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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我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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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我待

聽說西南王來招,葉輝心中一緊,連忙起身就想要跟著阿旭走,可他周圍的士兵得了扁鵲的囑托,仍舊攔著他。

“你們沒聽見嗎,我爹要見我,這是正經事你們攔什麽?”葉輝被攔住心裏急切,語氣就跋扈起來,“耽誤了正事你們誰擔待得起?”

他心裏總覺得空落落,好像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卻悄無聲息地,沒有被他察覺。不安縈繞在他的心頭,讓他久違地回憶起剛剛重生的時候,那股死亡隨時在逼近的感受。

周圍的士兵被葉輝陡然變得兇惡的口氣嚇到了。西南王世子自從來到雲川城之後就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平日裏和將士們說說笑笑,大家有時候甚至都會忘記他是世子,所以上來攔人的時候誰都沒有猶豫。葉輝的氣質一變,他們才真正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是身份尊貴,並不是和他們平起平坐的普通士兵。周圍的士兵互相看了看,慢慢地收回了攔著的手臂。

葉輝感覺到周圍人的動作與沈默,以權勢壓人並非他的本意,只是話已經說出口再來解釋又顯得虛偽,便也只是沈默著自己摸索著下床。

葉輝自目盲以來便一直在床上,如今第一次下床還沒有幫忙其實是有些狼狽的,卻偏偏要強全靠硬撐,把繞著床用腳探鞋走出了散步的氣勢。周圍人也被他唬住,紛紛讓開,就看著他光著腳繞床走了一周。

可惜他繞了一周也沒有找到自己的鞋。

剛剛周圍人攔上來的時候亂糟糟的,他的鞋早不知道被踢到了哪裏。

葉輝嘆了一口氣,“勞駕,誰能幫我找一下鞋。”

眾人這才紛紛回神,世子殿下還失明著呢,他看不見,自己根本不能安全地回王府。周圍人又七手八腳地圍上來,有人扶住葉輝坐回床上,有人去找鞋,還要幫葉輝穿好。

等葉輝被扶著站好,面向眾人行了一禮,“有勞諸位了。若是諸位軍醫回來,還請同他們說派人去王府給我送消息。”

這時候自葉輝摸索著下床時便楞住的阿旭終於回過神來,“世子,你的眼睛?”

之前方懷三人商量著先不將西南王一日未醒的消息告訴葉輝,相應地,方懷初得葉輝失明的消息就先下令不要讓西南王知道。

於是,一直跟在西南王身邊的阿旭也不曾知曉。他找葉輝能一路找來軍醫營是因為昨日聽說過世子身先士卒處理毒煙卻中了毒,葉輝失明的消息還沒傳到王府就被方懷按下了,他自然沒有辦法知道。

若是平常時候,世子失明也算是軍營裏的一件大事,就算有將軍下令,士兵們休息的時候也會忍不住討論一二。可如今正值狄虜來襲之際,路過的士兵都步履匆匆,自是不會有人閑聊的。

阿旭突然得知葉輝眼睛失明整個人都懵了,怎麽會如此呢,西南王本來身體就已經極不好,若是再得知世子失明,他會不會病情加重,真的就一睡不醒了。阿旭越想越慌,整個人都不自覺地發起了抖。

葉輝聽出了阿旭話裏的驚訝,還笑著安撫他:“軍醫們說是中毒,不妨事的,快來扶我一把,如今我可不能再自己走回王府了。”

阿旭沈默地上前,扶住葉輝的一只手臂,通過兩人的肢體接觸,葉輝感覺到阿旭渾身都在顫抖,可他一直沈默,葉輝也不好多說,只是安慰性地拍了拍他。

有機靈的士兵找來了一根木棍塞進了葉輝空閑的手裏,給他做拐杖。葉輝摸了摸那木棍頭部粗糙的手感,懷疑這是有人劈了什麽現成的東西抽出來的棍子。不過一想這營裏有留下來的軍醫,就算是破壞了什麽東西應該也是他們允許的。

葉輝謝過這名士兵就示意阿旭領著他走。阿旭仍舊保持著沈默,只在前方有障礙物的時候開口提醒。到了這個時候,他又開始祈禱王爺已經睡了。後來又想,若是世子知道王爺的癥狀加重會不會急火攻心,對他的眼睛不好。阿旭左右為難,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心中糾結,走的速度便很慢。

葉輝慢慢適應了一下失明狀態下該如何行走,感覺自己習慣之後就說可以稍微加快速度,可是阿旭並沒有反應,他還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葉輝又多叫了幾聲,阿旭才聽見,若說之前步速慢還能說是阿旭體貼他突然失明,可如今魂不守舍的樣子再加上剛剛的顫抖,便說明阿旭心中有事。

剛剛想通糧草中有狄虜投毒之後,葉輝本就處於草木皆兵的狀態,如今阿旭如此可疑,他便以為阿旭也是狄虜奸細。如今他雙目失明,也不知道阿旭將自己引路引向何方,制服一個和自己緊貼著的阿旭容易,可若是城內還有其他的狄虜奸細,自己恐怕兇多吉少。

而且雖然自己之前沒有見過阿旭,可此人本來是邊境街上的乞兒,被人販子抓了要送到外族去賣,被他爹救下了,他爹駐守西南之後便一直隨侍左右,兩個人的情誼也不僅是主仆就可以概括的。兩人相處七年,他爹又一直是個慈祥的長輩,就算是塊石頭都能焐熱了,葉輝不信阿旭對他爹沒有一點感情。

但凡阿旭對他爹有點感情,那總該漏些破綻,自己便會有可乘之機。或者說,他現下的表現就已經是破綻了。

葉輝表面上不動聲色,一副閑聊的樣子,問了問阿旭他爹昨日的情況。阿旭只知道說一切如常。可他聲音顫抖,說話磕磕巴巴,越來越可疑。

“那昨日他醒來之後都做了什麽?昨日殺伐聲那樣重,他有沒有問什麽?”

“沒……沒有,昨日王爺,就像往常一樣,醒過來就看軍務,然後……然後就又睡過去了。”

葉輝越問,阿旭心中越慌,尤其葉輝還越問越具體,阿旭只覺得自己的謊言到處都是漏洞。

“那昨日我爹醒了有多久?”

阿旭本就六神無主,聽他如此問就覺得葉輝已經識破了他的謊言。本來瞞著葉輝這事就是三位將軍的決定,就算是編謊話也該是將軍們去說,誰也沒想到葉輝會問阿旭,誰也沒教過阿旭怎麽說,他也只會說同往常一樣,再具體一點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同前幾天差不多。”阿旭抖著嗓子回答。

“真的嗎?”

葉輝一時半會也沒想出接著該問什麽,只是習慣性地反問了一句,誰知道就是這句反問,讓阿旭整個人都撐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世子殿下,小人不是有意要瞞你,是三位將軍說不要讓你知道。其實昨日王爺醒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又睡著了,一直到今日,醒來就遣小人來找您。”

既然決定了說實話,阿旭便中氣十足,不抖不慌了。他閉著眼睛一口氣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趕緊去看葉輝的神色,這下他抖得更厲害了。

葉輝本來就因為中毒身體虛弱,臉色蒼白,可他之前即使目盲,行走間也如履平地,可他聽了這話卻踉蹌一下,整個身體都軟了,阿旭差點沒拉住,讓他倒在地上。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您別急,軍醫說是因為毒煙加重了之前那個毒的癥狀,您看您也中了毒煙,等軍醫研究出您身上的這個毒的解藥,再給王爺喝了,說不定王爺也能好了呢。”

阿旭一邊撐著葉輝,一邊語無倫次,說些自己也不信的話,只知道撿著好聽的來說,只希望能讓葉輝振作起來。

“是啊,解了那個黑煙的毒,說不定都好了。”葉輝喃喃,努力撐住自己的身體,他感覺自己好了一點就催促阿旭繼續走。

葉輝心中亂糟糟的,他之前就已經聽軍醫說自己這個目盲不太好治,若是黑煙之毒無解,那豈不是他爹很快就要一睡不醒了。他之前雖然對此事已經做了心理準備,可看之前的情形,感覺還有很長的時間,怎麽轉眼間就到了這種地步呢。

雖說葉輝想要加快腳程,可阿旭顧忌著葉輝的眼盲和體弱,還要繞過來去匆匆的士兵,等到兩人到達王府,西南王已經睡著了。

葉輝讓阿旭把自己扶到西南王的床邊,摸索著握住了西南王的手,他握著西南王的手撫摸自己的臉,“爹,兒子來了。”

可是西南王已經睡著了,叫也叫不醒,無法給他回覆。

屋子裏還有個扁鵲的小學徒,是昨日情況惡化之後扁鵲派過來的。小學徒還沒學會師父的高超醫術,卻也懂得望聞問切的基礎,他見葉輝如今面色不佳,就上前勸葉輝回去休息,“若是王爺再醒來,我們去通知世子,世子該好好休息才是。”

葉輝這時候才發現屋子裏還有人,他得知此人有懂醫,是專門來看顧他爹的,便叫阿旭在屋裏加一張床,“我就在這裏陪著我爹,小大夫你看一個病人也是看,看兩個病人一樣看,勞煩你了。”

兩人勸不住葉輝,只好聽他的吩咐在西南王的床邊又加了一張床。

等到方懷收兵,聽說了葉輝在王府裏,又撞上了來找葉輝的扁鵲,兩人一同走進屋子,便看見盤坐在西南王旁邊握著他的手的葉輝,已經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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