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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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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我老豆說過, 夫人是女中諸葛,不出手則已,一旦動手就是致命一擊。”

褚英豪看向面前的外國女人, 笑著恭維:“現在看, 果然是名不虛傳。”

伊頓夫人不置可否笑了一下,她拿著高腳杯, 一旁的弗裏曼給她續上紅酒:“你如果誇我是武則天,大概就不用再加個前提了。”

一年多的時間,她的中文進步很快, 也知道了中國的一些歷史名人。

褚英豪楞了楞, 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他自覺已經是美化了,褚愛東原話說她是吃人的黑寡婦。

他尷尬地笑了一下,剛要說點什麽打個圓場。

伊頓夫人便微笑著道:“功勞是諸先生的, 不然也很難集齊這麽多罪名,大部分的證據和證人都是諸先生提供的,我不能獨攬功勞。”

褚英豪偽造證據, 再找幾個“汙點證人”, 伊頓夫人買通林薇公司的內部的員工, 坐實林薇的罪名。

證據都是確實存在的, 只不過這些不是林薇做的,或者不確定是林薇做的,比如說法國領事的事情,但配合“人證”就可以落實林薇的罪名。

這樣的證據雖不嚴謹,但有港英政府的撐腰, 警局負責“調查”,林薇這一次再無翻身的可能。

林薇最不應該的就是惹怒港督, 借著天星小輪事件和福升開戰,擴大了影響,導致民眾給港督起難聽的外號,叫他大肚總督,讓他被英國方面問責,在國際上的聲譽變差。

港督把天星小輪事件的責任按到了林薇身上。

他可不是個“大肚”的人,之前是不得已,被迫忍耐,現在港城終於恢覆穩定,是時候騰出手來收拾她了。

況且執行人是伊頓夫人,港英政府只是配合,最後就算是不成,他也可以摘出去,這對他有益無害。

褚英豪連忙謙虛道:“這是應該的,沒有夫人的幫忙,我也無法順利接管東方實業,怎麽感謝都不為過。”

只可惜老爺子太倔,死都不肯轉讓股權,他又不能真的把老東西給殺了,不然一堆等著分財產的親戚,還有那群虎視眈眈的私生子,只能暫時把人控制起來。

董事會的老家夥不是那麽好對付,因為內亂,東方實業的股價一瀉千裏,沒人相信他的能力。正在他焦頭爛額之時,是伊頓夫人向他伸出援手,幫他穩住了局勢,兩人的合作是水到渠成。

“以後要是有需要差遣的地方,伊頓夫人只管開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褚英豪再次表達感謝。

伊頓夫人扶著臉,聽著身後的翻譯,露出明艷動人的笑容,她搖曳著酒杯:“你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男人,但是很多人都只是說說而已。”

啊?

褚英豪看著面前美.艷的女人,不自覺地咽了下唾沫,手中的刀叉都快握不住了。眼前這個女人看起來很危險,而被她盯上的自己,像一個會被隨時吞吃掉的獵物,他覺得父親的形容太準確了。

他擠出一個笑容,說道:“只要您開口,我一定會盡力幫你辦到。”

“盡力啊,”伊頓夫人嘆了口氣,“就這麽一會兒就變了,男人果然不靠譜。”

褚英豪腦門冒汗,他忍著擦汗的沖動,有些尷尬地說道:“夫人不如先說說是什麽事情?”

伊頓夫人“啊”了一聲,笑著道:“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就是看你們的華人行太破舊了,是時候應該整修一下了。”

褚英豪的臉色立時變了,華人行大廈在寸土寸金的中環,她這一開口要的就是東方實業最重要的資產之一,她不會是一開始就打的這個主意吧?

他有種被盯上的感覺。

華人行歷史悠久,是四十多年前由林赫英等幾位華人合資買下的一塊地,他們在中環蓋起來第一座華人投資的大廈,洋人不屑於與華人一起辦公,所以裏面的租戶都是華人,因此得名為華人行。

後來華人行產權幾經變動,最後被褚愛東用不太光彩的拿到手中。

雖然華人行已經有些老舊,和身邊的樓宇比看起來不太體面,但卻是東方實業的重要產業之一。

他硬著頭皮說道:“這個還要董事會……”

“我相信你的能力,”伊頓夫人笑顏明媚,“現在東方實業資金短缺,出售華人行難道不是一個最好的選項嗎?”

話是如此,但是賣給你哪裏可能賣個好價格?

賤賣的結果就是被董事會罵,他的聲望會再次下降。

“真的這麽為難嗎?”伊頓夫人輕嘆了一聲,“其實我要是真的想為難你,完全可以在幫你之前提條件,我現在說就是在表達我的誠意,一個合作對象的誠意。”

最後兩個字她說得輕慢又撩人,但你要是認為她是在勾.引你,那大概就會鬧出笑話,這更像是一種惡趣味,戲弄男人的惡趣味,看著男人對她或是著迷,或是恐懼。

她知道男人的弱點,能輕易地說到對方的痛楚。

“你現在是東方實業的掌權人,是該做點什麽,讓他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人,你還記得你的父親是怎麽做的嗎?他的決定向來不容他人質疑,人人都稱頌的決定,只會讓你成為傀儡,只有這樣的決策才是你立威的機會。”

褚英豪楞住了,他看向她:“你……”

伊頓夫人循循善誘:“我當初在福升也是和你一樣,要證明自己不是要做得多好,他們會覺得那是應該的,而是要他們知道你多兇。”

褚英豪很自然地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受到的嘲諷,董事會的老東西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廢物,其他人露出輕蔑的嘲笑,如此明目張膽,他手掌忍不住攥緊,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最後他咬牙道:“我一定會盡力,不過大概需要一些時間。”

“沒關系,”伊頓夫人扶著臉,笑容依舊動人,“我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

最後一句聽在褚英豪耳中,說不清楚是安慰還是威脅。

就在伊頓夫人半哄半強之下,褚英豪下定了決心,不就是少賣一點嗎?

那麽大的一個東方實業,也不差一個華人行。

褚英豪走了,弗裏曼忍不住皺眉:“咱們幫了他這麽大一個忙,就只要一個華人行?”

伊頓夫人輕嘆了口氣,“你不要對我們的合作夥伴這麽兇狠,會把他嚇走的,”說著她莞爾一笑,“有他在,我們才好掌控東方實業,華人行的價值不在於現在,它現在確實是有些不起眼,真正值錢的是那塊地,一旦重新翻修,將會成為中環的下一個地王。”

身懷異寶,卻懵懂不知,她最喜歡這樣的人了。

弗裏曼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伊頓夫人的眼光,他是十分清楚的,到現在為止,他從未見她有過失手過,她看準的是對方的咽喉要害,只要是到合適的時機,她就能精準地收割戰果。

難的不是鎖定目標,而是那個時機,比如羅恩被股東告上法庭,比如東方實業的內亂。

他對伊頓夫人說:“匯豐那邊剛打過來電話,說麥克有事兒要約您見面,對方很急,任何時間,只要您有空他就可以赴約。”

伊頓夫人笑著閉眼,輕輕地吸了口氣:“他確實該著急了,他的3億貸款快要長翅膀飛走了,他如果還能穩坐泰山,那他這個大班就不太合格了。”

“他怕是要為自己之前的傲慢感到後悔了。”弗裏曼評價道。

“希望如此。”

……

愉景灣,開闊的高爾夫球場,伊頓夫人此刻一身清涼的黑色運動裝,沒有華服的裝扮讓她看起來有種別樣的幹練典雅,但高挑豐滿的身材,修長的小腿,還是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艷麗。

此時的麥克無心欣賞,到現在他一桿球都沒有打出去,而是在伊頓夫人打球的空隙,給自己找個說話的機會:“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恩怨,但你這麽做卻是壞了我的事情。”

伊頓夫人目光追著打出去的球,青青草地,滿目清麗,她輕輕地呼吸了一下,輕聲說道:“我聽說您喜歡打高爾夫,苦練了快一年,今天終於有和您見面的機會,您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可是我怎麽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斥責的話,麥克先生……”

她看向西裝革履的麥克,藍色的瞳眸瑩然生光,“您是不是太不紳士了?”

這個女人,麥克咬牙,這是在報覆他之前的幾次拒絕。

他壓下怒火,緩了情緒道:“我並不是針對你,也沒有看不起女人,和匯豐打交道,至少要先展示一下你的能力,不然就算見面也是給雙方造成困擾,這一年多的時間,我並沒有見到福升有什麽起色,只看到你在媒體頻頻露臉,大有成為香江的親善大使,根本沒有把力氣用到福升的業務發展上。”

伊頓夫人立時露出失落的表情,“您這麽說,就太讓我難過了,這要有個過程,我很努力,不然也不會站在這裏,”說著伊頓夫人又露出笑容,表情溫柔又暧.昧,“他們都說誰認識匯豐大班,就高攀了財神爺,我一直在為此努力,站在這裏,我想我離成功大概只差一步之遙。”

麥克好久都沒有這種想要發瘋的感覺了,這個女人實在是讓人光火。

他忍耐道:“你這麽做,不會讓你得到一個真誠的合作對象。”

伊頓夫人搖搖頭,她扶著球桿,看著草地上重新裝好的球:“你說你沒有看不起女人,但事實上你對我接管福升很不滿意,如果是一個男人,無論他有沒有做出成績,您都不會這麽傲慢,畢竟福升是港島最大的企業,第一大洋行,沒道理如此傲慢,可現實是你寧可接受董事會其他成員的約見,也不願意見我,這讓我在福升很難堪,您不知道您的這個舉動,給我造成了怎樣的麻煩。”

“那是因為你……”

“那是因為我是女人,你的要求更高,我需要做到像那位林小姐一樣,你才會屈尊來見我,這個難度,您覺得是正常嗎?”說著伊頓夫人低頭笑了一下,“不過沒關系,我取代她也是一樣的。”

麥克有些不耐地道,“我不管你想取代……”他話至一半,突然停下來,說道,“取代她?”

伊頓夫人滿意地笑了:“赫姿的股權質押在你手中,林薇是赫姿的靈魂人物,她沒了,赫姿算是倒了一半,現今的情況,她是不可能再翻身了,您早晚都要給赫姿找個買家的,可是有這個能力的人,恐怕不是那麽容易找的。”

“你想要赫姿?”麥克直接道。

伊頓夫人微笑著道:“赫姿有現在的成績,功勞也有我的一份,事情最難的一關總是在開始,他們的品牌故事中還有我的名字,沒有我的助力,赫姿不會走到現在,您不覺得比起一個中國人,一個英國人更適合來出任這個品牌的負責人?林薇現在有心無力,她的願望自然由我來替她實現。”

麥克深深地看著她,棒球帽下的女人靜靜地看著他微笑,一派典雅風範,他此刻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羅恩的失敗或許不是偶然,她的野心讓人感到心驚,她不是媒體口中那個美麗仁愛的女人。

伊頓夫人擺弄著手中的球桿,慢條斯理地說道:“按照規定,銀行是沒有經營權的,只能托管,您早晚都要為赫姿物色買家,這種情況誰敢接手?但我不一樣,如果是我,你就不用擔心那三億貸款能不能償還,難道還有比我更適合的人嗎?”

說完她放下球桿,看向麥克。

麥克看了她一會兒,說道,“你需要證明你自己,”他平靜地道,“你應該知道赫姿易主的前提是什麽。”

“我明白,”伊頓夫人微笑著頷首,“我只是在寬您的心,林薇的入獄不會讓您三億的貸款消失,您大可以隔岸觀火,耐心等待赫姿新的主人。”

麥克不再說什麽。

他走的時候,伊頓夫人微笑著道:“今天可惜了,希望下次您能願意下場和我打幾桿,那我將會十分榮幸。”

麥克吐了口氣,走了,弗裏曼去送他。

麥克一直沒有說話,弗裏曼也沒有主動挑起話題。

走到門口的時候,麥克才開口道:“這就是你看中的女人?”

弗裏曼露出一絲驕傲的笑容:“她是不是很不一樣?”

麥克看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過了一會兒,說道:“你根本無法掌控她,她是個狠毒的蛇女,不會滿足於現狀,胃口會越來越大。”

弗裏曼走到前面,為他打開車門:“那也是個美麗的蛇女,不是嗎?”

麥克站在車門前看著他,沒有說話,他覺得弗裏曼中毒太深。

兩人認識很久了,但是他一直不知道這個朋友竟然如此癡迷一個女人。

弗裏曼嘆道,“您對她還是有偏見,如果她是個男人,你或許就不會這麽想了,羅恩的手段更殘忍,這您是清楚的,”他緩了聲音,說道,“她很喜歡您那句‘資本家沒有祖國’,並引以為名言,既然資本家沒有祖國,那麽也不該分男女,只看結果,她現在不是已經證明自己了嗎?”

麥克不再說什麽,彎身進入車中,留下一句:“只要你不會後悔。”

弗裏曼站在原地,看著駛離的黑色汽車。

“真是個固執的男人。”身後傳來伊頓夫人的聲音。

他回過頭,微笑道:“不要這麽說,他的態度已經松動了,對結過婚的女人他一向抱有偏見,現在我們只要等就可以了,等他看清現實。”

“坐以待斃可不是我們的風格,”伊頓夫人接過服務人員遞來的外套,說道,“想要幫她的人太多了,我們要控制住輿論。”

說到這個,弗裏曼臉上的笑容淡了不少,他深吸了口氣:“這個賀新……”

他走上前,替伊頓夫人整理頭發:“你確定傅文帆可以?”

“大概快要出結果了,”伊頓夫人露出迷人的笑容,“相信我們的傅先生會帶回來一個好消息給我們的。”

……

傅文帆扶著賀新坐到沙發上,比起之前矍鑠的精神狀態,此刻的賀老爺子滿眼疲憊,佝僂的身體仿佛又蒼老了幾歲。

這些天他動用所有人脈,為了林薇的事情,奔走了一個多星期。

一方面要給警局和港英政府施壓,一方面要應對處理輿論。

關於警局對林薇指控的罪名,最開始市民是持懷疑的態度,林薇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惡徒,但有報紙開始“有理有據”地分析,主要指向一個觀點,如果沒有使用見不得光的手段,她的財富怎麽可能積累得這麽快?一個女人,她是靠著什麽走到現在?

大家都知道做生意有多艱難,她卻一路綠燈,從奶茶店到赫姿,她順利得不可思議,

報道故意不提林薇的商業手段,引導民眾往陰謀論聯想。

輿論瘋狂地將林薇推向幫會勢力,各種各樣的流言滿天飛,把她形容成一個滅絕人性的毒婦。這裏面流傳得最廣,“可信度”最高的就是說她是法國領事被害事件的真兇。

當初福升已經獲得女神的舉辦權,但最後林薇怎麽強搶過來的,到底了發生了什麽?

當時發生了兩件事情,一是法國領事的死亡,二是福升爆出行賄黑料。

這就很值得懷疑了,哪裏有那麽多的巧合?這兩件事讓人細思極恐。

但站在林薇的角度,這分明就是顛倒黑白,明明是她的東西被搶了,再拿回來的舉動反倒成為了一種陰謀的掠奪。

賀新老爺子低調了一輩子,因為林薇,在媒體上公開發聲為她的人品作保。

之後袁國棟也發聲說不相信林薇能做出這種事情,並且稱讚了她的商業才華,她能獲得現在的成就並不讓人意外,報紙上已經將她起家的過程扒得差不多了,至少不應該質疑她這方面的能力。

兩個大佬出來說話,還是素有品德的人士。

報紙上開始陸續有人為林薇發聲,說這是港英政府對華商的打壓,林薇是第二個霍家,不過是摘桃子的手段,他們這次的手段更粗暴。大家可以做看客,但是沒敢保證第三個受害者什麽時候出現,會不會落在你我身上。

一時間,華商人人自危。

賀新發動徽州商會,並聯系各商會組織發表聲明,要求港府做出回應,並且公布所有證據,公開透明地審理此案。

聲明一出,大家紛紛響應,要求港府給市民一個滿意的答覆。

一切看似在像往好的方向掉轉。

轉折出現在香江大學的公告,林薇被開除了。

公告說校園不是藏汙納垢的地方,所以對林薇做出開除的處理。

意指林薇的品行有問題。

這讓很多人感到不解,如果不是確定了,香江大學為什麽這麽快做出開除的決定?他們又不是警局,不是法院,總要審理有結果再說,發生了什麽?

香江大學在港城有著無可撼動的地位,培養了很多名人,五十年間向港城甚至是內地輸送了大量的人才。

香江大學的公告被各種解讀,很多人認為林薇是真的犯罪了,不然香江大學不可能這麽言之鑿鑿。

賀新揉著額頭,眉宇間帶著深深的倦意。

“文帆……”他輕聲道,“到底怎麽才能破局?”他像是在問傅文帆,又像是再問自己。

對手太強大了,不止是福升,還有港英政府。

要多大的能量才能與政府對抗?他實在想不到破局的辦法。

“有辦法的。”傅文帆低緩的聲音對面響起。

賀新猛地睜眼,看向站在他對面的人。

青年端著剛倒好的熱茶,放到賀老爺子的手邊的茶幾,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是還有籌碼沒用嗎?”他笑著道,“您完全可以用它和福升談判。”

“什麽?”賀新看著他,突然覺得面前的人變得有些陌生,那笑容帶著不同以往的詭異。

是錯覺嗎?

“您為什麽這麽不信任我?阿公是我在世界上最親的人,連你都這麽對我,你知道我有多寒心嗎?”

他在賀新身邊坐下來,慢悠悠地說道:“你手裏的那些債轉股,不打算用?”

賀新勃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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