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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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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元宵這場雪過去後,京城的天氣漸漸回暖,萬物覆蘇,轉眼就到了二月。

禮部定下的春闈時間為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三天一場,每場三天,也就是說考生至少要在考院裏獨自隔離、連續住九天,這對於大多數被家裏照顧得很好的文弱書生來講,是一個不小的考驗。

聞清韶自然也很擔心賀餘生。

八日這天,聞清韶給武館的女娘們又放了假,打算送賀餘生去考院。

考院門口,她依依不舍拉牽著他的手晃來晃去,神情是不加掩飾的擔憂:“夫君,你真的可以嗎?”

她這個“夫君”喊得是越來越順口了,尤其是情到濃處時。

“可以的。”賀餘生很享受她的關心和牽掛,他見過她為聞父擔憂時的模樣,便不忍她再此遭受同樣的不安,“木老頭說我的病現在控制得很好,而且他還給我準備了應急藥丸,不會出事的。”

“好吧。”聞清韶對木老頭的醫術還是信得過的,但她就是會忍不住擔心。

賀餘生剛想說什麽,旁邊忽然傳來一道驚呼聲:“師父,師娘!”

兩人轉頭看去,就發現喊人是武館裏的一個女學生,身邊還站著個眼熟的郎君。

“筱筱?”“肖兄。”

聞清韶這才發現,那郎君是之前賀餘生國子監考完後和她們搭話那個學子:“原來你說的妹妹是筱筱。”

“聞娘子當時也沒問我啊,我以為賀兄和你說了呢,”肖某誇張地捂著胸口,一臉失望和痛心,“那你當時還答應幫我照顧我妹妹,原來都是瞎說的客套話——”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筱筱踩了一腳:“肖澤之,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師父她可照顧我們了,對我們可好了!”

肖抱著被踩的腳亂跳:“好你個肖筱筱,我現在已經不是你最崇拜最喜歡的哥哥了,你既然踩我——”

“活該!”筱筱翻了個白眼,然後又笑著對聞清韶和賀餘生說,“師父,你是來送師娘的嗎?”

“是啊。”聞清韶彎下腰,沖她笑。

筱筱從懷裏掏出狀元糕遞給賀餘生:“師娘,吃了這個,你一定能考上狀元!”

“謝謝筱筱。”賀餘生含笑接過,當著她的面把那塊狀元糕吃掉了。

“好啊,我說你怎麽背著我偷偷去買了狀元糕不,我還以為你是想等到我進考院再給我,結果是給你師娘的!”肖澤之再次捂胸,一臉受傷,“肖筱筱,你太讓我傷心了,我可是你親兄長!”

筱筱一臉嫌棄:“給了你又沒有什麽用,你又沒有師娘厲害,肯定考不到狀元,能考個進士就不錯了。”

“……”肖澤之這次是真的傷心了,恨恨磨牙,開始暗戳戳地挑撥離間,他湊到賀餘生身邊,用很大的聲音悄悄說,“賀兄,你一個大男人被喊師娘不覺得難受嗎?”

“這有什麽,”豈料賀餘生壓根不接招,而是目光認真而深情地看向旁邊的聞清韶,“只要師父是她,師娘就必須是我。”

聞清韶聽到這話,笑容甜蜜地看向他,兩人對視之間,

“……”結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樣,肉麻死了。

“肖筱筱,趕緊回家去,”說完,他悲憤甩袖,怒而離開,“為兄先走一步。”

聞清韶回神,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夫、餘生,你也早點進去吧。”

“……好。”賀餘生戀戀不舍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夫人,等我回來。”

聞清韶乖乖點頭,等她走後,轉身之際才對上筱筱滴溜溜瞪大的眼睛,她整個人一僵:“筱、筱筱,你怎麽還在這?”

筱筱笑嘻嘻:“師父師娘感情真好。”

被一個小孩這麽打趣,饒是現在的聞清韶,也覺得臉皮燒得慌:“好了,我送你回家。”

“等到十五,我們在一起接他們回家。”

“嗯!”

……

十五日這天,演武場上,所有訓練的女娘都發現了館主的心不在焉。

“好了,大家休息一會兒吧。 ”聞清韶說完,便在一旁的胡床坐下,撈起腰間別著的兔子玉佩,一邊無意識地摩挲著,一邊發呆。

累得靠在木樁上直喘氣的女娘們,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不約而同地推著筱筱走了過去。

筱筱走到聞清韶面前,歪著腦袋沖她眨眼:“師父,你是在想師娘嗎”

聞清韶回神,一擡頭看見面前站了一大幫人,嚇了一跳,然後沒好氣地輕輕捏了一下筱筱圓圓的臉:“是啊,筱筱不想你哥嗎

“他有什麽好想的。”筱筱大大的眼睛裏大大的疑惑,“又不是不回來,而且他晚點回來才好,就沒人搶我的吃的了。”

她身後一個穿著身藍衣的女娘聞言,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小小年紀,嘴巴倒是挺毒。”

另一個穿著粉衣的女娘,也掩嘴笑道:“你師娘跟你兄長可不一樣,他才不會搶你師父的吃的。”

“真的嗎?”筱筱滿臉不信,“可師娘看起來那麽瘦,不應該多吃一點嘛?”

幾位女娘子都笑了,聞清韶也無奈:“他就是因為吃的不多才瘦的呀。”

那個藍衣女娘忽然想到什麽:“說來也是,賀郎君那麽瘦,這次又在考院待了這麽久,不得多吃點好的補補。”

“我前在我娘房間看到了一個補氣血的好秘方——”她興致勃勃地說,“館主,要不然我把秘方抄給你,你去做給賀郎君試試!”

聞清韶猶豫了一下,想了想,她確實也有點賀餘生的身體,便點頭同意了。

說幹就幹,藍衣女娘頓時就溜回家,把她娘的秘方抄錄了一份給聞清韶。

聞清韶為了保險起見,選擇去木音閣抓藥,把方子遞給木老頭的時候,還特意問了句:“這方子對餘生有用嗎?”

木老頭摸著胡子,看看她,看看方子了,神情有些古怪:“……有用。”

“那就好。”聞清韶當時並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同,聞言松了口氣,“那勞煩您給我抓一、哦不三副。”

木老頭眼神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到底還是按著方子給她抓了三副藥,只是把藥包遞給她的時候,有些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還是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聞清韶以為他在說賀餘生,連忙讚同地點頭:“您說得對。”

抓好了藥,她就又火急火燎地趕回了聞府,然後把自己關在了膳房開始熬藥。

期間聞父聽見動靜,過來看看,聞著滿屋子的苦味,皺著眉頭問:“你在幹什麽?”

“給餘生熬補湯。”

聞清韶被煙熏得灰頭土臉,好不容易煮好了第一碗,見他來,眼前一亮:“阿爹,你幫我嘗嘗味道如何?”

聞父看了一眼那碗湯藥裏飄飄浮浮的絮狀物,趕緊捏著鼻子跑了:“你給那臭小子熬的湯,我喝了多不好,我先走一步,你繼續加油。”

說完,就一溜煙跑了,只留她和那碗藥湯面面相覷。

聞清韶最後自己也沒敢喝,給倒了,幸好她抓了三副藥,還有機會。

等聞清韶把第三幅藥煮好時,時間轉眼就到了申時。

餘生都要回來了,管不了那麽多了,就這碗吧。

聞清韶匆匆把那碗藥小心端到房間,然後又匆匆出門來到考院,和早就在那侯著的筱筱一起等人。

趕到的時候,考院剛好解封,她踮著角來回張望,終於看見了和肖澤之一起出來的賀餘生。

十日沒見,他好像憔悴了許多,養了好幾個月終於養得紅潤的唇色又變白了。

“夫君,你還好嗎?”她滿臉心疼地就要抱住他,卻被他伸手攔住。

“很久沒沐浴了,臟。”賀餘生解釋完,又笑著安慰她,“我沒事。”

“我又不嫌棄。”說完,她不顧他的阻止抱住他,“夫君,我給你熬了補湯,你回去之後先把湯喝了再沐個浴。”

一旁被親妹妹嫌棄的肖澤之見了,牙酸得很:“你們二人感情真好。”

賀餘生抿著唇,努力壓制翹起的嘴角。

聞清韶像是這才發現旁邊有人:“肖郎君,筱筱,我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聊。”

幾人告別,聞清韶一路噓寒問暖地牽著賀餘生回了聞府,路上囑咐下人去備水。

到了房間後,她拿出那碗湯藥,滿臉赧然和期待:“夫君,嘗嘗?”

賀餘生像是沒看到那漂浮的絮狀物,直接一飲而盡,明明舌根苦的發麻,面上卻帶著最甜蜜幸福的笑容:“謝謝夫人,很好喝。”

聞清韶對他這句話的真實性抱有懷疑,但這不妨礙她為此感到開心:“你喜歡喝就好。”

這時,下人也把熱水備好了。

聞清韶殷勤地指揮他們把浴桶擺好:“夫君,那你先沐浴。”

說完,她就要跟著下人一起轉身離開。

可下一刻,她的手卻被人拉住。

她錯愕轉頭,就看見賀餘生眼神深沈地看著她,之前還蒼白的嘴唇此刻卻反常的艷紅,兩頰都湧上了病態的血色。

他手指強硬地塞進她的指縫,牢牢地與她十指相扣:“一起。”

聞清韶有點沒反應過來:“什麽?”

“一起。”賀餘生一字一頓地重覆到,語氣是出乎預料的固執,“一起沐浴。”

聞清韶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木老頭古怪的神情在她腦子裏閃過,她忽然轉頭看向了擱置在一旁的藥碗,咽了咽口水,轉頭問他:“餘、餘生,你現在什麽感覺?”

“熱,很熱。”賀餘生難耐地皺了皺眉,“又燙又脹。”

聞清韶臉蹭的一下紅了,她敢肯定,那個秘方肯定不是什麽簡單補身體的秘方!

“難受……”賀餘生走過來抱住了她,委屈地蹭著她的肩頭,“清韶、夫人,我難受……”

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手下卻不停地冒犯著、想要占她的便宜,動作甚至帶著難有的強勢。

聞清韶腦子有點亂:“不、不然我讓人給你換成冷水……”

“不要,”賀餘生主動擡頭吻住了她,濕熱的舌頭努力地想要撬開她的齒縫,鼻尖呼著滾燙的氣息,“夫人,讓我進去,夫人,夫人,幫幫我嘛……”

聞清韶被他喊道頭皮發麻,她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賀餘生,嘴上賣乖撒嬌,行動卻毫不含糊,把心口不一展現得淋漓盡致。

可……她更喜歡了怎麽辦?

最終,她還是抵不過他的撒嬌,松開齒關任他長驅直入,在裏面攪弄風雲,這是少見的、由他主導的吻,侵略中仍然有種難言的溫柔。

正當她逐漸沈浸在這個吻時,腰部卻忽然抵到什麽,她猛然回過神來,才發現她不知不覺中被他帶到了浴桶邊,她頓時氣得用尖牙咬住他的舌頭。

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賀餘生眼底的欲色卻更加深沈,他黏黏糊糊地用破了口的舌頭舔舐她的耳垂,在她耳邊哼哼唧唧地喊:“夫人,跟我一起嘛,夫人,你最好了,就陪陪我好不好,我已經十天沒有看見你了,我好想你,幫幫我好不好,我好熱……”

聞清韶別過頭去,一只手撐著浴桶邊緣,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良久,無可奈何地選擇了自暴自棄:“真的是,拿你沒辦法……”

賀餘生知道她這是同意了,充滿欲色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清明,但很快就被想要親近她的本能所替代。

他放在下面的手逐漸向上,落在了腰帶上,繩結被一個個解開,她的身體在撫摸中微微顫栗。

“清韶,清韶,我好喜歡你,好喜歡你……”喜歡到想把你吃掉,一點也不剩。

聞清韶被徹底拉入水中時,仍有點沒明白事情到底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水波激蕩之際,她趴在浴桶邊緣深深喘了口氣,可下一刻就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拉了回去。

指甲深深嵌進他肩頸皮膚的那一刻,她咬牙切齒,斷斷續續地喊:“今天吃的虧,下次我一定要討……”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化作一句嗚咽被賀餘生吞了下去,他的語氣是與行動不符的溫柔:“好,我等著。”

……

放榜這天,京城裏的杏花開了。

禮部派人在考院門口支了個大木板,上面寫著春闈中舉名單,位列第一的正是賀餘生。

看到名字的那一刻,聞清韶整個人都撲到了賀餘生身上:“啊啊啊啊,夫君,你太厲害了!你是第一名,你是會元!”

賀餘生滿眼笑意地抱住她。

跟著過來的聞父也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小子是真的有點本事,京城的會元,這含金量可絕不一般,不出意外,殿試的狀元也是他了。

周圍的人聽到動靜,立馬圍了過來,嘰嘰喳喳地一邊恭喜,一邊套近乎:

“恭喜賀兄,恭喜賀兄,你我可是同窗,上次你溫習功課沒墨了還是我借給你的,茍富貴勿相忘!”

“賀兄,我當初一見你就驚為天人,料定你成就不凡,果然,今日你高中會元,來日殿試也定然會拔得頭籌,成為我朝最年輕的狀元!”

“是啊,賀兄,你本來就是官家眼前的大紅人,現在又中了會元,這殿試的狀元啊,非你莫屬!”

“就怕他以後得到官家重用,轉眼就把我們這些不起眼的小學子忘了!”終於有人忍不住酸了一句。

“你胡說什麽呢,賀兄才不是那樣的人。”肖澤之瞥了那人一眼,他這次也中了進士,“而且你誰啊,進了國子監你有和賀兄說過一句話嗎,人憑什麽要幫你,怪不得考不上進士,聲線書怕都1讀到狗肚子裏了,盡在背後嚼舌根。”

賀餘生只是向他們點頭致意,臉上是不驕不躁的矜持笑意:“各位,過去我們是同窗,將來我們亦是同僚,日後應當齊心協力為胤國、為官家效力。”

一群人連連附和:“賀兄有理!”“賀兄所言極是!”

聞清韶在一旁看著,內心感慨良多,當初那個半天憋不出一句話的小嬌嬌,現在打起官腔竟然也這麽八面玲瓏。

自古以來,榜下捉婿之事常事,這不,那些達官貴族聞著味就來了,就算賀餘生早已娶妻那又怎樣,不還可以和離嗎,而且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

“賀世侄啊,你還記得老夫吧,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你當時和小女關系也很好的,她現在總跟我念叨著什麽時候請你來家裏吃頓飯,讓你們好好敘敘舊。”

賀餘生臉色變了,他將和聞清韶緊緊相扣的十指放到那老匹夫面前,正色道:“我六歲開始就記事,不曾記得此事,不過伯父若是執意邀請”

一旁的聞父坐不住了,他這個暴脾氣直接指著那人罵:“你這個梗老匹夫,誰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我把話撂這裏了,有我在,你這個舊就別想敘了。”

“賀賢侄,你看看你這個岳父!簡直是個鄉野村夫,胸無半點墨水,言語粗鄙無比,只有我,才能真正欣賞你的才學。”

“還欣賞才學,我再怎麽粗鄙也比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強!”

賀餘生禮貌微笑,直接堵住所有話口:“多謝伯父賞識,可我只會有一個岳父,也只會有一個妻子。”

說完,他不欲在原地跟這些人非口舌,他牽著聞清韶,轉身和聞父說:“岳父,我們回家吧。”

聞父讚善地看了一眼,當下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圍著那人轉了一圈後,充滿蔑視的人將那人氣得要背過氣,他終於解氣了:“走,賢婿,我們回家!”

回去的路上,聞清韶一直沒有說話,賀餘生慌了:“清韶,你是還在生氣嗎?”

“……沒有。”聞清韶低著頭,“我只是忽然意識到,你很優秀,在別人的眼裏我們是不相配的。”

“胡說什麽呢?!”聞父怒了,“你怎麽配不上,要配不上也是他配不上你,誰敢在你面前說這種屁話你就直接揍到!”

“岳父說得對。”賀餘生不僅不惱,還非常讚同地點頭,“是我配不上你。”

“可你現在是京城最炙手可熱的狀元郎,我不過只是一個武館館主……”

聞父恨鐵不成鋼:“開武館有什麽不好的,比他們強多了,而且我還在呢!”

要知道,和辰國的兩國合約簽下來後,他就憑著此次的功勳連升好幾級官,幾乎成為了胤國武將中的魁首。

“可那是阿爹你的功勳,不是我的。”

“清韶,”賀餘生卻是捧起她的臉,目光直直地看進她的眼底,“你想不想參加武舉?”

聞清韶瞪大了眼睛,但裏面迸射的光亮轉瞬就暗了:“可是我朝女子不允許參加武舉……”

所以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只要你想,”賀餘生語氣平淡卻堅定地說,“我就會努力把不允許變成允許。”

聞父錯愕,他張了張口想要反駁什麽,但下一刻卻看見了自己女兒眼裏的激動和期待,他忽然覺得嗓子一哽,再開口時聲音發澀:“囡囡,爹也會努力的。”

如果她想,那有什麽不可以的,世俗又算個什麽。

“夫君、阿爹……”聞清韶努力壓制,但還是沒忍住哭了,“謝謝你們,我也會努力的,我們一起努力。”

賀餘生為她擦拭掉眼角的淚花,笑著說:“胤朝史上第一個女武狀元,到時候就該又是我配不上你了,夫人到時候可別嫌棄我。”

聞清韶終於破涕而笑:“我不嫌棄你。”

你若不負,我便不棄。

……

放榜過後沒過多久,就該是殿試了,不出所料,賀餘生被欽點為狀元。

消息才定下,不等進士出來,就已經傳到了宮外。

聞清韶守在宮門,等賀餘生出來,期間有個弱柳扶風、嬌俏可人的小娘子含羞帶怯地問她:“聞娘子,你是如何贏取當今狀元郎的心?”

聞清韶一臉高深莫測地回答:“首先,你要抱得起他。”

“你、說什麽???”她在開玩笑吧,哪個郎君會喜歡能單手把自己抱起來的女娘?!

“我說,他喜歡抱得起他的。”聞清韶眨眨眼,幹脆直接單手把她抱了起來,“就像這樣。”

“你放我下來——”那小娘子胡亂從她懷裏掙炸,又氣又羞,臉都紅了,“你、你幹什麽?”

“我給你示範啊……”聞清韶無辜道,這時,人群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她霍然轉頭看向宮門——

只見賀餘生身穿紅袍,胸佩紅花,頭飾頂帶花翎,腳跨高頭大馬率先走出宮門,身後還有同樣騎馬的榜眼和探花,再後面便是側門簇擁而出的其餘進士和敲鑼打鼓的宮人。

以往的探花郎長得都是幾人之中最好看的,但這次卻不一樣,那身紅袍穿在賀餘生身上,襯得他眉眼深邃、身姿傾長、氣質清冷,猶如火與冰結合,本該矛盾又莫名協調。

聞清韶都能聽到身邊那些女娘們激動地叫喊:“狀元郎竟長的這個模樣,相貌又好才華又高……”

聞清韶已然不會擔心配與不配的問題,聞言心中毫無酸澀只剩驕傲。

她的夫君,那滿腔的才華,終於被所有人看到。

就在這時,賀餘生像是終於在人群中鎖定了她的身影,徑直騎馬向她奔來。

聞清韶周圍的娘子們跺腳捂嘴尖叫,只見他在馬上俯身,朝她伸出手,眉眼的笑意如冰雪融化、春花綻放:“夫人,我不會騎馬,你上來教我可好?”

那一刻,她的心被什麽酸脹的東西猛烈擊中,她顧不上合不合適,在再次爆發的尖叫聲中,握住了他的手:“……好。”

然後她輕輕松松地借力翻身上馬,漂亮的青色裙擺在空中揮開,在太陽的照耀下透著光,恍惚間,讓人覺得那不是女娘的青裙,而是將軍的用旗幟做成的盔甲。

一開始問話的那個小娘子張大了嘴巴,心臟撲通撲通跳:啊啊啊啊啊好颯啊——怪不得狀元郎會喜歡,她看著都要心動了!

而且他們兩個穿的一青一紅,還有這麽多人敲鑼打鼓,怎麽辦,越看越像婚禮,只不過這次的新娘不是坐花轎,而是和新郎一起騎馬!

等聞清韶真正回過神來時,她已然把賀餘生圈在懷裏,和他一起打馬游街。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簇擁著車隊的人,能在他們臉上看到驚訝和難以置信,這一刻她心中升起難以言喻的暢快感。

她挺直腰桿,絲毫不怯地沖眾人露出一個明媚的笑,那一瞬間,她才是整個游街車隊中最耀眼的那個存在。

……

兩人游完街後,便拋下那些恭喜和起哄的眾人,徑直回了聞府。

聞府的下人們早已得到消息,見他們回來,立馬揚著笑臉迎了上來,嘴裏說著些討喜的祝賀話。

賀餘生被聞清韶一路拉著走,根本也來不及回應,那些下人還想追上去,就被濯纓攔住:“該幹什麽幹什麽去,討巧的話什麽時候不能說。”

可別耽誤了她娘子的大事。

那邊,賀餘生被聞清韶踉蹌著推入房間,看著她轉身把房門關上,房間裏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

“夫人,怎麽了?”

聞清韶不說話,她忽然從箱攏裏翻出幾根紅燭點燃。

賀餘生好像有點懂了,他的嗓子有些發啞,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一句話,只是那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面前穿著一身青衣的娘子。

他還穿著狀元郎那身紅袍,胸前的紅花爛漫鮮艷,在這紅燭暧昧又朦朧的燈光裏,他好像回到了成親那晚。

聞清韶轉身看向他,眉眼彎彎沖他笑:“我們的婚禮因為各種緣由沒有完整進行,今天便把當初缺失的部分都補上吧。”

她說著,不知從哪取出兩杯酒,然後將其中一杯遞給他。

賀餘生接過,端著酒杯的手在隱秘而激動的顫抖。

兩人交臂飲下這杯酒,期間目光在空中緊緊糾纏,兩人周邊的空氣逐漸升溫。

“啪——”酒杯摔在地上,青衣和紅袍緊密交織在一起,翻卷滾落在床榻之間。

親吻細密地落在愛人身上,猶如一團團熾熱的火,將兩人的骨血灼燒融化,然後緊密相連。

但在即將攀上頂峰之際,聞清韶卻忽然制止了他,她從枕頭下抽出了一把戒尺。

賀餘生隱忍地滾動喉結:“夫、夫人,這是要做什麽?”

“夫君,你還記得之前答應我的事嗎?”聞清韶艷紅的眉眼彎彎,沾著他血的唇角愉悅的上揚,“上次吃的虧,我來討了。”

“今天,我們來當一日的師生吧。”

“我是師父你是學生,我問你答,你若是錯了,便乖乖挨我一下戒尺,如何?”

賀餘生抿著唇沒說話,她便又道:“堂堂狀元郎,還怕我問幾個問題不成?”

“……好。”他最後還是答應了。

“第一個問題,皮鞭和戒尺打你的屁、股,哪個更疼?”

“……屁、股更疼。”

“啪——”戒尺狠狠地落在他的屁、股上,賀餘生悶哼一聲,白嫩的皮膚立刻腫起一條惹眼的紅痕。

“錯,是我的心更疼。”聞清韶興奮地舔了舔尖牙,“第二個問題……”

“啪——”“錯。”

問到後面,她幹脆都不解釋了,直接打,沒過一會兒,他渾身上下就沒幾塊好皮膚了,雖然看著淩虐淒慘,但其實她控制好了力道,傷都不重,塗個兩天藥就能好,但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最後一個問題——”

“聞清韶喜歡賀餘生嗎?”

賀餘生眼皮動了動,潮熱的汗從他眉骨滑落:“……喜歡。”

他輕聲說,語氣有些不自信。

“不,”聞清韶搖頭,在他慌張失措的目光裏,緩緩笑了,“是愛,聞清韶愛賀餘生。”

他楞住了。

“這次就勉強算你答對了。”她丟掉手中戒尺,低頭吻上了他幹澀的唇,“這是獎勵。”

賀餘生立刻熱情地回吻,仿佛要把胸腔裏的激烈澎湃的愛意一下灌進她的胸腔裏。

意識沈淪間,她聽到他在耳邊反覆呢喃:“賀餘生也愛聞清韶,很愛,很愛,無論聞清韶做什麽,賀餘生都會一直一直愛她……”

太犯規了。

每當她覺得自己過分的時候,他總是有那個本事讓她想更過分一點。

兩個人這一荒唐便荒唐到了第二天,聞清韶容光煥發地來到武館,結果還沒進門就被攔住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弱柳扶風的娘子,眉頭動了動:“你來這做什麽?”

“我要報名參加你的武館!”那娘子興沖沖地說。

聞清韶聯想到之前兩人的對話,皺了皺眉頭:“……我的武館是開來練武的,不是給你來挖我墻腳的,而且就算你練得能單手把一個男人抱起來,我夫君也不會喜歡你的。”

“……我不是為了這個!”那娘子急忙解釋,“我只是通過你得出了一個結論,不一定非要弱柳扶風才有人喜歡,喜歡你的人,不管你是什麽樣子都會喜歡你。”

“既然如此,那我為什麽不能選個更健康的活法呢?”

雖然當初官家給武館送匾額時,口頭倡導了一下“女子安泰健美之風”,但“以瘦為美”的風氣在京城盛行已久,加之有才華的文人墨客總愛鼓吹什麽“楊柳細腰”。

所以報名參加武館的大多數是窮苦人家的女娘,反正她也不收什麽錢,而那些大家閨秀則一直冷眼旁觀,等著看她們的笑話。

可今天,這個娘子的到來,似乎也預示著這種現象即將被打破,武館將迎來它的另一波受眾。

聞清韶笑著對她說:“歡迎加入‘天下第一女子武館’,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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