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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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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叫周長寧,我爺爺說如果我將來有個弟弟妹妹的話就叫周長安。

我在想,如果是個妹妹的話,那叫長安可真難聽。

我一想到我每天要對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叫長安我就覺得分外焦慮,雖然大家一致認為這個名字男女都可以用。

但我不能同意,作為一個有知識有涵養的新時代少年,我是不允許自己的妹妹或者弟弟叫一個城池或者街道的名字的。

這是一件十分嚴肅的事。

好在我老爸對於生二胎的事情非常不熱衷。

於是這個悲劇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化解了。

2.

在我十歲的時候,我曾問過我媽媽,“我老爸難道不想要個女兒嗎?”那時候我看電視,新聞頻道在播送二胎政策的實行反饋,據說實行的很不理想,作為一個憂國憂民的先進少先隊員,我覺得有必要響應國家的號召,為和諧社會發展盡一份綿薄之力。

是的,我突然覺得長安也不是那麽難聽了。

想想如果有個粉雕玉琢的小妹妹跟在我屁股後頭,我帶她吃飯睡覺遛狗狗,其實也還不錯。

我決定勸爸爸給我一個妹妹。

生理課上有學,爸爸和媽媽要共同努力才能生出小寶寶,我媽媽是很喜歡小孩子的,所以我覺得問題在於我老爸。

至於我為什麽首先排除了弟弟這個選項,實在是覺得養兩個男孩兒,媽媽太辛苦了。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媽媽是花朵變的,花朵是很脆弱的,要時時刻刻保護著。這是我爸爸親口告訴我的,我答應他要幫他守護這個秘密,並且守護媽媽。

“所以媽媽是花妖嗎?”我曾遲疑地問,電視劇裏,花妖都很漂亮,但畢竟是妖怪,妖怪和人是不能戀愛的,我為老爸感到憂心。

“唔,不是,建國以後已經不允許成精了。”

“啊,還有這樣的事情嗎?”

老爸鄭重地點了頭。

看來我對國家的政策還不是很了解。

“那媽媽是什麽呢?”

“你長大就知道了。”唔,一般這樣的話都是哄小孩子的,但我決定不和他計較。

老爸這樣說著的時候,伸手捂住我的眼睛,“寧寧要閉上眼開始睡覺了!”

我點點頭,聽話地閉上了眼,其實我沒有睡著,但乖巧的孩子是不應該讓老爸擔心的,等他回自己房間的時候,我還在認真地思考那個問題。

我的媽媽,她到底是什麽?

3.

秉著科學探究精神,我對媽媽展開了非常全面而深入的調查,哦,說到這裏我想稍微提一下,我的理想是做個偵探,像柯南道爾或者福爾摩斯那樣的偵探。

我了解的第一件事是喬薇阿姨告訴我的。

據說我媽媽生我的時候,場面非常之壯觀。

產房設在手術室裏,數十個腦科醫生候在外面,我媽媽骨盆小,而我個頭比較大,所以顯然她難產了。

難產對於一個普通女人來說都是一件挺可怕的事。

對我媽媽來說就更可怕了。

腦科的醫生目不轉睛地盯著儀器和我媽媽。

我老爸就站在產房外。

“他緊張到坐立難安,臉色蒼白,神情恍惚,直到你一聲啼哭,醫生出來通知母子平安,他才緩過來。所以你千萬要對你媽媽好,不然你老爸會剝了你的皮的。”

誠然,我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我老爸的確對我媽媽比對我更好,比如賴床的時候,我老爸會一言不合掀我的被子,告知我三分鐘之內如果不能從床上爬起來就讓我自己滾去學校,而且他從來只闡述事實並非威脅恐嚇。但媽媽就不一樣了,她在這個家裏享有唯一特權,她賴床的時候,我老爸會不厭其煩地哄著她,有時候甚至抱她去洗漱。

為此我曾舉旗抗議,這是嚴重的不公和差別對待。

“沒錯,如果你無法接受請趁早想開,反正我是不可能改的。”如果我接著抗議,就會聽到諸如:“我老婆嫁給我的時候,我發誓我一輩子對她好,我在履行我的諾言。你有意見的話,請全數保留,謝謝配合,周長寧同學!”之類的話。

我可能有個假老爸。

我曾不止一次向媽媽求證,“所以我可能是你和隔壁老王的孩子對吧?”

在我熱切的眼神裏,我媽媽親切地給了我一巴掌,正中腦後勺,“明天給你斷網。”

4.

對的,我的外號叫做網癮少年。混跡各大論壇和社交網站。

畢竟一個立志要成為福爾摩斯那樣的偵探,我得有豐富的閱歷和知識,但介於我崇高的理想受年齡的禁錮,我只能從網絡上來汲取有限養分了。

網絡是個好東西,包羅萬象,涵蓋古今,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雞零狗碎,應有盡有。

但我一直不是很理解,隔壁老王到底是誰?他好像和很多人生過孩子。

唉,如果我也是我媽媽和隔壁老王生的就好了,這樣我就能安慰自己,反正不是親生的,就認命吧!

但顯然這是一個奢望,因為我越長大越像我老爸了,劍眉星目,豐神俊朗,笑起來春風化雨,板著臉氣勢迫人。

這是我媽媽形容的,我媽媽總是會摸著我的腦袋說:“還好長得像你爸爸,像我就不好看了。”

“周太太,你仿佛在質疑我的審美和眼光!”我老爸在一旁搭話。

“那……你覺得我哪裏好看?”我媽媽抱著他的脖子,熱切地詢問。女人永遠對美天生有著執著的追求。

老爸仔仔細細看了會兒,笑說:“哪裏都好看,秀色可餐,舉世無雙。”

我媽媽就咯咯笑。

我看看天,再看看地,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還是個孩子,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

5.

我對媽媽的深入調查還在繼續,我發現的第二件事,是我無意聽見的,大人們談事情的時候總是不避諱小孩兒,因為覺得反正他們也不懂,但我不一樣,我將來是要做福爾摩斯的人。

那天是周末,老爸和媽媽早早就起了床,各自穿著黑色的衣服就出門了。

喬薇阿姨在家裏陪我,期間江餘叔叔也來了。

他們坐在客廳裏打游戲,聊天。

我則專心地逗著小雪和福娃玩兒——喬薇阿姨把福娃托給媽媽照顧了。

小雪年紀大了,懶懶的不愛動,福娃比它要小一點兒。

我聽見江餘叔叔說:“這兩只貓長得可真像。”

“能不像嗎?表哥他照著小雪的樣子找了好久才抱回來的,剛帶回來的時候,丁點兒大,說要送給時夏,那段時間時夏很忙,我就代為養著了,後來一直沒機會送過去,再後來,小雪找到了,所以——”

所以,福娃這個替代品就只能暫退了。

可憐的貓生。

福娃一直試圖拿爪子去摁小雪的腦袋,小雪懶得理它,瞇著眼打盹,動都不帶動的。

我把福娃抱進懷裏教育的時候,江餘叔叔笑了一聲,“周政爍是我見過最癡情的人。”

喬薇阿姨也笑了,“那不叫癡情,那叫傻。他排第一,你排第二。”

“說什麽呢!”江餘叔叔狠狠地蹙起了眉。

福娃大約覺得無聊,追著滾動的毛線團跑遠了,我跟在它身後,屏氣息聲,腳步輕輕,豎著耳朵聽身後他們講話。

“欸,別這麽敏感,人都結婚這麽多年,兒子都這麽大了,你怎麽還是這麽諱莫如深,莫非……還在妄想?”喬薇阿姨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你看過《霍亂時期的愛情》嗎?弗洛倫蒂諾等了費爾明娜五十三年七個月零十一天,等到費爾明娜的丈夫死了,重新追求了她,或許你可以從中吸取經驗。”

江餘叔叔沒好氣地答了聲,“有病!”

我聽見一聲響亮的“GAME OVER!”是從江餘叔叔手機裏傳出來的。

喬薇阿姨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承認吧!你剛剛是不是在思考可能性?”

江餘叔叔好半天沒說話,似乎有些惱兇成怒,我扭過頭去看他的時候,他的眉毛擰成一個死結,看起來臉色分外臭。

喬薇阿姨沒有再刺激他,轉了話題:“你媽最近沒催你相親?”

江餘叔叔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喬薇阿姨聳聳肩,“我跟我媽說我不喜歡男人,喜歡女人,經常帶著我女同事回家去住,我說要麽我這輩子不結婚,要麽帶著我女朋友出國登記。……然後她就同意我做個單身女郎了。”

魯迅先生說:“中國人是最講中庸的,你要說鑿一扇窗戶,他們是萬萬不同意的,但倘若你說把房子拆了,他們就會急忙來調和折中,同意鑿窗戶了。”

十分精辟!

我很佩服喬薇阿姨的智慧和勇氣。

不過江餘叔叔沖她翻了個大白眼:“我要是你媽,直接打死了事。多大年紀了,還跟叛逆少女似的。”

“彼此彼此。”

“承讓承讓。”

……幼稚。

福娃玩兒累了,回沙發上臥著,我也回沙發上坐著,拿著遙控器開始換臺看電視。

電影頻道在播一個刑偵片,於是我把頻道停在了上面。

喬薇阿姨從手機屏幕上挪出來一絲目光,提醒我,“小孩子家家不要看這個,讓你江餘叔叔給你找個動畫片。”

我很鄭重地告知她,“請不要侮辱我的智商。”

她“喲”了聲,笑著扭頭去看江餘,“瞧瞧,這是隨了誰?”

江餘叔叔上上下下看了我好一會兒,給了一個中肯且靠譜的答案,“基因突變了吧!”

兩個人咯咯笑了起來。

作為一個智商正常而且脫離低級趣味的少年,這時候只能奉送一個大白眼。

到了中午的時候我老爸和媽媽還沒有回來,我忍住了沒詢問——一個堅強獨立的男子漢,是不能動不動就找媽媽的,那樣會顯得不夠酷。

但喬薇阿姨沒忍住,問江餘叔叔,“他們去參加誰的葬禮去了?什麽時候回來?”

江餘叔叔回答,“夏夏高三時候的數學老師,生病去世了。”

喬薇阿姨大約是沒聽說過這位,問道:“和時夏很熟嗎?”

“姓蔣,是夏夏媽媽生前的好友。”

“哦,這樣,那年紀應該不算大吧!怎麽就得病了。”

“心病吧!這些年一直身體不好,前幾天心臟病發,突然去了。”

“真可憐。”

“誰不可憐,夏夏就不可憐?當時但凡蔣素媛多一點兒擔當……算了,不說了。”江餘叔叔有些激動,深吸了一口氣才又說:“我知道,當時的情況很覆雜,造成這樣的悲劇也不是她願意的,但我就是恨她。”

喬薇阿姨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別生氣啊,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不是。”

江餘叔叔冷靜了之後又說了一句,“蔣素媛這些年想必不好過,心病很嚴重,我聽說夏夏父母出事沒多久她就抑郁了,他老公陪著她四處看病,調整了好幾年才緩過來,不過緩過來之後,她老公就提了離婚,估計是受夠了壓抑的日子。因為病情,蔣素媛主動放棄了撫養權,這些年她一直一個人住,以前是數學老師,這些年精神狀況不佳,學校讓她改教語文,西山分校重理輕文很嚴重,語文老師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大多時候要給數學英語讓課。”

我很好奇,那個蔣老師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我媽媽的事。

6.

蔣素媛。

我的大腦容量有限,在我即將忘記這個名字的時候,家裏來了一位客人。

是過年的時候,蔣老師的女兒楊真真來家裏做客。

她和媽媽年紀差不多大,媽媽讓我叫她阿姨。

她帶了很多好吃的,還給我帶了一份禮物,是福爾摩斯探案全集套裝書,精裝收藏版。

我幾乎瞬間就開始喜歡她了。雖然這套書我已經看了不下三遍了。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個?”

楊阿姨抿著唇笑了笑,模樣有些拘謹,“你媽媽告訴我的。”

她看起來很消瘦,顴骨高聳,笑起來的時候,顯得有點兒恐怖。

媽媽說,“隨口提了一句,難為你還記得。”

事實上她記得很多事情,總是會時不時提起以前的事,媽媽記不大清楚,她就補充些細節。但她似乎性格很靦腆,媽媽問一句,她接一句,不大會找話題。

媽媽留她在家裏吃午飯,她吃很少,小口小口的,很小心翼翼。

我總覺得她欲言又止,好像懷揣了無數秘密似的。

她走的時候,偷偷塞在桌子下一張銀-行卡,老爸和媽媽沒看見,我看見了,我想問她為什麽,卻看見她用手掩住唇,做了個“噓”的動作,於是我閉了嘴。

作為一個孩子,是不應該去管大人們的事的,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不過媽媽還是很快就發現了,卡上寫了密碼,還有密密麻麻一行小字:我們一家人這輩子都無法心安,就當是對您的一點補償,雖然我知道無濟於事,但請你務必收下。

那晚我聽見媽媽和江餘叔叔打電話,“我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我不能收。……你放心,我不會直接拒絕她的,會用其他方式……恨她嗎?談不上,都過去這麽久了,人總得往前看,我現在很好……”

不過媽媽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楊阿姨就搬走了,好像去了南方,沒人聯系得到她。

“對她來說,這裏也是個傷心地吧!”江餘叔叔說,“不過,如果這是一種懲罰,對她來說,已經夠重了。”

7.

後來在偷聽無數談話之後,我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楊真真和媽媽是同年級同班的學生,媽媽是個偏科生,楊真真則是個徹頭徹尾的差生,不愛學習,喜歡和男同學在一起廝混。

高三那一年班上轉來了一個外校生,很漂亮,柔弱纖細,很受男生歡迎。

所以楊真真很討厭她。

轉校生總是害羞地笑,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很好欺負,男生們喜歡惡作劇,尤其喜歡逗弄她,楊真真也經常開她玩笑,有時候近乎羞辱、挖苦、諷刺!

終於有一天,轉校生受不了,小宇宙爆發了,她把楊真真約上天臺,哭著問她:“你到底怎麽樣才能放過我?”

楊真真實在看不慣她那哭哭啼啼的委屈樣子,白了她一眼,又挖苦了她兩句。

沒兩天,轉校生就被爸媽接回家了,直到高考都沒來過學校。

有時候楊真真還很得意地說:“氣死她算了,德性,說她兩句連學都不上了,真當自己林黛玉啊,最好別來,來我照樣收拾她。”

轉校生真的一直沒來。

但學生們看不見的地方,硝煙一直在彌漫。

轉校生是單親家庭,爸爸老來得女,很是寵愛,得知女兒在學校受了欺負,一定要學校給個公道。

蔣素媛問過女兒,楊真真自然不會承認是自己的錯,只說轉校生性格差勁,而且矯情得不得了,還有公主病。

因為轉校生漂亮,又穿得好看,很得男生們喜歡,在一堆灰頭土臉的高中女生面前顯得尤為突出,不少女生都覺得她作,惹人厭煩,所以在女生中間風評向來不太好,蔣素媛打聽之後,覺得出了這樣的事,轉校生自己的問題是最大的。

因為覺得是對方無理取鬧,蔣素媛很是冷漠地拒絕了轉校生爸爸的請求,委婉表示如果對方實在無法適應這裏的環境,不如趁早還是回學籍地上學吧!那樣不但更方便,也能讓她避免在這裏待的壓抑。

轉校生爸爸不依不饒了一個多月,甚至鬧到校長那裏,希望校長能開除那個不負責任的班主任,或者給自己女兒換一個班級。校長太太和蔣素媛是閨中好友,情感上難免偏袒,也認為是這位家長無理取鬧,別說開除班主任,甚至拒絕了給轉校生換班級,

“學校有學校的規定,而且出了事就躲起來不來上學,這種行為本身就很有問題,就算是給她換了班級,以後也難保不會出現類似的問題,所以根本辦法還是要讓她自己清楚認識到問題在哪裏。”校長太太勸說了他很久,希望他能多做做孩子的工作,家長的教育也很重要,不能讓孩子一味逃避,這對她將來的工作和生活沒有半分好處。

後來轉校生爸爸就沒再來過學校,轉校生也沒有回來上學。

所有人都覺得,大概是又轉去了別的學校。

但事情遠遠沒有結束,風平浪靜到高考完,成績出來後到學校領成績證明那天,學校很多家長和學生,這一天過後,大家就真的要各奔東西徹底告別了,所以很多人留在學校拍照留念。

一個男人混在人群裏,四處尋找著什麽。

他一直在學校裏走來走去,眼目光帶著恨意和怨毒。

沒有人會特別註意他,他看起來老態龍鐘,年紀似乎很大了,花白胡子,穿一件灰色汗衫,罩了一件長袖襯衣,黑色綢布褲子,夾腳涼鞋露出的腳趾上盡是黑色的洗不掉的灰,江城是個經濟嚴重拉低國家平均線的城市,居民生活水平處在這個階級的不少,所以他顯得很普通,就算有人註意到他,也會覺得這只是個來陪孩子領成績證明的父親。

他已經沒有孩子了,她捧在手心裏的女兒在高考那天自殺了,留下了對這個世界深切的惡意和恐懼。

“爸爸,我活的好累,我沒有辦法再面對那些辱罵我挖苦我的人,我經常做噩夢,夢見所有人都不喜歡我,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我太害怕了,害怕到畏懼任何一個人的目光,我很沒用,也總是給您添麻煩,長這麽大,我從來沒有讓您感到驕傲過,我註定一事無成,不想再給這個世界增添麻煩,原諒女兒的不孝,今後的日子,請您多多照顧自己。”他可憐的女兒留下這樣的遺書就走了。

他無法原諒自己,更無法原諒那些傷害過女兒的人。

他在學校走來走去,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楊真真考的很差勁,一個人躲在柏楊林後面的湖邊生悶氣,因為爸媽剛教訓過她,問她打算是覆讀還是怎樣。

她不知道,對未來很茫然。

男人即將要靠近她的時候,幾個男生勾肩搭背過來了,扯著楊真真去拍照,“哎呀,發愁什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開心點兒,哥帶你去喝酒,你十八歲了是吧?我們去酒吧!”

他們走遠了,男人悄悄跟在身後。

他袖子裏藏著一把水果刀,刀身有十二公分長,刃口鋒利,泛著寒光。

直到在學校轉了大半圈,然後又轉到教學樓,楊真真才重新又一個人待著,靠在雙子樓之間的連廊上。

他劫持了楊真真,大聲對一群學生喊叫著,讓楊真真的父母過來。

蔣素媛幾乎是一步一跌地跑過來,看見女兒被刀架在脖子上,兩條腿軟的站不住。

她哭著求對方放了女兒,“你殺了我,殺了我吧!求求你放了她,她還是個孩子!”

男人突然歇斯底裏起來,“放了她?你有想過放了我女兒嗎?啊?她才十七歲,她那麽聽話,你們為什麽要那麽對她,為什麽,啊!?”他顛三倒地地說著女兒的事。

蔣素媛知道那個轉校生自殺了,這個父親大概是瘋了,從他憤怒的語氣和近乎癲狂的眼神裏可以看出來。

他就想讓蔣素媛也體會體會痛失女兒的心情,但在他和蔣素媛說話的時候,楊真真瞅準時機,趁機掙脫了。

楊真真一下子撲到母親懷裏,哭得幾乎背過氣去。她害怕極了,渾身都是顫抖的。

眼看著男人提起刀又要撲過來。

一聲爆炸聲響了起來,男人身子頓的片刻,蔣素媛拉著女兒逃也似的跑到了樓梯口的位置,三步做兩步從上面往下跳。

男人只楞了片刻就反應過來了,而後露出一絲病態似的微笑,疾步上前去追那對兒母女。

那場追逐持續了有五分鐘,期間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幫忙,男人的樣子看起來太過瘋狂,而且手裏有刀。

時夏是一路從校門口跑過來的,她本來都已經打算回家了,但有人打電話給她,說:“校長辦公室爆炸了,你爸媽都在裏面。”

大腦嗡地一下,好像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了,“你說什麽?”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

一瞬間好像所有的血液都往上湧,喉嚨像是被什麽攥住了。

她幾乎是一路狂奔著往校長辦公室跑。

她和男人幾乎要錯身而過,但是她絲毫沒有註意到對方手裏的刀,她滿腦子都是爸媽,都是校長辦公室爆炸。

警察正好這個時間到了,警車的咆哮聲清晰地從不遠的地方傳過來。

男人還沒有追到母女,他聽到警車聲音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的計劃要泡湯了,他不甘心。

這時候一個女生幾乎要和他擦肩而過,腦海中一個計劃瞬間成型,他幾乎是撲過去把時夏按在了地上,然後把刀擱在她頸動脈上,“別動,你動一下我就殺了你!”

時夏腦子是懵的,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沒了意識。

警察就要過來了,他艱難地拖著時夏往樓頂上走。

最後在天臺上站定,對著下面嚴陣以待的警察們喊話,“我要楊真真,把楊真真給我,我就把這個女孩兒放了。”

經過激烈的談判,最後男人給了時夏一刀,刀紮在胳膊上,流了很多血。

“你們再不讓楊真真上來,我就一刀一刀捅死她。”

警察部署需要時間,但男人似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這時候唯一能安撫她的,就是讓楊真真上樓就交換人質。

只要能爭取到一定時間,獲救的希望就會大上很多。

當然不會真的去交換人質。

“可以暫且答應他,然後讓楊真真上去,我們的人立馬從後面繞上去,楊真真可以走慢一點,盡量拖一點時間,到了樓上立馬找掩護躲起來,從後面繞上去的同志迅速解救人質並制服兇手。”

這個計劃的可實行性很多,男人只是一個被仇恨沖昏頭腦的父親,警惕性沒有那麽高,也沒有那麽重的防備心,從後面繞上去,有很大的可能在不驚動罪犯的前提下制服他。

但是這個計劃最關鍵的一點就是讓罪犯看見楊真真上樓,借此安撫他。

“不,不要,誰都不能動我孩子。”蔣素媛瘋狂地大喊大叫,抱著楊真真,迅速逃離了現場。

這一舉動顯然惹惱了罪犯,時夏又挨了一刀,男人在樓頂瘋狂地大叫,要人把楊真真送上去。

時夏整個人被恐懼籠罩著,太過緊繃反而忘記了哭泣,睜著一雙眼,仿佛失神似地盯著樓下看。

消防車來了,救護車也來了,校長辦公室帶出來三個人,兩具屍體,一個重傷的女人、

其中一具屍體是罪犯的母親,轉校生的奶奶,她和男人共同策劃了這次謀殺,他們分頭行頭,奶奶去殺了昏聵無能的校長,男人去殺了害自己女兒的人。

校長和他的太太都在辦公室,□□是自制的□□,因為老太太和校長離得近,所以當場死亡,但是校長太太只是受了傷,還有呼吸。

擡上擔架的時候,校長太太看見了樓頂上自己的女兒,仿佛回光返照一樣陡然睜大了雙眼,翻身從擔架上爬了下來,渾身是血地往那邊跑,她喉嚨發出絕望的嗚咽,跌倒了,站不起來,爬著走。

時夏就那麽看著母親的身影,像是跌進了地獄,到處是慘像。

有那麽一瞬間她好像忘記了自己在五層樓的樓頂,伸著手想要去觸摸母親。

她絕望地往前掙紮。

然後從樓上摔了下來。

她媽媽耽誤了救治的時間,死在了爬向女兒的途中。

那是夏天,太陽烘烤大地,仿佛有看不見的火在燒。

8.

我知道這件事之後的那個晚上,溜到媽媽房間裏,親了親她的額頭。

媽媽摸著我的腦袋問我,“怎麽了,寧寧?”

我蹭著她的胸口跟她說:“媽媽,以後我會保護你的。你是公主,我是你的騎士。”

誰敢傷害我媽媽,我就打掉他的門牙,叫他一輩子生活在自卑和醜陋當中,這是對他最深重的懲罰。

媽媽瞇著眼笑,她笑起來眼睛是圓潤的月牙形,很漂亮。

“不要試圖用花言巧語麻痹我哦,我還是會斷你網的。”

啊,太殘忍了!

我老爸彎腰把我抱了起來,“我和你媽媽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周長寧同學,你該回去睡覺了。”

我“哦”了聲,“我知道你們要做什麽,老爸,響應一下國家號召,給我生個妹妹吧!你要是不想帶,我可以幫忙的。”

“你幫忙帶著她搗蛋行兇嗎?”

我呵呵笑了兩聲,“老爸,對我有點兒信心嘛!”

他抱我去浴室洗了澡,然後裹了浴巾把我扔在床上,蓋好被子的時候,他湊過來親了親我的額頭。

“老爸舍不得,等你以後娶了媳婦兒,自己生一個玩兒,嗯?”

“……老爸,我還是個孩子。”我捂住臉,有點兒害羞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下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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