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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字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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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字啟蒙

入了秋後,帝京的雨下個不停。葉輝借口自己傷沒好,陰雨天尤其疼,不上朝也不去應職點卯,在家裏貓著不肯出門。

皇帝聽說了心疼得不行,大把的珍貴藥材往王府裏送,完全不記得夏天時候葉輝是怎麽上躥下跳滿城亂跑的。

皇帝都縱著他躲懶,其他人更是管不了他,只能放任他兩個月不見人影。

葉輝在家倒是沒什麽要緊事,天天帶著雀兒識字。

本來從葉輝的立場來說,喬家一滅,雀兒就算被人認出來也是死無對證的,誰都不能拿這個同王府說事了,當初說的交換條件也勉強能算雀兒完成,可以放她離開了。

可是從理上講,葉輝答應了喬桐要好好照顧雀兒,不能就這麽讓她自己跑出去;從情上講,葉輝好像還有點舍不得讓她離開王府。

於情於理,葉輝這句“你走吧”都說不出口,幹脆就一直沒有說。等著雀兒自己想走,她自然就會走了。

也許哪天醒來,就不見這丫頭了。

然而雀兒卻好似沒了離開的打算,自那日與葉輝去過棲梧宮回來,也不穿夜行衣了,也不整日都在梧桐樹上待著了,天天陪著王妃看話本子,好像安心在王府住了下來一般。

王妃自進了帝京,不曾交游,與京中貴婦們並不相熟。王爺人在邊疆七年未歸,葉輝又忙於王府內外事物,能安心陪著王妃的時間甚少。王妃在京中日子過得寂寞,才養成看話本子的愛好。

如今終於有了個性子沈穩的姑娘陪著自己,王妃是發自內心的高興。更別提,王妃一直想要個自家女兒,如今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按理說,雀兒陪著王妃,葉輝就清閑了。結果,葉輝還沒開始在外面玩,就被王妃捉回家,命他教雀兒習字。

一日休沐,葉輝本想同王妃請了安,就去赴休沐日慣例的公子集會,誰知王妃卻攔著他不讓走。

“你說要教雀兒識字,怎麽一直不見動靜?”王妃手裏拿著本《識字啟蒙》數落葉輝。

葉輝說不出話,瞅了瞅坐在一邊同樣沈默的雀兒。

“這不是,兒子近幾日有些忙,一直沒空出時間嘛。”葉輝語帶心虛,想要逃跑,試探性地問,“要不兒子今日回來就開始教?”

“坐下。”王妃斜瞟他一眼,把手裏的書翻得嘩嘩響。

王妃說:“我聽聞最近京裏都忙活著一個月後的國宴,沒有閑人,你今日又是去赴誰的宴啊。”

葉輝陪笑:“這不是休沐了,又到了慣例集會的日子,兒子去看看。”

王妃把《識字啟蒙》往葉輝手裏一塞說:“不許去,那集會缺了你又不是辦不了,休沐了就在家好好教雀兒識字。”

葉輝拿著書,看看王妃,又看看雀兒,認了命,“那咱們去書房?”

葉輝自己屋裏就有書桌,他又鮮少在府裏處理事物,王府的書房荒廢許久,只天天著人打掃著,別生了蟲蛀了書。

“你可給我好好教,我還等著丫頭識了字給我念話本呢。”王妃心滿意足地把兩人送走,又喊丫鬟送了碟點心來。

“當年我識字就是我娘教的,怎麽這回她不自己教了。這《識字啟蒙》就是我娘自己編的,咱們就學這本?”葉輝拎著書頁一角同雀兒抱怨,意料之中沒得到回應,“那咱們就學這本。”

葉輝領著雀兒坐在桌子前面,給她鋪好了白紙,才翻開書本第一頁指著上面的字開始念。

雀兒說:“這頁字我識了,可我還是看不懂王妃交給我的書。”

葉輝看了看手底下的字,當初葉輝一家還在鄉野,雖然父親葉陽能幹,家裏的收成還不錯。可那時世道亂,誰也不能獨善其身,王妃雖知讀書識字的重要,四裏八鄉卻沒有能為葉輝啟蒙的秀才郎,只能自己來。那時候葉輝從小也不曾背過什麽四書五經,被母親抱著在田間認莊稼,他先識的便也是這些字。

他又想起他娘平日裏看的那些書,都是些文人墨客的風流故事,“那這確實是不太實用了,不如咱們直接抄錄那本,我帶著你看。你把書放在哪裏了,拿出來我看看。”

雀兒從袖袋中拿出本書,還帶出了一封信,她先將信件貼身收好,才將書本交給葉輝。

“你……你不會是故意的吧。”葉輝瞄著那封信,覺得自己好像被雀兒算計了,這丫頭一直記著自己說要教她認字的事情,其實是想讀信吧。

雀兒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他,手裏摩挲著信件,“我沒同王妃說過。”

“你若不介意,不如我直接念給你聽。”葉輝脫口而出,說完就後悔了,雖然那信件他前世都看過,可人家母女倆的私房話,他怎麽能隨便看呢。

雀兒又重新把書拿到手上,說:“王妃急著讓我學這個。”

這是近日京中新晉的流行書冊,披著寫大小世家矛盾的皮,實則是個風花雪月的故事。葉輝平日裏最煩這種,非要講些你愛我我愛你的俗套橋段,平白地損了格局。這本也是看在作者是趙家幼子趙翰文的面子上,才勉強沒將它貶得一無是處。

“我娘也真是。”葉輝小聲嘀咕,想著大不了自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部分省過去,翻開了第一頁,“那我們便來學這個。”

葉輝正式開始教導,才明白他娘到底為何將雀兒推給了他,小丫頭看著機靈的不行,背書很快,認字卻慢,結構相似的字總是分不清。一個字寫了幾十遍,還是會認錯,葉輝覺得自己識字的時候都沒有這麽頭痛過。

然而既然已經開始教了,也只能硬著頭皮教下去。更何況小丫頭自己一聲不吭的埋頭臨字,她自己肯練,自己這個做先生的自然沒有理由中途放棄。

葉輝本來還每日準時去應職點卯,結果發現自己之前在家養傷時,大家把他的事情都分了幹凈。如今他覆職回崗,發現自己無所事事,幹脆早退回家教雀兒識字。自從入秋多雨,他更是幹脆連點卯都不去了,躲在家裏陪母親和雀兒。

葉輝閉門不出,聽不到外面的流言,府裏下人更是不會到他面前去嚼舌根,也就不知道外面的風言風語。

然而葉輝識了樂趣,卻不可能一輩子躲閑,轉眼就到了宮宴的日子。

葉輝準備帶著雀兒去赴宴,在王妃院子裏等著她穿戴整齊。

“你這臉色紅潤的,一點都看不出傷病的樣子,也不知道遮掩一下。”王妃數落葉輝。

葉輝笑而不談,“娘,您真的不去啊,您這麽下皇帝的面子兒子可兜不住。”

王妃擺了擺手,“不去不去,帝京裏大宴都喜歡搞得亂糟糟的,我還不如自己在家看看書。我自進京起就不曾出席命婦們的集會,聖上明白我的性子怎麽會怪罪我。”

葉輝見著雀兒已穿戴整齊,便向王妃辭行,帶著雀兒出門去了。

兩人上了馬車,馬車裏點著盞照亮的小燭燈,雀兒拿著一頁紙湊在小燈邊看,被葉輝把紙拿了過去。雀兒瞪視著他,不說話。

葉輝根本不怕她,笑著沖她說:“用功不在這一時,車上顛簸仔細傷了眼睛。”

雀兒不答話,葉輝說是這麽說,自己卻對著燈看了起來,看了一會,又說:“你這字寫得倒是進步頗快,雖是初初拿筆,卻比很多人都要穩的。光這一手字就能拿出去糊弄人了。”

雀兒扭臉看著窗外的毛毛細雨,“我還想去那個院子看看。”

葉輝立即答應,“行啊,待會咱們去宴上露個面就溜。”

馬車行至宮門口就不能再進了,葉輝囑咐趕車的小廝散宴後再來接他們,就撐著傘帶著雀兒往宮裏走。

“世子,您就帶著一把傘怎麽遮得住兩個人。”小廝拿了把傘追了幾步。

葉輝隨手甩了粒碎銀子給小廝,“不用,咱家傘大。你進去了也是在廊下等著,多無聊。往遠處轉轉,吃點酒食去,今日這宴結束的早不了。”

葉輝露了半個肩頭在傘外,然而雨小,待得兩個人走進大殿,葉輝的肩頭也只是微潮。

兩人來得較早,殿中人還不多,只有零星幾個大臣帶著家眷已經落座。這種宴會按照品級,官位越高來得越晚,葉輝熟識的官員都是那種恨不得只比皇子們早來一刻的,他來得如此早便顯得反常。

葉輝一進門,便受到了所有人的註視,他全當不見,帶著雀兒跟著引路太監到了自己座位前,位置靠前,左邊應該是排著四皇子,右邊該是位世家子,一看就不是個適合偷跑的位置。葉輝走到近前沒落座,牽著雀兒徑直往角落的位置走,坐下了。

引路太監見了啥話都沒說,躬身退下了。之前葉輝帶著女眷往主殿走他都沒攔住,這時候他不願意坐安排好的座位,自然也是攔不住的。只是要去告知大皇子,今日宴會布置皆是出自大皇子之手,若是大皇子因為世子不在他規劃好的位置上生氣,也別惱了他們這群下人。

此時時候尚早,桌子上只擺了茶水糕點,供早來的各位大人享用。一般都沒人動,也只有葉輝,自坐下便旁若無人地餵起雀兒。

“來嘗嘗這個,禦膳房的廚子做菜最是精細,這種小點我娘甚是喜愛,她吃不著,你替她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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