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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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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長峰甫一踏入正屋, 滿屋子不知生死的小妖映入眼簾,他的身形便晃了三晃。

緊接著,他甚至沒有擡頭看看坐在高臺上的白術, 踉踉蹌蹌地開始在底下尋找著什麽。

白術想要出聲, 左護法連忙給她使了個眼神。

於是她偃旗息鼓地抱著胳膊癱坐在高座之中, 垂著眼皮衡量長峰。

整大屋內的妖怪們都閉上了嘴,由著長峰動作。

一只一只小妖被他翻過了身, 仔細看過了面孔,可似乎每一只都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他面如金紙, 幾乎無力支撐。

左護法不解道:“你要找誰?”

長峰仍舊沒有回答。

他的手上、身上站滿了小妖們的血, 他顯得萬分狼狽, 可他毫不在意, 只是發了瘋一般的在找著什麽。

有眼睛的妖怪都看出了他的恐懼。

他在恐懼著失去。

這太明顯了。

連高臺上的白術都失去了好戰的心思,只好奇地看著長峰。她有些不屑, 因為長峰是只海族, 她又有些不解,海族還會在臨東城有什麽牽掛嗎?

其實也沒有過去很久, 長峰終於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找到他想要的那只妖怪。

他像是尋回了遺失的寶物一般跪倒在地, 在長長地嘆息後,鄭重地將那只妖怪抱在了懷中。

如果此時有哪位神仙降臨, 說這是他降下的神跡,在場的妖怪們都不懷疑,長峰會成為他最為虔誠的信徒。

那只被他抱在懷中的小妖雖然傷得很重,但仍有一絲氣息, 長峰拼了命地將自己的妖力傳到她的體內,試圖驅散她體內每一縷魔氣。

直到那只小妖吐出了一口氣, 呼吸變得平緩,長峰才珍重地將她輕輕放在地上,擦凈她臉上的血汙,轉頭看向高座上的白術。

此時的他恢覆了冷靜,與剛剛那個失態的妖怪判若兩人。

他朝白術拱手道:“城主也看到了,我在臨東城有重要的存在,如果此次我能提前知曉,那麽她一定不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這裏。”

長峰一身染血,面容堅定,即便容貌普通,也自有一番風采在,臨東城眾妖面面相覷,似乎都相信了他的說辭。

唯有白術不置可否,她譏諷道:“如此說來,你在東海並不是什麽大人物,也說不上話,更不了解東海的計劃,那麽我可以問問你嗎,既然你如此不重要,為何刃剎寧願自己去坐我臨東城的大牢,也要將你保下?”

“城主可否想過,如今的情況,正是刃剎想要的結果呢?”長峰不避不閃,正面看著白術道,“正是將一個不重要的我擺在明面上,有些事才能做的更為穩妥。”

“這樣看來,你承認臨東城遇到的這兩次事端都與東海有關了?”白術咄咄逼人地壓下身來。

“是或不是,城主心中已經有了定論,恐怕聽不得一只海族的解釋,如果長峰此時否認,請問城主是否會相信?”

白術嗤笑一聲:“你在狡辯。”

“城主要這樣想,長峰也無法。”

這間大屋中只有長峰一只海族,高臺上坐的,地上流血的,旁邊虎視眈眈的,都是臨東城的妖怪,小妖們的血流淌在大屋中,流淌在大街上,流淌在臨東城妖怪的心中。

血債血還。

他們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長峰一只妖怪說的是與不是,已經無人在意。

長峰環視一圈,心中有數,他又朝白術拱手:“但我終究是海族,也能與東海說上幾句話,如果城主信我,請讓我代為寰轉,東海與臨東城之間,終究是以和為貴。”

“信與不信,終究結果不會變。”白術閉上眼,沖護衛們擺手道,“將他帶下去,關在……看在你說的有幾分道理的份上,就關在後院中,由重兵看守。”

長峰沒有表示異議,等到護衛們上前時,他才忍不住開口道:“這只妖怪,她傷得很重,懇請城主救治。”

白術眼睛沒睜地冷笑道:“我臨東城的妖怪,每一只都不是什麽活該去死的草芥,不勞海族操心,我看你不如擔心自己。”

護衛們不再讓長峰發言,請他離開。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地上那小妖一眼,順從地跟著護衛們離開了大屋。

高臺上的白術等到長峰離開後,示意左護法去查看地上那只小妖。

左護法湊近看清那只小妖的面容後,不由得咦了一聲。

“這不是前些日子因為與捉妖道起了沖突,被關進牢中的那只鶴妖章飛嗎?”

“哦?”白術睜開了眼,疑竇叢生地打量著虛弱的鶴妖,“我記得你曾與我說過,這只鶴妖出身大山,只不過與捉妖道們起了一些齟齬,並不是什麽大事,現下帶著兩個徒兒在城裏做工?”

白術對臨東城隨意一只小妖的出身都心中有數,左護法對此似乎習以為常,他左右晃晃脖子,思考了一會兒道:“據我所知就是如此,我並沒有在她身上發現什麽異常之處,不過,叫我二弟過來?”

“不必。”白術揉了揉太陽穴,向後一倒,將身子深深地陷進了她鋪著華麗皮草的高座中,“她名章飛,想來與東海章部有所牽連,不過這也無妨,妖怪本就活得長,論起關系來各個都能扯上,罷了,她如今在哪個妖怪哪兒做工?你給點靈藥,讓她管事給接回去好生養著吧。”

“說來也巧。”左護法苦笑道,“她的管事今日正在城主府上,方才與你道別呢。”

白術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悅,沈聲道:“聞月?”

左護法搖了搖頭。

“哼。”白術板著臉,“在小翠那兒做工也是一樣,全都跟龍族糾纏不清,你把小翠叫來。”

聞言,左護法朝身旁的妖怪使了個眼色,那小妖立刻心領神會地退出了大屋,沒過多久,一頭蓬亂綠發的小翠便一臉茫然地隨著小妖走了進來。

“城主大人,我與聞月是真心要與鶴老板拆夥,從此以後不再與東海扯上關系了,你要明鑒啊!我真的是真心的!”

沒等白術先開口,小翠緊張地絮叨上了,啰嗦了一堆表忠心的話,又慌慌張張地去看左護法的神色,仿佛以為自己被叫來是因為城主反悔,要把她宰了祭旗。

“閉嘴。”白術不耐煩的打斷了她,沖她揚揚下巴,“那只鶴妖,在你那做工呢,這回也受了傷,你帶點藥,給她領回去養著。”

小翠這才看到面前的章飛。

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這會像是死了一般,悄無聲息地躺在地上,她肩膀上破了個大洞,正在緩緩地愈合,只是看著血肉模糊的,整只妖也躺在血泊之中。

小翠駭住了,她連滾帶爬地來到章飛身前,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

“她還活著,我們……方才已經有妖救治過她了。”左護法好心地出聲道。

小翠的眼中含著一汪淚。

她小心翼翼地按照左護法的指使將章飛托起,由兩個護衛幫忙,帶著章飛回去她們在臨東城的家。

臨東城被妖魔襲擊,待在宅子中的眾鳥妖除了小翠和章飛師徒都沒有出門,僥幸躲過了,正惴惴不安地互相討論著,小翠就帶回來了這樣的章飛。

工友們都嚇壞了。

他們收拾起通風最好的正房,將章飛安置在裏頭,幾個最為手巧的鳥妖戰戰兢兢地給她上了藥,年歲最大、妖力最強的幾只鳥妖輪流給她輸送妖力。

小翠站在門口看著,沒有做聲。

怔忪了片刻,小翠想起章飛還有兩個小徒兒還在學堂中,若是醒來沒有看到,恐怕她會擔心,便返回城主府去接孩子。

工友們留了兩只守在章飛房間裏,其餘都在外頭蹲成一排,悶悶不樂地暢想著。

“我若是鳳凰就好了,聽聞鳳凰眼淚可以活死人,那我現在就能把章飛治好了。”麻雀玲玲哭哭啼啼地說道。

“那我要是玄鳥就好了,玄鳥心包治百病呢。”九九撇撇嘴。

“我們什麽時候離開這裏?”大雁錘頭忽然換了話題,出聲問道。

沒有妖怪接話,大家倏地沈默下來。

“之前不是還說要離開臨東城嗎?那時候還沒有妖魔出現在城中,這會章飛都被傷成這樣了,外頭還死了那麽多妖怪,怎麽還不走了呢?九九你說,你不是鬧得最兇。”錘頭硬邦邦地質問著工友們。

九九低著頭不說話。

錘頭又問玲玲:“那你說!你上回也說要走。”

玲玲偏開頭不敢看錘頭。

“你們都不說是吧。”錘頭黑著臉,氣沖沖地說著,“是因為你們雖然弱小,不值一提,可是你們心中也有一口氣。”

“憑什麽弱小的妖怪就不能有好好生活的權利,憑什麽東海已經擁有了那麽大的一片海,還要來染指我們腳下這一點點地方,憑什麽他們打我們就要讓,我們難道一輩子都要躲躲藏藏,離開了臨東城,天下之大,又有哪裏可以容我們茍活!”

錘頭一口氣說完,喘著粗氣,眼睛紅紅的。

“我不走了,我要站在城主這邊,如果城主需要我這樣沒用的妖怪,我就站出來,我不要做孬種活一輩子,我要堂堂正正地死!”

“就你是英雄。”九九捂著眼睛,別別扭扭的說道。

“小妖怪也可以當大英雄。”玲玲含著淚,憧憬地托腮看著天。

“我不想當英雄,我只是覺得我無處可去,臨東城就是我的家,我想保護它。”一只呆呆的極樂鳥發言。

“……你們。”屋裏的章飛不知何時醒來,聽到了工友們的宣洩,“你們都是好妖怪……”

“章飛醒了!”

工友們一窩蜂的湧入了房間裏,簇擁著她。

“你疼嗎?”

“餓嗎?想吃什麽?”

“你別擔心,小翠去接章無毛他們了,你好好休息。”

章飛虛弱地笑了笑,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需要別的。

她艱難地伸手撫過自己的傷口,這裏實在是好痛,可是,在她失去意識的時候,她似乎感覺到了一股格外熟悉的妖力從心口流過。

章飛這邊思索著那熟悉的妖力。

這邊妖力的主人被白術重兵看守在城主府的後院之中,雖然沒有限制他在院中的自由,但圍著這間小院的諸多妖怪和他腳下密密麻麻刻畫的法陣,都顯示著白術的戒心。

長峰沒有逃離臨東城的心,此番他來這兒,是被人委以重任。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袖中鏡,將妖力輸入鏡中,等待著那邊的應答。

等了許久,久到長峰以為那邊不會應答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怎麽?”鏡中顯出一位俊美的男妖,他頭戴金冠,眼尾上挑,瞧著危險極了。

他的聲音夾在一片絲竹之聲、喧嘩哄笑聲中,顯得有些失真。

長峰便知曉了即便此時天還大亮著,他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開始尋歡作樂了。

不,或許他們並不是剛開始,而是昨晚的盛宴直到第二天的現在還沒有結束。

真是荒唐的大妖啊。

長峰垂下眼,掩飾住心中所想,語氣平淡地問道:“今日臨東城遭妖魔襲擊,死傷慘重,而這件事事前我卻沒有得到半點消息。我想問問兄長,之前所言,臨東城的一概事物都交由我來處置,是否還作數。”

東海龍族二王子,也就是章缺角的兄長,商溟君。

商溟君聽了這話,緩緩轉頭,視線從手中的酒杯上,轉移到鏡中的章缺角幻化而成的長峰臉上,他笑嘻嘻地反問道:“我讓你做的事,你做成了沒有?被白術像條狗一樣溜,她讓你把刃剎交出去,你就交出去,你覺得你像什麽?你不如我養的一條刃部走狗,你還有臉質問我?”

“白術並非無知小妖,她妖力強大,統領臨東城十萬妖怪,身後也有三眼真人為依靠,兄長難道認為,我與刃剎兩只海族上門,言行中恐嚇一二,她便將整個臨東城拱手送上嗎?兄長,用手段,白術不會低頭,此事還需徐徐圖之。”

長峰長篇大論地講道理,試圖打動商溟君,但顯然商溟君並不想聽他的辯解。

他摟著懷中的嬌媚小妖,冷笑道:“徐徐圖之?怎麽徐?徐到太子直接登基,將我與母親一塊兒殺了?”

說罷,他眉目中浮現出陰森戾氣,手不輕不重地掐在懷中小妖的脖子上,低聲道:“允許你叫我一聲兄長,不等於你就能與我平起平坐了,你不過是個雜種,就應當我說什麽,你做什麽,弄清楚自己的地位。”

他越說語氣越陰森,手也失控的開始用力,緊緊扼住懷中小妖的脖子,越來越緊,直至小妖不住地在他手中掙紮、翻起白眼、失去意識。

隔著山海的距離,長峰死死地握著拳,眼睜睜地看著一只小妖喪命於商溟君的手中。

下一刻,商溟君將失去氣息的小妖扔在一旁,左手隔著鏡子在長峰的脖頸間晃動著。

“記住你是什麽東西。”

他坐在龍宮中的王座上,手指合攏,狠狠一捏,遠在臨東城的長峰被隔空扼住,無法呼吸。

“記住你是什麽東西,徵陵。”

長峰,不,章缺角的五臟六腑跟著劇痛起來,他已習慣了這樣的疼痛,他想要狠狠地咳嗽,可是他的脖頸幾乎被他遠在東海的兄長扼斷,連一絲新鮮空氣都無法汲取。

“記住。從現在開始,你乖乖待在臨東城,不要擅自做主。”商溟君收回了扼住章缺角的手,漫不經心地理了理因為動作激烈,而有些紛亂的頭發,“哦,對了,也可以幫我給白術帶個話。”

商溟君剛剛品嘗過死亡,眼角染上了一抹紅,他揚起一醉生夢死的笑容:“告訴白術,如果明天天亮之前沒有帶著臨東城成為我的妖,那麽我就自己來取啦,到那時,恐怕場面不會太好看。”

他咯咯笑著,欣賞著鏡中章缺角捂著胸口不住地顫抖,遺憾地說道:“以前你還會叫一叫,現在聲也不出了,真沒意思。”

章缺角放下了手中的鏡子,中斷了與商溟君的通話。

他捂著胸口,死死地咬著牙,不讓一絲一毫的哀嚎從嘴角溢出。

用來保護他僅存的尊嚴。

守在門口的護衛們彼此對視一眼,其中一只朝著城主府的前院走去。

護衛來到了前院的一間廂房前,等待著裏頭的妖怪傳喚。

廂房裏,左護法正在點起三只香,敬告面前掛著的神仙畫像。

畫像中是一位長相威嚴、身體健壯的神仙,手持一把長刀,額上另有第三只眼。

畫像下還有一副牌位,上書混元太始真人幾個大字。

左護法虔誠地跪在蒲團之上,口中喃喃自語,將臨東城面臨的困境悉數說給了神仙畫像。

語畢,他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站起身來將手中的三只香插進了香爐之中。

“唉,也不知這回的危機究竟能不能安然度過。”左護法憂愁地望著神仙畫像,“東海龍族為了那王位打破頭,打得爹不是爹兒子不是兒子,在海裏打不好嗎,臨東城何其無辜。”

“大哥,別在真人面前絮叨。”房間中忽然出現了另一只長脖子妖怪,不讚成地看著左護法,“萬事求神,不如求己。”

“你這話有城主那味了。”左護法笑瞇瞇地揶揄弟弟,“怎麽樣,事情弄清楚了嗎?”

“弄清楚了。”

右護法皺著眉頭,心事重重地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對著念道:“鶴妖章飛,出身十萬大山,由海族章部某妖撫養長大,她有三徒,分別是東海龍族三王子徵陵,某豬妖,某象妖。”

“啊。”左護法恍然大悟,“那我們關在後院的那只海族豈不是。”

右護法凝重地點了點頭:“方才守著他的護衛來報,說他與東海聯系了。”

“這可麻煩了啊。”左護法胡亂晃蕩著脖子,哀嚎著,“好大一個麻煩,要是東海真的打過來了,把他拖出去能退兵嗎?”

“恐怕以他在東海尷尬的地位……”

“好了我知道了,我去找白術商量商量。”

左護法抹著額頭上不存在的汗,顫顫巍巍地晃著脖子朝正屋走去。

路上又碰上了看守章缺角的護衛來報:“右護法,後院那海族要面見城主。”

“我是左護法……無所謂啦,我知道了,你們把他帶過來吧。”

左護法等了一會兒,等到護衛們將章缺角從後院帶了過來。

此時章缺角的面色青白,並不好看,時不時還要悶聲咳嗽,顯然身有隱疾。

左護法好奇地上下打量著他,嘀嘀咕咕地說道:“東海王子怎麽過的如此淒慘。”

章缺角沈默不語,沒有半點要回答的意思。

左護法碰了個軟釘子,尷尬地晃了晃脖子,領著他往正屋裏找白術去。

因為最近與東海的摩擦,白術日夜都被耗在了城主府,一星半點與小妖們玩樂的時間都沒了,她此時正在坐在高座上聽著底下妖怪們匯報城中各處的防護措施有何需要加強,越聽越煩躁,一頭漂亮銀發被她自己揉成了雞窩。

“哪裏不行你們自己去弄好不就行了嗎!”白術絕望地撓著頭發。

底下妖怪還要再問,餘光發覺左護法領著一只海族走了進來,立刻識趣地閉嘴退了下去。

“又有什麽事?”看見左護法和章缺角,白術崩潰地癱在高座上,痛苦地捂著臉,“海族要打過來了嗎還是,幹脆打過來得了,我與他們碰一碰,贏了大喜,輸了我給臨東城陪葬!”

左護法溫和地看著白術耍無賴,譴責道:“城主大人,在龍族三王子面前可不能這般憊懶。”

“你又變成東海三王子了?”白術面無表情地看著章缺角,一臉嘲諷地頂著雞窩頭坐直了,“幹脆說你就是消失許久的東海龍王,只不過你遇到了大際遇,返老還童回來覆仇,我們在座的妖怪每只借你一點妖力,等你覆仇成功十倍奉還。”

章缺角頂著長峰的化形一言不發。

左護法在一旁輕咳一聲。

白術攤手道:“好好好,三王子,你找我什麽事?”

“二王子讓我轉達……”

“不必轉達了。”白術打斷了他,“直說他們打算什麽時候過來取我的臨東城吧。”

“明早前。”章缺角握了握拳,“城主應當今晚前便疏散城中無辜的小妖。”

白術沒有答話,轉而看向她座下一只四方臉的小胡子:“你認為呢?”

那小胡子還未來得及答話,章缺角向前一步,直言道:“我知曉城主建城的本意,城主不畏懼東海,何苦又將城中懵懂無知的小妖們拖上這艘船,再遲就來不及了。”

白術哼了一聲,也俯下了身子:“三王子不必激將我,就如你所言。”

章缺角朝白術拱了拱手,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

這時左護法使勁地拉長了自己的脖子,慢悠悠地將腦袋送到了白術耳旁,悄聲了說了些什麽。

白術聞言挑了挑眉,看向章缺角的眼神中帶了幾分暧昧:“師父徒弟這種,我還沒試過呢,下回倒是可以嘗試一下。”

左護法立刻將腦袋擋在白術面前大咳特咳起來。

章缺角面不改色,仿佛沒有聽懂白術說了些什麽。

他見白術已經采納了他的介意,主動道:“該說的我都說了,若是我兄長真的率部來取臨東城,城主也可試試將我拿出去擋一擋。”

“你真有用,你那兄長就不會把你丟在這兒了,也不知有何圖謀,我又不好殺了你,唉,到時候再說,罷了,把他關牢裏去吧。”白術趕蒼蠅一般揮著手。

章缺角正待轉身,白術又叫住了他。

“你不會就長這樣吧,我聽聞神龍後裔各個容貌非凡啊。”

“沒錯。”章缺角硬邦邦地回道,“我就長這樣。”

到了傍晚,全臨東城都響起了白術的聲音。

“……臨東城、我,都是不願意做東海某個王子的附庸,但迫於他們給的壓力,城裏已經不再安全,想要離開的妖怪,盡快離開,一小時辰後,臨東城將封城。”

宅子裏的妖怪們都擡頭聽著,城主說完話後,他們許久都沒有發言。

章飛看著周圍一言不發的工友,輕笑道:“方才還放下了豪言壯語,這會兒又怕了?”

“你怎麽不走啊。”章飛拋出來的問題,九九避而不談,反問道。

“有一個很重要的妖還在城中。”章飛看向窗外絢麗的晚霞,“他在這裏,我便不會走。”

“不過。”章飛又補充道,“還是得把章無毛和章少牙送出去。”

兩個小的原本聽出了師父的言外之意,知曉了師兄恐怕也在城中,正高興或許能相見呢,又聽得章飛要將他們送走,都鬧起脾氣來,說什麽也不肯走。

“師父就是偏心,為什麽師兄可以留在城中,我和師弟就要被送走。”章無毛說著說著,頭往下一栽,當著一屋子鳥妖的面滿地打滾,骨碌碌地從每只妖怪的腳上滾過,“我不要走不要走,我們要在一起!”

章少牙也不吭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有誰要讓他走誰來把他抱走的架勢。

一屋子雞飛狗跳,鳥妖們紛紛被章無毛碾到了腳,疼得直叫喚。

章飛原本就沒好透的頭更疼了。

她勉強支起身子,氣憤道:“還不快停下來,若是東海打來了,我這樣樣子,誰來照顧你們!”

“不要師父照顧,我們還能照顧你呢!”

章無毛一邊滾,一邊誇下海口。

鳥妖們被章無毛碾得受不了,全變成原形,飛在屋裏。

一時間屋子裏一群各式各樣的鳥兒們你撞我我撞你,羽毛飛了一地,哎喲之聲不絕於耳。

章飛被飛羽糊了一臉,幾乎沒被悶死,正想呵斥章無毛別鬧了,又吸進來一鼻子羽粉,咳得驚天動地,差點沒過去了。

海族襲擊城主府的爆炸沒把她炸死,妖魔作亂沒把她咬死,可憐的章飛卻好生生地在宅子中要被羽粉嗆死。

章飛奄奄一息地看著一屋子亂象,試圖再一次制止章無毛的作惡。

就在這時。

天邊卻忽然傳來轟隆隆地聲音。

大地也跟著震動起來。

一眾鳥妖緩緩落地,靜靜地聽著。

章無毛也不敢再鬧,呆呆地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天。

躺在床上的章飛什麽也看不到,疑惑道:“這是怎麽了?城主不是說明早嗎。”

沒有妖怪說話。

半晌,章少牙直直地望向遠方,喃喃道。

“是欺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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