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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から好きという感情がわからな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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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から好きという感情がわからない

23.

即便已經變成交往中的情侶關系,晝神幸郎也有絕對不會告訴千穗理的秘密。

正因為是珍視之人,才不能吐露內情。

事情還要從千穗理剛上國中時說起。

晝神幸郎沒有辦法不去猜測千穗理突然說出“以後不再一起玩了”、變得冷淡的原因。

以己度人,晝神幸郎忍不住會想,是對他的討厭已經積累到千穗理無法忍受的程度了嗎?對於晝神幸郎小心翼翼地表現出來的一點點真實,千穗理不能理解,甚至厭煩到要疏離了嗎?

千穗理此前從未表現出任何想要拋棄他的征兆,所以,又或許只是純粹的,千穗理的爸爸媽媽不願意讓她和他一起玩了呢?

晝神幸郎從未將猜測問出口。

千穗理為什麽和叔叔阿姨吵架,為什麽用悵然的語氣說“幸郎,你還不懂啊”,為什麽上了初中以後就不再和他一起玩,為什麽上女校……所有這些為什麽,直到千穗理國三的時候,聽到爸爸媽媽閑聊到赤穗家叔叔阿姨為了叛逆的女兒操碎了心,晝神幸郎才知道答案。

“說是叛逆……一個勁想把女兒往新娘學校送,這做法也未免有些……”

“哎,千穗理那孩子也不容易……”

而他為什麽會在意上述問題,晝神幸郎是在千穗理離開長野以後,才慢慢想明白的。

在那之前,千穗理是“姐姐”。

“赤穗千穗理,不覺得很傻嗎?兩個穗,感覺好惡心。”

“隨便什麽都好,高木,山田,久世……哦,晝神也不錯。”

“幸郎,要是我們能交換身份就好了。你來當赤穗家的兒子吧,我去當晝神家的小女兒。”

是千穗理的話,爸爸媽媽一定會很喜歡。晝神幸郎想起媽媽有時候會抱怨“誰讓我第三胎又生了個臭小子”,不禁這麽想。

“……果然太不切實際了。還是和阿姨說一下,把你討過來當弟弟吧。赤穗幸郎聽起來還不錯?”

這也沒實際到哪裏去。之前不還說赤穗幸郎好難聽的嗎?

而且,本來在討論的不是千穗理的姓氏嗎?

“就算我變成千穗理的弟弟,千穗理還是姓赤穗啊。”

“哦,也對。果然,我還是不想嫁人,算了吧。赤穗就赤穗。”

怎麽突然和嫁人扯上關系了?晝神幸郎一時間沒轉過彎來。

千穗理並不太適應和人的肢體接觸。收到招子姐姐摸頭和擁抱的時候,晝神幸郎看到了她僵硬的後背和無措的指尖。然而,可能是從招子姐姐那裏模仿來的姐姐對弟弟的行為模式,千穗理在第一次提起想要晝神幸郎作弟弟之後,就經常覆刻這兩種行為。

與其說是千穗沈浸於“姐姐”的身份,不如說是他晝神幸郎屈服於千穗理對“弟弟”的特殊待遇。

這樣主動、積極的千穗理,晝神幸郎並不討厭。

他很清楚,招子和千穗理是不同的。

為什麽?

因為千穗理不是真正的、有血緣關系的姐姐。

……僅僅是這樣嗎?

就和比同齡人都高大、並且一直在猛竄的個頭一樣,晝神幸郎的青春期來得更早、更迅疾。

他第二性征發育的第一個標志不是變聲,而是夢/遺。

那是晝神幸郎小學六年級,千穗理剛升入國中的時候。

“千穗理姐姐,為什麽不和我玩了?”

夢裏的他委屈地問。

撒嬌的語調,親昵的拖長了音的稱呼,一切都和現實不同。晝神幸郎發現自己在夢裏更懂得利用優勢博得別人心軟。

“幸郎以後還會有很多夥伴的。”

“可他們都不是千穗理。”

夢裏的晝神幸郎把寫著千穗理名字的排球還給她:“我不要這個,我要千穗理。”

“哎,好吧。” 千穗理苦惱地接過球,想了想,然後抱住了他,安慰般拍拍他的背,“那我就再陪幸郎玩一陣子吧。別生氣啦。”

不愧是現實主義的千穗理,在夢裏都不會給出“永遠”的承諾。

心裏的委屈無處宣洩,晝神幸郎賭氣一般將這個擁抱埋得更深。

好奇怪,隔著球和衣物都能感受到千穗理胸前的弧度,柔軟的觸感。

晝神幸郎一面想著,一面嗅到千穗理頸間沐浴露、洗發水混合的香氣。

夢境果然不講科學道理。千穗理的氣味在醒來後也久久不散去。就算清洗過了,短褲和床單仍舊傳來和千穗理擁抱的時候體會到的酥酥麻麻的快感。

千穗理當然不會知道這些,只是,晝神幸郎很難喊出“千穗理姐姐”了。

24.

很多時候,晝神幸郎會覺得自己身上背負著許多人對“晝神”的期望。在期望之上,則是千穗理艷羨、嫉妒又釋然的覆雜神色。

其實,對於千穗理的離別,晝神幸郎並非毫無頭緒。在腦內覆盤了無數次個千穗理的相處經過,他已然知曉千穗理羨慕他的自由。

“真的,真的發自內心的喜歡嗎?”

記憶裏,千穗理在反覆確認後,沈默了半晌,轉換了話題。

溫柔的千穗理,明明很希望他能夠反抗家裏人都在走的道路,卻因為他說喜歡排球,而什麽都沒說。

晝神幸郎不知該如何開解千穗理糾結的情緒。如果將事情攤開來說明白,無疑是對千穗理自尊心的踐踏,也是對她這份溫柔的背叛。

如果沒有千穗理,晝神幸郎不會意識到能追逐自己喜愛的事物是多麽難能可貴。

愧疚、同情,以及不想傷害千穗理的心理作祟,晝神幸郎選擇了沈默放任二人關系遠去。

然而內心的聲音從未止歇。

緩解過他的不安和痛苦的千穗理,他是不是從來沒有回報到她?

對於千穗理來說,晝神幸郎是可有可無、輕易能夠割舍的存在嗎?

……我要努力、再努力一點,不能辜負千穗理。

哪怕升入國中以後很少能和對方見到面,晝神幸郎也沒有動搖。

他把千穗理送給他的排球帶到了優裏西中學宿舍。它會靜靜躺在桌邊,代替千穗理陪伴、警醒他。

看著小太郎的笑臉和千穗理的筆跡,仿佛能夠忘卻一切煩擾。

……仿佛。

實際上,晝神幸郎並不能做到無憂無慮,煩擾並不會唯心轉移,消失無蹤。

如果一件事的結局大概率不會完美,還會傷害到他人……晝神幸郎很想大聲宣告他不會去做這件事,然而現實是,不得不做。

曾經期待的比賽,尤其是和強者的比賽,成為了壓力的源泉。

勝利,唯有勝利是能展示給不在場的人看的“我奔跑過”的證明。

勝利,為了勝利,一絲一毫的失誤也不能被容許存在。

當人是一根緊繃的弦的時候,任何一點細微的波瀾起伏都能發出巨大的異響。

對國三的晝神幸郎而言,這異響,就是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將千穗理當作憂苦之慰聖母的一瞬間。

那是在一個尋常的、訓練後的、疲憊的晚上。

下一場比賽的對手是誰?該如何面對強敵?會不會存在突如其來的不可抗力,比如世界末日,讓明天的自己不在出席訓練的部員之列?

現在的狀態究竟是對是錯?現在的他到底在做什麽?未來所要走的道路又是什麽?

黑暗的夜色會讓人恐懼,然而房間內白熾燈刺眼的光芒讓晝神幸郎聯想到體育館內的頂燈,即便亮如白晝也令他感到心驚。

窗外笨重的夜色傾吐著暗沈的氣息,空氣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潮濕與壓抑,一切的未知裏,只有千穗理的面容如此清晰妍麗。

晝神幸郎伸出了手,接過象征避難所的授衣帶。

一種美妙的神聖香味。他為她敬禮。

“千穗理……”

如夢初醒。發出囈語、念著千穗理的名字睜開眼的時候,目光對上了擺在正對著床的書桌上的排球,晝神幸郎猛然驚出一身冷汗。

不是說,要讓千穗理的排球代替她本人來監督自己的嗎?

……他現在這是在做什麽?

是因為千穗理離開長野縣去寶冢讀書了,感到寂寞了嗎?

僅僅因為自己的一點不安、頹廢與無力,不過是做了一次不被選擇的人、覆歸人類的常態變回孤寂的個體,就沈醉在綺夢中,單方面地用腌臜不堪的欲念掠奪千穗理的身體?

如果排球就是千穗理的眼睛,如果千穗理知道了,會不會怒斥他“好惡心”?

……千穗理會寬恕他嗎?

不,在這之前,千穗理就該生氣了吧,在他一次次地徘徊在迷霧中,難以分辨方向、習慣性地盲目前行,又猶豫地裹足不前的時候。

千穗理說過,比起他人的認可,沿著百分百相信的道路奔跑更重要。

可他並沒有做到相信。

……是不是,晝神幸郎這個人,並沒有那麽喜歡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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