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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京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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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京半途

按理說,若只是普通的炸山,也不會有多大陣仗。壞就壞在,這山整個都被挖空了,地下的道路縱橫交錯又彼此交聯。此時,一個洞窟炸了,就是綿延不絕的連鎖反應。

葉輝意識到不妙,早就趕著眾人往下走。奈何他們之前發現的出口太小,而帶進去的人太多。

待得爆炸暫歇,清點人數,有二十人下落不明。

李濟坐在一棵樹下,他的右臂因為不慎被落石砸傷,現在還不能動。他紅著眼睛,沈默不言,周圍圍了一圈他的士兵,也都紅著眼低著頭。

誰心裏都不好受,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好不容易能一起回家了,昨天還和自己說過要去家裏吃老娘烙的大餅,結果人就這麽沒了。

他們沒死在邊境,沒死在異族人的刀劍下,卻在自己國家境內,在這麽一座寺廟裏丟了性命。

耳邊還能聽見那群和尚念經的聲音,誰需要他們這種假惺惺的同情。

人一旦陷入一種情緒裏就很容易走不出來,尤其周圍彌漫著同樣的情緒,他們相互影響,進而聚集成群。士兵們的手都壓在自己的佩刀上,仿佛下一秒就能拔刀出鞘,斬盡天下。

“還是沒有找到主持和那幾個小沙彌,若不是這裏還有我們沒發現的密道,被他們逃了,就是都埋在這山裏了。”

李濟負傷又自顧自地消沈,可這裏這麽大的事情不能沒有管,李淵自然就接過了職責,葉輝見他管理地井井有條,好像也沒自己什麽事,便來找李濟說話。

別人都怕刺激到他,葉輝才不怕。

李濟聞聲擡頭看向葉輝,示意他接著說。

葉輝越過眾人,學著李濟的樣子,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邊。

“這裏的動靜鬧得這麽大,周邊府縣都是要派人來查看的。他們若是逃了,總有抓住的那一天,可若是他們被埋在那下面了,可就是死無對證了。”

李濟咬牙切齒地說:“他們一定被埋在這下面,掘地三尺我也會找到他們的屍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能就這麽輕易地放過他們。”

葉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他:“你冷靜一點,你們從西南回來述職,不可再路上耽擱太長時間。好在最近周圍的官員人人自危,行事一定盡職盡責,定會查探清楚的,咱們只要等消息就好了。”

“不一定哦。”

李淵早就把圍著李濟的士兵調走了,現在全都安排妥當也過來查看李濟的情況,正好聽到了葉輝這句。

“現在青州是老大的人,那夥子人都信奉中庸之道,誰知道會不會給我們查呢。”

李濟聽見李淵的聲音擡頭看他,就見他走路更加不自然了,甚至那腿連站著都像在顫抖。趕緊起身扶住他,讓李淵靠在自己的身上休息。

李濟聽見李淵小聲的出了一口長氣,就想數落李淵不顧惜自己的身體亂來,結果還沒有說就被李淵懟回去了。

“所以這屍體我們就是要自己挖,這事不是小事,耽擱一點被父皇責罰都值得。我已經著梁思淵去查這周圍有沒有大戶,一直給這寺廟捐香火了,等查到咱們也要自己拿人。你若有空傷心,不如好好想想這事都有什麽門道,也好像父皇回稟。”

李濟一向不願意動腦子。若是讓他講兵法,他能說得頭頭是道,可那都是陽謀。換了陰謀,他就不行了,在邊境的時候跟著西南王,也不需要什麽阿諛奉承之舉,現在李淵讓他自己想,他立刻就洩了氣,哄著李淵給他講。

葉輝在一旁看戲看得極開心,都沒註意到雀兒回來了。

雀兒占了之前李濟坐的位置問:“他們在做什麽?”

她說話的時候還偏過頭沖著葉輝,口中呼出的氣正好擦過葉輝的耳朵,吹得葉輝耳朵都燙了。

葉輝微微偏頭避過雀兒的氣息,笑著說:“沒事,兄弟日常,咱們看戲就好。”

雀兒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又問:“現在很冷了嗎,你的耳朵怎麽都凍紅了。”

葉輝聞言,隨便應付了一句“沒有”,就慌亂地站起身,拉著李濟說:“走了,咱們去挖人去。”

他用的力氣大了些,手正好搭在李濟受傷的右臂上,差點把李濟攙扶著的李淵帶倒,可是他都沒有註意,強硬地就把李濟拉走了,隔著老遠還能聽見李濟喊:“葉狗子你輕點!我的手!”

李淵被他們弄得站不穩,好在雀兒在旁邊扶了一下才穩住身形,可雀兒畢竟是個姑娘,還是自己兄弟喜歡的姑娘,他也不好靠在人家身上。一站穩腳就輕輕讓過了雀兒的攙扶,說:“多謝姑娘了。”

雀兒也是讀過書的了,知道李淵在顧慮什麽,可她看李淵還像是站不穩的樣子,便指了指山腳下的馬車說:“我扶你去那邊吧。”

李淵也不客氣,直言:“那便麻煩姑娘了。”

他們的位置和馬車有一段距離,李淵來走,就是一段不短的路程,走路無聊,便問雀兒:“姑娘可是又和葉輝說了什麽?”

雀兒一頭霧水:“我就是看他耳朵都紅了,問他是不是冷。”

李淵不客氣地笑了,說:“確實冷了,說不定等我們回京的時候會下雪呢。”

說是掘地三尺,可是那地下的空間為了頂壁能夠穩固,就不知道留了多少的距離,再加上塌下來的房屋圍墻。這一塌就全都填實了,李濟帶著他的千人大軍挖了兩天,也只挖出兩具屍骨。

因為早就被落石壓得血肉模糊了,也分不清到底是誰的屍首。看著身上碎布的樣式,只能猜測是那些小沙彌的。

李淵卻像是找到了寶貝似的,翻來覆去看了許久,連那屍體腐臭的不嫌。

李濟見他這樣,也湊上去一起看,這一看就看出了問題。

“西南人?”

因為西南獨特的氣候和飲食,形成了他們獨特的生理特點,西南人的腳趾多是六指。只是近三代的西南人這個特點已經不明顯了,新生兒能找出一個六根腳趾的都不容易。

反倒是境外的異族,還保留著這一點特征。

“所以這寺廟和狄虜有關系?這裏是他們的間諜所建?”

李濟只是不願意動腦子,不是真的傻,此時有了這一點提示也能分析出個一二三四來。

李淵勉強滿意了,對李濟說:“所以回京之後怎麽說不用我再教了吧,這事沒完,既然查出來一個就要把他們連根拔了。”

只是想把狄虜的間諜全抓出來也不容易,梁思淵查探回來,這寺廟是周邊香火最鼎盛的廟,聽說因為這裏求財求名特別靈,周圍達官顯貴的家室都願意來此拜一拜。

之前捐了最多功德的,正是已經滿門被屠的薛史兩家,也是這兩家移居帝京的例子,眾人才信了這寺廟的菩薩靈驗,紛紛來拜。

事情到了這裏似乎陷入了僵局,畢竟他們也不能再把薛史兩家的人從地裏挖起來問問。

三個人一合計,還是先回帝京再說。

薛史兩家從青州到京城,給王家遞的投名狀是屠了梁家。寺裏死了人,第一反應竟然是去找青州知府,如今看來他們是不知道那王同孤已經被押解上京,才誤打誤撞報到了他們這裏來。

王家在青州到底扮演著什麽角色,他們知不知道這寺,還是要親自去查查。正巧,沈故也看王家不順眼,也不知道他們離京這些日子,沈故是否把世家料理明白了。

回程的路要比葉輝來的時候慢上許多,也荒涼許多。仿佛一夜之間,草木都枯了,借到兩邊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木,一點葉子都不剩了。

葉輝忍不住感慨:“怎麽突然就入冬了,是不是快下雪了。”

只有李淵和梁思淵坐在馬車裏,梁思淵正和李淵低聲核對著這一路走來,他們遇到各地官員派系。聽見葉輝這聲感慨,李淵突然笑了出來。

梁思淵一臉莫名,還以為自己說的有什麽問題。

李淵擺了擺手,帶著笑意對梁思淵說:“梁大人,咱們也歇一歇吧,猜不準的,等到了京中也都知道了。”

梁思淵從善如流,自然應是。

李淵接著說:“沿途景色應當不錯,咱們也出去看看吧。”

說完,還不等梁思淵應答,就自顧自地湊到趕車的士兵身邊去了。

梁思淵跟在後面看了一眼,已經沒有自己的位置,又退回到車裏,撩開車簾腹誹:“這光禿禿的哪有什麽景色好看。”

葉輝看見李淵坐出來了,策馬上前問:“你怎麽出來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李淵帶著笑意答道:“無事,出來感受一下這個入冬是怎麽入的罷了。”

葉輝聽他調侃自己,便不想再理他。

李濟這時候也策馬行在他們旁邊,問:“入冬了嗎?淵兒你可是感覺冷了,快回馬車去,裏面暖和。”

葉輝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惱羞成怒,一揮馬鞭走到前面去了。

李濟一頭霧水,倒是李淵看著葉輝走遠的背影笑起來,心滿意足地回到了馬車裏。一進去就正對著上雀兒的雙眸,那姑娘一臉懵懂,卻極認真地問:“你好像在欺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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