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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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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軌

當天,原祿哦不、他已經被剝奪了皇姓,應該稱呼某祿才是。

某祿被流放的那天,京城裏萬街空巷,唯有城門邊那條街道上站滿了看熱鬧的人,人山人海。

十月初冬天,某祿卻被扒得只剩一身中衣,料子倒是華麗柔韌的好料子,但也扛不住京城冰涼入骨的朔風,只凍得他打擺子,威風不再,狼狽不堪。

但面對一群人的圍觀,他仍舊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語氣兇狠,牙齒卻打著顫:“看什麽看,你們這群刁民,還不趕緊滾開!”

直到如今,他仍舊強撐著自己皇家的體面,但那些百姓可不慣著他,當即就有人朝他丟爛菜爛葉,在人群中高喊:“你個殺千刀的,都要被流放了還在這裏神氣什麽?!”

“就是,還說我們是刁民,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刁民,貪財又無恥,就連官家都不承認你這個兒子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記住你了,等我東山再起了——我一定會把今日受到的恥辱千倍百倍奉還!”某祿憤怒又崩潰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臭蛋液,整個人幾乎暴跳如雷。

他這話一出,還真唬住了一些百姓,但下一刻,人群就傳來一個書生哈哈大笑的聲音,只聽他冷言嘲諷:“都這樣了還想著東山再起呢?我看你是在這癡人說夢!官家一向講究仁政,這次發了這麽大的火,還把你流放到北境,可見其懲治爾等的決心!”

“對啊,還是兄臺會說話,官家就是太仁慈了,要我說就該把你渾身上下的衣服都扒光,讓你好好嘗嘗挨凍受餓的滋味,竟然做出那等遭天譴的禍事,簡直是豬狗不如啊!”

“老百姓手裏的銅錢都不夠用了還要被他壟斷,煉成銅器賣給那些達官貴族大賺一筆,還制作假交子,簡直是把我們這些老百姓當做攏錢的牛馬,恨不得榨幹我們身上每一滴骨血!”

“幸虧官家明察秋毫,把這些害群之馬全給揪了出來,依我看,這種人就應該下十八層地獄,斧鉞湯鑊!”

“就是!這些貪官汙吏背後都貪得很,簡直毫無底線,你看之前那個貪汙輜重的案子,我懷疑那件案子也跟他脫不了幹系,不然那一個小小的兵部侍郎怎麽敢誣陷一個尚書?”

“我也覺得,他這種人什麽事幹不出來,聞尚書,哦不現在應該叫聞大將軍了,那可是保家衛國的英雄,因為他受了那麽多委屈,這人簡直是罪不容恕!”

“對啊,朝堂上還是有像聞大將軍這樣的好官的,只是都被這種陰險小人陷害了!”

他們說著,周圍的人心底的怒氣觸底反彈一樣又湧上幾分,比之前更加憤怒,手上的爛菜爛葉砸得更起勁了。

某祿狼狽地東躲西竄,從小到大錦衣玉食的他何時這般狼狽過,他差點鉆到了旁邊的官兵胯間,聽到頭頂傳來恥笑聲後,他擡頭一看才反應過來,他猛地把人推開:“滾,離我遠點,別碰我!”

那官兵本就被他牽連地挨了一通爛菜爛葉的丟啊砸啊,心裏對這個拔了毛的鳳凰也頗有怨念,幹脆身子一斜,偷偷把人體警衛線漏出了個一寸的縫。

這幾天京城熱鬧得很,百姓們看熱鬧都看出了經驗,見此立刻從縫裏鉆了過去,推推搡搡地擁了過去,你一掌我一腳的,把某祿擠得七倒八歪,那件華麗中衣上滿是爛菜爛葉和腳印,衣服底下那皮肉也不好受。

“你們楞著幹嘛,還不趕快攔住他們?!”

官兵等那些百姓報覆得差不多了,才裝模作樣地攔住他們,然後反手扣押著一攤爛泥一樣的某祿,陰陽怪氣地說:“某祿,我勸你老實點,趕緊走吧,還能少受點罪。”

“你這個朝廷敗類,胤朝的臭蟲,給我滾出京城!”

“滾出京城!滾出京城!”

“滾出京城!滾出京城!”

……

聞清韶站在街口,目送著某祿像是一條人人喊打的落水狗,被官兵又拉又扯、又推又拖地趕出了京城。

但那也是他活該,他的生活水平遠在這天下絕大多數人之上,若是他安分守己,不像只發了瘋的惡犬到處攀咬,犯下累累罪行,何至於此。

“哐吱——”城門大開大合,宛如一直終於蘇醒的雄獅吐出胃裏發臭的爛肉。

聞清韶漠然地收回目光,轉身欲要離開,餘光卻在遠處的角落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神情一滯,是手裏拿著一件大氅、淡然旁觀一切的原熹。

自武館開業那次之後,這是她們第一次見面……雙方的處境竟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管家雖然沒有懲罰原熹,但母妃打入冷宮、兄長被貶流放,她的處境怎麽也好不到哪去。

一旁的賀餘生註意到她的表情變化,立刻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卻並沒有發現什麽特殊的:“清韶,怎麽了?”

“沒什麽。”聞清韶搖搖頭。

賀餘生發現她的興致沒有之前高了,他摸了摸她的頭,笑著問道:“還想不想看熱鬧?”

聞清韶看了看周圍已經散掉的人群,眨眨眼,疑惑道:“還有什麽熱鬧?”

賀餘生也學著她眨眨眼:“你忘了還有敦親王他們。”

聞清韶恍然,反應過來後立刻拉著賀餘生興致勃勃地往敦親王府的方向趕去。

和她一樣緩過神來的圍觀群眾還有很多,之前因為原祿是胤朝為數不多犯下大錯被去姓削籍的皇子,所以大家都跑到這邊看熱鬧,但他現在已經被押出了城,那他們也要趕緊趕往敦親王府看下一場熱鬧。

聞清韶她們趕到敦親王府時,正看見上次那個宦官指揮著一群人從敦親王府往裏擡東西,金銀珠寶、琉璃瑪瑙,一個個那都是贓物。

聞清韶訝異,這才幾天過去,敦親王就從原祿那裏收了這麽多好處?

而敦親王就在一旁背著臉站著,整個人垂頭喪氣、搖搖欲墜,王妃顫顫巍巍地被丫鬟扶著墻,一臉肉疼地看著,抹淚哭嚎著、抱怨著、喊冤著,哪裏還有平時端著的高貴做派。

宦官嫌她吵得耳朵疼,陰陽怪氣地勸慰道:“要奴婢說,伯夫人你就知足吧,這還是官家心善,念你們不知輕重誤行錯事,給了你們改過的機會,不然——”

他之所以稱呼她為伯夫人,是因為敦親王已經被削爵成了敦伯公。

他被牽連進“融銅鑄器案”和“偽造交子案”之中,雖無直接從犯的證據,但他卻是實實在在地從裏面撈到了好處,而且他更是出某祿之外,唯一一個涉案的皇家人。

官家本對這兩案那是極為重視,幾番龍顏大怒,這下直接用他殺雞儆猴,不僅給他爵位連削四番,從一品的敦親王變成了四品的敦伯公,罰俸三年,更甚者發他們一家三口前去守一年皇陵——

皇陵所在之處起京城那可真是窮鄉僻嶺,還有人專門監視,加上他們現在窮嗖嗖的,打點不了下人,去了那邊肯定沒好日子過。

敦伯公夫人聽見一個小小的宦官對她如此無禮,氣得手指直顫:“你、你——”

她剛想說什麽,餘光忽然瞥到旁邊的聞清韶和賀餘生,頓時面目扭曲,推開扶著她的丫鬟就沖了過來:“是你們——是你們故意陷害我們的對不對?!”

聞清韶擋在賀餘生前面,一把將她推到地上,摔了個結結實實的屁股墩,居高臨下地冷眼俯視她:“伯夫人何出此言?你們自己貪心不足蛇吞象遭了報應,與我們何幹?”

“就是你們!就是他——”敦伯公夫人狼狽地從地上,指著賀餘生破口大罵,“就是他故意把原祿這些腌臜生意介紹給王爺的,就是他親手把我們往火坑裏推的,害得他親生父親落到如此地步,簡直是狼心狗肺、蛇蠍心腸!”

“伯夫人此言差矣,”聞清韶像圍觀百姓露出一個從容的微笑,“眾所周知,第一,如今沒有什麽敦親王,只有敦伯公。”

“第二,我家夫君早幾天前就與你們斷絕關系了,還是你們歡天喜地地把他趕出了家門,如今你們犯錯被罰,與我們有何幹系,又談什麽親生父親?”

“第二,我家郎君現在不過是一介白衣,論親疏遠近,那自然是你們與原祿更親近,如何輪得上他來給你們介紹,再者,你們與我夫君關系如此之差,他就算真給你們介紹了,你們也敢信?”

“那我也不知該說你們單純,還是單蠢呢?”

敦伯公夫人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反倒是圍觀群眾大聲喊道:“反駁得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是啊,之前王府門口貼那個義絕書的時候我還看了呢,字字都在說這位郎君不孝不義,可如今看來明明做人做不厚道的是他們才對,好好一個王爺,整體錦衣玉食還不夠,竟然還要去賺那不義之財,簡直令人不齒。”

“那娘子說得有道理,他們關系那麽差,就算真是那郎君給他挖了坑,他們還能往下跳,那可真是——”

敦伯公被他們說的面目漲紅,頓時袖子一甩,惱羞成怒地瞪了他們一圈後灰溜溜地躲回王府了。

宦官對著他的背影遙遙喊了一句:“伯公爺,可趕緊趕緊收拾東西,最晚明天就該啟程去皇陵了。”

敦伯公身體一頓,然後加快腳步消失在圍觀人群的視線中。

王妃卻還沒認清局勢,還在那垂死掙紮:“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要不然,要不然我們怎麽偏偏那個時候和他斷絕關系——”

“這話說的,若是你們不想斷絕關系,他還能強迫你簽不成,我看你那天臉上可沒有一點不情願。”有人撇嘴道。

“那是因為——”敦伯公夫人一噎,他還真是逼迫他們簽的,甚至還故意和聞清韶在他們面前演了一場戲,逼得他們覺得不斷絕關系就會因為聞尚書“貪汙案”的事情被牽連,結果官家根本沒有因為這件事追究原祿的責任,他們完完全全是被耍了!

聞清韶笑道:“怎麽不說了,我倒是好奇,因為什麽?”

她當然不能把這件事說出來,不然她就是當眾打官家的臉,那恐怕就不止守一年的皇陵了。

圍觀群眾見她啞口,更加斷定她所言為假,立時一聲冷笑:“果然是劣性難改,官家都已經查清給他定罪了,她這個時候還想著誣陷別人,簡直是無恥之尤。”

“還有他們那個兒子,前些日子剛鬧出一朝得志就休了原配的醜聞,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幸好賀郎君早就和他們斷絕了關系,沒被牽連。”

“我聽說就是他發現的窯洞,才讓官家把這一群禍害給揪了出來,官家不僅沒有取消他國子監入學資格,甚至還當場放言,歡迎他早日入學大展身手、為我們胤朝獻計獻策!”

“瞧瞧,人家多麽好一個青年才俊,再看看他們,嘖嘖嘖,這人比人,簡直是氣死人。”

敦伯公夫人越聽臉色越差,氣得手抖又犯了,看看聞清韶又看看賀餘生,最後又環顧了一圈看熱鬧的人,惱羞成怒地跺腳離開了。

“嘖嘖嘖,真是一家禍害。”有人感嘆道,“不過,官家是讓他們一家三口去守陵,可那世子哦不、賀餘暉不還在北境?”

“聽說官家已經派人傳話,讓人當場把人扣住,然後押送到皇陵。”

“那真是便宜他了,一個負心薄幸的爛人,打著替官家巡撫的名頭、在北境多過了這麽多天被百姓愛戴的好日子。”

當然不可能這麽便宜他了,賀餘生拍的人也該派上用場了。

……

幾天後遙遠的北境。

收到京城密信的林尚書,率領眾多護衛前往賀餘暉的住所捉拿人,結果到地方沒找到了,逼問了他身邊伺候的人後,才知道他昨天晚上去了當地的青樓吃酒還沒回來。

林尚書皺著眉頭,又帶領眾人去了出青樓,結果向老鴇打聽後,才知道他昨天晚上壓根沒來。

拉著人在沿途搜查了一遍後,才發現賀餘暉竟然順著荒廢的田坡摔進了幹涸的深渠裏,整個人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凍的,直接暈了過去,右小腿不知道被什麽撞到,還是被某種銳器砸的,骨折畸形,下半條腿都被血染黑了。

林尚書讓人把他救了上來,也給他找了幾個大夫,但都說耽誤太久,腿保不住了。

於是,賀餘暉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成了一個瘸子,尚來不及崩潰哭鬧時,他又得知了京城的事,而他此時已經在前往馬車的路上。

舟車鬧頓,加之北境和皇陵條件艱苦,他右腿處總是反反覆覆的流膿生瘡,惡臭難聞,賀餘暉簡直是苦不堪言,整個人都萎靡不振,昏昏沈沈的,腦子裏難得清醒的時候,就開始使勁回想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卻絲毫也想不起來。

為了去一趟青樓,廢了一條腿——他下次哪裏還敢摸黑去青樓,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現在這個樣子也去不成了,而且皇陵那可沒有青樓,只有土樓。

而且原祿和敦親王都倒了,他幹大事的美夢算是徹底破了。

……

與此同時,北境的最北處,玉門關,胤朝與辰國交界處。

這裏天氣更加寒冷,常年飄著雪,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潔白的雪花在空中飄蕩,落在人鼻尖後便化作透明的水氣。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個好人平冤屈、壞人遭報應的好日子。

胤朝軍隊的主賬內,聞擊築脫下那身故意弄得破破爛爛的囚服,在裏面厚實保暖的中衣上,又穿上屬於大將軍的盔甲。

既然是作戲,在麻痹敵人的前提下,他當然不會虧待自己。

被身邊最信任的副將摜到地上的王佑安,目眥欲裂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這一切都是假的……”

副將冷笑,將他的臉按在地上摩擦:“你個老賊,還在做你的春秋大夢呢,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就是你完了,徹底地完了。”

那王佑安瘋狂掙紮:“你閉嘴,你在放屁,我可是新任兵部尚書!那密旨是假的肯定是假的,等消息傳回京城,你們就完了!你們才完了!你們完了!”

“把人拖下去。”聞擊築冷漠道,聲音渾厚有力,一點也不像是流放受罪了幾個月的人。

“是!將軍!”副將興奮道,他等著一天太久了,他對聞擊築那是敬仰已久,在邊逛長大的小夥子有幾個人沒聽過十幾年前邊關奇將的神話,但等他從軍時,聞擊築已然從邊關回到京城,從馳騁疆場的大將軍變成了個閑散官員。

看到這王佑安哪能不知道他被他們徹底地蒙騙了,之前那些都是他們演給他看的,他被人拉著腿倒拖著出了帳門,雪地裏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你們竟然敢如此戲弄我!我詛咒你們死在戰場上哈哈哈哈哈——”

他怨恨的詛咒並沒有令營帳的將士們感到絲毫恐慌,因為聞擊築是眾所周知的常勝將軍,十幾年前辰國那時國力遠比現在強盛、野心勃勃意圖占領胤朝國土,就是被他一次次出奇制勝地戰勝,硬生生打滅了他們囂張的氣焰,老老實實地俯首稱臣。

如今辰國再次犯境,他們知道京城十幾年的安逸生活並沒有腐蝕他的錚錚鐵骨,他仍舊寶刀未老,身姿依然威猛,不減當年之雄風,他們相信他會帶領他們再次創造神話。

聞擊築鄭重地接過密旨後,往日略顯疲態的虎目炯炯有神,他看向營帳內其他將士們,鏗鏘有力道:“諸位將士,大戰在即,援兵和糧草馬上就到,我們必須守住玉門關!”

“閑話少說,拿輿圖來!”

這幾天他們已經和辰國軍隊大大小小地打了幾次仗,雖然他會和王佑安副將提前商量好戰略和對策、再由他向王佑安提出,但戰場瞬息萬變,二手策略並不是總能及時應對敵方。

他的首要任務,不是朝堂爭鬥,而是——抗敵、保境、息民。

聞擊築將所有戰略部署完畢後,眾將士都按照部署前去準備,那副將卻留到了最後,等所有人走後,他用從懷裏掏出一沓信封:“將軍,這是從京城隨同密信一起附上的信件,好像是令千金寄來的。”

聞擊築身體一僵,接過那沓信封:“……多謝。”

副將覺得他有些奇怪,但沒多想,不好繼續待在這耽誤他看信,便提出了告辭。

聞擊築看著那些信封沈默了很久,才在案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取出信紙。

他看的很仔細,看了很久,營帳外的大雪一直在下,呼嘯的北風穿了進來,吹迷了他的眼。

他又將那些信紙原路折了回去,又沈默了一會兒,忽然從懷裏掏出一個與他形象極其不符的粉色香囊,滿腔覆雜的情緒化為一聲嘆息:“歲娘,囡囡她……已經知道了。”

“她、她變懂事了。歲娘,我以前是不是做錯了……”

……

此時,遠在京城的聞清韶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子,暗自嘀咕自己是不是感冒了,畢竟現在是十月底,京城氣寒而將雪矣。

但很快,她就顧不上想這個了,對面國子監考院的大門已經打開,一大堆或自信或喪氣的考生走了出來。

聞清韶連忙從茶樓走了出來,站在門口張望,尋找賀餘生的身影。

這些日子朝堂事情太多,本該是十月初的國子監入學考試拖了又拖,終於定在了今日開考。

一大早,她拋下武館裏那群嗷嗷待練的娘子們,陪著賀餘生來到國子監,等他進去考試後,她就坐在對面的茶樓喝著熱茶等。

聞清韶張望了許久,終於看見了走出來的賀餘生,於是她像只輕盈的蝴蝶一樣沖向他:“餘生,感覺怎麽樣?”

賀餘生張開懷抱接住她,臉上的笑容從容而自信,不再像之前那邊般膽怯自卑:“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聞清韶雖然早就對他的本事有所預料,但聽到他這麽肯定的回答,還是不由得松了口氣。

兩人在這聊天,卻忘了她們最近可是京城的名人,路過的學子看見了他們倆人,當即過來和他們搭話:“聞娘子,你來接賀郎君啊。”

聞清韶不認識他,但也不怯場,她從賀餘生懷抱退出來,兩人的手仍還牽著:“是啊,這位郎君也是來參加考試的,那你日後就是餘生的同窗了,還請多多關照啊。”

“應該是我請你們多多關照才對,賀郎君之才早已人竟皆知,這番必然能夠高中,我就不一定了玄乎得很,若是落了選,還得勞煩賀郎君為我補補課。”這人笑道。

“而且,舍妹正在聞娘子武館練武,藥罐子的身體竟然比起之前健康了不少,跟我們吵起架來都中氣十足,皮實得很,我們家那是對你感激不盡,你可千萬別憐惜她,好好操練她。”

聞清韶和賀餘生對視一眼,俱是笑了:“這是當然。”

那人見小兩口如此默契,立刻識相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夫妻慶祝了。”

賀餘生滿意點頭:“走吧。”

“……”怎麽一股催促的味道。

那人前腳剛走,後腳賀餘生就又抱住了聞清韶,還借口道:“這樣暖和。”

聞清韶只笑,剛想說什麽,額頭忽然感覺到一絲涼意。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賀餘生吻了她一下額頭,結果剛擡起頭來,鼻尖又是一陣涼意——

“下雪了。”賀餘生道,她看見了天上飄下來的白雪,也看見了他眼底的笑意。

“是啊,下雪了。”聞清韶笑著眨眨眼,伸手去接那飄落的雪花,但初生的雪花極為脆弱,剛落在手心就化了。

但她仍舊很欣喜,這是今年京城的第一場雪,也是她和二郎在一起的第一場雪,此情此景讓她不由得想起了話本裏經常在雪景裏出現的話——

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但這句詩搭配的往往是悲情結局,她不喜歡。

於是,正當賀餘生滿目柔情地看著俏麗活潑的小娘子接雪時,她驀然回首,眉梢明媚地揚起,眼底滿是狡黠,嘴角的笑容如花綻放——

“餘生,為了提前慶祝你成功入學國子監,也為了慶祝初雪,我們一起去個好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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