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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白飯的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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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白飯的滾蛋

自賈蘭上族學後,瀟春雪便與李紈商議族學寬松,未免賈蘭耽誤學業,每日下學,由瀟春雪考教賈蘭功課。

賈蘭與賈菌要好,不但在族學裏二人同桌而坐,賈蘭還時常帶賈菌回來。

賈菌是榮國府近派的重孫,其母少寡,獨守著賈菌。瀟春雪冷眼觀察幾日,覺得賈菌人品可靠,又憐他與賈蘭一般幼年喪父,無人管教,便叫賈菌每日先與賈蘭一起回來,待她考教功課後,再回家去。

賈蘭心善,與瀟春雪道不如每日叫賈菌吃了飯再回。

瀟春雪便問他:“賈菌在這裏用飯,他母親在家豈不孤單?還是說將他母親接來與我們一同用飯?若是日日如此,多兩雙筷子不算什麽,但他家並未難到此處,長此以往是恩是仇?”

賈蘭急道:“我並無此意。”

“我知你無意,但家中人口眾多,豈是人人都能明白?若是有那沒掌眼的奴才怠慢他們母子,豈不傷了你們兄弟情分?”瀟春雪勸道:“你與菌哥交好,是你二人投緣,不因其它,此事你不如問問菌哥的意思。”

事後賈蘭與賈菌商議,賈菌不願每日來賈府用飯,此事作罷。

賈菌母親聽說瀟春雪每日考教賈菌功課,心中感激,特來謝了一番,每月叫丫鬟做些上好針線送給瀟春雪,還時不時帶些禮物與李紈走動。

瀟春雪怕不收,賈菌母親心下不安,便收下,亦有回禮相贈,還特意囑咐不要外傳,賈菌母親自然答應。

若是賈蘭、賈菌功課好,瀟春雪還會額外獎勵一些小東西,李紈也經常拿些吃食,叫賈菌帶回家去。

這日賈蘭、賈菌下學歸來,瀟春雪見他二人面色不好,叫他們默書又發現賈菌書匣子摔壞了,便知期待已久的鬧學堂終於開演。

於是瀟春雪先將人都打發下去,作出給他二人留臉的模樣,等人都下去,才故意板著臉問道:“這是怎麽了?菌哥的書匣子怎麽壞了?”

賈蘭是個省事兒的,只說學堂有人打鬧,不與他們相幹。

賈菌卻是個淘氣不怕人的,當下將秦鐘、香憐、玉愛、金榮拌嘴,賈瑞偏袒和稀泥,寶玉小廝茗煙等人與金榮等人互毆,李貴等大仆制止等等情形一五一十說個清楚。

“他們為何拌嘴?”瀟春雪一臉好奇問道。

賈蘭搶著道:“想來不是什麽大事,一時爭執罷了,三姑姑快別問了。”

瀟春雪不理賈蘭,只與賈菌道:“菌哥,你說。”

賈菌剛要張口,賈蘭忙扯住賈菌衣袖,在他耳邊悄聲道:“那等腌臟事,豈能與三姑姑這未出閣的女子說。”

賈菌反應過來,當下紅了臉,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

瀟春雪坐在上首,見狀一拍桌子怒道:“你們敢在我面前弄鬼,快說。”

賈蘭、賈菌皆不敢答。

“好,你們不說我這去問二哥哥、問秦鐘。”瀟春雪冷笑道:“學堂那麽多人,挨個問,我就不信沒人說。”

說罷,起身就走。

賈菌見瞞不過,便含糊著將薛蟠包養學內好幾個小學生,寶玉、秦鐘、香憐、玉愛四人流言久已,金榮等人醋妒等事說了出來。

賈蘭在旁急得直跺腳,生怕汙了瀟春雪的耳朵。

瀟春雪裝出一副驚疑不定之態,顫聲問道:“此事當真?”

賈菌見她如此,心中暗悔一時嘴快,只好硬著頭皮道:“只是流言,未必是真。”

賈蘭在一旁連連點頭附和。

瀟春雪見他二人如此,不敢再演下去,生怕大事化小,便鄭重道:“讀書人名聲最重,眾口鑠金豈能不防?何況族學本是讀書的地界,怎能這般烏煙瘴氣,不成體統!你們即刻與我去回老太太,一字一句都不許落下。”

兩人一聽要回賈母,便知此事難了,本不大願意,瀟春雪便道:“學堂烏煙瘴氣,你們在裏頭能學些什麽?咱們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族學是我我族根基所在,萬不能有失。”

賈蘭、賈菌聞言心中一震,使命感油然而生道:“三姑姑說的是,咱們這去回老太太,還學堂清明。”

瀟春雪一笑,三人到了榮慶堂,恰無旁人在內,瀟春雪帶著兩人進屋,賈母見三人憂形於色,不免問道。

瀟春雪只說有下情稟告,請賈母屏退眾人。

賈母見賈蘭、賈菌不似往日活潑,還以為是兩人闖禍,遂命人下去,只留鴛鴦在側。

誰知竟聽到二人說起族學種種不堪,又事涉寶玉,賈母只覺五雷轟頂,不由一口氣沒上來,向後倒下,眾人忙上前扶住。

鴛鴦本離賈母最近,急忙給賈母順氣。

瀟春雪也顧不得別的,要去請大夫。

賈母拂開鴛鴦,抓著瀟春雪道:“不必去,我沒事。”

賈蘭忙奉上茶,賈母喝了定定神,竟流下淚來泣道:“寶玉他,”哽咽地說不下去。

瀟春雪原不在意賈寶玉等人,見此只好先安慰道:“老太太別急,二哥哥性情體貼,這是他的好處,旁人怎麽知曉,想來是那起子小人嫉妒二哥哥,背地裏中傷他,胡言亂語的,誰能信他們的話,他們必不敢說到臺面上,終究無礙的。”

賈母聽了這話才好些,瀟春雪又故意道:“薛大哥怎能如此,我必要告訴姨媽,叫她管束些。只是我不懂,薛大哥給那些小學生錢做什麽,二哥哥與秦鐘他們關系好,也是世間常情,怎麽能編出些話來。”

“什麽要緊的事!小孩子們年輕,饞嘴貓兒似的,哪裏保的住不這麽著。從小兒世人都打這麽過的,別告訴你姨媽,傷了親戚情分。”賈母說完,才覺這話不當對瀟春雪說,又描補道:“你薛大哥是個實心的,想必是看那些孩子家貧可憐,送些錢財叫他們好度日,你還小,不知世間小人多,見沒有他們的份,嘴裏便沒有好話。”

瀟春雪像是有些尷尬,小聲道:“都是我不好,還當什麽大事,忙忙來回老太太,倒叫老太太受驚了。”

賈母將瀟春雪摟在懷裏道:“好孩子,你聽了這些話,不告訴我,又告訴哪個去。”

瀟春雪借機道:“我聽聞族學原系始祖所立,恐族中子弟有貧窮不能請師者,即入此中肄業。凡族中有官爵之人,皆有供給銀兩,按俸之多寡幫助為學中之費。特共舉年高有德之人為塾堂,專為訓課子弟。

可如今學裏太爺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也是有的,那賈瑞聽著不是個好的,來學中雖都是族裏人丁與些親戚的子弟,但俗語說的好,一龍九種,九種各別。

學裏人多了,難免龍蛇混雜,有些下流人物混在裏面。這次秦鐘都傷到了,倒不如借此整治一番,以整學風。”

賈蘭、賈菌在一旁應和。

賈母想著三個孩子還小,哪裏懂得整頓學風,但看三人小大人模樣,故意逗樂道:“你們想怎麽整治?”

“我聽說只有極個別孩子交些束脩給學裏太爺,大部分都是白去聽課,學裏又管茶又管飯的,倒是白養了些小子。”瀟春雪離了賈母懷抱,掰著手指給賈母算賬。

賈母點點瀟春雪鼻尖,樂呵呵道:“可見是做了兩年生意,長進了,還會算賬。”

“治大國如烹小鮮,世間道理想來都是相通的,去年大年前我偶然聽鳳姐姐說這幾年莊子收成不若往年了。”瀟春雪覷著賈母臉色道:“若是學裏子弟長進,莫說白養著,便是多用銀子又算的了什麽。只是我想著白給的東西,難免不珍惜。再者,有些人讀書不大通,卻又別的天分,在學裏倒是白耽誤了他們。

咱們家雖人丁興旺,但好些年沒出眾子弟入仕,也沒聽說有自謀生計,有所成就的,焉知不是榮養太過的緣故?

不知有多少人只等年紀大了,到兩府謀個差事,便算終身有靠。說來都是一個祖宗,實在不好回絕,可哪裏有那麽多差事給他們?自古以來不患寡患不均,長此以往必生出是非?還請老太太細想。”

聽到此處,賈母才真正正視瀟春雪,問道:“依你看該當如何?”

“這頭一件塾堂需從外頭聘好的來,咱們家的再好,終究都是親戚,抹不開情面下手管教,”瀟春雪見賈母並不反對繼續道:“再者,以後學裏不再免茶水飯食,每月一考前三名可得獎勵,前十名者可免茶水飯食,族裏出束脩。餘者與外面學堂同價交束脩,自個帶飯,連續三月墊底者逐出學堂。”

賈蘭、賈菌都道這個主意好,賈母並不吭聲。

“這是我今日初聞此事的一點想頭,也不知對不對?妥不妥貼?能不能成?”瀟春雪先自謙,接著換了語氣斬釘截鐵道:“族學事關一族興旺,不可輕忽,我是賈家的女兒,既然知道了,斷不能袖手旁觀。”

賈母聽完,直視瀟春雪許久才道:“你方才所說,萬不可向別人洩露一個字。”

“孫女知道。”瀟春雪微微頷首,恭順答道。

接著賈母嚴令鴛鴦、賈蘭、賈菌三人,不可對旁人多言。

三人忙答應,賈母便叫瀟春雪先待賈蘭、賈菌下去,看著三人背影,賈母長嘆一聲。

瀟春雪三人出了榮慶堂,賈菌擔憂道:“瞧著老太太氣狠了,怕是生了我們的氣。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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