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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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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刺客

一炷香以前,在忠義堂後院的與荷亭內,正坐著一名身著紫裙、長發如瀑的年輕女子,真真是杏臉桃腮、明眸皓齒、眉目如畫、膚若凝脂,神態較俏,好生可人。

可此時此刻,伊人卻垮著一張小臉,盡是惱怒之色。

原來,她的貼身丫鬟天兒方才為她斟茶,但她一會兒嫌太燙了,一會兒又嫌太涼了,又不準天兒去換過,只將那茶杯留在桌上,劈頭蓋臉地數落著那可憐的丫頭。

那丫頭對此似是已經見怪不怪了,只跪在其身前,垂下頭去,靜靜聽著,並不作聲,也不辯駁。看來,是已經跟隨對方多年,深谙自家小姐脾性了,心中知道小姐並非真的嫌棄茶水冷熱,而只是心情不佳,找個由頭,把心底的氣宣洩出來罷了。

此時,在與荷亭的東南方向上,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一名陌生中年男子,身著忠義堂弟子服飾,鬼鬼祟祟地向紫裙小姐二人悄聲靠近。

那名陌生的中年男子最終在一株大槐樹後躲好,看著眼前的一幕,輕蔑地一笑,露出了不屑的神情,自言自語道:“看來是位嬌生慣養的傲慢小姐,如此便也沒什麽可惜了,看我今日便取你性命!”說罷,便暗暗運功,並準備將手上的三枚銀針,以三個不同的角度射向那名紫裙小姐。看樣子,對方竟是避無可避了。

就在這時,另一名身著青衣的年輕女子恰巧從西南處向與荷亭走來,只見這名青衣女子個頭不高,頗為瘦削,發絲稀疏,不見簪釵,衣著清樸,像是個堂內丫鬟,細看那臉上更是容顏不濟,面色欠佳,除去眉眼以外,其他地方看著甚至有些別扭,卻十分有底氣地輕喚了一聲:“紫嫣,怎麽還不來吃飯,在這裏同個丫頭置氣?”

聞言,那名紫裙女子應聲回頭。而此時,陌生男子手裏的銀針已經是箭在弦上,蓄勢待發了。但聞這聲呼喚,陌生男子面色忽變,掌鋒微微遲疑,妄想收回銀針,可三根銀針已如逝水,怎可收回。

經此變故後,三枚銀針方向皆偏離了原先的方向,並順勢在空中打了個彎,其中一枚落在那名喚紫嫣的小姐的腳下;另一枚竟然刺進了那名跪地丫鬟的背部,丫鬟應聲而倒;而最後一枚,則與紫嫣擦身而過,徑直紮到了其身旁那盞被百般嫌棄的茶杯之上。那無辜的茶杯瞬間炸裂開來,落入池中,撲通一聲,驚起了一圈圈水紋漣漪。

電光石火之間,那名名喚紫嫣的女子與青衣女子皆是大驚失色,不禁沿著那暗器方向看去,大約是在東南方向。再仔細看,那大槐樹後分明藏匿著一名身著堂內服飾、看上去卻十分眼生的中年男子。此刻,他正行蹤鬼祟地躲在樹後。

下一刻,這位紫嫣小姐已經亮出雙刃,看來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而那陌生男子見狀,稍微遲疑了片刻,急忙轉身逃竄而去。

可忠義堂的防守又豈是兒戲,在青衣女子的呼叫聲下,那名陌生中年男子瞬間便被後院守衛團團圍住,卻又在眼見逃脫無門的情況下,當眾服毒自盡,一命嗚呼。

見此情形,後堂的守衛頭領哪敢怠慢,急忙派人去前堂稟告堂主裴尚武,卻一把被那名青衣女子攔住。只聽青衣女子開口說道:“等等,前堂正有客人在,此事暫且不宜聲張。你只管去前堂,將此事偷偷說與大師兄聽,讓他先過來處理便可。”

聞言,那名弟子十分聽話地領命而去。

果然,不一會兒,陸沖便趕了過來。可他不知道,就在不遠處,祁子琰竟然也一直尾隨在他的身後,悄無聲息地跟了過來。祁子琰內功不弱,若是有意隱藏氣息及步伐,尋常守衛確實很難能夠發現他。對於自己成功混進後院這件事情,祁子琰心裏頗有些洋洋得意:看來忠義堂的守衛也不過如此,且讓我看看後院發生了何事。想到這裏,他將自己藏在假山之後。

陸沖則是神色匆匆,疾速而來。抵達現場後,他先是環視四周,定眼一看,見紫嫣與青衣兩個人都完好地站在那裏,這懸著的心,才放下來一大半來。

隨後,他先是與後院守衛簡潔地交談了幾句,確定眼前這具屍體,便是方才已經服毒自盡的刺客,隨後又去看了看那名刺客的屍首,並派人去請姜大夫,覆去看了中針身亡的天兒的屍首,確定此乃見血封喉的劇毒,心裏不由得感到十分後怕。

只見他面帶愧色,急忙走到紫嫣與青衣面前,憂心地問道:“青衣,你們倆個沒有被傷到吧?”

隨著這聲詢問,祁子琰看向那名紫裙小姐,等待著他未來的新娘作答。卻驚詫地聽聞一旁的青衣女子開口道:“大師兄,我們沒事。不過方才好險,紫嫣她差點被暗器傷到,只是天兒她…”

聞言,陸沖面色陡然一變,再次向紫嫣看去,卻見紫嫣已亮出雙刃‘紫霜’,似是準備迎敵。

陸沖臉上更覺發燙,是啊,紫嫣雖然是有些功夫在身,但她哪裏真的行走過江湖,又何曾真的與外人有過切磋。想必是被嚇得不行,才佯作攻勢,故作勇敢的。此刻,紫嫣的面色慘白,看來方才被嚇得不輕,身體也正微微顫抖。看到這裏,陸沖脫口問道:“紫嫣,你怎麽樣?方才有沒有被傷到?”

聽到這話,紫嫣滿心的恐懼頓時化為怨恨,只見她一面收起了‘紫霜’,一面怨氣滿載、沒好氣地回覆陸沖道:“這還用問嘛,有沒有被傷到?若是真被傷到了,本小姐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裏嘛?”

是啊,陸沖頓時被說得啞口無言。

一旁的裴青衣則拽了拽裴紫嫣的衣袖,示意她消消氣,並解釋道:“大師兄,萬幸紫嫣沒被傷到,你就放心吧。只是天兒可憐…已經…”

裴紫嫣則一把甩開裴青衣,繼續發洩道:“幸好我福大命大,躲過一劫,總算是老天有眼,命不該絕。不過陸大師兄,我倒要問問你,怎麽自從由你掌管忠義堂的事務後,這防衛竟變得如此不堪一擊了呢!怎麽什麽亂七八糟不入流的刺客,都能混了進來?”

聞言,陸沖滿面通紅,眉眼之間盡是自責,沈聲道:“讓紫嫣小姐受驚了,都是我安排不好。從現在開始,一定會加強防衛,務必確保堂內安全,並徹查刺客身份,給紫嫣小姐一個交代。只是,你…你可確定沒有受傷,方才已經有人去請姜大夫了,一會兒等姜大夫過來了,先讓他給你瞧瞧吧。”

紫嫣聞言,卻毫不領情,不但白了對方一眼,還狠狠地哼了一聲,然後便甩袖而去。

見狀,青衣女子在旁邊訕訕一笑,上前圓道:“方才委實兇險,紫嫣她驚魂未定,難免心裏有氣,大師兄你別往心裏去。”

陸沖並不在意,只深深嘆了口氣,看著那兩具屍體,搖了搖頭:“出了這麽大的紕漏,紫嫣別說是罵我,就是要我抵命都是應該的。我只恨自己疏忽大意,怎麽竟讓你們處於危險之中,還害得天兒沒了性命,這全都怪我做事不周。茲事體大,此事還是得趕緊稟報師父才行。”

青衣女子聞言面色一變,急忙攔道:“大師兄千萬不可。如今刺客一擊未成,既已自斃,又不見同黨,想必堂內已經安全。不如等等再報為好。眼下,爹爹同祁閣主正在商議…”

說到這裏,青衣女子面色一紅,頓了一下,道:“…敘舊。有貴客在,此時稟報,人多口雜,怕會折損忠義堂名聲,又惹祁閣主不自在。不如等宴席結束,外人離去再說。況且,咱們堂內向來守衛森嚴,這刺客功夫看上去又實在不怎麽樣,到底是如何混進來的,其實還未可知。”

陸沖聞言,點了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並囑咐他人,先將此事壓下不提。然後又忽然意識到什麽,向裴青衣確認道:“青衣,你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可是懷疑劍閣的人?”

裴青衣寡淡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表情,她一面繞到兩具屍首面前仔細觀察,一面推測道:“這倒不敢說,只是咱們忠義堂守衛向來森嚴,絕不可能有這樣的人混進堂內。怕不是今日混亂,隨著聘禮隊伍混進來的?”

聞言,陸沖也點了點頭,陷入了沈思。

裴青衣繼續分析道:“依我看,此人行事十分古怪。大師兄,你想想,這人本就功夫不濟,還千辛萬苦地來到後院,抱著必死的決心前來行刺。而要刺殺的對象,既非爹爹,又非祁閣主,也不是忠義堂的列為鏢師,倒不像是走鏢時結下的仇家。”

陸沖接下話道:“你說的對。可依方才的情形看,這人要刺殺的,分明是紫嫣。可這又是為何?紫嫣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哪裏有任何仇家,為何刺客要沖著她來?”

裴青衣點點頭,道:“我在想,這人要刺殺的,有可能是紫嫣,但也有可能…是我。可大師兄說得對,無論是我還是紫嫣,都未在江湖上走動過,對方何以會如此大費周章、無聲無息地派這麽個武功低微、卻意欲同歸於盡的蹩腳刺客進來行兇呢?莫非,是要破壞這樁婚事?”

陸沖聞言恍然大悟,頓覺有理。

卻聽裴青衣繼續說道:“如此說來,雖然不敢肯定,倒不太像是劍閣所為,或是哪方其他勢力,借著兩家納征之喜,妄想攪黃婚事也未可知。大師兄,你可知今日劍閣納征隊伍、與江湖友人們一共來了多少人,若此時再去查查人數,會不會哪裏少了一個?”

陸沖聞言,茅塞頓開,感慨師妹思維敏銳,切中要害;同時也慶幸自己因之前走鏢經歷,確有到處留意人數的習慣。他閉目回憶,隱約記著今日劍閣納征隊伍共來一百零三人,而其他江湖友人都是認識的,也多多少少有些印象。

於是,陸沖急忙道:“你這聰明勁兒,不讓你涉足忠義堂之事,簡直是浪費了。不過事不宜遲,我此刻便去覆查人數。如今我已讓後堂的弟子們加強防衛、高度戒備了,你不要怕。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你與紫嫣還是先不要走動為好。”

裴青衣點點頭,道:“好。”

而不遠處,看到此情此景的祁子琰則收起搖扇,不住地點頭,欽佩之情油然心生。隨後,又似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又拼命搖了搖頭,以扇捶手,嗟嘆不已。而下一刻,他卻被忠義堂的守衛發現了,並給無情地從假山後頭揪了出來。

聞聲,陸沖與裴青衣一齊回頭看去,卻見祁子琰已甩開守衛,並整理了一下衣冠,攤開折扇,儼然一副公子哥的氣派,自行走了出來,並自嘲道:“哎呀,誤會誤會!原是我也要如廁呢,就跟著陸兄過來了,誰料陸兄口裏所謂的如廁,卻是…這裏。哎哎哎。”

陸沖這才察覺到祁子琰方才竟在暗中尾隨自己,一則惱怒自己實在大意,竟沒有察覺出來;二則驚訝於對方的內力,本以為只是個花花架子,卻居然可以悄無聲息地一路跟來。真是人不可貌相。

沒想到那祁子琰卻反將一軍,站在道德制高點,不依不饒地挖苦道:“哎呀呀,我原以為忠義堂是咱們中原武林第一大幫,必定是端行正坐、舉止坦蕩呢,卻把我誤導來了這裏,真是讓我有口難辨;加之貴堂上又遇上這樣的事兒,我這兒在一旁看著,真是又著急如廁,又大氣不敢出的,委實難受。嘖嘖!”

陸沖聞言,心中頗為不悅,可一則礙於對方身份,二則對方又沒有說錯,著實是沒法反駁,只好憋著悶氣,不再吭聲。

倒是一旁的裴青衣聽對方咄咄逼人,心中有氣,不假思索便開口回嗆:“我們鏢局行走四方,自然是有些專用暗語的。這位公子想必涉世尚淺,無法領會,不知本也不怪,倒也不可怨在我們忠義堂頭上。”

聽到這話,祁子琰擡頭開始打量起面前這個容貌堪憂、卻言語刻薄的女子,深知這位就是他即將迎娶過門的新娘,霎時心中煩悶。於是只好勉強一笑,背過身去,搖著扇子道:“罷了罷了,就算我見識淺薄吧,可有一說一,這種下三濫的刺客,可是跟我們劍閣一點兒關系都沒有的,你們查案歸查案,倒也別賴在我們問天劍閣頭上。當然了,你們的擔心我也明白,這事兒我會替你們保密的。所以呢,我就先回去吃酒了,陸兄,咱們待會兒飯桌上見吧。”說罷,便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了。

後堂守衛並不認得祁子琰,詢問陸沖是否要將此人扣押,卻見陸沖搖了搖頭,示意隨他去吧。

裴青衣聽到對方的話,看著對方張狂的身影,又看著陸沖的反應,心裏突然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急忙問道:“大師兄,這人…這人是誰?”

陸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大事兒,一拍腦門兒道:“糟了,忘了介紹了。他…姓祁,名子琰,是問天劍閣的長公子,也就是…與你幼時指腹為婚、不日便將完婚之人。”

這一刻,裴青衣呆楞在原地,滿臉通紅。

------------------------第三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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