竟會如何。
“我會替你將信都送到，你自己小心。”到了最後，秋初只能說出這話來。
顧霜衣似是笑了笑，卻沒有多說，轉身離開了秋風樓。
離開秋風樓之後，顧霜衣又去了一趟將軍府，接著才終於回到與葉染一同居住的院子。
顧霜衣自三年多前離開師門開始，便一直四海為家，之後又被困地牢，這些年實在是沒有什麽好的回憶。顧霜衣幾乎都快要忘記當初自己在師門裏面過的究竟是什麽樣的清閑日子了，然而這段時間他與葉染一同住在這院中，卻是真實的有了家的感覺。
這種感覺並不壞，所以一直以來顧霜衣都十分珍惜這份平靜，只是他心中卻也知曉，這種日子怕是也快要結束了。
他這般想著，便推門走進了院子。
院中一個人也沒有，顧霜衣又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見葉染此刻正趴書房的桌上，有一筆沒一筆的抄著書，只是她不斷打著呵欠，看起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不知是因為太過認真，還是太過困乏，葉染並沒有註意到顧霜衣的歸來。
顧霜衣覺得真實的原因一定是後者，因為他就沒見葉染抄書認真過。只是葉染沒有發現他，他卻也不想進去先開口了。
顧霜衣微微瞥了眼身旁，然後輕輕撚起身旁一棵樹的枝幹，輕輕搖了搖，弄出了些聲響。
然而葉染打著瞌睡，如此動靜卻已然沒能將她的註意力給拉過來。
顧霜衣輕抿著唇，面無表情。
如今已然是冬去春將來的日子，這樹上面掛的葉子被顧霜衣一晃，盡數都給晃了下來，落了顧霜衣一頭一臉，顧霜衣霎時開始慶幸葉染沒有註意到自己的存在了。
動作迅速的清理掉自己身上的落葉，顧霜衣微微擡眸，正要看葉染，卻忽的目光落在了前方不遠處的一片葉子上面。
那片深綠色的葉子上，一條青綠色的毛毛蟲正蠕動著身軀，微微擡起上身，朝著顧霜衣這處靠近。
“……”顧霜衣這輩子，就算是當初面對再兇狠的殺陣也從未怕過，就算是被囚禁在地牢裏面三年也從未對那鹿城城主妥協過，就算是京城那幾尊大佛到了眼前他也不見得有所畏懼。
然而——
是個人就總有死穴。
顧霜衣這輩子，最討厭，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種身軀軟又飽滿，蠕動起來十分惡心的蟲子。
“砰!!!”顧霜衣毫不猶豫，一掌便朝著身旁那棵樹拍了過去，當即便是樹幹被震成了兩半飛了出去，落葉紛紛揚揚灑滿了整個院子。
“怎麽了!”葉染被這聲音一嚇，也不瞌睡了，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刺啦——”在屋子裏面專心看著書的蘇瑾苑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一個沒繃住將書給撕掉了一頁。
葉染從書房裏面走了出來，看到神色淡漠，但卻顯得有些蒼白的顧霜衣，猶豫再三之後還是小聲問了出來: “誰……誰調戲你了我幫你教訓她!”
“……”顧霜衣面色依舊蒼白的盯著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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