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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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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午後的涯園裏,寂靜得近乎荒涼。

“小扇——”

茶杏在房間裏皺著眉喊。

“小扇——”

茶杏很不愉快地喊。

“小扇——”

茶杏垮著臉繼續喊。

然而仍然無人應答。

茶杏皺眉抿抿唇,看看桌子上的茶壺,不明白自己怎麽這麽可憐,連要喝個茶都不成。他嘆了口氣,撐著床沿伸手去夠,一點,一點,還差一點……就在他的指尖快碰到茶壺的時候,門被碰地踹開了,他趕緊心虛地縮回手,作無辜狀。

門口站的是小扇,臉色慘白,面無表情,微微喘著氣。

茶杏的眼珠子轉了轉,小心地問:“出事了?”

“你剛才在做什麽?”

茶杏的眉頭一跳,嬉皮笑臉地道:“我在伸展肢體啊,躺太久好不容易能動彈,當然要活動活動!是吧?”要是被這丫頭知道他不知死活準備自己拿水喝,而且差點掉下床,那他就慘了……

小扇三步並兩步走到床前,瞪著他,肩膀微微發著顫。

茶杏緊張地吞著口水,訥訥地道:“好嘛,我知道錯了。我只是口渴了又沒人在,所以才會找水喝,下不為例還不行嗎?你也不用這麽生氣吧……”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扇突然伸手一下抱住他,抱得他骨頭連著心肝脾肺都疼痛起來。但是他不敢動,因為抱著他的軀體在發顫,耳邊還有哽咽的聲音。

還是被知道了啊……

他閉上眼睛任她抱著,伸手微微拍著她的背:“不怕不怕,我在呢。”

“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可以瞞我?”

“怕你淹掉攬雲莊啊,娃娃叔叔會找我去罰跪的!”女孩子哭起來多可怕。

“屁話!”

“是是是,本來就是屁話,所以別哭了行不行?”

埋在他肩頭的頭顱悶悶地憋出一聲:“我沒哭。”

“你是沒在哭,我想哭。”

“幹嘛?”

“我在想你怎麽樣才不會離開我。”茶杏皺著眉,很煩惱。

“可是我老是給你惹麻煩啊……以前是,現在還是……本來在你身邊是要補償我的過失,結果……結果……又差點害死你……那我呆在這裏做什麽?”小扇越哭越大聲。

感覺到肩頭的衣服已經濕了一片,茶杏只能無語地望望天:“都說了不是你的錯……”

“什麽呀……以前這麽說,現在還這麽說……”

“本來就是這樣嘛……”

小扇不再說話,哭了一陣默默地松開手,離開他的肩膀,站起身來。

小扇松手的瞬間,茶杏頓時感到身體的器官都一點點覆蘇過來,忍不住輕輕呼了口氣,擡眼想看清她的神情,背著光卻是什麽都看不見。

“茶杏,我想家了。”小扇的口吻淡淡的。

“那……”茶杏盡量讓出口的話不要被現在脆弱得禁不起一點刺激的小扇找到有任何可異義的地方,“那等我病好了陪你回去好不好?”無限期允諾……

那等我病好了陪你回去好不好?小扇眼睛酸得幾乎又要流出淚來,眨眨眼道:“我在這裏也做不了什麽,你放我回去吧?讓莊主給你找個更聰明的丫頭就是了。”

茶杏橫下心來耍賴:“我不管,我就只要你!”

“我有什麽好……”

“有哪裏不好?”茶杏咬著下唇,眼睛湛亮地盯著眼前的黑影,徐徐道來,“你以為從小到大是誰在涯園陪著我被禁閉,每天陪著我胡鬧闖禍?是誰在我惹了麻煩的時候幫我一起承擔?誰在我惹惱娃娃叔叔的時候幫我求情?什麽叫你差點害死我,所以呆在這裏做什麽?什麽叫你在這裏也做不了什麽?什麽叫讓娃娃叔叔給我找個更聰明的丫頭?你這個……呆子……”

他說著說著,話音越來越高,是真的動了氣,唇色發青,胸口窒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小扇扭過頭當作不見,狠下心拒絕他孩子一般的眼神:“那麽就看在我陪了你這麽久,看在我曾經幫你承擔,幫你求情的份上,讓我回家吧……”

茶杏大口大口地吸氣,才不至於讓自己被她氣死。這丫頭從來不會忤逆他的,第一次反抗他居然會這麽固執……他咬牙咽下湧到咽喉的腥甜,半晌說不出話來。

久久不聽他出聲,小扇終於忍不住轉過頭來看他,擔心地看著他的神色:“你……沒事吧?”

茶杏飛快地換上一臉的沈痛,虛弱地靠在床柱上奄奄一息:“你不是……想走嗎?還理我……做什麽……”

“你究竟怎麽了?哪裏疼?”小扇跪坐到地上查看他的氣色,慌亂地搭他的脈,探他的額。千色大夫那日來交代完就離開攬雲莊了,若是現在茶杏的身體出什麽狀況,那就麻煩了!

“我要死了。我肯定要死了……就這樣被你拋棄,我的心碎掉了……”茶杏好可憐地想擠出幾滴眼淚來。

小扇不管他胡說八道胡言亂語,起身往外走:“我去找莊主……”

茶杏猛地拉住她的手,要她允諾:“你不要走……”

“你放手啦!”小扇急得跺腳。

“你不要走……”

小扇看著他因為痛苦而布滿額頭的冷汗,只恨自己沒進過這個門,沒說過這番話:“我不會走!”

“你說的?”茶杏乖乖放手,狡黠地笑起來。

“你……你騙我?”小扇氣絕地伸手摑他一巴掌。

氣急下的這一掌扇得茶杏臉上留下五條指痕,茶杏張了張嘴要說什麽,方才壓下的那口血終於吐了出來,一灘殷紅。

小扇驀地呆住,駭然地張大嘴發不出聲來。

又嚇到她了……茶杏嘆著氣,閉上眼等暈眩的感覺過去,口裏還喃喃地念念有詞:“不怕不怕,我沒事的……”

怎麽可以……這樣……

他怎麽還能這麽溫柔地安慰她……

她害得他快死掉了……

她害得他纏綿病榻……

她害得他傷心,害得他吐血……

她還打了他……

他卻像哄孩子一樣柔聲地說“不怕不怕,我沒事的”……

小扇跌坐在地,靠在凳子上,充滿了無力感:“茶杏,你幹嘛不罵我?不怪我?”

茶杏睜開眼睛,勉強笑道:“你又沒有錯,我罵你做什麽?”

小扇對上他彎彎的眉眼,心中一驚,理智終於回到身體裏,想想前因後果,又想想眼前的情況,莫明覺得有些好笑,也就笑出了聲來。

這一笑,像是把之前的一切都當作傻了一般。

什麽沈痛往事?什麽恩怨情愁?他們怎麽會適合這些?從小到大的相處,何必一朝便否定了它?

青梅伴竹馬。

她只有呆了,才會問出“呆在這裏做什麽”。

茶杏是茶杏,小扇是小扇。

怎麽會有誰害了誰?怎麽又會有誰欠了誰的?

不是相望的第一眼就知道——定是前世做了孽才教我今世遇見他……又何必在意今生誰欠了誰……

小扇越想越是有趣,嘆氣道:“真是作孽啊……”

“什麽作孽?”茶杏聽到她的口吻,知道她終於放下了心結,恢覆正常,胸口的窒悶也微微緩和了些,扶著額,輕聲問。

“你肯定是前世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所以才會遭到報應。”小扇爬上床來指著他的鼻子聲明。

茶杏好可憐地望著眼前的手指,昏昏欲睡地抱住眼前的人拉進懷裏:“我好累,要睡覺。”

小扇微微掙紮著:“那你放開我。”

茶杏聲音帶著倦意,小而虛弱:“我怕你離開。”

小扇眼中有著沈澱之後的溫柔:“我不走,我答應你了。”

“噓,別說話,我困了。”

小扇猶豫著要不要強行掙脫他瘦弱的手臂,想到他哭喪著臉抱怨她欺負他病後體弱,笑了笑,還是靠到他的肩上,放棄了。

“小扇……”

“唔?”

“噓,沒事了,所以不要告訴娃娃叔叔我吐血了。”

小扇沈默了一陣,點頭應著:“好。”

茶杏勾起她的尾指,輕輕地低喃著“秘密哦”。

*

不知過了多久,小扇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她輕輕把茶杏的手放進被子裏,然後躡手躡腳地起身,到門口開門,拉著立在門口的枕燭到走廊上,蹙著眉小聲問著:“怎麽了?”

枕燭看看虛掩著的門,猶豫了一陣,問道:“你今天去找過甚織箏?”

“……沒錯。”小扇點頭承認。

“你沒有放走她。”枕燭的口吻是肯定而不是疑問。

“當然沒有……”

人丟了?小扇不由一楞,靜下心來想。當時她聽了甚織箏一番話,失魂落魄,不可能會記得關門,當然也不可能記得把那些侍衛叫醒。現在人丟了,也不能不說是她的責任。

枕燭點頭。

*

小扇小心關上門進屋,正準備瞞天過海地爬回床上去,卻只聽了一聲:“什麽事?”

小扇呼了一口氣。茶杏自從受傷之後嗜睡卻又淺眠,看來還是吵醒他了。“枕燭說甚織箏不見了。”

“甚織箏?”茶杏睡意朦朧地問著。

“嗯,我之前去找過她,所以才會得知那件事。”小扇坐在床邊輕輕拍著他的背,哄他睡覺。

茶杏的聲音卻是越來越清醒:“你走的時候她還在?”

“嗯。”

“然後就不見了?”茶杏多半也能猜得出當時的情形,微微坐起身,靠在靠枕上皺著眉。

“嗯。”

“莊裏有內奸。”茶杏不慍不火地陳述自己的結論,並不十分在意,反正這種事有娃娃叔叔跟枕燭他們去煩心。他看了一眼小扇,眼神還有些渙散:“不見了去找人就是。枕燭來這裏做什麽?”

小扇欲言又止。

換了平時,茶杏總要說些什麽,這時氣血還虛,無力鬧他,便眼瞇著一條縫等她說。

“莊裏有內奸,他擔心這邊。”

“小扇……”茶杏不滿起來。

“嗯?”小扇有些奇怪他突如其來的脾氣。

茶杏轉身把頭悶在枕頭裏:“不準……喜歡他……”

小扇瞪大眼——這人說得這麽模糊不清,她怎麽知道他在說什麽?不準?不準什麽?

*

“起來把藥喝了。”

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搖醒,茶杏反射性地往被子裏縮,當作沒聽見。

“茶杏,你發燒了,快起來把藥喝了。”

枕燭?茶杏掙紮著睜開眼:“小扇呢?”

“把藥喝了。”

“哦……”茶杏坐起身,無異意地接過藥來喝著。反正小扇不在,他也沒空對著一個大男人撒嬌耍賴。

“傷不是已經好了?怎麽突然又發燒?”枕燭去探他的額頭。

茶杏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怎麽知道……”他看看左右,皺眉問:“小扇呢?她這幾天怎麽都到處亂跑?居然放心我這麽個病人一個人呆在這裏……我在她心目中的位置還真是越來越不怎麽樣了……”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突然註意到枕燭的奇怪的表情,茶杏挑眉:“你怎麽不說話?”

“快點把藥喝了!不要拖拖拉拉!”

茶杏反而停下喝藥的動作,轉過頭看著他眨了眨眼睛,微微瞇起:“出事了?”

枕燭搖頭,淡淡地道:“她回家了。”

茶杏張大嘴楞了一陣,自言自語似的喃喃:“不會吧?”那時候小扇的反應……明明就是釋懷了啊……

“唐門有信過來,似乎有事。”

茶杏有些擔心地低頭:“莊外的人都散了?現在離開不會有事嗎?”

“白珺會負責把她送到唐門。”

茶杏松了一口氣之餘還有一些奇怪:“那為什麽你會在這裏?”要是小扇不在的話,找別的丫頭過來伺候他不就成了?白珺不在莊裏,娃娃叔叔應該很需要他幫忙才對吧?

“現在是非常時期,莊裏的人沒有幾個可以信任。”

茶杏了然地點點頭:“因為甚織箏的事?還沒有找到?應該還在莊裏吧?莊裏的警戒不會沒用到一個大活人被帶出去都不知道吧?”

“我也這麽想,但就是找不到人。最重要的是……內鬼是誰。”甚織箏逃走,失去了牽制越允辭的工具,雖然會影響計劃,但是找不出內鬼,才是覆半痕,枕燭跟白珺都精神緊張的原因。

“需不需要本少爺幫你們出主意?”茶杏笑得有趣。

“免了,你把藥喝完就是幫大忙。”枕燭指著那碗至今還在茶杏手中,卻沒有少多少的藥,不置可否。

茶杏盯著手裏的藥看了一陣,疑惑地問:“枕燭,你是不是故意整我?我怎麽覺得這藥特別苦?”

“這似乎是你才會做的事。”

茶杏低頭喝了一口藥,苦著一張臉道:“不然你嘗嘗?真的很苦。”

“我是照著千色大夫留下的藥煎的,你要怪的話就怪千色大夫開的藥方好了。”

“小扇熬起來就沒這麽苦……”茶杏抱怨。

枕燭微微笑起來:“要是想小扇的話就直說好了。”

茶杏白了他一眼,不理,埋頭將藥喝完,把碗遞給他,突然想通了什麽事似的,呵呵笑起來。

枕燭蹙眉看著他,懷疑他是不是燒壞了腦子。

“想騙我?枕燭你是不是還要練練演技?”茶杏彎著眉眼,微微瞇起的眼睫間發著光。

“怎麽說?”枕燭鎮定自若地問著。

茶杏側著頭輕輕哼了聲,多少帶了點火氣:“說吧,小扇到底幹嘛去了?”

“你想太多了。”

“枕燭,我現在頭很暈,沒空跟你打哈哈。”

“……”枕燭沈默了一會兒,眼睛也不眨,“你該休息了。”

“瞞著我?哼哼,枕燭你好……”茶杏冷笑幾聲,翻轉身朝著墻壁。小扇你也好……都乘著他生病搞鬼是不是?

*

攬雲莊正廳內莊人聚集一堂,互相詢問著聚會的原由。

而上座,覆半痕和白珺正襟端坐,神情嚴肅,神情間卻莫明有著幾分猶豫不決。

“今天我招集大家到這裏來,是有一件事要公布於眾。”覆半痕起身,伸出手憑空一按,廳中頓時一片寂靜。

“大家也知道,前幾日莊裏莊中有些不太安寧,原因是我的妻子雁兒落。不錯,雁兒落的確是苗疆血族,但是傳聞多為不實,相處這些年,各位也該清楚她的為人處世,若是有人對於我庇護雁兒落有什麽不滿,只管上前,我覆某人自會帶著妻子遠走,決不會因為個人的問題連累到莊中各位兄弟姐妹。”

他的眼睛在廳中掃視了一圈,淡然續道:“經過我查證,在暗地裏煽動那些武林人士圍攻攬雲莊的正是越家的當家越允辭。而我們莊裏有一個越允辭派來的奸細,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從中破壞,之前更放走了越允辭的未婚妻甚織箏!”

廳中一片嘩然。

覆半痕微微低頭,聲音有一絲沈痛的痕跡:“把她帶上來。”

一個人雙手被縛,被兩位護衛壓著走近大廳,每一個看清她面容的人都忍不住震驚地呼出聲來。

這個人居然是——小扇。

她微微下垂的臉上蒼白無色,身上的衣服狼狽不堪,帶著紅痕血漬,顯是受了不少刑罰。

白珺站起身,沈聲問:“唐小扇,你可認罪?”

小扇搖頭:“我沒有罪,又該如何認?”

“重傷少莊主,幾乎害少莊主喪命的可是你?”

小扇的臉色一變,擰眉道:“是我。”

“打暈甚織箏房門口護衛的可是你?”

“是我。”

“你自己都承認,怎麽還能說自己沒罪?”

小扇被身後的護衛一推,踉蹌了一下,卻還是倔強地看著高高在上的莊主和二莊主,矢口否認:“這些的確是我做的,但我不說越允辭派來的奸細。我只是被人利用而已。”

“那麽十日前莊裏三個護衛在莊外的樹林裏被殺……是不是你做的?”

小扇搖頭:“不是。”

覆半痕氣惱的同時不免有些痛惜之色,恨鐵不成鋼:“你還敢狡辯?把丫鬟碧桃帶上來!”

碧桃?莊主夫人的丫鬟碧桃?

小扇遲疑地望向廳口。

碧桃怯怯地走進廳來,候在一旁。

“碧桃!你說你當日究竟看到了什麽?”

“那天……那天莊主夜裏頭痛,夫人吩咐奴婢去廚房熬參茶,途中路過院子,看到……奴婢看到……有一個身影閃過,很像是……”碧桃舉著手指游移不定,“很像是……”

“很像我?”小扇好心地幫她說完,“那時候少莊主病重,千色大夫吩咐了要三個時辰喝一副藥,就算我半夜去廚房煎藥也沒什麽稀奇!”

“那時候奴婢也這麽想,所以並沒有在意……但是……奴婢到了廚房直到熬好參茶回房並沒有看到唐姑娘進來……後天聽說莊裏死了人……這才奇怪……”

“你胡說八道!”開口罵的卻不是小扇,而是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門口扶著門柱喘息的茶杏。

廳裏所有的眼睛都齊刷刷望了過去,看著這位病得死去活來卻不要命地到處亂跑的少莊主。

他一手捂著胸口一手舉著劍,踉蹌著走到廳裏,把小扇拖到身後,瞪向上座的兩人:“你們瘋了?她是小扇呀!”

覆半痕緊蹙眉頭,走下臺階,過來扶他:“茶杏,你……”

“滾開!”茶杏護著小扇往後退了兩步。

覆半痕回頭跟白珺交換了個眼色,都有些措手不及:“我不是讓枕燭……”

“讓枕燭看著我,然後背著我搞鬼?”茶杏面色慘白,眸光卻精亮,“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也太小看我!”他不過是施了招苦肉計,騙枕燭近身,就敲暈了他。誰也別想瞞著他欺負小扇!

小扇握住他的肩臂,咬著唇低低地喚:“主子……茶杏……”

“你放心!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茶杏的手勁並不大,此時不識武功從涯園走過來又花了許多時間,此時枕燭醒轉飛檐走壁沖進門來。他一見廳中的仗勢,心底就是一沈,隱約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茶杏,”覆半痕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我什麽時候準你離開涯園的?我們是在談正事,你不明情況不要插嘴!”

“反正小扇不是奸細!我不準你們抓她!”茶杏的眼神絕決得讓人害怕。

覆半痕冷眸一凝,喝道“枕燭!你還楞著做什麽?把茶杏給我帶回涯園去!”

枕燭還未來得及反應,茶杏已經轉了個身,面朝著他,戒備地把劍擋在身前:“不要過來!”

枕燭卻是註視著他手中的劍,忐忑不安:“你的病還沒好,不能動武!”

茶杏卻是冷笑:“這病多半也好不了,什麽不能動武不能怎樣都該見鬼去!”他拉著小扇一步一步退後。

“我不過來。”枕燭試圖安撫他:“小扇不會怎樣的,我跟你保證。”

茶杏低頭看了看身後人衣服上的血色,將頭一揚,一貫的跋扈神情:“我不信任你。”

枕燭一時語塞地望著他跟被他護在身後不知所措的小扇,眉宇糾結。

“小扇不是奸細!”茶杏低頭咬牙重覆,“若是你們不相信,那我帶著她走就是了!”

“我是……”小小的微弱的聲音。

茶杏猛地轉頭,盯著那瓷盤般潔白無暇的面龐,顫抖著問:“你說什麽?”

“我是……”小扇擡頭,有水痕沿著她的臉頰劃下來:“我是奸細。”

茶杏楞神的一瞬間,覆半痕,白珺和枕燭幾乎同時移步上前,一人搶下茶杏手中的劍,一人敲暈茶杏,一人帶走小扇。

“我是奸細。”

大廳裏誰也不曾註意的角落裏,一雙漆黑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光芒,算計的,狡猾的,不懷好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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