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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前世葉輝死後(李淵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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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前世葉輝死後(李淵視角)

李淵討厭下雨天。

因為天生跛腳,李淵從小到大的生活充滿了麻煩。而下雨天,日子便格外不好過一些。

有的時候,李淵也分不清自己安靜好讀書,是因為自己真的喜歡,還是因為那雙讓他無法融入同齡人的跛腳。

雖然李淵從不覺得跛腳的自己比其他人差了哪裏,可周圍人發現自己跛腳時候的神情著實讓人煩躁。那種遺憾與惋惜,就好像自己有了這雙跛腳,那些背過的詩文寫過的詞句,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就連父親,都會在誇獎自己的功課之後,嘆息自己怎麽出生就有殘疾,然後痛罵母親無用。

家中的兄弟也有樣學樣。

好在四弟的健康出生為母親證明了清白,於是整個家裏不清白的便是他了。

尤其還有老二對比,明明兩人一母同胎,偏偏老二壯得像一頭牛,李淵卻不僅跛腳還體弱。

李淵總是懷疑,當初在母親肚子裏的時候,老二搶了自己的吃食,才會讓自己長成如此虛弱的樣子。

可其他人只會說這孩子不詳,才會生而殘疾。

同樣還是這些人,又會在李淵表現出在讀書上的天賦時,嘆息天妒英才。然後再說起,便是老季家那個跑跳都困難的孩子,幸好在讀書上有些天分,說不定以後能去鎮上的大世家領月錢。

沒有人記得李家曾經也是個小世家,聽說還是京中李姓大家的分支,可惜傳到他爹這一代就沒落了,但也算靠著本家的人脈博了個縣丞之位。

李淵能感覺到,老大並不喜歡自己,這也是自然的。畢竟他們爹還一心想著靠李淵——家中這個讀書最優秀的孩子,恢覆以前的榮光。

老大這種書都讀不明白,整日想著帶弟弟——指老二出去玩的孩子,對於李庸來說自然沒有李淵合心意。

老大感受到父親的偏愛,便更加冷落李淵了。

李淵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老大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老大。老大看不上他整日讀書的書呆子模樣,他也瞧不上老大滿城亂跑的瘋癲樣子。

李淵一直不覺得是老大冷落自己,而是他孤立老大和老大身後的小團體。

可是老二不願意,老二看不得李淵孤零零一個人的樣子,幹什麽都要拉著他。在娘親肚子裏的時候沒貼夠似的,出生之後也要貼著他,不管做什麽都要拉上他。

李淵拗不過,只好跟著。

可李淵的跛腳讓他並不能融入孩子群。就算他爹是縣丞,就算一起玩的都是書塾裏的孩子,可那個年紀的孩子,怎麽可能閑得住,更何況還有不待見李淵的老大作為孩子王。

他們要跑,他們要跳,他們要揮灑盡自己的每一分汗水。他們唯獨不喜歡讀書。

就像他們唯獨不喜歡李淵一樣。

無論是被自己大哥帶頭排擠,還是被自己的雙生兄弟強帶著融入人群,李淵都沒有什麽感想。

無論怎樣都好,喜歡與不喜歡,討厭或不討厭,李淵並不在乎。不如說,面對排擠,反而是老二的情緒更激烈一些。

每一次,老二試圖帶著李淵融入孩子們。最後也都會變成老二灰溜溜背著李淵回家。老二小的時候 有些一根筋,既然李淵無法跑跳,那他就背著李淵加入他們。

很難說,老二一身的力氣不是小時候背著李淵練出來的。

一個很普通的夏日午後,書塾放課之後突然下起了暴雨。渾身火氣無處安放的孩子們說要去河邊玩水,正好那條河也正在回家路上,於是一群人就這麽直接沖出去了。

老二自然也背著李淵跟著他們。

那天的雨很大,將鄉間的土路沖刷得泥濘不堪,以往平緩的細流也變得湍急起來。

李淵不喜歡淋雨,不喜歡渾身濕漉漉衣服貼在身上的感覺。這麽大的雨,就算披了雨具也會被淋濕,更何況他還趴在老二背上,被老二帶著跑。

雨大得都影響視線了,孩子們反而更加興奮,甚至還發出歡呼聲。李淵完全不懂他們在高興什麽,可也無法阻止背著自己下水的老二。

嬉戲,打鬧,潑水,推搡……

一只手將李淵從老二的背上推下來,也將他從睡夢之中叫醒了。

醒來的李淵坐起身來,聽著窗外的雨聲,想:我討厭下雨。

“皇上,您起了。西南王妃還在棲梧宮,一炷香前剛派人來傳話,說想見您呢。”

李淵聽見小太監的稟報,沒有反應,他看著這個小太監有點出神。

李淵以為自己會殺了他,畢竟殺死葉輝的那杯毒酒是他遞上的,不管這酒是誰送來的,他都經了手。拉出去嚴刑拷打,不管他有沒有參與其中,也都不會留下命來。

可葉輝不願意,他斷氣前說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要保這個奴才。

李淵怎麽能拒絕呢。

葉輝在劇痛之中裝著若無其事,懷揣著對自己的失望,想要放過的人,李淵怎麽拒絕呢。

葉輝到死都以為是自己想要殺他,可他卻一直平靜以對,那天的雨下得那麽大,讓李淵不能看清葉輝的痛苦,也就無法施救,甚至來不及解釋一句不是自己,只能咽下這個罪名。

葉輝一死,李淵便抓住了老大老四,老五的母親,畢竟老五還在繈褓之中。之後又派兵圍了世家們的大門。

李淵不在乎是誰下的毒,也不在乎這個毒是給誰準備的。他將所有有嫌疑的人全都抓起來,全部抄家,不僅抓住了罪魁禍首,還順勢找到了幾個私通狄虜的世家。

京城裏亂糟糟的到處都在抓人,李淵便將王妃接進了宮裏。

當年起義的時候,李淵與葉輝交好,王妃也對他頗多照顧。如今葉輝身死,李淵自然有義務幫著葉輝照顧好他的母親。

可是王妃不願意見他。

李淵明白,也並不勉強,只是通知所有人要照顧好王妃,甚至連住處都是王妃自己選的。

王妃選了棲梧宮,葉輝身死之處。

葉輝死後,李淵便下令封鎖了那裏,可王妃想要那裏,李淵無法拒絕,畢竟葉輝死了。

如果說之前李淵不去見王妃只是尊重王妃,那之後,李淵便真的不敢去見王妃了,就連查出了真正的兇手,李淵也只是將整理的資料派人送過去,自己不敢露面。或者說,他不敢進入那個院子。

可是現在王妃派人來傳話,說要見他,地點自然是棲梧宮,李淵也不能不去。

走入棲梧宮,李淵的心情是他所沒有想過的平靜。他本來以為的痛苦愧疚後悔等等情緒,仿佛都已經麻木,只剩下了平靜。

王妃待在側殿,臨窗讀書,窗子是那日葉輝所在的窗子,書不知道是什麽書,也許葉輝也看過。

李淵不知道這只是巧合,還是王妃有意為之,他只是驚異於自己的麻木,默默地走近。

“我還以為你今日不來了呢。”王妃一擡眼見到走近的李淵,笑著對他說。

李淵使勁閉了閉眼,沖著王妃行了個晚輩禮,“王妃所召,淵不敢不來。”

王妃沒有接這句,只是招呼李淵進屋來談事。

李淵進了屋子發現桌上擺了點心和一壺酒,酒一直放在爐子上溫著。

這時候李淵又重新感覺到心痛,那日,自己甚至只為葉輝準備了一壺酒,還被人下了毒。

“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來,現在深秋飯菜都容易涼,便準備了點心。”王妃招呼著李淵入座,“來陪沈姨喝酒。”

李淵落座,直楞楞地拿起酒喝,只喝一口,便覺得這酒格外難喝,讓人懷疑是不是往裏面摻了什麽毒藥。

“難喝吧。那年你和輝兒在賀蘭山埋下的,我叫人取回來了。”王妃被李淵的表情逗樂了,又給他斟了一杯,“如今他不在了,便只有你自己喝了,好在這酒也不多,喝不醉人的。”

王妃倒酒,李淵便擡手全喝了。他默默地喝酒,也默默地流著淚。

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話,只有酒液落在杯子裏的聲音在流淌。

這酒確實不多,不過幾杯便喝完了。

酒喝完了,王妃又將手帕塞進李淵手中讓他擦淚。

“如今外面也應當穩當了,我也改回王府去了。不過比起回王府,我更想去西南,還望陛下能同意。”

之前王妃都像是對待一個晚輩一般對待李淵,李淵也一直執晚輩禮相待。他明白,如今王妃這一聲陛下,便是要李淵衡量,以一個皇帝的視角做決定。

西南王的獨子因皇帝而死,如今西南王妃又將回到西南王身邊。若是西南王有謀逆之心,他手中便有兵,那是保衛大良邊境的兵。而朝廷,已經沒有什麽能鉗制西南王的了。

“朕同意。”

李淵當然會同意的,在座的兩人心知肚明。

“王妃一路順風……”

酒已喝完,李淵便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敬王妃,只是他的手剛剛舉起來,小太監便無詔而入。

“不好了陛下,西南急報,狄虜大軍攻破了雲川城,一路北上。如今西南守軍已經完全失去了聯系,下落不明,只是前一封戰報裏,西南王中箭昏迷,生死不知。”

小太監話畢,窗外突然一聲驚雷,李淵手中的杯盞落下,灑落的茶水沾濕了李淵的袍角,也叫醒了沈睡中的李淵。

文武科舉都已經結束,李淵終於偷得一點閑暇,捧著一本游記臨窗而讀,誰知讀著讀著竟然睡著了。直到外面下起了暴雨,驚雷乍響才叫醒了他,李淵擡手一抹臉,發現有雨水點滴落在他的臉上。

夢中所見如真似幻,李淵就像真的經歷過一般,愧疚與痛苦還充斥在心中。

“葉輝現在還在京中嗎?”李淵招來暗衛詢問。

之前雀兒送的訓練法子果然好使,他將從世家收攏來的刺客一一訓練,成績差的扔去了金羽衛守門,成績好的就留在自己身邊保護。

“西南王已經冒雨出城了。”

西南王,李淵咀嚼了一下這個稱呼,才反應過來,武舉結束,葉輝已經順利承爵了。

“陛下,去西南查探的暗衛已經回來了。”

“算了,消息毀了吧。”

其實,李淵並不相信西南王的死訊,畢竟距離收到西南王痊愈的消息也沒有很久,他收到消息就派人去查探了。只是如今李淵已經不在乎那個結果了。

無論西南王真死還是假死,都不過是為了葉輝不被留在京中,能夠順利返回西南的手段。如今葉輝已經走了,消息也就沒有那麽重要了。

李淵還沈浸在夢中的情緒出不來,一切都逼真得像是上輩子發生過一樣。

如果要李淵說,西南王還是活著得好。葉輝離開也好,去了西南,總不至於還被不知道藏在哪裏的小人害死了。

李淵轉頭看向窗外的雨幕,他果然很討厭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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