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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王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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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王昏睡

葉輝見到西南王的時候松了一口氣,他是真的被蘇奕在城門口給哭懵了,連自己是怎麽進城的不清楚了。

如今見著自家父親還全須全尾地坐在那裏,雖然臉色難看了些,卻也不耽誤他訓斥下屬時中氣十足。

西南王見到葉輝進來,沒有多說話,只是沖著他一招手,示意他先在旁邊等等,又轉回去和下屬說話了。

見著了父親,葉輝仿佛又變成了當年那個跟在父親屁股後面無法無天的小孩子,天塌下來都有父親頂著。七年過去,西南王與葉輝記憶裏變化不大,就連父子二人七年未見的生疏,都盡數消弭在西南王那一招手中。

以前便是這樣,西南王與其他人商量要事,也不避諱葉輝,只是招手讓他坐在旁邊,自己聽自己學,能學到多少都憑自己本事。葉輝現在的一身本領,都是如此學出來的。他爹就是個草莽起家的野路子,他這種學習全靠自己悟的更是野路子中的野路子。

一路走來,雖然強撐出胸有成竹的模樣,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裏有多虛。但凡京中還有能出來打仗的人,葉輝都不會獨自一人領兵出來。

現下好了,葉輝可以繼續在父親身邊,觀摩學習。

等了不久,西南王就騰出空來和葉輝說話,只是還沒開口就是一陣止不住地咳嗽,把葉輝嚇了一跳,招呼雀兒倒水自己上前幫父親拍背。西南王咳著咳著吐出口血來,自己用手帕接了,看這熟練的動作應當不是第一次吐血了。

一口淤血吐出來,西南王的咳癥也好了,接過雀兒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也沒問這女子是誰,只是問葉輝,“你這一路走來,可遇到什麽事了?”

“確實遇到不少怪事。”

葉輝有心想問問自家老爹的身體如何,卻也知道他的脾氣,只能順著他的話題說:“一是來之前聽說衛桓被伏擊了,來的路上也沒見著什麽痕跡。二是我還遇上了一個被人追殺的信使,我拆了密信看了內容覺得有問題也沒再往帝京裏送。

“最後就是我剛剛到城門口,就被敵人埋伏了,還有人在外城門口從城內往外射箭。我們剛控制住他,人就自殺了,什麽消息也沒留下。

“不過這些都可以放放再說,爹,戰報上說你負傷了,你這身體怎麽回事,有沒有大礙?早知道我就把裴老頭一起綁來了。”

西南王揮了揮手讓葉輝別貧嘴,也不提自己身體的事情,只答“信使是我派出去的,本也不是為了送信,唉,那孩子知道自己是去送死的,還是爭著要去了。”

葉輝心中早有猜測,現在也並不奇怪,“您在試探什麽?”

西南王沈默不語,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我們之前得到衛桓遇襲的消息就出兵了,半路遇上了狄虜的埋伏。不提狄虜是從何得到了消息,我們一路找過去並沒有發現衛桓所率軍隊的痕跡,那麽多人總不會是憑空消失了。”

“衛桓遇襲的消息是西南五部傳過來的吧,如此行事倒是有些掩耳盜鈴般的隱秘,他們這是準備當墻頭草,在我大良和狄虜之間兩頭押註嗎?”

父子二人都只分析消息,避而不談衛桓的去處。他們心知肚明,衛桓所帶七萬大軍是往年邊關換防回去的軍隊,對邊境情況了如指掌,衛桓又是衛老爺子手把手教出來的將才,知人善任是最基本的,這支大軍不說打得狄虜落花流水,至少不該這般一點蹤跡都不露。

這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都要懷疑西南人用了什麽妖法。

“我覺得他們可能在山裏面。”葉輝父子倆不提,在旁邊聽著的雀兒卻插了一嘴。父子倆的目光都向雀兒投來,看得雀兒有些害羞。

雀兒對上了葉輝鼓勵的眼神,又接著說下去,“來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林子,要是用城門口遇到的那種黑煙遮擋視線,說不定可以把大軍趕進林子裏。當時不敢追擊太深入,但既然敵人可以在林子裏來去自如,說明他們一定極熟悉地形,說不準衛桓就被他們困在裏面了。”

葉輝細細回想一路走來看過的痕跡,大軍行進的蹤跡是遮掩不了的,沿路一直都能見到。但若是這兩種蹤跡並不屬於同一支軍隊呢?

按照老爹的說法,他接到戰報就前去支援衛桓,又被狄虜軍隊埋伏。來的路上確實也見過交戰痕跡。若是衛桓的軍隊就在那附近被引入山林,通過痕跡辨別也只會以為樹林裏的戰鬥留下的痕跡,不會認為是有軍隊走入了樹林。

“但是,他們把衛桓引進去是為了什麽?還有剛剛城門處打的那一場也透著古怪,敵人為什麽不肯從黑煙裏出來?”葉輝越想越覺得這事有疑點,“不過至少是個方向,先趕緊派人去找衛桓。”

“不對。”西南王突然低喝一聲,翻出輿圖來看,“當年我們以為據雲川關而守,便可以把所有敵人都擋在關外。可若是雲川關並不是唯一的出入口,西南人還有別的路徑可以進入中原,此時帝京正是守軍空虛之時,西南人正可趁虛而入了。”

“來人!”西南王高喊一聲,叫來守在外面的副將,吩咐道,“立刻清點兵馬,將人手都收攏到內城來,然後派出人去尋衛桓將軍的下落。”西南王指了指輿圖上的範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七萬大軍不能不明不白地丟了。”

“可若是路不止這一條,西南人早不起兵,晚不起兵,為何偏偏是現在?”葉輝也盯著桌子上的輿圖看,腦子裏閃過了近來帝都發現的很多事,皇帝的毒,寺廟被發現,確實都可能成為西南人發兵的契機,可帝京與西南相隔如此之遠,這消息一來一回,西南人怎麽能這麽迅速地反應過來的?

除非……除非起兵的命令是從帝京裏發出來的,帝京裏有個位高權重的西南人,他計劃好了一切,通知西南人何時起事,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所以才顯得西南人反應迅速。

想通這點,葉輝便出了一身冷汗,那西南人想要在帝京攪弄風雨,也該有個不低的地位。葉輝想起青州城外寺廟裏索坷神像,想起了與狄虜勾結的王家,想起了被人趁亂殺死的祁清漣,還有那杯李淵不承認卻偏偏毒死了上輩子的自己的那杯酒。

那個人,也許就藏在世家之中,說不定自己還同他喝過酒,吟過詩。

這邊葉輝還在冥思苦想自己可曾遇到過那個西南奸細,有沒有哪個世家子露出過破綻。西南王已經安排好了一應事務,一條條命令發下去,整個西南王府都動了起來。

這時候葉輝才發現了不對,他爹什麽時候是只下命令不幹活的人了,總不能是七年領兵生涯讓他轉了性。現在葉輝就像驚弓之鳥,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覺得不安。

西南王招呼葉輝坐近一點,拉住他的手,“公事暫時告一段落,咱們父子兩個來說點家事,你母親可好,離家七年不曾回去,也不知道她過得如何,還有這個姑娘是誰?”

葉輝便拉過雀兒的手,也一並放入西南王的掌中,“我娘還是以前那樣子,雖然進了京住在王府裏,和以前在家裏一樣逍遙自在。爹,這是你未來兒媳,您喚她雀兒便成。”

西南王輕輕摩挲手中的兩只手,常年舞刀弄巧的大手裏滿是繭子,可他動作輕柔,便不會讓人覺得粗糙。“這姑娘受苦了,姑娘啊,要是葉輝對你不好,你就去找婉兒給你做主。”

葉輝聽了這話心裏越發沒底,可又不敢直接問,雀兒卻不在意這個,直接問道:“不能找王爺嗎?”

“可以,當然可以。”西南王開心地笑了起來,“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能撐到你們來已經是萬幸了。

“輝兒,我軍中的人已經篩過一遍,大體應該都是可信的。別的人不說,蘇奕和方懷一直跟在我身邊,兩人互相監督,可以一信。當初四方起義時跟隨我的人如今也只剩下蘇奕一個,其他人你都不認識,就讓蘇奕來給你介紹吧。

“雖然還沒有找到衛桓的下落,可帝京中奸細一事已經板上釘釘,咱們得傳消息回去,越早越好。之前程大送信死在途中,就說明西南人正盯著信使呢,你要選可信的人秘密進京,別走官道,小心路上的每一個人。

“這雲川城中的事情瑣碎,你不懂的就別碰,讓蘇奕來做。爹也沒來得及教你治軍之策,也不知道你的水平,多聽身邊人的勸,別腦子發熱一根筋就往上莽,凡事多想想。”

葉輝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可西南王越說聲音越虛弱,儼然一副在說遺言的樣子。葉輝整個人都有些木然,只不斷地點頭,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西南人的毒果然厲害,本以為不是什麽大事,後來才知道這毒見效慢,就是讓人想睡覺,要不是查來查去沒查出問題,誰也想不到這嗜睡是因為中毒。輝兒,我睡一會兒,其他的事我睡醒了再同你說。”西南王眼睛漸漸睜不開了,強撐著說完最後的話就倒進了葉輝的懷裏。

“爹你睡吧,兒子陪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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