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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法理,情理,闖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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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法理,情理,闖大禍

就是這樣的,莫尼卡從孤兒院到貧民窟,從集中安置點到希斯特生化所,在被無輻區實驗室關了六個月後,終於得到了逃往東半球的機會。

至於從實驗室逃出來的過程,他想不明白,他只是覺得每一步安琪都提前為他鋪好了道路。

甚至於在那種情況下突然提起“防護服”、“普裏克”也是在提醒他出去後往哪裏跑,不停地告訴他“只要是為了活著做什麽都可以”、“活著是我們的本能願望”,也是為了引發他對自己的猜忌心理,將他極速地打造成一個更堅決的利己主義者。

莫尼卡駕駛著沃爾夫先生的飛行器升空了。

他的手銬腳鐐還沒有去除,操作起來有些別扭,但按沃爾夫先生所說,等他到了雙同轄區,這一切都會有人幫他解決。

與此同時,莫尼卡也在思考,對於終於成為自由人的他來說,還有什麽是他能為安琪做的。

當莫尼卡開啟新生,安琪也在無輻區實驗室內幽幽轉醒。

痛還是很痛,但安琪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因為她現在正泡在一個封閉的圓柱形容器中。

即便作為文科生,安琪也知道這是組織修覆液,一般用於嚴重外傷——如燒傷之類的外敷。

當然,只有有錢人用得起。

這是下了血本了才會直接把她泡在修覆液裏吧。

這還有什麽傷是治不好的。

安琪試圖動一動,但很快發現自己的手被鐵鏈反綁在背後,雙腳也和圓柱底部的鐵鏈相連。

至於還能呼吸,是因為嘴巴上被塞了一個氧氣罩。

然後奧汀就來了,看來是一直關心著她的身體狀況。

今天的奧汀看起來狀態不佳,顯然是一夜沒睡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為她,還是為逃走的莫尼卡。

安琪嘴裏咬著氧氣罩的管子,仍不忘挑釁地沖她笑笑。

奧汀擡眼看她,因為是這種仰視的角度,導致奧汀現在看起來格外兇狠:“舒服嗎?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從今往後,你別想掙脫開這些鎖鏈了。”

她向前兩步,抱起臂來,繼續道:“當然,除了解剖的時候,但以後解剖前我們會先用藥劑使你昏迷。雖然會使解剖數據打些折扣,但誰知道你又會想出什麽點子來呢。你看看,這就是你做的事情。”

奧汀咬牙切齒道:“把自己搞得渾身是傷,實驗停滯,甚至之後的實驗也不能順利進行,你真是沒做一丁點好事——不要覺得你救了莫尼卡,他無法離開無輻區,被抓回來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候我們也會讓他明白逃走的代價。”

或許是覺得自說自話沒意思,又可能是想聽聽手下敗將的落魄發言,奧汀上前去按下一個按鈕,直到圓柱中的液面低到了安琪的脖子以下才松開手。

安琪吐出嘴裏的氧氣罩,塑料的氧氣罩便漂浮在液面上。

但是果然,人類永遠無法從安琪口中聽到什麽落於下風的話,她開口便是:“奧汀,你怎麽會蠢成這個樣子?”

奧汀依然那樣自下而上,陰森地瞪著她。

如果現在她能觸碰到安琪,應該已經一個解剖刀捅上去了。

想把液面重新升上去卻也不能,因為奧汀還是很想知道安琪會說出什麽話來。

於是安琪便繼續了:“現在已經天亮了吧?還是說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找到莫尼卡,你真的以為你們還找得到他嗎?”

奧汀強忍著怒氣與她對話:“他總不會人間蒸發。”

“為什麽不會?怪物有什麽事是做不到的?你才研究了我們多久?你真的很了解我們嗎?”

這話讓奧汀找到了諷刺回去的角度:“如果你們真的有那麽大的本事,那你為什麽還在這裏呢?”

安琪忍不住笑出聲來,但這一笑就牽扯到了肩膀上的彈孔,她不得不“嘶”得一聲忍住,只是身體還忍不住一抖一抖。

奧汀有些不安,因為安琪看起來不像是在虛張聲勢,她是真的覺得很可笑。

奧汀問道:“你到底在笑什麽?”

安琪看向她,表情幾乎可以說是無奈:“奧汀夫人,你有沒有想過,我和莫尼卡隨便誰逃出去,結果其實都是一樣的。”

奧汀皺起眉頭:“你傷到腦子了嗎?”

“你長腦子了嗎?”安琪反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的想利用莫尼卡逃出這裏,我會用更溫和的方式和他相處,讓他百分之百地信任我,而不是放任他對我充滿猜忌。”

“這段時間我和他相處得很舒服,因為我少見的可以用我的本來面目示人,絲毫不用考慮旁人的感受,他越是猜忌我越高興,這也就是我一直跟他說的——他必須自己努力去尋找離開的方法才可以。”

“我見過了太多只會依靠我的人,但是莫尼卡不能,他必須學會自力更生。因為這裏的監聽、監控設備實在太多,我根本找不到和他對計劃的機會,所以不妨把目標放寬——兩個人各自謀劃自己的出路,這樣逃脫的機會就會大很多。”

“當然,如果被我找到逃出去的機會——比如莫尼卡真的生猛到從正門出去,引開了軍隊,那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從安全通道離開。但是問題在於離開之後的出路,在這方面,莫尼卡活下去的概率比我大。”

奧汀打斷道:“為什麽?”

“自己想啊。”安琪想攤手,但手被綁住了,沒有肢體動作加持讓她覺得嘲諷得不盡興,但此時此刻也只能將就,“你們不是會監聽嗎?應該也有錄音吧,我從莫尼卡那裏得到的信息你們也都知道,那就自己去想想我發現了什麽吧。不過到你們反應過來時,應該已經遲了——甚至有可能,現在就已經遲了。”

安琪看向奧汀:“總之我是覺得由莫尼卡來做這個逃出去的人,會更合適一些,為此我做了一些引導。還記得在輻射室的時候嗎?我提醒他這裏到處是監聽,想做什麽就去做,不用告訴我。這實際就是把主導權交給他。我希望他哪怕有一線生機就趕緊去行動,大可不必考慮我。但我實在沒想到他這個人會那麽磨嘰,他似乎一定要帶上我,那種情況下還有心思做什麽筆聊。”

安琪說著低了低頭,竟露出一個毫無侵略性的笑容。

然後她又擡起頭來,語氣變得像和老友閑談:“他其實挺不錯的,對吧?他那麽害怕,那麽緊張,那麽惜命,在那種情況下竟然還不打算放棄一個本來印象就不太好的人。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呢?我不理解,你一定也理解不了。”

奧汀漸漸有些不耐煩,但她也不敢打斷,只希望安琪盡快說到重點:“這沒什麽理解不了。有些人就是這個樣子,我一般稱之為自我感動,無聊且無趣。”

“可是你知道嗎,正是因為世界上有這種‘自我感動’在,你我才能活著。”安琪沖她歪歪頭,“奧汀,你覺得這個世界的秩序是在靠什麽維持?你一定覺得是規則,是法理。但是規則永遠有漏洞,法理也可以被輕易地推翻。正如現在的世界,當我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連軍隊和士兵都對我兵戈相向,還有什麽法理是我能依靠的?”

“當然,一開始我也沒有想明白,我覺得我能依靠的只有我的大腦,但是現在我惦記起了另一個東西,叫做‘情理’。”

奧汀忍不住側過頭去輕蔑一笑。

但安琪毫不在意:“你當然會覺得可笑,我也曾覺得這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東西,但無奈的是我這一路走來凈遇上些不錯的人。有人在希斯特生化所和我爭搶被輻射光線照射的資格,有人久久地盤旋在打開的巨蛋孔頂下等我等到最後一秒,現在又有人對我說不管是作為人還是作為男人他都仁至義盡。你還記得嗎?我曾對莫尼卡說‘你死我活的時刻終將到來’,可那只不過是為了讓他認為我就是這樣的人,然後用等同的手段對待我。事實是我從未那麽確信,世界的盡頭是互幫互助,是天下大同,你死我活的時刻其實永遠不會到來。”

奧汀連連搖頭:“你讓我見識了一個清醒的人是怎麽變迷糊的。你已經殺了那麽多人,現在卻跟我說這樣的話嗎?”

“這就要看你怎麽給西約姆定性了——他真的是一個推動時代進步的人嗎?新人類的順應環境而出現,多長出的肢體可以更方便地處理各種事務,多長出的眼睛可以看到更寬闊的視野,多長出的鱗片可以更好地在沙地生存,可以探索更廣闊的地區。人類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空氣中含有哪些元素,大家本就是在不斷探索中前進,現在一切都變了,人類探索到的東西不再適用於新世界,那應該做的事情是重新探索,而不是對我們這些準備好在新世界生存的人進行迫害和殺戮。西約姆利用人性中的恐懼與厭惡挑起戰爭,以求滿足自己的野心,當他試圖以極端方式強迫自然規律倒退,那麽為他服務的所有群體和個人都是他的爪牙,這就是我的立場。”

安琪換了口氣兒,繼續道:“換句話說,究竟什麽才是劣質基因呢?真按你們的邏輯,智力問題、精神障礙、肢體殘缺才是劣質基因,但誰都知道要關心愛護他們,誰都知道歧視他們是十分不道德的行為。既然如此,沒理由我們就是該死的。如此簡單的道理就可以拆穿西約姆的煽動和詭計,但是你們卻迷失得那麽整齊。”

“這裏你還忽略了一點,奧汀,你忘了對新人類的迫害之所以那麽順利,是因為他們打的是集中安置的旗號。”安琪忍不住抿起嘴來,她盡可能讓自己的笑容不要顯得太詭異,“你醉心你的‘科研’,已經脫離社會太久了。你忘了集中安置點內的慘象普通民眾並不知情,希斯特生化所內慘無人道的實驗都不為人知,這所喪盡天良的實驗室更是要避人耳目,建立在荒無人煙的無輻區內——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奧汀,這世界上善人太多了,當民眾知道真相的時候,哪怕是s盟的民眾之中,也會出現大量反對者。是的,他們是討厭新人類,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讚成暴力歧視新人類。”

奧汀的表情有了變化,安琪知道她聽懂了。

安琪說:“反應過來了嗎?你闖大禍了。你或許覺得逃走一個莫尼卡對實驗的影響並不大,你知道新的萬能體還會被制造出來,到時有的是替代莫尼卡的實驗對象。但是你在意過全球局勢嗎?戰備精良的s盟對戰西半球各聯盟或許綽綽有餘,但他們真的做好應對東半球的萬全之策了嗎?東半球遲遲不加入戰局並不是沒有能力,而是東半球發起動作很可能導致西半球立刻結成同盟,到時就是東西半球之間的對戰,而我們的星球真的不能再經受這麽大規模的戰役。”

“但是當莫尼卡出現在公眾視野中,一切都將不一樣——他就是s盟累累罪行的鐵證,不僅是人證,還是物證。他豐富的經歷見過了幾乎每一個陰暗的角落,他畸形的軀體和嚴重超標的變異因子就是人體實驗的錚錚鐵證,這一切足以把s盟變成眾矢之的。東半球各聯盟將有足夠的理由出兵攻打s盟,到時s盟再想和西半球的任何一個聯盟結合,都不是那麽容易的。奧汀,你還有時間和我在這裏閑聊嗎?”

奧汀額角的冷汗掉下來,這一刻她是真的慌了,她立刻喚助理道:“給我準備一輛飛行器,聯系高層,我現在就要面見西約姆首腦。”

“哈哈哈,”安琪終於再也忍不住,晃動的身軀扯得背後的鎖鏈嘩嘩作響,“我是真的想不通,你為什麽總覺得自己和我在一個高度上——甚至你可能覺得自己的手段還略高於我。事實上你永遠都是研究員思維,而我熟讀萬年的歷史,分析過千年的興衰,那些物極必反的輪回、爾虞我詐的政治哪一個不比現在的情況覆雜生動,奧汀,你拿什麽做我的對手?”

但奧汀已經無暇回應了,她慌張地和自己的助手吩咐工作,連耳邊碎發掉下來都沒空打理。

“去吧,去面見西約姆吧,然後順便告訴他,我要讓他永遠後悔把我扣在了奇斯卡巨蛋裏。”

安琪這麽說著,終於把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積累的怒意,痛痛快快地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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