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食言之人（4）

察覺到掌燈從自己身邊經過時，祁子玨只覺得五臟六腑忽然翻江倒海一般地逆轉，他想不通為什麽昨日還很好的兩個人，今日為何會忽然變得這般疏遠，他想不通為何一向唯唯諾諾的掌燈，為何突然會如此決絕地要離開自己。

昨日不是還讓她給自己過個生日的麽，想到這裏，祁子玨悲從中來，他慌忙地向後伸出了手，及時地抓住了掌燈的衣袖，毫無尊嚴地挽留道：“等等，你先別走。不是說好了，明日要給我過生辰的麽？你就這麽走了算什麽？”

聞言，掌燈心頭一緊，不得不承認，在聽到祁子玨這番挽留的話語後，她有些動搖，但下一刻，她忽然想起了白人九，可也就是夜舟，當初是對她如何欲擒故縱、假意取信的，於是又瞬間恢覆清醒，重返理智，她將手中的劍又逼近了祁子玨幾分，毫無感情地開口道：“就當我食言了。公子，請你把手松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聽到這裏，祁子玨如同被一盆涼水澆了下來，整個人沒了一絲力氣。他癱坐在椅子上，瞬間松開了手，也同時死了心。原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不是相濡以沫、惺惺相惜，而是裝模作樣，一盤散沙，一吹即散；原來從前兩個人之間的一切美好，不是高山流水，而是一場大夢、一廂情願。

算了吧，不管出於什麽原因，既然人家不願意再繼續跟在他身邊耽誤自己了，那麽他這個眼盲腿瘸、還不定期發病的鬼樣子，又有什麽資格和能力挽留對方？或許能為她最後做得一件事，就是讓她自由地離開。

“好，你走吧。”祁子玨終於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他仰坐在那裏，最後說了句：“山高路遠，後會無期。”

掌燈聽到這句話，心像是被擰成了麻繩。可她終究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曾經容她避難的地方，也離開了那個曾經接納她所有毛病、面對她可疑身世不曾過分追問、並依然願意教她劍法、許她留下的劍閣二公子。

曲終人散，雪花也再一次應景地飄落下來，潛入祁子玨的衣襟之內，冰冷著他的四肢百骸，但他此刻絲毫不覺得冷，只覺得一切過往煙消雲散、太不真實。

這時，忽然有人從背後為他披上了一件衣服，祁子玨瞬間狂喜，急忙抓住對方的手，問道，“掌燈，你回來了？”

卻聽見疾馳尷尬的聲音響起：“咳咳，公子是我，疾馳。”

剎那間，祁子玨的手松了開來，苦笑一聲，不再言語。

不遠處，阿黃從它的窩裏懶洋洋地鉆了出來，在院子裏溜達了好幾圈，仿佛在尋找它心中唯一的主人。未果，遂來到祁子玨面前，向他求助。

祁子玨聽到了阿黃的腳步聲，仿佛被拉回現實。他拍拍手，示意阿黃過來，並用那冰涼的手摸了摸阿黃的頭。只見他面帶苦笑，頗有耐心地對阿黃說道：“你是要找她嗎？可她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們兩個都被她遺棄了。”

阿黃歪了歪頭，根本不懂祁子玨在說些什麽，於是又吠叫了兩聲。

祁子玨神情暗淡，將阿黃擁入懷中，自言自語地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怪我沒有留住她。阿黃，真的很抱歉，我留不住她。”

這一番話，聽得一旁的疾馳心裏十分傷感，他也不明白為何掌燈要走，那個曾經在驪山偶遇、後來誤打誤撞跟自己同進問天劍閣小築服侍二公子的神秘丫頭，如今居然就這麽無緣無故、毫不猶豫地離他們而去…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是啊，為什麽啊？祁子玨一夜無眠，想了一個夜晚，也沒有想出答案。

-------------第九十回食言之人（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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