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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如賀餘生所說，原祿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原本還想報覆他，結果被一件堆一件的麻煩事絆住了手腳，他看著滿屋子的幕僚，臉色陰沈：“我養了你們這麽久，你們連個辦法都想不出來了？”
“殿下，如今之計唯有棄車保帥、斷尾求生。”有人道，“那些事情也可以停一停，無傷大雅，萬不可因小失大啊！”
站在角落裏的黃某垂著頭一言不發，車一定是要棄的，但帥能不能保得住還很難說。
太子這一看，就是蓄謀已久，豈會那麽容易就讓他們化解，賀餘生找這些小麻煩拖延時間，是為了防止原祿反擊報覆，還是別有所圖？
他們這麽大的動作，真的只是為了翻案嗎？
黃某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忽地快步上前，來到原祿身邊，在他耳邊快速低聲了幾句。
原祿面色變了又變，但很快就恢覆了鎮定：“他只是搭了個橋，連我們做的什麽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具體細節，不用擔心。”
黃某皺眉，面露不讚同：“殿下，此事事關重大，應當小心為上，那些工坊……”
原祿沈吟片刻，又道：“但謹慎起見，先傳信給那邊暫停一段時間，等風聲過去了再說。”
黃某：“殿下，若是那些工坊被發現了——”
“不會發現的，此事我們做得極為隱秘，賀餘生他根本無從知曉，那些工坊耗了我們多少心血，豈能因為這一點無端猜想毀掉！”
黃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他恐怕……需要另謀出路了。
*
事情按照所有人預料之中發展，刑部和大理寺連夜重查此案，按照原麟提供的證據，順藤摸瓜地將兵部查了個遍，果然發現了不少參與此案或者過往有過貪汙的官員，稟告給官家後，當即依旨派人捉拿了所有涉案人員。
一時間，京城裏不太幹凈的官員人人自危。
與此同時，刑部和大理寺的調查也印證了原麟朝上說的那番話，聞尚書確實清白，不曾參與過貪汙，一切都是有人栽贓陷害。
但至於是像覃主事所說的，只是因為他們怕東窗事發而賊喊捉賊，還是原麟所說，背後另有主使——
刑部和大理寺並未給出定論。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官家在考量，到底是追究到底，還是到此為止？
原祿一黨當然是希望到此為止，但聞清韶卻不甘如此，她阿爹和賀餘生折騰了這麽久，當然不滿意只得到一個這樣的結果。
正當她幹等著消息時，宮裏忽然來了人，到武館請聞清韶和賀餘生進宮。
“馮大官，”聞清韶看著眼前熟悉的孫大官，臉上露了笑，上次賜婚的聖旨就是也是他來宣的，“好久不見。”
馮大官笑道：“聞娘子氣色比起上次那是好上了不少，老奴沒看錯，您果真是個有福氣的，如今是時來運轉，今非昔比了，以後的日子啊，也只會越來越好。”
聞清韶笑了：“借您吉言。”
馮大官又看向一旁的賀餘生，這小郎君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旁邊的小娘子身上：“那就請二位隨老奴進宮吧，官家還等著見你們呢。”
“好。”
聞清韶兩人坐上了宮裏派來的馬車，晃晃悠悠地往皇宮走去。
走到一半時，聞清韶忽然聽到旁邊的街上傳來一陣陣吵鬧喧嘩聲。
她掀開簾子，問車外的馮大官：“那邊怎麽了，怎麽鬧出那麽大的動靜？”
馮大官笑著答道：“是大理寺的人在押人。”
壓的誰啊？
沒記錯的話，那個方向……是留香樓吧？
不待聞清韶追問，答案已經揭曉。
大理寺和皇宮方向正好相反，於是她就看見數個官兵扣押著人從街對面走來，身後還跟著一群看熱鬧的百姓。
那被扣押住的人正在瘋狂掙紮，口中滿是難以入耳的汙言穢語：“你們他娘的是活膩了吧，竟然敢抓老子，信不信老子讓人活剮了你們，你們這些狗娘養的，快給老子放開，否則我一定讓你們好看！”
“你知道老子是誰嗎，你知道老子的老子是誰嗎？！趕緊放開我聽見沒有，否則老子讓人殺了你全家！”
聞清韶微微挑眉，這人她還挺熟，果然那人擡起頭來，她就看清了他的臉，正是之前東角樓街巷遇到的那個浪蕩子。
他整個人狼狽得很，身上還有人丟的衣袍胡亂裹著，被牽著踉蹌走動時都能看見他那惡心的大肚腩。
下一瞬，她的眼前忽然一片黑，原來是一旁的賀餘生捂住了她的眼睛：“別看，臟。”
聞清韶乖乖點頭，視覺受限，聽覺就顯得靈敏了起來，她聽到外面的百姓在議論：
“這不是東角樓街巷那個有名的惡霸嗎，他親爹不是兵部的侍郎嗎，怎麽忽然被抓了，那些官兵不怕被報覆嗎？”
“你沒聽說嗎，王佑安他才是那個大貪官，聞尚書是被他冤枉的，聽說這次刑部和大理寺抓了好多人呢，都是官家首肯的，這惡霸現在不過是個喪家犬，有什麽可擔心的。”
“聽說被抓的時候，這紈絝正在躺在留香樓女妓的肚皮上呢！身邊的護院小廝都跑光了，每一個人提醒他，他上一秒還做著美夢，下一瞬就被突然闖進的官兵從床上扯了下來，連那衣服都是他們怕臟了眼給他胡亂穿上的！”
“誰讓他平日裏壞事做盡，現在樹倒猢猻散，誰還願意搭理他，沒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這就叫報應，不過那貪汙案竟然是那殺千刀的王佑安故意汙蔑——聞尚書他是被冤枉的！”
“我之前就說了，聞尚書是個好官，平日待人就親厚，怎麽可能貪汙挪用輜重？！”
“害，這誰知道啊，他們當初都是這麽說的，不過我現在知道了，聞尚書是個好官，那他不就是被平白冤枉了？”
“是啊，之前不是說他都被流放到邊疆去了，這下就算是沈冤得雪又能怎麽辦，還不是白受了那麽多罪？”
“官家肯定會有補償吧，我聽說她不是還有一個女兒還在京城，她現在肯定高興壞了吧，唉，一個女兒家，之前有個貪官爹，那就是罪臣之女，指不定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
“一看你就是消息不通，她那個女兒啊，之前就嫁給敦親王府的二郎君了，就是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怪力女，聽說鬧了很多笑話，還開了個什麽武館。”
“二郎君，我昨天聽說那敦親王把那個二郎君逐出家門了！”
“啊，這是為何？”
“說是因為他不孝，但我聽說啊，是因為他在四皇子底下做事，而貪汙案的事情似乎又和四皇子有關……”
馬車駛遠，與那群人插肩而過，議論的聲音也漸漸遠去，賀餘生松開手，聞清韶眨了眨眼，適應了一下光線。
她看向對面的郎君，感嘆道：“我發現京城這些天的八卦多多少少都和我有關。”
賀餘生握住了她的手，滿眼心疼：“清韶，這段時間苦了你了。”
聞清韶倒也不推脫，她前幾個月過得確實心累，滿腦子想的都是翻案，猜來猜去的：“索性結果不錯，而且現在的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她說完，自顧自笑了，這句話似乎很熟悉，四娘之前就和她說過類似的話，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放心，一切就快結束了。”賀餘生鄭重道，心裏默默盤算著要加快後續的計劃。
不多時，馬車進入皇宮。
時過境遷、再次踏入這個住了八年的地方，聞清韶心中感慨頗多。
之前被困在這四面宮墻時，她總向往出宮，結果出了宮後卻又被卷入那那些陰謀詭計中，不過不幸中的萬幸，她也因此遇見了賀餘生、遇見了常笥、遇見了林三娘。
她還獲得了，真正的自由，身心統一的自由。
正在她思忖間，馬車已然停下，車外的馮大官出聲道：“賀郎君、聞娘子，到了。”
聽這稱呼，看來連他都知道賀餘生和敦親王府斷絕關系的事了，恐怕他來找她們也是直接去的武館，而沒有去敦親王府。
兩人跟著馮大官來到禦書房門口：“官家，人到了。”
“進來吧。”裏面傳來一道淡淡的男聲。
馮大官替她們推開門：“賀郎君、聞娘子，請吧。”
聞清韶兩人點頭致意，隨後邁入房間，馮大官將門關上，候在了外面。
禦書房很大，一進門看見的是最顯眼的兩大排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經綸史學，聞清韶看了一眼就覺得頭大。
兩人又往前走了幾步，繞過一個大漆描金山河八扇屏，就看見了手持朱砂筆正在批閱奏折的官家。
這不是聞清韶第一次見官家，畢竟她給原熹當伴讀當了那麽久，總有碰上他視察看望的時候。
印象中他對事嚴刻峻厲，但對人卻又平和寬厚，很是讓她敬重。
但自從知道她阿爹這倒黴的麻煩事都是官家授意的後，她對他就沒有了以往那從心裏散發的敬意。
“你們來了。”官家擱下筆，擡頭看像他們，目光平和卻也不算親近，“坐吧。”
聞清韶毫不客氣地拉著賀餘生坐下了，然後開口道：“陛下找我們是有何事？”
剛想說話的賀餘生又閉上了嘴。
官家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聞清韶：“聞家的小娘子，以前怎麽不見你性子這麽急？”
那當然是因為在宮裏迫不得已裝的啊。
“陛下有話便直說吧。”
官家頓了一下，再開口確實直接了許多：“你父親的案子已經查清了，既然是我先前冤枉了你父親，你想要什麽補償？”
“我不需要什麽補償，”聞清韶淡淡道，絲毫不懼地直言道，“是冤枉還是作戲，陛下你應該最清楚才對。”
官家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她為何知道此事，而是意外她對自己的態度。
他挑了下眉：“有何區別。”
“既然是作戲，那就不叫補償，而是叫報酬。”
“那你要什麽報酬？”
“我不要報酬，應該得到報酬的是我阿爹。”聞清韶後一字一頓地強調，“但是，陛下，我希望這場戲能起到它應有的作用。”
官家知道她的言外之意，也看出了她心裏的怨氣。
他沒有在意她的冒犯，而是看著她嘆息了一聲：“你是個好孩子，要是老四也能像你一樣懂事就好了。”
此刻，他不是威嚴公正的九五之尊，他只是一個父親，一個要給不爭氣的兒子擦屁股的父親。
聞清韶忍不住道：“陛下應該明白，你若是次次對他輕拿輕放，只會越發助長他的氣焰，讓他覺得有恃無恐。”
官家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已然有了一絲警告：“此事朕心中有數。”
他已經自稱“朕”，那就是用上了這身份背後的絕對權威。
聞清韶擰了下眉，並不相讓：“陛下若是這般固執，豈不寒了此次為你唱戲之人的心。”
“好了，不必多言。”官家又拿起朱砂筆，下了逐客令，“既然你不要補償也不要報酬，那就不必多留，出去吧。”
聞清韶站了起來，倒也沒再咄咄相逼，而是拉住了一旁的賀餘生，開口道：“既然是報酬，那餘生他應該也有份吧。”
官家重新擡頭看向她，這次他臉上竟然露出了一些古怪的……笑意？
聞清韶有些茫然，就聽見他頗具深意地說了一句話：“他的報酬，算算時間，也要到了。”
啊？這話是什麽意思？
聞清韶被賀餘生牽著走出禦書房的時候人還是懵著的，她看向賀餘生問：“你什麽時候要的報酬，我怎麽不知道，什麽報酬？要到哪了？”
賀餘生沖她神秘一笑：“你馬上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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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如今之計唯有棄車保帥、斷尾求生。”有人道，“那些事情也可以停一停，無傷大雅，萬不可因小失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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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麽大的動作，真的只是為了翻案嗎？
黃某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忽地快步上前，來到原祿身邊，在他耳邊快速低聲了幾句。
原祿面色變了又變，但很快就恢覆了鎮定：“他只是搭了個橋，連我們做的什麽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具體細節，不用擔心。”
黃某皺眉，面露不讚同：“殿下，此事事關重大，應當小心為上，那些工坊……”
原祿沈吟片刻，又道：“但謹慎起見，先傳信給那邊暫停一段時間，等風聲過去了再說。”
黃某：“殿下，若是那些工坊被發現了——”
“不會發現的，此事我們做得極為隱秘，賀餘生他根本無從知曉，那些工坊耗了我們多少心血，豈能因為這一點無端猜想毀掉！”
黃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他恐怕……需要另謀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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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京城裏不太幹凈的官員人人自危。
與此同時，刑部和大理寺的調查也印證了原麟朝上說的那番話，聞尚書確實清白，不曾參與過貪汙，一切都是有人栽贓陷害。
但至於是像覃主事所說的，只是因為他們怕東窗事發而賊喊捉賊，還是原麟所說，背後另有主使——
刑部和大理寺並未給出定論。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官家在考量，到底是追究到底，還是到此為止？
原祿一黨當然是希望到此為止，但聞清韶卻不甘如此，她阿爹和賀餘生折騰了這麽久，當然不滿意只得到一個這樣的結果。
正當她幹等著消息時，宮裏忽然來了人，到武館請聞清韶和賀餘生進宮。
“馮大官，”聞清韶看著眼前熟悉的孫大官，臉上露了笑，上次賜婚的聖旨就是也是他來宣的，“好久不見。”
馮大官笑道：“聞娘子氣色比起上次那是好上了不少，老奴沒看錯，您果真是個有福氣的，如今是時來運轉，今非昔比了，以後的日子啊，也只會越來越好。”
聞清韶笑了：“借您吉言。”
馮大官又看向一旁的賀餘生，這小郎君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旁邊的小娘子身上：“那就請二位隨老奴進宮吧，官家還等著見你們呢。”
“好。”
聞清韶兩人坐上了宮裏派來的馬車，晃晃悠悠地往皇宮走去。
走到一半時，聞清韶忽然聽到旁邊的街上傳來一陣陣吵鬧喧嘩聲。
她掀開簾子，問車外的馮大官：“那邊怎麽了，怎麽鬧出那麽大的動靜？”
馮大官笑著答道：“是大理寺的人在押人。”
壓的誰啊？
沒記錯的話，那個方向……是留香樓吧？
不待聞清韶追問，答案已經揭曉。
大理寺和皇宮方向正好相反，於是她就看見數個官兵扣押著人從街對面走來，身後還跟著一群看熱鬧的百姓。
那被扣押住的人正在瘋狂掙紮，口中滿是難以入耳的汙言穢語：“你們他娘的是活膩了吧，竟然敢抓老子，信不信老子讓人活剮了你們，你們這些狗娘養的，快給老子放開，否則我一定讓你們好看！”
“你知道老子是誰嗎，你知道老子的老子是誰嗎？！趕緊放開我聽見沒有，否則老子讓人殺了你全家！”
聞清韶微微挑眉，這人她還挺熟，果然那人擡起頭來，她就看清了他的臉，正是之前東角樓街巷遇到的那個浪蕩子。
他整個人狼狽得很，身上還有人丟的衣袍胡亂裹著，被牽著踉蹌走動時都能看見他那惡心的大肚腩。
下一瞬，她的眼前忽然一片黑，原來是一旁的賀餘生捂住了她的眼睛：“別看，臟。”
聞清韶乖乖點頭，視覺受限，聽覺就顯得靈敏了起來，她聽到外面的百姓在議論：
“這不是東角樓街巷那個有名的惡霸嗎，他親爹不是兵部的侍郎嗎，怎麽忽然被抓了，那些官兵不怕被報覆嗎？”
“你沒聽說嗎，王佑安他才是那個大貪官，聞尚書是被他冤枉的，聽說這次刑部和大理寺抓了好多人呢，都是官家首肯的，這惡霸現在不過是個喪家犬，有什麽可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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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就說了，聞尚書是個好官，平日待人就親厚，怎麽可能貪汙挪用輜重？！”
“害，這誰知道啊，他們當初都是這麽說的，不過我現在知道了，聞尚書是個好官，那他不就是被平白冤枉了？”
“是啊，之前不是說他都被流放到邊疆去了，這下就算是沈冤得雪又能怎麽辦，還不是白受了那麽多罪？”
“官家肯定會有補償吧，我聽說她不是還有一個女兒還在京城，她現在肯定高興壞了吧，唉，一個女兒家，之前有個貪官爹，那就是罪臣之女，指不定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
“一看你就是消息不通，她那個女兒啊，之前就嫁給敦親王府的二郎君了，就是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怪力女，聽說鬧了很多笑話，還開了個什麽武館。”
“二郎君，我昨天聽說那敦親王把那個二郎君逐出家門了！”
“啊，這是為何？”
“說是因為他不孝，但我聽說啊，是因為他在四皇子底下做事，而貪汙案的事情似乎又和四皇子有關……”
馬車駛遠，與那群人插肩而過，議論的聲音也漸漸遠去，賀餘生松開手，聞清韶眨了眨眼，適應了一下光線。
她看向對面的郎君，感嘆道：“我發現京城這些天的八卦多多少少都和我有關。”
賀餘生握住了她的手，滿眼心疼：“清韶，這段時間苦了你了。”
聞清韶倒也不推脫，她前幾個月過得確實心累，滿腦子想的都是翻案，猜來猜去的：“索性結果不錯，而且現在的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她說完，自顧自笑了，這句話似乎很熟悉，四娘之前就和她說過類似的話，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放心，一切就快結束了。”賀餘生鄭重道，心裏默默盤算著要加快後續的計劃。
不多時，馬車進入皇宮。
時過境遷、再次踏入這個住了八年的地方，聞清韶心中感慨頗多。
之前被困在這四面宮墻時，她總向往出宮，結果出了宮後卻又被卷入那那些陰謀詭計中，不過不幸中的萬幸，她也因此遇見了賀餘生、遇見了常笥、遇見了林三娘。
她還獲得了，真正的自由，身心統一的自由。
正在她思忖間，馬車已然停下，車外的馮大官出聲道：“賀郎君、聞娘子，到了。”
聽這稱呼，看來連他都知道賀餘生和敦親王府斷絕關系的事了，恐怕他來找她們也是直接去的武館，而沒有去敦親王府。
兩人跟著馮大官來到禦書房門口：“官家，人到了。”
“進來吧。”裏面傳來一道淡淡的男聲。
馮大官替她們推開門：“賀郎君、聞娘子，請吧。”
聞清韶兩人點頭致意，隨後邁入房間，馮大官將門關上，候在了外面。
禦書房很大，一進門看見的是最顯眼的兩大排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經綸史學，聞清韶看了一眼就覺得頭大。
兩人又往前走了幾步，繞過一個大漆描金山河八扇屏，就看見了手持朱砂筆正在批閱奏折的官家。
這不是聞清韶第一次見官家，畢竟她給原熹當伴讀當了那麽久，總有碰上他視察看望的時候。
印象中他對事嚴刻峻厲，但對人卻又平和寬厚，很是讓她敬重。
但自從知道她阿爹這倒黴的麻煩事都是官家授意的後，她對他就沒有了以往那從心裏散發的敬意。
“你們來了。”官家擱下筆，擡頭看像他們，目光平和卻也不算親近，“坐吧。”
聞清韶毫不客氣地拉著賀餘生坐下了，然後開口道：“陛下找我們是有何事？”
剛想說話的賀餘生又閉上了嘴。
官家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聞清韶：“聞家的小娘子，以前怎麽不見你性子這麽急？”
那當然是因為在宮裏迫不得已裝的啊。
“陛下有話便直說吧。”
官家頓了一下，再開口確實直接了許多：“你父親的案子已經查清了，既然是我先前冤枉了你父親，你想要什麽補償？”
“我不需要什麽補償，”聞清韶淡淡道，絲毫不懼地直言道，“是冤枉還是作戲，陛下你應該最清楚才對。”
官家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她為何知道此事，而是意外她對自己的態度。
他挑了下眉：“有何區別。”
“既然是作戲，那就不叫補償，而是叫報酬。”
“那你要什麽報酬？”
“我不要報酬，應該得到報酬的是我阿爹。”聞清韶後一字一頓地強調，“但是，陛下，我希望這場戲能起到它應有的作用。”
官家知道她的言外之意，也看出了她心裏的怨氣。
他沒有在意她的冒犯，而是看著她嘆息了一聲：“你是個好孩子，要是老四也能像你一樣懂事就好了。”
此刻，他不是威嚴公正的九五之尊，他只是一個父親，一個要給不爭氣的兒子擦屁股的父親。
聞清韶忍不住道：“陛下應該明白，你若是次次對他輕拿輕放，只會越發助長他的氣焰，讓他覺得有恃無恐。”
官家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已然有了一絲警告：“此事朕心中有數。”
他已經自稱“朕”，那就是用上了這身份背後的絕對權威。
聞清韶擰了下眉，並不相讓：“陛下若是這般固執，豈不寒了此次為你唱戲之人的心。”
“好了，不必多言。”官家又拿起朱砂筆，下了逐客令，“既然你不要補償也不要報酬，那就不必多留，出去吧。”
聞清韶站了起來，倒也沒再咄咄相逼，而是拉住了一旁的賀餘生，開口道：“既然是報酬，那餘生他應該也有份吧。”
官家重新擡頭看向她，這次他臉上竟然露出了一些古怪的……笑意？
聞清韶有些茫然，就聽見他頗具深意地說了一句話：“他的報酬，算算時間，也要到了。”
啊？這話是什麽意思？
聞清韶被賀餘生牽著走出禦書房的時候人還是懵著的，她看向賀餘生問：“你什麽時候要的報酬，我怎麽不知道，什麽報酬？要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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