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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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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內,左三娘正帶著幾位閨秀玩投壺,不玩的閨秀也三三兩兩散立在周圍,或鼓掌,或叫好。

室內,衣香鬢影,暖香生暈。

不過人一多,室內就容易熱,尤其女子多熏香,狹小的空間內幾十種熏香相撞,撲入鼻尖,擾得人心中煩悶。

丁小六鼻子敏感,受不了這混合而來的嗆人香味,就佇倚窗前,呼吸新鮮空氣。

其他人也不來打擾,除了最初的見禮問好,大家都有默契地不往丁小六身邊湊。

一來是沒有共同話題,二來因著丁小六身份高,她們又不了解她的品性,不敢貿然接近。

不過,眾女雖然沒往丁小六身邊湊,但卻有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她周身。

丁小六也樂得安靜。

可惜還沒安靜一會,便聽門外守著的侍女聲音傳了進來:“大姑娘領著霓裳公主和陸姑娘過來了。”

室內眾女連忙起身去迎。

丁小六也跟過去,走到門口擡眸,見左倩引著兩位姿容出眾少女近前,左邊的少女年紀稍長一些,看著約莫16、7歲的模樣,鵝蛋臉,杏核眼,姿容出眾。

中間的小少女年約12、3歲,小小年紀便生了一張艷麗出塵的面龐,氣勢張揚。

霓裳公主過來,眾女齊齊福禮。

小公主看著有些跳脫,並不理會眾人,一進門就開始東張西望,口中還道:“蕭六娘呢,快讓我瞧瞧,阿父給九兄選了個什麽樣的王妃。”

眾女下意識看向丁小六,並讓開一條通道。

丁小六淺淺福禮:“殿下。”

“你就是蕭六娘。”霓裳公主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片刻,眉頭緊蹙,繼而重重一哼:“也不怎麽樣嘛。”

這樣漫不經心,帶著稍許嘲諷的話語,讓室內眾女齊齊一靜。

霎那間,室內落針可聞。

尷尬到令人窒息的氣氛將眾人籠在其間,像一張網,兜頭罩下,令人措手不及。

丁小六下意識捏緊掌心,強撐著不讓神色露出分毫不滿。

公主言語間冒犯她,是因為年幼不懂事。

她作為未來的齊王妃,公主的九嫂,卻不能沒有寬宏之量。

氣氛一時僵在這,因為公主的特殊身份,連左倩都不好開口。

這時,公主旁邊的陸婉薔突然上前一步,指著前頭的投壺:“公主,您不是嚷著要玩這個嗎?”

看見投壺,霓裳秒變歡樂小狗,開開心心跑過去,招呼眾人:“快點,快點,大家一塊玩。”

公主開心,情緒壓抑的眾女都松口氣。

陸婉薔轉眸看了丁小六一眼,似是無意,又仿佛解釋:“公主年幼,心直口快,但並無惡意。”

丁小六笑笑,面上一派天真,仿佛真的不在意一般。

眾女過去投壺,左倩走到丁小六身邊,握了握她的手目光擔憂。

六娘可能並不清楚霓裳公主的受寵程度,不光是聖人,前太子、鄭王、齊王都將公主看作掌心裏的寶。

公主隨口的一句話,就能決定女子在京師女眷的地位。公主不喜的人,誰還敢親近呢。

六娘縱然是未來的齊王妃,公主的九嫂,可總歸是不如王爺與公主的血緣親近。

而且這稍許小事,不過是公主說了一句話,並無太大的矛盾沖突,齊王不可能會為這件事為六娘出頭,聖人也不會因此訓斥自幼捧在掌心的女兒。

更有甚者,若是公主與六娘矛盾加深,沖突惡化,說不定會影響到她和齊王的親事。

想到這,左倩心中愈發不安。

察覺到左倩的憂慮,丁小六捏了捏她的手,彎唇而笑,“別擔心。”她做口型。

其實這件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

歸根到底不過是讓她難堪罷了,她做了8年服侍人的內侍,這點小委屈還忍不了嗎?

眾人圍著公主玩投壺,丁小六就一個人立在窗邊遠眺,感覺像是孤立她似的。

陸婉薔轉頭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走過去。

“在看什麽?”她聲音輕柔,問話如清風一般,縱使過來打擾了丁小六的安靜,也不會讓人覺得討厭。

丁小六轉頭對她笑笑:“看風景。”

陸婉薔低笑,不著痕跡地恭維:“想不到六娘竟是嫻雅安靜的性子,六娘喜歡下棋嗎?”

圍棋啊,丁小六還真會一點,可惜是個半吊子。

她點點頭:“還好,可惜棋藝不精。”

陸婉薔掩唇輕笑:“彼此彼此,我也是棋藝不精,正好來切磋切磋。”

丁小六和陸婉薔到隔壁對弈。

棋盤剛擺上,沒出片刻,丁小六就輸了。

唔﹏好丟臉。

不過棋輸了,陣勢不能輸。

她抿著唇,笑容淺淺,語氣恭維:“陸姑娘真是棋藝精湛,六娘佩服。”

陸婉薔語氣謙虛:“多謝六娘承讓。”

“太謙虛了。”丁小六挑眉。

陸婉薔正要說話,立在她旁邊的丫頭突然掩唇輕笑。

丁小六看過去,她欠了欠身,福禮:“六姑娘莫怪,婢子突然想到一件事,繼而失笑。”

“什麽事?”丁小六順著婢女的話問。

婢女大大方方道:“我們家姑娘最喜歡和人對弈,每次贏了棋都要謙虛幾句,明明棋藝高超,偏偏裝作學藝不精,久而久之,相熟的貴女都不愛和我們家姑娘對弈了,都說她是棋癡。”

這婢女說話有趣,既打趣了自家姑娘,又點明陸婉薔是棋癡,棋藝精湛,滿京師的貴女都比不過她,所以丁小六輸了也不丟人。

主仆兩個都是善解人意的性子,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沒一會,丁小六就和陸婉薔玩熟了,後來霓裳公主派人叫她去玩投壺,丁小六還有些舍不得。

陸婉薔走後,丁小六就一個人坐在隔間,拿著棋子擺弄。

正出神,對面就坐了一位明眸善睞的小娘子,玉手拈起白子,落在棋盤上。

丁小六看過去。

宋七娘挑挑眉,語氣幹脆:“你和陸棋癡下棋了?”

丁小六點頭:“阿薔棋藝精湛。”

“呵。”宋七娘嗤笑,目光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丁小六,語氣戲謔:“我到底該說你是天真還是傻呢?陸婉薔的棋藝可是齊王殿下教的,幼時,陸婉薔被先皇後養在宮中,她和齊王年紀相近,便一起教養。”

說到這,她語氣微頓,神態仿若看好戲一般:“怎麽你不吃醋嗎?”

丁小六擡頭看她一眼,目光澄澈:“何為吃醋?”

宋七娘被噎了一下,而後想到,丁小六心性簡單純粹,估計根本沒想到那。

她哼了一聲,故意教唆:“你是未來的齊王妃,應該有威儀,方才公主對於出言不遜,你要去教訓她。”

丁小六又看她一眼,澄澈的目光裏多了兩分疑惑:“怎麽教訓?不如你給我示範一遍,你先去教訓公主,我學學如何?”

宋七娘一口氣哽在嗓子眼差點被噎死,氣得腦子嗡嗡嗡響,騰地站起身,指著丁小六來回跺腳,都不知道說什麽。

這番動靜引了偏廳幾個圍觀投壺的貴女轉過來瞧,目光詢問。

丁小六一邊擺棋子,一邊對好奇的貴女解釋:“七娘說要教訓公主,正在準備呢。”

這話一出,幾個好奇的貴女頓時傻眼,宋七娘更是急切否認:“胡說,你胡說!”

嗯?

丁小六眼睛瞪得大大,純真的像個孩童,清澈的目光裏寫滿不解,她弱弱反問:“不是你說的要教訓公主殿下嗎,為何要否認,你這是在撒謊。”

對比丁小六的簡單真誠,氣急敗壞的宋七娘顯得非常可疑。

大家族裏的貴女都是聰明人,她們可能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是會根據原有認知腦補猜測。

事情的真相很可能是宋七娘利用蕭六娘的懵懂,教唆她欺負公主,卻沒想到教唆不成,反累自己。

有純真的丁小六在那,無論宋七娘怎麽解釋都顯得可疑。最後,她受不了眾人的目□□呼呼走了。

動靜鬧得這麽大,偏廳的貴女紛紛出來看熱鬧,連霓裳公主都跑了過去。

她最喜歡看熱鬧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宋七怎麽走了?”霓裳公主好奇。

眾女再一次將目光聚在丁小六身上,要她解釋。

丁小六放下棋子:“七娘說我是未來的齊王妃,要有威儀。”

霓裳公主猛點頭:“是啊,你確實不太有威儀。”在霓裳心中,自己的九兄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他的妻子必須高貴美麗氣質卓然,這樣才能配得上他。

蕭六娘顯然差得遠。

說到這,丁小六笑笑,偏頭看向霓裳,問道:“公主可否教教我,怎樣才算有威儀?”

簡單!

霓裳公主上前,走到軟榻旁,捧起茶杯喝了口茶,茶剛入口,秀眉就蹙了起來,啪地一聲將茶杯摔下,挑眉,氣勢傲然:“你們就是這麽伺候的,端冷茶給本宮喝。”

這一句話實在是有氣勢,縱然知道公主是演示,左三娘等人也白了臉,周圍服侍的侍女更是嚇得雙股戰戰。

“怎麽樣,有威儀吧。”帥不了三秒的霓裳公主,立刻轉頭看向丁小六,一副求表揚的神情。

丁小六笑笑,站起身:“公主,你看我學的如何。”

話音未落,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眸光幽冷幽冷,仿若寒冰。

她緊緊盯著霓裳:“公主,你說我不怎麽樣,可是質疑聖人的賜婚,質疑我蕭家的功勳?我蕭家世代忠於大周,我蕭家男兒鐵骨錚錚,一門六將死守滄州。前受奸人誣陷,蒙受不白之冤,男丁受斬,女眷流亡;今得齊王搜尋證據,聖人明辨是非,替我蕭家洗脫冤屈。

公主只看到我蕭家的教養規矩,卻看不到我們蕭家的脊梁和忠誠。”

丁小六步步逼近,她比霓裳年紀大,又正處在發育期,足高出她半個頭,這樣居高臨下俯視過去,壓力倍增。

霓裳瞬間就軟了,眼圈一紅。

周圍人都怔在原地,因為事先說好,丁小六是在學習怎麽有威儀,而且她說得話也並無錯處,女官夏瑤縱然心疼公主,也不好貿然插話。

丁小六見好就收,她可不敢真把霓裳公主嚇哭。

一秒變臉,上一秒還威儀赫赫,下一秒就變成溫婉純真,她眨巴眨巴眼睛,對霓裳偏頭一笑,問她:“殿下覺得我剛才如何,是不是很有威儀?”

霓裳公主瞅瞅她,將要滾出的眼淚憋回去,委屈巴巴點頭:“是很有威儀,你這樣很好。”

“謝公主。”丁小六屈身。

這一出大戲著實看得眾人目瞪口呆,眾女忍不住悄悄打量丁小六,心頭疑惑,怎麽感覺蕭六娘模樣看得純真簡單,但又很不好對付的樣子。

陸婉薔看著轉瞬就扭轉局面,令眾人對她重拾敬畏之心的丁小六,心頭微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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