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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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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翌日巳時,本該還在敦親王府內面壁思過的聞清韶二人,喬裝一番後前往雲華樓赴約。

說明緣由後,兩人被帶到二樓角落裏的一個房間,替他們打開房門:“客官,你們等的人到了。”

“多謝。”

聞清韶拉著賀餘生繞過屏風,就看見正在研磨茶餅的太子原麟。

他顯然也看見了她們,手下動作不停,只是擡頭,用目光向旁邊站著的護衛示意了一下。

那侍衛會意,安靜地退出房間,在門外守候。

房門悄無聲息地合上,像是從沒有打開過。

“坐吧。”原麟這才看向他們二人,打量的目光有些古怪和驚訝,“你們這是找的誰給你們易的容,乍看起來簡直換了一個人,細看又覺得變動不大,這喬裝的本事可真是出神入化。”

他放下手中的碾輪,站起身來,湊到賀餘生面前,東摸摸西看看,口中嘖嘖稱奇:“這張假面可真逼真,二郎,這就是你不厚道了,身邊有這種奇人也不介紹給我認識。”

聞清韶不動聲色地隔開他們二人:“太子殿下叫我們來這,不會只想聊這個吧?”

原麟識趣地後退一步:“昨日在留香樓還多虧聞娘子相助。”

“太子不必放在心上,昨日的事究竟是針對你還是針對我也不好定論。”她這些場面話說起來壓根不用過腦,“沒有幫上倒忙已是萬幸,哪裏還敢居功。”

“聞娘子不必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這種損招一看就出自我那四弟之手,想敗壞我的名聲,順便拖你們下水。”原麟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今日我來的路上,聽到了一些不好的坊間傳聞,此次是我連累聞娘子了。”

“這不是什麽大事,可能還比不上我以前遭受非議的一半。”她淡淡地說。

賀餘生聞言,牽著她的手一緊。

聞清韶悄悄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以作安撫,繼續說:“只要太子殿下沒被連累就行。”

“早就聽聞聞娘子豁達,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原麟朗笑一聲,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兩人相握的手上劃過。

聞清韶莫名有些不舒服,不自覺皺起了眉:“太子殿下今日約我們出來,就是為了互相吹捧的?”

“自然不是。”原麟察覺她的情緒,自然地收回目光,“今日相邀,是有正事相談。”

說著,他又坐回桌前,抖了下袖袍,慢條斯理地用宗從事將碾槽裏的茶末掃進茶羅裏:“關於這些事,不知二郎告訴了聞娘子多少?”

聞清韶拉著拉著賀餘生在旁邊坐下:“二郎嘴笨,問起來總說不出個條理一二,還望殿下從頭為我解惑。”

原麟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古怪地看了賀餘生一眼。

賀餘生無辜地看著他,嘴角卻微微勾起,看著很是礙眼。

原麟嘴角抽了抽,有一瞬間想把手裏的茶末揚他臉上,但感受到對面聞清韶虎視眈眈的目光,他還是深吸一口氣,勉強維持住皇家的氣度和威嚴。

“聞尚書的事,要從兩個月前他清點輜重開始說起。”

“當時他發現手下的右侍郎行事有些怪異,於是找我商議,希望我能從外部暗中查清他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他這話說得還比較婉轉,其實直白一點就是,她爹和他是一夥的,他爹那邊出了問題自己不好出面,於是拜托他來查。

“我查到他那右侍郎當時與我那四弟聯系密切,似乎打算對那批輜重做文章,似乎是想監守自盜再來個栽贓嫁禍。”

“那可是押送給邊疆戰士的補給,不僅關系到戰士們能否順利過冬,更關系到關邊境的太平安定。”他用茶羅將碾過的茶末又篩了好幾遍,只留下那些細膩有光澤的茶粉,“茲事體大,我們二人商議一番後決定將此事私下稟告給官家。”

“官家勃然大怒,責令我們不許走漏風聲。”

“輜重事關重大,他卻這般費心算計,恰逢辰國蠢蠢欲動、意圖範境攻城,官家想試探他到底意欲何為——”

“是為推人上位與我爭權,又或是暗地豢養私兵?”他用茶匙勺取適量茶粉,倒入茶杯中,住入沸水開始調膏,“還是意圖謀反,甚至私通外敵?”

聞清韶沒想到這背後竟牽扯到這麽深,怪不得當時刑部態度模糊,原來背後是官家授意。

“官家寬宥,憂心我那四弟只是性子頑劣不知事大,並未有造反通敵之心,卻因為兄弟間的爭寵惹下大禍而招致世人口誅筆伐,遂勒令我們在未下定論之前,必須秘密行事好好善後。”

說白了,就是又要監視查清四皇子的目的,又要給他善後防止惹下大禍,同時還要給他打掩護、防止被其它大臣提前發現來個當眾上疏、惹得人盡皆知口誅筆伐,冤枉了他。

聞清韶聽得攥緊了拳頭,心裏的氣憤鋪天蓋地地淹沒了她——

官家擔心冤枉了四皇子讓他被世人口誅筆伐,卻沒想過她阿爹因此遭到了多少非議,受了多少委屈。

她到現在還記得流放那天,他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京城不知情的百姓一邊唾罵他,一邊往他身上丟爛菜爛葉!

“於是就有了這個局。”

“我們擔心他自己設局的時候露出馬腳,被其他人知道後打亂我們後續的計劃,於是就將計就計,故意將輜重在私宅的消息洩露給他請君入甕,他果然按照我們的設想借此栽贓聞尚書貪汙。”

“明面上,聞尚書因此罷官抄家,流放邊境,實則是為了暗度成倉,假借流放之名前往邊境守城。”

“這是官家默許的,也可以防止朝中真有奸細通敵報信。”

難怪當初她去大牢探望阿爹的時候,他三令五申讓她不要插手這件事,原來不僅僅是擔心她卷進來,還擔心她橫插一腳會打亂他們的計劃,打草驚蛇讓那些有心人提前察覺,那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

“遵官家的命令,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從她眼神中讀出她的憤怒和不解,“而且如果直接告訴你們,作戲到底比不上真情流露,我們擔心你們會露出破綻,所以思來想去,商議了一番,還是沒將事情告知你們。”

“實在是迫不得已,還望聞娘子和二郎不要介懷。”他將點好的茶推遞到兩人面前,“可是讓我驚訝的是,就算這樣,你們還是發現了不對。”

“四皇子黨中參與此事的人都在我們監視範圍內,甚至我們還借助其它一些眼線幫他掃清了尾巴,按理來說,你們應該查不到什麽線索才對。”

“看來,二位果然不是一般人。”他笑著說,“聞尚書若是知道他的女兒和女婿如此機智過人,想來會覺得非常欣慰。”

但聞清韶並不覺得欣慰,她的表情不算好看,她感覺自己這一個月以來的擔心成了笑話,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不上不下,不知道該慶幸虛驚一場,還是該怨恨阿爹竟然瞞著她以身犯險。

原麟還在一邊不嫌事大地拱火:“聞娘子可不要遷怒在二郎身上,他雖然是我身邊的人,可事先也不知道事情的原委,猜到點真相後就什麽也不顧地來質問我,想為你找回公道。”

不提還好,一想到賀餘生和阿爹一樣背著她以身犯險,聞清韶心裏的火氣就更重了,差點沒壓住。

她勉強穩住搖搖欲墜的理智,沒有和二郎在外人面前再算舊賬,而是提出疑問:“可之前二郎告訴我,這次奉命私下押送輜重送往邊疆的是四皇子的人,官家怎麽可能放心?”

原麟見她不上套,內心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對,王佑安是他的人,但在兵部有人的又不止他一個。”

“王佑安此次運送隨行的人大多是他的親信,其中一個人身上還帶著官家的密旨。”原麟又給自己調了一杯茶,有點濃,“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憑旨直接控制整支運送隊伍、鎮壓叛亂。”

“他說你的人。”聞清韶懂了,只覺得堂堂兵部簡直成了個篩子,“那五皇子手下那個新任兵部尚書又是怎麽回事?”

“五弟他不喜玩弄權術,只愛領兵打仗,與此事並無太大關系。”他解釋到,“邵大人則是剛好回京述職,官家任命他為新任兵部尚書,一是為了堵住那些不知情大臣的嘴,二是擠掉那汙蔑上官的右侍郎,三是為了給他入京為官做跳板。”

聞清韶深感荒唐:“你們把事情搞得這麽覆雜——就為了試探原祿算計輜重的真實目的?!”

原麟將茶具放在盤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皇命難為。”

他不知想到什麽,眼珠一轉:“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聞尚書對二郎的考驗。”

“考驗?”聞清韶打斷他,皺著眉頭一臉茫然,“明明是此事發生在前,我與二郎結親發生在後,談何考驗?”

賀餘生也錯愕地看著他,這件事他昨天可沒和自己講。

“聞娘子有所不知,早在這之前,我們就知道你家二郎幼時在宮中遇到了一個藏在心尖尖上的姑娘。”

原麟沒有說的是,當初自己發現賀餘生的才能時,為了讓他為自己做事,威逼利誘了半天,一點作用都沒有,賀餘生就是不為所動,最後還是無心的一句“你體弱多病無法科舉,如果還不願做我幕僚,那將來哪有功名娶你的小姑娘”才請動了他的大駕。

原麟無視賀餘生慌亂制止的眼神,繼續抖落他的黑歷史:“多次探他口風,才從他嘴裏撬出一點信息。據他所說,那姑娘瀟灑開朗,總愛沖他笑,還救過他好幾次。”

“後來我們私下核對了一下,符合條件的就你一個,哦,對了,聞尚書也知道此事。”

“聞尚書當初實施計劃的時候,就擔心過你的去處問題,他原本的打算是想個由頭讓你一直呆在宮裏。”

“但我見二郎他每日眼巴巴的打聽你的消息卻不敢卻找你,心中著實不忍,幹脆做了個順水人情。”他得意地沖她眨眨眼,“我可是廢了一番心思,才說服你阿爹給他一個機會。”

“於是我又轉頭慫恿你家二郎求旨賜婚。”

“他一開始還不肯答應,怕你不願意,這才出宮門又入深宅,失了自由,再就是敦親王府是個龍潭虎穴,他那爹娘都不是好相與的。”原麟損完之後又開始給他說好話,“最後還是擔心官家會遷怒你,才設計了賀餘暉一番,將你娶進家門。”

聞清韶有些羞惱又有些無語,她阿爹就沒想過她願不願意嗎,就不擔心她在夫家受委屈嘛?!

她看啊,她阿爹就是擔心她嫁不出去,好不容易有一個願意娶的,就趕緊把她嫁了出去!真不愧是一如既往的迂腐固執!

連自己女兒的婚禮都沒參加,可把他機靈的,活該!

而另一邊的賀餘生簡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耳尖通紅,在聞清韶看不見的地方,面無表情地用眼睛瞪他。

“你瞪我幹嘛?”原麟施施然地飲了一口茶,目光無辜地落在他們相握的手上,“現在不是挺好的嗎,如願抱得美人歸。”

聞清韶跟火燎似地抽出手,努力忽略手心裏的黏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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