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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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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調和

“這世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卻遲遲未娶妻,可是急壞了京中一眾貴女。然而世子為人端方,就算礙於面子與那些個放浪形骸的紈絝廝混在一起,仍然一副不為女色所動的樣子。

“章臺閣的嬌娘們都說,公子哥們月月醉飲章臺,獨獨世子是專心喝酒,連掃都不肯掃她們一眼,教嬌娘們疑心是自己失了魅力。”

醉仙樓的說書人換了本子,故事卻還是那套,如今百姓就愛聽這個,每次說這個都能多得賞錢,為什麽不說,反正世子又聽不見。

今日他見著世子進了二樓,醉仙樓二樓的設計精妙,有個傳音的管道平日裏用水封了口,若是屋裏人想聽他說書,只要把管道從水裏拿出來即可。然而世子孤身前來,按他的脾氣秉性,若是想聽就直接坐在大堂了,哪用得著上二樓。

退一萬步講,若是世子真的聽了,又氣得要掀他桌子,那也不虧。這幾日已然賺夠了銀錢,人在江湖,哪能事事順遂,富貴總在險中求,不虧的。

“各位看官可知,世子究竟有何隱情啊?

“這話啊,還得說回咱西南王。大家夥兒都知道,咱王爺和王妃伉儷情深,是在老家結了親,一起走過戰亂的夫妻。後來西南王遠赴西南,覺得那地方條件艱苦,沒舍得咱王妃跟,王妃才一直獨守京城,不然怕是早就跟著咱王爺去了邊關了。

“世子作為王爺和王妃的獨子,自然也是用情至深之人。早些年,世子在老家就與人定了終身,後來世子同王爺一起上京,姑娘卻還留在老家。那年頭,兵荒馬亂的,等一切塵埃落定,世子想要同姑娘好好過活了,卻找不著姑娘了。

“世子一邊四處尋姑娘,一邊又為姑娘守身如玉。這才有了這許多風言風語,讓世子蒙冤。”

葉輝用手捧著半杯冰水,捂到覺得自己手都冰涼了才推給雀兒,看她抿著嘴側著頭專心致志不知道在聽什麽的樣子,就問了一句。

“下面在說你為別人守身如玉。”

葉輝掃了一眼那管子口,水封封得好好的,他低咳一聲,有點窘迫,“他們就喜歡編排我取樂,都是瞎說的,你別當真,渴了吧,來喝水。”

雀兒心裏還記著之前葉輝倒好了水卻不給她喝的事,幹脆利落地喝完了杯中水,當下杯子說句“不涼了”,又扭頭去聽說書。

那管道水封極好,以雀兒的耳力也聽得斷斷續續,要格外專註才能聽見他在說什麽。雀兒想聽,葉輝卻不樂意。

雖然已經解釋了世子妃之語全為坊間誤傳,雀兒好像也不甚在意的樣子,此時雀兒表現出樓下故事的興趣,還是讓他覺得難為情,只好努力岔開話題。

“小姑娘家家的別成天貪涼,老裴頭和我說女子屬陰,很容易因為陰涼染病,喝冰水這種事你別想了。”

雀兒理都不帶理他的,眼皮都不擡一下,專註側耳聽下面的動靜。

幸好小二來得及時,打破了葉輝的窘境,“世子,您的醉仙釀在掌櫃那裏,您走的時候順手提上就是了。”

小二布完菜就準備告退,被葉輝攔了,“你知道樓底下這說這故事是誰寫的麽?”

小二推門進來,門沒關嚴,下面的聲音順著門縫往裏飄,葉輝聽了一會兒,發現這回說的是臆想出來的青梅竹馬——不知誰給雀兒編的身份。

別說,那性格那反應,編得還真挺像雀兒的,沒準就是照著雀兒編的。別讓他知道是誰這麽無聊,不然肯定打他一頓。

“是沈故沈公子。”這事是小二親眼所見,一清二楚,此時說來繪聲繪色,完全不輸樓底下那位的生動形象,“那日世子您說故事不好,把說書的急壞了,第二日正巧沈公子來吃飯,見他愁眉不展,故事不但是舊的,還說的不好聽,就問了怎麽回事。

“下午,沈公子就派小廝送了本故事來,說書的看完大呼精彩,當天多得了不少賞銀,就一天好幾場的講了。”

葉輝擺擺手讓小二下去,沈故,這人暫時打不得,等李淵奪了世家的勢,他一定要打得沈故滿地找牙。

葉輝心裏想著,卻沒耽誤手上給雀兒夾菜。他反思過了,怎麽雀兒跟著他娘吃了幾次飯,飯量都變大了。自己口味隨了父親,喜辛辣,母親卻一直喜歡吃清淡或者微甜的,估計雀兒也是差不多的口味。

醉仙樓的小點算是一絕,甜口菜葉輝沒吃過,想來也不會很差,本就是帶雀兒出來散心,當然要讓她吃得開心了。

誰知道雀兒筷子也不拿,眼前的飯菜也不看,只專註地聽著下面的動靜。葉輝看不下去,起身把傳音管從水中拿出來,“好好吃飯,你若喜歡待會帶你去下面聽。”

“葉姑娘自打進了王府,就與世子形影不離。之前有賊人刺殺三皇子,咱們世子高義以身替之,受了重傷,葉姑娘也是衣不解帶地照顧著。

“如今,世子好了大半,已經可以出門走動了。咱們世子那脾氣大家也都知道,那火氣上來是誰都攔不住,還掀過小老兒的桌子哩。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葉姑娘怕咱們世子出入再遇險,走到哪跟到哪……”

雀兒咬著筷子尖,眼裏寫滿了新奇,“原來他們是在說我啊。”

葉輝根本不敢正眼看她,剛剛“世子妃”那茬剛糊弄過去,他瞄著雀兒好像不似生氣的樣子,斟酌著字句:“他們這故事怎麽新奇怎麽說,當不得真的。”

“他們說的也沒錯啊,你連墻都不會爬,沒人跟著出門摔了怎麽辦?”雀兒自己小聲嘀咕,說完自己先笑了。

“飯菜都堵不住你的嘴。”葉輝皺著眉頭紅著臉給雀兒夾菜,語氣兇巴巴的,也掩不住裏面的羞澀之意。

飯畢,雀兒也不樂意再去大堂聽說書了,葉輝拎著兩壇酒牽著雀兒就直奔裴濟的院子。

當年西南王遠赴邊關,王府裏只有葉輝他們母子二人住著太過空曠,王妃就收拾出幾套院子,供當時一同進京的兄弟們住著。最後大家陸陸續續都搬走了,只剩下了裴濟還住在王府裏。

裴濟的院子應該是王府裏最有生活氣息的地方了。院子一角開辟成了藥圃,種著些止血化瘀,跌打損傷常用的藥;一角開辟成菜園,種些時令蔬菜;一角圍上了養著雞鴨鵝;最後一角最偏僻也占地最大,養著只母豬——當年有人和裴濟說是新種,怎麽餵都長不大,如今那豬腰圍早就比葉輝兩大腿加起來還粗了。

葉輝和雀兒到的時候,裴濟正在院門口收拾他那一院子菜,見著了兩人,也不把他們往院裏引。

“酒和姑娘留下,你走吧。”裴濟聽了兩人來意,示意小藥童當歸把酒接過來,就要趕葉輝走,還要擡手讓葉輝看他掛在門口的牌子——上書“葉輝免進”四個大字。

這牌子是裴濟剛住進來一個月,藥圃菜園裏都是小苗苗,雞鴨鵝也還是小崽崽的時候,葉輝來他這裏玩過之後立的。裴濟也沒當回事,都是十四五的大孩子了,要不是時運不濟沒準連媳婦都娶了,再胡鬧能胡鬧到哪去?結果,他就進了個屋的功夫,小苗苗全被小崽崽吃了,葉輝正趕著一群小崽崽滿院子亂跑。裴濟氣得火冒三丈,把葉輝趕了出去,連夜找謝長留寫了牌子掛在了院門口。

雀兒進了院才發現沒有樹,不知道該往哪待,臉立刻就冷了,本來聽著葉輝說她有病就不開心,這院子還處處不得她心意,待不下去,想走。

“來丫頭,把這個喝了。”裴濟屋裏茶壺不灌茶,全是藥,也不知道他往裏放了些什麽東西,反正一天一個味,哪個都不好喝。

裴濟讓當歸給雀兒倒了一杯,雀兒皺著眉頭接了過來,藥早就涼了,一飲而盡,喝完眉頭就皺得更深了,是真的難喝。

“你自己習武,身體舒不舒服自己知道。不過葉輝擔心的也不無道理,女子本就屬陰,你現下陰氣過盛,陰陽不調,此時看不出什麽問題,卻也後患無窮。”裴濟接著伺候他那一園子菜,“以後每日來我這裏喝杯藥,調養個半月也就好了。”

雀兒聽了沒說話,把杯子還給當歸就走了,裴濟瞅著小丫頭走出去的背影嘴裏嘀咕:“葉輝這小子真是上心了,都開始關心子嗣問題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公審喬家一案的日子,這幾日葉輝都沒見著雀兒,雀兒也沒往外跑,就是故意躲著葉輝而已。葉輝一頭霧水不知道這丫頭怎麽了,又在心裏欣慰她就算賭氣也知道不亂跑。

葉輝起了個大早,還在猶豫怎麽和雀兒說,要帶她去看今日的公審,結果一出門就見著那丫頭坐在自己院裏梧桐樹的枝頭,都能看見晨露沾在她的頭發上,濕漉漉的。

雀兒看見葉輝出門立刻跳下來,一雙眼睛使勁盯著葉輝,也濕漉漉的。

葉輝擡頭摸了摸雀兒的頭,滿手水汽,“乖,這就帶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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