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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二位蔡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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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 謝家確實需要有個人在京中坐鎮的。梅丞相去職的風波已過了風浪最大的時候,一座府邸放在京城空著不住, 看著也不像話。程素素最擔心的, 無過於林老夫人年邁, 萬一受不住郊外的寒冷,又是一樁大大的麻煩事。

事情卻卡在了“謝麟必得守孝養望”這一關節上了,孫子都守孝了,兒子也不能落後一吧?於是謝濤謝漣都得在城外住著,兒孫都在城外了,林老夫人也不好在城內。

需要找一個理由。

對於早已參與執掌家務,近來上下都默認她是主婦的情況下,找理由對於程素素而言, 並不難。

謝府門禁森嚴,也是指主人們在府裏住的時候, 一旦沒有了坐鎮的人,松懈是不可避免的。這一點程素素心知肚明, 她沒有再泣血苦勸, 而是回到了自己房裏,將張娘子喚來。

張娘子不知何事,急匆匆趕過來請示。程素素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只是家裏人都不在府裏, 擔心府裏有人偷奸耍滑, 你悄悄地回去一趟, 叫你公爹小心查看……”

此事必得是謝府的世仆去做, 以他們的消息網,才能不著痕跡地查出些事情來。主人家不在家,正是仆人們放鷹的時候,不用早起晚睡,不用小心伺候著,吃酒賭錢也沒個人管,興許還往小花園兒裏游玩片刻,只當是在自己家後院兒。這還是好的,再差一些的,沒了人管束著,偷竊的事情也不會沒有發生。

實則大戶人家裏,小打小鬧的偷偷摸摸哪家都不會絕跡。不過平素上頭有主人鎮著,下頭有管事管著——某些管事也會從中揩點油水哩。法度嚴的人家,是大面上絕不出錯,手裏漏些好處給某些人,而管住大多數人。一個仆人也不讓他沾油水,那是不可能的。

程素素也不會去挑戰人心,只是要借這種弊病生事。

張娘子聽了這吩咐,還道她是要整頓家務立威。想來老相公周年都過了,這家明顯要長房來當,長房的主婦就是全府的主婦,找個由頭發作一批人,裁汰替換都是應有之理。

張娘子道:“娘子放心,這事兒包在小婦人一家身上。”

程素素看她要開大,囑咐一句:“還在孝中,不要鬧得太大。只查有沒有偷竊的事情就好了,主人家不在家,他們輕松些也是應該的,總繃著也不好。”

張娘子拍胸脯保證:“明白,都明白,府裏以往那些事,也都是瞞的多。”

這就是與世仆們講話的好處了,你透個意思,她們就能給你辦好了。張娘子的公公張管事依舊是在城裏看舊宅,因長房得勢,這些仆人的身份也是水漲船高的,如今張管事儼然是府裏一個大管家了。張娘子回來將程素素的話對張管事一講,張管事登時老臉一紅:“留下看門不能叫主人家放心,也是羞人,回去稟告娘子,我必將府裏調理得好好的,等學士和娘子回來。”

張娘子忙勸道:“娘子不要鬧大,只要一兩宗盜竊的案子,能拿到萬年縣去。”

張管事沈吟道:“難道是要有個由頭才好清理?娘子也太小心了些。不過,還是照娘子說的辦吧。”

張管事辦事利落,張娘子回了趟京裏,再出城的時候就假作慌張地稟報程素素:“家裏拿著了兩個賊!”

程素素也故作驚訝:“什麽賊?”

張娘子道:“小婦人回城去探望父母公婆,恰遇到他們逮著幾個賭錢吃酒的。娘子知道的,一旦上頭沒了人管事,他們不用做活計松快了,常湊個局。這回賭得大了,不像是他們能賭得起的,逮起來細審,他們窩裏反互相攀咬,才曉得有偷了屋裏東西換錢的。”

程素素大驚:“怎會如此?送萬年縣了嗎?”

“小婦人就是來請示,是否拿帖子去……”

“你隨我去見官人。”

兩人假作嚴肅去見謝麟,謝麟看程素素緊繃繃的臉上分明寫著“我用力在生氣,快點配合”,將臉埋在袖子裏用力地、無聲地笑了好幾下,拿出臉來的時候又是一臉平靜了:“素素,怎麽了?”

程素素對張娘子道:“你說。”張娘子一長一短的說了,謝麟道:“拿個帖子也沒什麽,東西一定要追回來,萬一有什麽禦賜又或者不雅觀的,可不能流落在外。”程素素道:“禦賜的當然不能流落在外,不雅觀的……府裏哪有不雅觀的東西呢?”

謝麟一笑:“不錯。”

兩人將此事定下,張娘子拿了帖子走了,謝麟才笑問:“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

程素素笑道:“你猜?”

“嗯?你才勸阿婆回京——”謝麟拖長了調子。

程素素嗔道:“你太聰明了,跟你說話一點也不好玩。叫我不高興了,你得給我幹活。”

“但憑娘子吩咐~”謝麟的調子抑揚頓錯,仿佛唱戲念詞兒一般。

夫婦二人一同去向林老夫人請罪:“不想府裏出了這樣的事情,是我們的過錯。”

林老夫人道:“這如何怪得你們?咱們都在這裏居住,管得松,他們自然會懈怠。”

謝麟便趁機請林老夫人回京主持府中事務:“家裏沒個人看著畢竟不行,雖有忠仆,但有一個‘仆’字,許多事便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再者,屋子不住人也不好的。還有一樣,幾個弟弟倒還罷了,我拘著讀書、教導他們做人。妹妹們一年大似一年,在荒野裏陪著我們,人都不機靈,恐說親上頭不大好。”

林老夫人見他還記著這些堂弟堂妹,心裏高興,口上卻說:“她們的婚事好不好,看的是父兄有沒有出息!”

太耿直了!程素素默默地想,也勸:“那也不能與那些手帕交分別得太久,久了,就生疏了。”

林老夫人嗔道:“會生疏的,可見也是不值得結交的。”話雖如此,大家都知道,除了鐵桿密友,也確實需要一些人脈的。

兩人又勸了一回,林老夫人才勉強點頭:“那好吧,我回去給你們看屋子。”

這話可不敢當了,謝麟與程素素忙說:“阿婆獨自回去怎麽行?連個陪著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又請來謝濤、謝漣二人,請他們二人奉林老夫人回城整頓家務。

“都鬧到萬年縣了,也太不像話了,”謝麟抱怨似的低語,“這才一年,說不得還有些外面有司衙門的事要跑,還請二位叔叔多擔待,這書院裏我走不開的。”

謝濤謝漣兩個在郊外住了一年,當初那片激動的孝心也平覆了,回京自然是想的,只是礙於情勢不好提罷了。從趙騫又跟在了謝麟身邊,圍著謝紹打轉,二人就能肯定,這出城守孝板上釘釘是謝丞相的安排!如今已經不流這種守法了,我的親爹!

他們也是有些想回去的,在外住三年,回去都要成土包子了。

有這個機會,二人也半推半就的,謝濤道:“我與四弟輪流回京。”謝漣想了一下,也同意了,他想的是,林老夫人也是要帶幾個孫輩回去的,照這些日子的勢頭,老夫人對二房還有些看顧,要帶著二房幾個小崽子回去,尤其是那兩個小丫頭片子,平時看著就不太正幹,將老夫人交給她們去奉承,可別把這尊大神的心給帶偏了。

兄弟倆必得有一個帶著家眷跟著回去看著!

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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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很快就空了不少,林老夫人及其侍從,以及二房全體、三房全體,都回到了京中。天一書院卻愈發熱鬧了,來的人分兩類,一是真心向學的學子,二是想來蹭個關系的。不為別的,就為能偶爾請來幾個當朝大員上個課,就有人肯花心思擠進山門。哪怕不進門,當成是偶遇,也是不錯的。

謝漣頭頂上沒了林老夫人看著,愈發詼諧了:“哎喲,這哪裏讀書吶!這都是來交際的!”將謝麟氣得對他翻白眼,謝漣看著直樂:“科科,跟四叔生氣了呀,你咬我呀!”

為老不尊!謝麟別過臉去,他打不過四叔的。

謝漣逗了一回侄子,湊近了盤膝坐著:“別太累啦,家裏那幾個小崽子,你阿翁在的時候都沒能全出仕,你這還在孝中,很不必這樣籌劃的。”

謝麟一口咬定:“只是湊巧。”

“好好好,巧就巧。說正事兒,你打算怎麽辦呢?”

謝麟冷笑道:“想來就來,沾了我的好處,難道是白沾的?他們不得給我吹法螺嗎?”

謝漣拍著膝蓋大笑:“你真壞,壞透了!”

謝麟抽抽嘴角:“四叔,你這麽大年紀的男子,講這話,一點也不嬌嗔的。”

謝漣跳起來要打他。

話雖如此,謝麟還是嚴把了書院的質量關,要他與國子監、太學去爭生源,他也沒有那麽大的能量。所以來的多半是去了這兩處國家最高學府的,如果放開了收,那這書院就要成笑話了。

規矩,還是要立起來了的。從學生沒進門開始,就得心裏產生敬畏。什麽樣的身份,謝麟不在乎,但是,學問必須得過關。不要求人人都是棟梁之材(雖然謝麟的心裏應該是這樣),也需要能通過謝麟的考試(他認為自己出卷子的時候很友好)。

雖如此,還是有些人自知不能通過入學考,想走點私人關系。求謝麟是沒用的,求到謝漣的,他一問三不知。便有人求到了老師頭上。

這一日,史垣又來授課,在山門外“巧遇”到了父子三人,當爹的是襄陽侯蔡端,兩個兒子與史垣能扯得上一些關系——

“楞著做什麽?還不快點向你們老師行禮?”襄陽侯雙手一擺,行雲流水如打太極,兩個兒子被他推到了前面。

蔡七、蔡八如今也二十來歲,本以為是到了可以授官的年紀,不想親爹將他們拖出來上學!見了鬼了,他們才不要讀書!字也識了,書也讀過幾本了,哪怕因為家裏兄弟太多,國子監太學的他們名額不夠,家學裏混著不就行了嗎?

襄陽侯心裏也是苦的,他兒子多啊,生的時候開心,人丁興旺,養的時候也養得起,可是要養好就麻煩了。先放到李丞相家學裏蹭了一回,沒學會好風氣,還欺負同學!收回自己家裏來,狠打幾回呢,面子上是行了,可本事是真的不行。

襄陽侯到如今妻妾累計給他生了近二十個子女,活下來的兒子也有十個,要當爹的一個個給安排好了前程個個都富貴無憂,累死他也不能夠。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找個好老師,頂好是有大背景的,以後能當靠山的,現在花再多的錢,也是劃算的。自己的兒子,總不能等自己百年之後去給別的富貴人家當幫閑吧?

天一書院就入了他的法眼。

史垣表情怪異地:“啊?他們?”

襄陽侯搓著手道:“這個,他們以前小不懂事兒,現在都發誓要學出個人樣兒來了!要是不學好,您只管教訓,我話撂在這裏,打死無怨!”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啊,你們知道這書院是誰開的嗎?

史垣抹不過面子,只得說:“謝芳臣的規矩你也是知道的,他自家親戚也不知道拒了多少,姓謝的也不知有多少投不進這門裏的。我給你帶進去考上一考,旁的是不敢保證的。”

襄陽侯老鬼,對史垣道:“您不是還有個學生麽?”吹吹枕頭風啊!我寧願現在花點錢,送點禮。

史垣猶猶豫豫地:“先隨我進去吧。”

襄陽侯笑道:“那就有勞了。”十分無賴地將兒子塞給了史垣,自己跑掉了!他若在,兒子不通過,就得他領回去了。他走了,這活計成了史垣的,看史垣的面子,謝麟得略委婉一些。只要委婉了,就是有接受的可能了。

於是,史垣一臉詭異地帶著兩個紈絝,進了書院的大門。蔡七郎一臉苦相:“先生,我們兄弟知道讀書好,可就是……不是那個料子呀……”真不是不明白,天生沒那根筋,有啥辦法哦。讀不好書而做官的也不少嘛,他們也不要名垂青史,就是混個富貴日子,這要求不過份吧?他們的爹好歹是襄陽侯啊!

他們一提謝麟就容易想起來他老婆姓程,就容易想起來“程肅”,就容易反射性的渾身發疼。並不想進這家書院。

史垣語調有些奇怪地道:“說不定,你們進去之後,就想讀書了。”時至今日,要史垣相信程素素當年沒整到這倆,他也是不信的,回想一下,處處沒有破綻,但程素素本人就是最大的破綻了。

不出意外的,蔡七、蔡八被考得一臉菜色,是肯定不能通過的。謝麟只看了他們答的第一道題,就想請他們滾球。看史垣的面子上,才沒有讓他們立時就圓潤。哪怕是幫閑,他也看不上這倆貨,想用勳貴世家的關系網,他也能挖到幾位有能力的世家子弟,而不是兩個二逼。

史垣咳嗽一聲:“好啦,你們先出去等著,我捎帶你們回去。”

二蔡被考得暈頭轉向,連爭取自己回去的話都忘了說,有鬼追著似的退了出去。才走幾步,便聽到一個女子的聲氣:“問過門上了,是史先生來的,聽說還帶了兩個學生來考咱們書院。”

另一個好聽的聲音問:“是什麽人呢?”

“這個婢子就沒打聽到了。”

“咦?”

二蔡一點也不想跟書院的人打交道,本是避到一邊。被這一聲疑問一撩,鬼使神差地擡起頭來,兩處都站住了。蔡七捅捅蔡八:“怎麽有點眼熟呢?是見過嗎?謝家有這樣的一個郎君?”

二人正在努力搜索記憶的時候,只見廊下青衣俊美的書生,扇骨打著手心,微微一笑:“大蔡兄、小蔡兄。”

MD!

想起來了!他長得像那個死鬼程肅啊啊啊啊啊!

這笑的模式太特麽有特點了!多少次噩夢裏出現,一笑之後自己就會被打!

尼瑪!就說了,跟書院犯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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