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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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祖孫二人在打太極的時候, 朝中又一次提出立後和立太子的話來。
不知是誰放出了消息，說皇上要立一個漢人皇子為太子，此消息一出立刻在群臣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以滿族勢力為首的文武大臣請求立嫡長子為太子。
弘時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氣得對著大樹幾拳, “那些大臣是故意的，他們就是針對我們！”
鄭進忠連忙道：“阿哥，小聲, 這可不是王府, 這是皇宮, 今時不同往日，您可不能這麽著。”
弘時氣憤地添了一句, 道：“我哥可是世子！”
鄭鄭進忠望著周圍, 急的要命，“二阿哥離開之前說了，不管朝中發生什麽, 您都當不知道。”
“我怎麽能當不知道！我哥也是, 他是什麽都不管了還是怎麽著！難道要將自己的命交付他人嗎？”
鄭進忠道：“您要不去趟暢春園？去同太上皇請個安, 也好叫二阿哥知道朝中發生了什麽, 看二阿哥怎麽說。”
弘時想了想點頭，去了乾清宮裏。
胤禛瞧他一眼，道：“不好好讀你的書，去做什麽？”
弘時軟軟地笑了笑, 道：“好久沒見二哥了，我去看看他在外面忙活什麽呢。”
胤禛道：“請完安早早回來。”
“阿瑪我能去雍親王府嗎, 正好去看看姐姐。”
胤禛道：“不成, 一日就回。”
“那好吧, 兒子告退。”弘時道。
弘暉在懋勤殿裏讀書, 聽到弘時出宮，勾了勾唇，道：“到底是一母同胞，這麽著急給老二通風報信。”
“阿哥您都不著急嗎？”
弘暉淡笑道：“我著什麽急，如今忽來了這一道東風，我只用等著看就是了，何況……自從阿瑪登基以後，不論是祭太廟還是祭天地，阿瑪都帶著我去的，我怕什麽？”
“雖如此，可就怕皇上會……”
“嫡長皆在，漢臣也不會滿意皇上立一個庶子的。”
“到底二阿哥以前是世子。”
弘暉眼中閃過一絲冷漠，抿唇不語，他身邊兒的太監趕忙閉嘴了。
胤禛面對洶湧的議論，唯有憤怒，漢人皇子？他冷笑，弘昀是他的兒子！這些挑事的人無非是要給他添些賭，他們想將人心弄亂罷了！
看著那些苦口婆心勸說的折子，他在奏折上一一留下朱批，“所言甚是。”
發還了折子，他立刻命弘暉代替他率百官去雩祀，自己則繼續在乾清宮裏批閱有關地方的清查情況。
又過三月，胤禛又命弘暉去替他祭祀社稷壇。
滿臣見此心中大定，而漢臣多少心裏有點失望，但他們也不能說什麽，大阿哥說到底也是嫡長子。
不過也有頭鐵的，認為二阿哥是世子，是太上皇所立，應當直接立二阿哥為太子，如此既是對太上皇的孝敬，也可以穩固國本。
更有禦史歷數二阿哥的功績，火器營造，救命的醫藥，為新學出力，以致各國遣使來訪求學等等，那些反對的滿臣一時也說不出二阿哥的不好，滿人尚武，二阿哥上過戰場，儒家講孝，二阿哥一直在照料太上皇，往日這位阿哥的風評也是極好的。
他們只能咬定二阿哥的血統來說事。
陳厚耀道，“二阿哥十四歲就親上戰場，在西北作戰立下的戰功，太上皇回京後，隨皇上在湖廣兩江清查貪腐，樁樁件件皆是其餘皇子所不能及，二阿哥德才兼備，眾人無有不誇，侍上恭敬，待下寬和，風度翩翩，眾人所見。太上皇在位時，眾人所聞所見皆是二阿哥如何孝敬，二阿哥還是上皇所選的世子，這樣的皇子，如何當不得太子？還請皇上拋開滿漢之見，為天下著想，為國本著想。”
老九蠢蠢欲動，他當然希望弘昀當太子了，他和弘昀拜過把子，“皇上的漢妃乃是太上皇所賜，二阿哥的生母可是當年用牛痘之法保全萬民的功臣，誰敢說自己家裏的孩子沒有種過牛痘，哪個敢站出來說自己日後不用！
二阿哥是皇上的兒子，難道不是子憑父貴嗎？若要提生母的身份，那便只有理親王的母親還有老十胤礻我的母親身份高貴，可太上皇選的卻是四哥，自然是看中我四哥的能力。皇上，我覺得應該……”
十三打斷他的話，道：“朝中事物繁忙，皇上既說太子之事不急，臣等謹遵皇上之命。”
老九氣得眼睛瞪得極大，“老十三你個沒良心的，你……”
胤禛怒喝了一聲，“夠了！成何體統儲君之事非目下最緊要之事，休得多說！”
“皇上，太子之事事關國本，還請皇上三思！”幾個禦史不依不饒，既然榮親王都發話了，他們還怕什麽。
不少滿蒙大臣攻訐而起，從祖宗社稷到漢家嫡庶，與他們爭辯起來，資歷深厚的文武大臣對著胤禟一頓痛罵，仿佛他是幫外人竊取江山的逆賊。
胤禟氣得跳起來打人，老五楞了一下，趕忙將人抱住，“老九，老九！你瘋了不成你！”
十三也趕忙拉人，胤禛氣得要死，“來人，將榮親王拉下去！”
他二話不說命人將幾個提議立太子的禦史拖出去打板子，痛斥道：“太子之事豈容你們妄言，朕已說過多次，朝中諸事未定，你們一個二個攪亂朝綱，實在該殺，日後誰再敢妄議儲君，朕嚴懲不貸。”
滿臣見新皇處置的都是請立二阿哥的大臣，心中愈發篤定，太子必是大阿哥。
……
金秋之日。
胤禛準備去給康熙請安，忽見潛邸的太監匆匆而來。
“奴才叩見皇上。”
胤禛看了眼蘇培盛，蘇培盛連忙退後數丈，背過身去。
“格格上個月底，帶回來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說是莊子上一個管事媽媽的女兒，奴才打聽過，莊子上沒有這麽個人。”
胤禛摩挲著手上的扳指，心頭跳動不止，“知道了，此人住在何處你們可查清了？”
“格格常帶著人在城裏晃蕩，回來後便將人安置在後院裏，奴才們連面都沒看到。”
胤禛眉峰微微一蹙，“知道了，無需驚動，默默盯著便是，人還在府中。”
“是。”
胤禛了然，先去了暢春園，不想太上皇帶著人馬去了建造場，去看那什麽神車去了。
他決定也去看看。
到時，工廠內發出隆隆的響聲，敲擊聲，拖拽聲，還有鐵器相摩之聲，吆喝聲不停。
他走近一瞧，只見弘昀也與那些工匠們拽著根繩子在牽拉那不知名的鐵器，登時就變了面色。
正要上前數落他，忽見太上皇也從車頭側面探了半個身子出來，好像在低頭看什麽
“……”這祖孫二人已經不顧及自己的身份了嗎？胤禛走過去，“阿瑪，汗阿瑪。”
康熙擡頭，見是他，“快來，給朕瞧瞧，這底下的這個輪子是不是壞了。”
胤禛想說何必親自動手，康熙卻斥道：“楞著做什麽？”
胤禛趕忙蹲下身子給他瞧，康熙問道，“是不是塞了什麽東西進去，這車開到一邊兒，嘎達嘎達想個不停。”
胤禛瞧不出來，弘昀見胤禛來了，趕忙走來，“阿瑪來了。”
胤禛起身不悅道：“怎麽能叫皇上勞心勞力，太不懂事了！”
弘昀趕忙道：“兒子知錯。”
康熙道：“你說他做什麽，是朕自己要來的，是朕願意廢這個功夫。”
“阿瑪，有什麽事叫下面的人去做便是了，或者叫弘昀弄妥當了再來，此地嘈雜淩亂，汗阿瑪要當心。”
“你走開。”康熙不滿大家將他當成一個垂垂老矣只能等死的老頭，他策馬疆場的時候他們還不知在何處呢，“弘昀你快將這車修好。”
弘昀應了一聲，與眾人忙活起來。
他指揮有度，眾人無不聽命，甚至自己鉆到車底下去瞧，胤禛看著又是心疼又是不讚同，康熙瞧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這東西只有那麽幾個人會，他不去，你叫誰去？”
胤禛收回視線，道：“汗阿瑪說的是。”
康熙道：“新學的錢，你可不能停，他們想試驗什麽，你要撥足錢財才成，不能克扣。”
胤禛道：“是，兒臣遵命，兒臣怎麽克扣。”
“我知你瞧不上新學……”
胤禛連忙道：“兒臣絕沒有此等想法，新學雖浸淫在淫能巧技之中，但所造之物無不造福皇室與天下，更要緊的是對國事邊防極有促進。”
準噶爾打了幾十年都沒有打下來，用了新火器直接滅了準部，這樣的威力，他如何能忘。
沒了準噶爾，如今要防範的無非是鄂羅斯，鄂羅斯派了人來貿易，鄂羅斯館裏還有許多洋人要學他們的技術，這事兒他之前就知道，掌管朝政後更是頻繁收到外國請求來清的書信。
馬齊那裏管著與鄂羅斯的貿易，光去年賣出去的燈就比得上一個省的稅收了，這樣的利益，他怎會看不到。
只是如今朝事未穩，他不能大張旗鼓地幫襯新學。
弘昀從車底下爬出來，道：“皇瑪法，試試看，這回可以開了。”
“好了，修好了？”
“是。”
康熙忙扶著魏珠的手臂，往車中走，胤禛連忙扶著他，“阿瑪小心些。”
康熙進了車頭，喚弘昀，“弘昀，你這回在一邊兒看著，我一定開起來。”
弘昀道：“咱們只能到牛欄山。”
“無妨，無妨，已經很遠了。”康熙興奮至極，學了這麽多天也可以上手試試了，“你來，快來，在我身邊兒看著。”
“是！”弘昀興沖沖地上去，檢查完所有設備，見康熙在座位上躍躍欲試，道：“成了。”
胤禛瞧著，不知道祖孫兩個到底在裏面弄什麽，忽然這龐然大物震動起來，前面冒出白色的煙霧，很快開始緩慢的移動，他驚訝一瞬，只聽弘昀道：“阿瑪，快來阿瑪，快來試試。”
“能成嗎？”
康熙探頭，“怎麽不成，少烏鴉嘴！”
弘昀招呼其餘人也上來，“機靈點，護著太上皇和皇上。”
“哎。”大家一同上來了，全都立在後面待命，康熙瞅著遠方，感受著車的震動，聽著車廂發出的響聲，很快在一聲長鳴中車跑了起來。
兩邊兒的樹木不停後移，康熙全神貫註地看著前方，胤禛看著漸漸飛奔的火車驚訝地合不攏嘴，火車行駛的速度越快，周邊的樹林也飛馳起來。
周圍聽見響動的人們全都跑了出來，只見一巨物奔馳而來，貼著山丘在樹林中穿梭，像一條巨龍一般，沒有人牽引，像是自己會動一般，眾人不由連連驚呼。
“快看，那是什麽東西！”
“是龍！是長蛇！”
“怎麽自己動起來了！”
“朝廷不是說在修什麽路嗎？據說是車。”
“這是什麽車，怎麽沒有馬！”一個孩子驚呼，“好快！”
胤禛扶在一邊兒，環視著四周，看著遠處，心神俱亂，原來，原來這就是名震西北的神車，竟是這樣的！
康熙眼中的激動愈甚，這是他第一次控制這神車，他既忐忑又新奇，弘昀也緊緊盯著，生怕出現什麽意外，等到達終點的時候，康熙緊繃的神經終於暫時松了。
他後背都濕了。
等到車緩緩停下，盡頭處等候的王公們已經全部驚呆了。
老八也楞在了當場，看著這東西一點點靠近，直到停在了不遠處。
人群中爆發出一聲驚呼，“神車，這便是神車！”
康熙從車中剛下來，就聽見王公大臣還有匠人民夫們跪地山呼萬歲之聲，震震然如巨浪。
遠處施工的民夫，還有聞聲而來的人們俱跟在一邊兒山呼不止。
康熙環顧四方，嘴角勾起，看向胤禛，將他拉到了前面，胤禛趕忙後退，“兒臣不敢。”
“受著，這有什麽不敢的。”康熙決然道。
胤禛心中生出無限的感動，立在他的身邊與他共享這一刻的榮耀。
老八在一邊兒瞧著，眼中充滿了晦澀。
眾人禮畢之後，康熙命人起來，看向原先那些頑固的王公們，道：“這東西如何？”
“此物神異，非尋常言語可比。”
“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康熙嗤笑，滿面紅光，這次親自驅車叫他生出無限豪情，這小心翼翼如踩鋼絲一般的全神貫註，像是他早年前與大臣相鬥時的耗費心機，一種久違的激動湧上心頭，勝利總能帶給他極大的成就。
“二阿哥早在幾年前就在西北造出了此物，火車已然在西北運送兩地的貨物，鄂羅斯都聞名而來。”
“太上皇萬歲，二阿哥聰穎絕倫，恭喜太皇上，賀喜皇上！”
弘昀道：“皆是皇瑪法之命才有了這些東西，此物造出也是眾人之功罷了。”
“二阿哥謙和從容，風度翩然，正是皇家風範。”
“皇瑪法和阿瑪教的好。”弘昀一笑。
胤禛輕斥，“自滿。”
康熙道：“成了成了，沒有一日不訓斥孩子的。”他將弘昀拉到身邊兒，看著火車，慨然道：“等修到熱河，朕就帶你們開到熱河！”
胤禛意欲阻攔，王公們已經開始了讚揚稱頌之聲，他只能給弘昀使眼色，弘昀笑道：“孫兒也想開，不如叫孫兒開。”
“何須你來。”康熙豪邁道：“自是要朕一馬當先。”
老八道：“阿瑪雄風不減，但也要留意身子。”
康熙目光落在他面上，見他唇瓣起了皮，面色也黝黑了許多，對他這些日子的辛勞看在眼裏，“不錯，老八出了大力。”
“眾人之功，兒臣不過聽命行事。”
康熙沈默一瞬，“也算有心，繼續修吧，將這一片修好。”
“兒臣領命。”
弘昀道：“忘了將那幾個傳教士帶來了，應當叫他們將皇瑪法的英姿畫下來的！”
“正是，”胤禛道：“馬國賢等人怎麽不在？”
康熙道：“朕沒帶他們。”他有心防備，所以不輕易叫這些傳教士進建造廠。
弘昀道：“無妨可以叫他們來。”
康熙忽然道：“若是你額娘在就好，…她那時可憑著想象就能畫出朕巡查河道的圖來，瞧我，不是有阿媛嗎，瞧我，竟然將她忘了，到時叫阿媛來畫。”
弘昀頓時笑彎了眼睛，“孫兒也忘了。”
夜裏。
胤禛來到了雍親王府，他沒有驚動太多人，夜風拂過院裏的桂花樹，他嗅到了一股久違的熟悉的花香，幾乎是帶著某種沖動地來到了阿媛的院子處。
他命莫爾根敲開院門，在翠兒疑問的時候，走出陰影，“噤聲！”
翠兒面色一變，“皇……”
莫爾根冷冷道：“閉嘴！”
翠兒忐忑地退到一邊兒，胤禛大步入內，踏上階庭，在門口立了一會兒，擡手敲門。
屋中阿媛疑惑不已，“翠兒？”
阿媛沒有聽到翠兒的動靜，疑惑不已，起身打開門，只見是胤禛立在門口，陰沈沈地瞧著她，阿媛趕忙道：“阿瑪，阿瑪怎麽來了。”
她趕忙進屋穿上衣服，神思百轉，走出來時，飛快地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道：“阿瑪怎麽來了？”
胤禛推門，一進屋就掃視各處，直入屋中，帶了幾分急切地掀開床上的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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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二人在打太極的時候, 朝中又一次提出立後和立太子的話來。
不知是誰放出了消息，說皇上要立一個漢人皇子為太子，此消息一出立刻在群臣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以滿族勢力為首的文武大臣請求立嫡長子為太子。
弘時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氣得對著大樹幾拳, “那些大臣是故意的，他們就是針對我們！”
鄭進忠連忙道：“阿哥，小聲, 這可不是王府, 這是皇宮, 今時不同往日，您可不能這麽著。”
弘時氣憤地添了一句, 道：“我哥可是世子！”
鄭鄭進忠望著周圍, 急的要命，“二阿哥離開之前說了，不管朝中發生什麽, 您都當不知道。”
“我怎麽能當不知道！我哥也是, 他是什麽都不管了還是怎麽著！難道要將自己的命交付他人嗎？”
鄭進忠道：“您要不去趟暢春園？去同太上皇請個安, 也好叫二阿哥知道朝中發生了什麽, 看二阿哥怎麽說。”
弘時想了想點頭，去了乾清宮裏。
胤禛瞧他一眼，道：“不好好讀你的書，去做什麽？”
弘時軟軟地笑了笑, 道：“好久沒見二哥了，我去看看他在外面忙活什麽呢。”
胤禛道：“請完安早早回來。”
“阿瑪我能去雍親王府嗎, 正好去看看姐姐。”
胤禛道：“不成, 一日就回。”
“那好吧, 兒子告退。”弘時道。
弘暉在懋勤殿裏讀書, 聽到弘時出宮，勾了勾唇，道：“到底是一母同胞，這麽著急給老二通風報信。”
“阿哥您都不著急嗎？”
弘暉淡笑道：“我著什麽急，如今忽來了這一道東風，我只用等著看就是了，何況……自從阿瑪登基以後，不論是祭太廟還是祭天地，阿瑪都帶著我去的，我怕什麽？”
“雖如此，可就怕皇上會……”
“嫡長皆在，漢臣也不會滿意皇上立一個庶子的。”
“到底二阿哥以前是世子。”
弘暉眼中閃過一絲冷漠，抿唇不語，他身邊兒的太監趕忙閉嘴了。
胤禛面對洶湧的議論，唯有憤怒，漢人皇子？他冷笑，弘昀是他的兒子！這些挑事的人無非是要給他添些賭，他們想將人心弄亂罷了！
看著那些苦口婆心勸說的折子，他在奏折上一一留下朱批，“所言甚是。”
發還了折子，他立刻命弘暉代替他率百官去雩祀，自己則繼續在乾清宮裏批閱有關地方的清查情況。
又過三月，胤禛又命弘暉去替他祭祀社稷壇。
滿臣見此心中大定，而漢臣多少心裏有點失望，但他們也不能說什麽，大阿哥說到底也是嫡長子。
不過也有頭鐵的，認為二阿哥是世子，是太上皇所立，應當直接立二阿哥為太子，如此既是對太上皇的孝敬，也可以穩固國本。
更有禦史歷數二阿哥的功績，火器營造，救命的醫藥，為新學出力，以致各國遣使來訪求學等等，那些反對的滿臣一時也說不出二阿哥的不好，滿人尚武，二阿哥上過戰場，儒家講孝，二阿哥一直在照料太上皇，往日這位阿哥的風評也是極好的。
他們只能咬定二阿哥的血統來說事。
陳厚耀道，“二阿哥十四歲就親上戰場，在西北作戰立下的戰功，太上皇回京後，隨皇上在湖廣兩江清查貪腐，樁樁件件皆是其餘皇子所不能及，二阿哥德才兼備，眾人無有不誇，侍上恭敬，待下寬和，風度翩翩，眾人所見。太上皇在位時，眾人所聞所見皆是二阿哥如何孝敬，二阿哥還是上皇所選的世子，這樣的皇子，如何當不得太子？還請皇上拋開滿漢之見，為天下著想，為國本著想。”
老九蠢蠢欲動，他當然希望弘昀當太子了，他和弘昀拜過把子，“皇上的漢妃乃是太上皇所賜，二阿哥的生母可是當年用牛痘之法保全萬民的功臣，誰敢說自己家裏的孩子沒有種過牛痘，哪個敢站出來說自己日後不用！
二阿哥是皇上的兒子，難道不是子憑父貴嗎？若要提生母的身份，那便只有理親王的母親還有老十胤礻我的母親身份高貴，可太上皇選的卻是四哥，自然是看中我四哥的能力。皇上，我覺得應該……”
十三打斷他的話，道：“朝中事物繁忙，皇上既說太子之事不急，臣等謹遵皇上之命。”
老九氣得眼睛瞪得極大，“老十三你個沒良心的，你……”
胤禛怒喝了一聲，“夠了！成何體統儲君之事非目下最緊要之事，休得多說！”
“皇上，太子之事事關國本，還請皇上三思！”幾個禦史不依不饒，既然榮親王都發話了，他們還怕什麽。
不少滿蒙大臣攻訐而起，從祖宗社稷到漢家嫡庶，與他們爭辯起來，資歷深厚的文武大臣對著胤禟一頓痛罵，仿佛他是幫外人竊取江山的逆賊。
胤禟氣得跳起來打人，老五楞了一下，趕忙將人抱住，“老九，老九！你瘋了不成你！”
十三也趕忙拉人，胤禛氣得要死，“來人，將榮親王拉下去！”
他二話不說命人將幾個提議立太子的禦史拖出去打板子，痛斥道：“太子之事豈容你們妄言，朕已說過多次，朝中諸事未定，你們一個二個攪亂朝綱，實在該殺，日後誰再敢妄議儲君，朕嚴懲不貸。”
滿臣見新皇處置的都是請立二阿哥的大臣，心中愈發篤定，太子必是大阿哥。
……
金秋之日。
胤禛準備去給康熙請安，忽見潛邸的太監匆匆而來。
“奴才叩見皇上。”
胤禛看了眼蘇培盛，蘇培盛連忙退後數丈，背過身去。
“格格上個月底，帶回來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說是莊子上一個管事媽媽的女兒，奴才打聽過，莊子上沒有這麽個人。”
胤禛摩挲著手上的扳指，心頭跳動不止，“知道了，此人住在何處你們可查清了？”
“格格常帶著人在城裏晃蕩，回來後便將人安置在後院裏，奴才們連面都沒看到。”
胤禛眉峰微微一蹙，“知道了，無需驚動，默默盯著便是，人還在府中。”
“是。”
胤禛了然，先去了暢春園，不想太上皇帶著人馬去了建造場，去看那什麽神車去了。
他決定也去看看。
到時，工廠內發出隆隆的響聲，敲擊聲，拖拽聲，還有鐵器相摩之聲，吆喝聲不停。
他走近一瞧，只見弘昀也與那些工匠們拽著根繩子在牽拉那不知名的鐵器，登時就變了面色。
正要上前數落他，忽見太上皇也從車頭側面探了半個身子出來，好像在低頭看什麽
“……”這祖孫二人已經不顧及自己的身份了嗎？胤禛走過去，“阿瑪，汗阿瑪。”
康熙擡頭，見是他，“快來，給朕瞧瞧，這底下的這個輪子是不是壞了。”
胤禛想說何必親自動手，康熙卻斥道：“楞著做什麽？”
胤禛趕忙蹲下身子給他瞧，康熙問道，“是不是塞了什麽東西進去，這車開到一邊兒，嘎達嘎達想個不停。”
胤禛瞧不出來，弘昀見胤禛來了，趕忙走來，“阿瑪來了。”
胤禛起身不悅道：“怎麽能叫皇上勞心勞力，太不懂事了！”
弘昀趕忙道：“兒子知錯。”
康熙道：“你說他做什麽，是朕自己要來的，是朕願意廢這個功夫。”
“阿瑪，有什麽事叫下面的人去做便是了，或者叫弘昀弄妥當了再來，此地嘈雜淩亂，汗阿瑪要當心。”
“你走開。”康熙不滿大家將他當成一個垂垂老矣只能等死的老頭，他策馬疆場的時候他們還不知在何處呢，“弘昀你快將這車修好。”
弘昀應了一聲，與眾人忙活起來。
他指揮有度，眾人無不聽命，甚至自己鉆到車底下去瞧，胤禛看著又是心疼又是不讚同，康熙瞧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這東西只有那麽幾個人會，他不去，你叫誰去？”
胤禛收回視線，道：“汗阿瑪說的是。”
康熙道：“新學的錢，你可不能停，他們想試驗什麽，你要撥足錢財才成，不能克扣。”
胤禛道：“是，兒臣遵命，兒臣怎麽克扣。”
“我知你瞧不上新學……”
胤禛連忙道：“兒臣絕沒有此等想法，新學雖浸淫在淫能巧技之中，但所造之物無不造福皇室與天下，更要緊的是對國事邊防極有促進。”
準噶爾打了幾十年都沒有打下來，用了新火器直接滅了準部，這樣的威力，他如何能忘。
沒了準噶爾，如今要防範的無非是鄂羅斯，鄂羅斯派了人來貿易，鄂羅斯館裏還有許多洋人要學他們的技術，這事兒他之前就知道，掌管朝政後更是頻繁收到外國請求來清的書信。
馬齊那裏管著與鄂羅斯的貿易，光去年賣出去的燈就比得上一個省的稅收了，這樣的利益，他怎會看不到。
只是如今朝事未穩，他不能大張旗鼓地幫襯新學。
弘昀從車底下爬出來，道：“皇瑪法，試試看，這回可以開了。”
“好了，修好了？”
“是。”
康熙忙扶著魏珠的手臂，往車中走，胤禛連忙扶著他，“阿瑪小心些。”
康熙進了車頭，喚弘昀，“弘昀，你這回在一邊兒看著，我一定開起來。”
弘昀道：“咱們只能到牛欄山。”
“無妨，無妨，已經很遠了。”康熙興奮至極，學了這麽多天也可以上手試試了，“你來，快來，在我身邊兒看著。”
“是！”弘昀興沖沖地上去，檢查完所有設備，見康熙在座位上躍躍欲試，道：“成了。”
胤禛瞧著，不知道祖孫兩個到底在裏面弄什麽，忽然這龐然大物震動起來，前面冒出白色的煙霧，很快開始緩慢的移動，他驚訝一瞬，只聽弘昀道：“阿瑪，快來阿瑪，快來試試。”
“能成嗎？”
康熙探頭，“怎麽不成，少烏鴉嘴！”
弘昀招呼其餘人也上來，“機靈點，護著太上皇和皇上。”
“哎。”大家一同上來了，全都立在後面待命，康熙瞅著遠方，感受著車的震動，聽著車廂發出的響聲，很快在一聲長鳴中車跑了起來。
兩邊兒的樹木不停後移，康熙全神貫註地看著前方，胤禛看著漸漸飛奔的火車驚訝地合不攏嘴，火車行駛的速度越快，周邊的樹林也飛馳起來。
周圍聽見響動的人們全都跑了出來，只見一巨物奔馳而來，貼著山丘在樹林中穿梭，像一條巨龍一般，沒有人牽引，像是自己會動一般，眾人不由連連驚呼。
“快看，那是什麽東西！”
“是龍！是長蛇！”
“怎麽自己動起來了！”
“朝廷不是說在修什麽路嗎？據說是車。”
“這是什麽車，怎麽沒有馬！”一個孩子驚呼，“好快！”
胤禛扶在一邊兒，環視著四周，看著遠處，心神俱亂，原來，原來這就是名震西北的神車，竟是這樣的！
康熙眼中的激動愈甚，這是他第一次控制這神車，他既忐忑又新奇，弘昀也緊緊盯著，生怕出現什麽意外，等到達終點的時候，康熙緊繃的神經終於暫時松了。
他後背都濕了。
等到車緩緩停下，盡頭處等候的王公們已經全部驚呆了。
老八也楞在了當場，看著這東西一點點靠近，直到停在了不遠處。
人群中爆發出一聲驚呼，“神車，這便是神車！”
康熙從車中剛下來，就聽見王公大臣還有匠人民夫們跪地山呼萬歲之聲，震震然如巨浪。
遠處施工的民夫，還有聞聲而來的人們俱跟在一邊兒山呼不止。
康熙環顧四方，嘴角勾起，看向胤禛，將他拉到了前面，胤禛趕忙後退，“兒臣不敢。”
“受著，這有什麽不敢的。”康熙決然道。
胤禛心中生出無限的感動，立在他的身邊與他共享這一刻的榮耀。
老八在一邊兒瞧著，眼中充滿了晦澀。
眾人禮畢之後，康熙命人起來，看向原先那些頑固的王公們，道：“這東西如何？”
“此物神異，非尋常言語可比。”
“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康熙嗤笑，滿面紅光，這次親自驅車叫他生出無限豪情，這小心翼翼如踩鋼絲一般的全神貫註，像是他早年前與大臣相鬥時的耗費心機，一種久違的激動湧上心頭，勝利總能帶給他極大的成就。
“二阿哥早在幾年前就在西北造出了此物，火車已然在西北運送兩地的貨物，鄂羅斯都聞名而來。”
“太上皇萬歲，二阿哥聰穎絕倫，恭喜太皇上，賀喜皇上！”
弘昀道：“皆是皇瑪法之命才有了這些東西，此物造出也是眾人之功罷了。”
“二阿哥謙和從容，風度翩然，正是皇家風範。”
“皇瑪法和阿瑪教的好。”弘昀一笑。
胤禛輕斥，“自滿。”
康熙道：“成了成了，沒有一日不訓斥孩子的。”他將弘昀拉到身邊兒，看著火車，慨然道：“等修到熱河，朕就帶你們開到熱河！”
胤禛意欲阻攔，王公們已經開始了讚揚稱頌之聲，他只能給弘昀使眼色，弘昀笑道：“孫兒也想開，不如叫孫兒開。”
“何須你來。”康熙豪邁道：“自是要朕一馬當先。”
老八道：“阿瑪雄風不減，但也要留意身子。”
康熙目光落在他面上，見他唇瓣起了皮，面色也黝黑了許多，對他這些日子的辛勞看在眼裏，“不錯，老八出了大力。”
“眾人之功，兒臣不過聽命行事。”
康熙沈默一瞬，“也算有心，繼續修吧，將這一片修好。”
“兒臣領命。”
弘昀道：“忘了將那幾個傳教士帶來了，應當叫他們將皇瑪法的英姿畫下來的！”
“正是，”胤禛道：“馬國賢等人怎麽不在？”
康熙道：“朕沒帶他們。”他有心防備，所以不輕易叫這些傳教士進建造廠。
弘昀道：“無妨可以叫他們來。”
康熙忽然道：“若是你額娘在就好，…她那時可憑著想象就能畫出朕巡查河道的圖來，瞧我，不是有阿媛嗎，瞧我，竟然將她忘了，到時叫阿媛來畫。”
弘昀頓時笑彎了眼睛，“孫兒也忘了。”
夜裏。
胤禛來到了雍親王府，他沒有驚動太多人，夜風拂過院裏的桂花樹，他嗅到了一股久違的熟悉的花香，幾乎是帶著某種沖動地來到了阿媛的院子處。
他命莫爾根敲開院門，在翠兒疑問的時候，走出陰影，“噤聲！”
翠兒面色一變，“皇……”
莫爾根冷冷道：“閉嘴！”
翠兒忐忑地退到一邊兒，胤禛大步入內，踏上階庭，在門口立了一會兒，擡手敲門。
屋中阿媛疑惑不已，“翠兒？”
阿媛沒有聽到翠兒的動靜，疑惑不已，起身打開門，只見是胤禛立在門口，陰沈沈地瞧著她，阿媛趕忙道：“阿瑪，阿瑪怎麽來了。”
她趕忙進屋穿上衣服，神思百轉，走出來時，飛快地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道：“阿瑪怎麽來了？”
胤禛推門，一進屋就掃視各處，直入屋中，帶了幾分急切地掀開床上的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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