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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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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胤禟進屋自顧自地坐下, 道:“我得想個辦法抽身,要不我自薦去當貿易官吧。”

弘昀滿眼的羨慕,“沒想到當初說出海之事竟能成真, 可惜, 只有九叔要去實現心中所想了,我只能瞧著你意氣奮發。”

胤禟心中更得意舒坦,道:“八字還沒一撇呢,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你那火器弄得不是挺好的, 要是要朝一日帶著你做的火器出海,那可太威風了。”

弘昀連連點頭, 將手裏的東西遞過去, “咱們可約定好了,我努力造火器給你開道,九叔可要努力出海實現咱們的夢想。”

“呃……是不是想的太遠了點。”胤禟其實只是安慰他而已, 見他遞來幾張圖紙, 拿過瞅了一眼, 見上面畫的是大炮, 不由驚訝,“這是……”

“這是我設計的一種新的大炮,應當比以往的威力猛。”

胤禟一張張看完,雖然看不懂, 但也驚訝弘昀的能耐,“可是你都沒見過大炮, 你這個, 這個能成嗎?”

他雖然不想打擊孩子, 但還是懷疑的。

“皇瑪法將南懷仁和白晉留下的書賜給了我, 我瞧過,不過我畫的圖的確只是空想,若是能親眼看看咱們大清的火炮就好了。皇瑪法雖許我去火器營,但十四叔現在去了塞外。”

“這有什麽,我帶你去八旗炮廠!”胤禟當即道,“但是你去火器營能做什麽。”

他年紀這麽小,那些人也不會將他放在眼裏的。

弘昀眼中一閃,拉著他誠摯道:“只有九叔相信一直支持我,九叔真是我的知己。”

胤禟輕哼,“你就盡說些好話,有這個功夫,不如想些其他東西,給咱們賺點兒銀子才是正經事兒。”

弘昀想了想道:“那我想想。”

胤禟一聽就知道有門兒,“弘昀你盡管制圖,只要能賺銀子,我一定給你弄出來。”

“好,我想想!”弘昀在路上見到了許多騎車的人,起初人們只是獵奇罷了,但隨著騎的人越來越多,富家子弟和一些王公之家也打聽起來,經過這幾年的經營,這東西獲利不少。

這也是他們做出的一點改變不是。

“這就對了,放著正經的銀子不賺老天爺都會瞧不過去的!弘昀吶,你是個能幹大事的,這樣,咱們等會兒就去看威遠將軍炮。”胤禟道:“我先去見你阿瑪。”

“好。”弘昀喜滋滋地去弘暉的清風堂尋他。

弘暉聽說他要去炮廠,忙道:“你難道要造炮?”

弘昀搖頭,“就是想去看看,咱們之前不是改進了那個鳥槍嘛,正好去瞧瞧那威遠將軍炮的威風。”

弘暉沈吟,道:“只是看看的話也是成的,皇瑪法不在京中,咱們也不能亂來。”

“那是自然,我多聽話啊。”

弘暉噗嗤一樂,“你哪裏聽話了,你就是不聽話所以才叫人這麽擔心。”

弘昀嘿嘿一樂。

胤禟那頭同胤禛寒暄了一番,說起看炮的事兒,胤禛凝眉,“弘昀要求的?”

“他好奇這個,讓他看看也無妨。”

“軍事重地,他人如何能輕易踏足。即便你去,那裏的守衛也不會放你去的,你還得請示旗主呢。”

“我們就去德勝門的炮廠看看,老王爺那裏只要餵飽了必然答應。”

胤禛擰眉,“內務府的東西怎能……”

胤禟哼笑,“四哥你想什麽呢,我近水樓臺都不曾胡亂取用,還能叫別人從我這兒鉆了空子,我鋪子裏有的是寶貝。”

他說著將年初制成的懷表掏出來放在了他面前,挑著眉毛叫他看。

胤禛拿起來,觀察了一下,“金鏈子?”

胤禟一幅你好土的模樣,“啪”一聲給他打開,裏面的表盤和指針立刻露了出來。

胤禛稀奇,“竟還有這關竅!”

“那可不。”這東西可不好弄,太過精巧。

匠人們琢磨了三四年才弄出來這麽幾個,“這東西叫懷表,可以隨時看時辰呢。”

“你從何處得來的?傳教士進貢的?”

胤禟哼笑,四哥可真傻,寶貝在府上都沒瞧出來,“反正是正兒八經研究出來的,如何?老王爺答應嗎?”

“這樣,這東西給我,我帶你們去。”

胤禟瞅他,胤禛臉不紅心不跳,“肥水不流外人田。”

“四哥,你可真是……”胤禟忽然笑起來,“成,成,給四哥便是。”

胤禛將東西收下了,他和胤祐留守京城,看看炮廠有什麽不行的,“除了德勝門的炮廠,還有景山的也能去,景山炮廠歸工部管,我在工部待過。”

“……那還說什麽,咱們趕緊去吧。”

“那就走吧。”胤禛難得多了一點積極性,“將弘暉也叫上,一起去看看。”

……

德勝門的炮廠內放著三十三尊大炮,八旗各處都要炮廠,康熙十二年的時候,還另外開設了火器局,一處在城內,一處在景山,還有一處便是豐臺鐵匠營了。

弘昀跟在胤禛和胤禟身後,聽著炮廠的管事一一介紹大炮,查看了一下這些紅衣大炮的形制。

目前的炮,多是鑄鐵的,京城的紅衣大炮和神武將軍炮皆千斤,地方造炮必須要呈報朝廷,從質量上來說,京城的炮要優於地方的炮。

弘昀瞧了一些火銃和鳥槍,雖說康熙著十四阿哥管理火器營,但燧發槍的制作和火-藥研磨的法子還沒有徹底鋪開,一切要等到他回京再說。

“這是子母炮?這個怎麽用?”鑄鐵鑲木把,觀其形態,像是他在軍器圖說上見到的很像。

“是,這是子母炮,是這裏面最輕便的炮,此炮的用法是點燃子炮,彈頭從母炮中出來,也可以做成千斤重的大炮,可以用來沈船。”

胤禛道:“我記得施瑯曾用過。”

管炮的小吏道:“是,王爺說的沒錯,此炮在征-臺灣時起了大作用。”

“這裏面的彈丸是鐵制的?”

那管炮的官員打量他一眼,道:“是,皆為實心彈丸和小彈子。”

弘昀沈吟,胤禟道:“實心彈不好還是怎麽?”

“沒有,我就是好奇。”弘昀笑了笑,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如果用爆炸彈的話可以提高命中率,“能放一炮瞧瞧嗎?”

“在這兒?”官員嚇了一跳,胤禛斥道:“胡鬧!無故放什麽炮,不怕驚擾眾人!”

弘昀小聲央求,“我想看看炮彈發出的樣子。”

“不行。”胤禛斷然拒絕,胤禟笑嘻嘻道:“這可不是像鳥槍一樣,這打出去,四面墻都能打壞。”

弘暉不住點頭,“這兒不合適,就算要看,也得要空曠的地方,要不然聽到炮響的人還以為怎麽了呢。”

“可不是。”胤禟也應和,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他們在城中放炮不得革了他們的爵位。

“那生產出來後總要試驗其性能,不知道一般在何處可以試驗呢?”弘昀問。

胤禛忍不住道:“見識見識就行了……”

胤禟道:“既然來了,一定要搞懂才行,這樣,我們去景山瞧瞧,到傍晚的時候再回來。”

胤禛斥道:“你就助著他胡來。”

“哪裏是胡來,說不準弘昀真的能……”

“少說大話。”胤禛趕緊制止,事情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喜張揚。

胤禟忍不住嘀咕,汗阿瑪總說四哥會教子,哪裏會教子了,他要是有這麽聰明的兒子,莫說想看放炮,他能叫人給他做尊炮天天放。

“今日看到這兒就差不多了,得閑了再說。”

胤禟道:“你不去,我帶兩個孩子去,弘暉你去不去?”

弘暉是單純地不想再讀書,想歇一段日子,看看胤禛看看胤禟,靦腆笑笑,“我聽阿瑪的。”

弘昀忍不住道:“阿瑪,這炮是不是可以攻城?”

胤禛頷首,“自然。”

管炮廠的官員道:“這個可以擊中百丈遠的地方,威力巨大。”

“這個炮是直直打過去的嗎,直直打在城墻處,‘轟隆’給它轟開一個口子,是這樣嗎。”

官員聽他繪聲繪色的,還外帶手勢,不由一笑,“自然是這樣。”

官員聽他繪聲繪色的,還外帶手勢,不由一笑,“自然是這樣。”

“這問的是什麽,難道還有彎著的炮嗎,打歪了還要它有何用。”胤禟發笑。

弘暉也忍不住笑,“就怕打不直,你還要打歪。”

弘昀笑了笑,道:“若是能彎著,那這炮會比直炮更厲害。”

“為何?”胤禛不解。

“直著打過去,用的是彈藥的推力,而如果是彎著進去,說明不僅僅是推力。阿瑪,你瞧,像這樣,嗚~~~起飛,然後越過城墻,‘咚’炸開在城門裏面,是不是更厲害,這種殺傷力是沖著人去的。”弘昀做了個拋物線的手勢,雙眼發亮,“這位大人,有這樣曲線的炮嗎?”

那官吏傻眼,看看胤禛又看看胤禟,“這……小臣不曾聽過這樣的炮。”

胤禟笑得幾乎要打鳴,“哪有這樣的炮,你說的像是炮長眼睛了一樣。”

胤禛沈思,“這樣的炮的確還沒有……行了,別費心思了。該回去了,景山下次再去。”

他還是覺得弘昀不要太早表露聰慧的好,那個張明德說的話,他現在覺得後怕。

胤禟一路上抱怨不休,“日後忙起來了,哪有這麽閑暇帶他們看炮,四哥,我說你怎麽回事……”

“少說廢話。”胤禛不欲與他糾纏,問道:“內務府的事你還順手嗎?”

“不順手。”胤禟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都快成了大清的罪人了,這差事我遲早辭掉。”

胤禛訝然,“好不容易得汗阿瑪重用,何必說著喪氣話,雖然那些人說你不好,但我覺得你做的對,若是任由王公取用財貨,內務府遲早得搬空,何況他們沒少從戶部支領銀子,戶部……可事關國庫。”

胤禟直拒汗阿瑪的事兒他是知道的,實在佩服他的勇氣,“老八那兒怎麽說?”

胤禟抱怨,“我這都是為了誰,太子那德行你是知道的,我若是不管內務府,太子必然會插手進來。”

內務府不僅掌管財貨還有一應出行事宜,他之前也就管管上駟院和廣儲司的事兒,今年新增了慎刑司,太子果然受到了挾制。

因為他的固執,其餘人也不好鉆空子,反而給八哥得罪了不少人。

“八哥的意思是叫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老四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道:“這樣的話,你怕是會受到汗阿瑪的數落,而且口子開一處,其餘人必然要找到你,只怕落人話柄,叫你為難。”

胤禟頓時如覓知音,“還是四哥懂我煩憂,你說我該怎麽辦?”

“你若是辭了這官,想去哪兒,要不到戶部?”

“你不是說那些大臣在戶部也沒少支用銀子,我若是去了,遲早得惹一身騷,這可不是王公們抱怨抱怨了,那些大臣怕是要將我寫到史書裏罵,我可不去。”胤禟可沒有那麽傻,銀子他喜歡,但割他的銀子萬萬不可。

那些窟窿不可能任由它一點一點變大吧。

自從管了內務府他就知道了,責任不在自己頭上,取用恣意,自然不用擔心,但一旦變成了管事的,那簡直人閑狗不愛。最後出了岔子還不知道誰要頂缸呢,反正他不沾這事兒。

胤禛道:“你生財有道,也許……”

“沒門兒,我不去。”胤禟說罷,眼睛忽地一亮,“也不是不行。”

“戶部虧空,你有什麽主意?”

還真虧空了!胤禟嘖嘖兩聲,餘光瞄了一眼弘昀,道:“我覺得可以抄家,抄家後將東西拉出去拍賣,絕對有大把的銀子進來,四哥,這事兒我在行,你忘了,我以前拍賣過東西!”

“……”胤禛無語,虧他說的出口,看他那躍躍欲試的表情,他忍不住斥道:“你不怕大臣們罵你了?”

“不怕,我就當聽不見,咱們要不要合夥弄一撥兒,到時候還可以從中……”胤禟擠眼睛,小聲道。

胤禛沒好氣道:“你去同汗阿瑪說罷。”

“四哥你這人真沒意思。”胤禟抱怨了一句,“罷了罷了,我說說而已。牽一發而動全身,支取銀子的人那麽多呢,我要是這麽幹了,八哥定不會再理會我了。”

弘昀在一邊兒聽著,發現胤禟對他們毫無防備,不由失笑,若說他聰明,他也是真聰明,可對人卻也實在不設防。

……

九月中旬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兒。

弘昀還沒來得及問,就聽海保說,皇上召了一大批宮中的太醫,好像是有人患病了,不僅太醫去了,九阿哥也去了。

他不由拿出長樂留下的稿子,看上面的大事記錄,只見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中有一個孩子離去。

是……十八阿哥。

十八阿哥是一廢太子的導火索,這位阿哥是康熙最小的兒子,不幸在途中病逝,而太子對這個弟弟的冷漠直接擊潰了當時情緒脆弱的康熙,加上太子鬼祟行事,他在盛怒之下廢了太子。

可是這一世不一樣。

太子提前兩年被廢,反而在這一年重新恢覆了太子之位,他又會有什麽樣的表現?

在南苑的時候,他侍奉康熙還是挺殷勤周到的,想來會謹慎行事吧。

可惜弘昀料錯了。

在去塞外的路上,太子又因事毆打大臣,一路上鋪排甚重,康熙提醒了一次,但太子只是做做樣子,靡費甚過。

八月底,十八阿哥病重,康熙一連在路上停留了數日,因不能叫蒙古王公們久候,也未免他人說他為幼子不顧朝政,只能繼續前行,將十八阿哥安置在了駐蹕之地。

他讓太子幫忙照看,可是得到的消息卻是太子在他前腳剛走,便離開了駐蹕之所,悄悄進城見了巡撫阿山。

二人密謀甚久,除了問噶禮索賄之外,還讓其聯系刑部尚書耿額,問及京中之事,不僅如此,還提到了索額圖,語氣中對他這個父皇頗為怨懟。

這叫康熙如何能忍,索額圖是什麽人,一個外戚而已,甚至不是太子的親外祖!他為了一個外人,對他耿耿於懷到在外臣的面前口出怨懟之語,這叫他如何不氣憤傷心,想到十八阿哥的病情不能耽誤,他立刻命老三老五前去照料,不想太子還叱罵看護十八阿哥的醫官。

二人到的第二天,十八阿哥就沒了。

康熙大慟,滿心都是十八阿哥的乖巧可愛,迅速打道回府,對著太子一頓怒罵,那架勢幾乎要將他再廢一次。

太子哭求不止,可康熙無法原諒他,屏退了大臣,當著眾皇子的面又罵了他一頓,說他沒有仁愛之心,屢教不改,今日對手足兄弟如此,來日指不定要對他也如此!

太子撲倒在他腳下,聲淚俱下,說他並非有意,說著自己掌摑起來,之前的那次廢黜到底令他心有餘悸,一時之間,再無儲君風度。

老八瞧著這一幕只覺的諷刺,老三也不忍去看,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十四卻不得不多想,太子如此,正和他們心意,不論誰上臺都比太子當皇帝好,他既然能被廢一次,也必然能被廢第二次。

康熙出塞之事中斷,十八阿哥的喪事是在九月底的時候舉行的。

太子不知顧念手足的消息幾乎在他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就傳遍了朝野,反對太子的大臣們又鼓噪起來。

風雨難息,太子的路不會再平坦了。

胤禛冷笑不已,只靜候時機,為求一擊即中。他與他的仇如何能解!

十八阿哥的喪事過後,弘昀再次留在了宮中。

離開府上的時候,弘昀專門找到胤禛與他商議了一番有關教養弘時的事兒。

“嬤嬤媽媽憐惜弘時,難免溺愛,如今額娘不再,她們也沒了依仗,不免要將弘時抓在手裏,側福晉名義上管弘時,可是幾乎管不到他,長此以往,弘時既沒有母親的愛憐,又無人能教導提點,只會歪了性情。”

胤禛沒有想到這一點,他以為他看著就已經夠了,可是想到那日見到弘時責打下人不免聯想到了太子。太子幼年喪母,皇上也溺愛非常,縱容之下,太子才長成了現在的模樣,他不能重蹈覆轍。

“你的意思是將吳嬤嬤等人調出西院?”

“讓她們去服侍耿格格她們吧,或者替姐姐守院子。”弘昀輕聲嘆息。

杜鵑巧兒她們都是長樂的心腹,他也有理由照拂一二,只是將弘時放在她們手裏,他難以放心。

胤禛審視著這個兒子,囑咐道:“去了宮裏少說多做,與弘皙不要正面沖突。”

“是,阿瑪放心。”

胤禛欲言又止,弘昀道:“阿瑪再囑咐一兩句吧。”

“西洋的那些淫能巧技雖然是大事,但……讓其他人去做就好了,你何必如此沈迷。”胤禛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他會樂此不疲,他有點後悔當初給他找傳教士了。

弘昀正色道:“阿瑪,那些傳教士的存在至少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我們不知道的國度有比我們更先進的學問。這學問可運用在各處,也能增強國力。

其實造東西並非上乘之法,真正厲害的是建立相應的學堂,吸納全國各地的人才,使不同的人才前赴後繼地探索,好為壯大國力而奮進。

儒學可以教化民眾,這是對內,可是儒學擋不住外敵,面對堅船利炮,面對戰火狼煙,儒學一敗塗地,明朝的儒生擋住我們的鐵騎了嗎?當初我們不就用紅衣大炮打開了他們的國門。

那些傳教士所在的國家知道我們這兒有眾多的人口,有廣袤的土地,若生出覬覦之心,而我們卻沒有與之匹敵的武器,會如何。”

“我泱泱大國,怎會落到那個地步,”胤禛不滿,“放眼諸國,還沒有一個國家打過我們的。”

弘昀搖頭,“且看歷朝歷代便知,形勢不由人的時候,就是開國之主在世也難以力挽狂瀾。”

“放肆!你豈敢說這衰世之言!”胤禛驚怒,不免惶惶不安,“如此言語,你若是敢在皇上面前如此胡言,必定找死!”

弘昀掀袍跪地,篤定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敢直面困境,才有可能迎來光明。還請阿瑪聽完我的妄言,我只與阿瑪說,若阿瑪聽完還覺得我說的不對,我此生不再提一句。

我在皇瑪法身邊的時候,聽馬齊說英吉利等國正憑借武力掠奪南洋諸國的財富,還插手他們的政權,我記得四十六年的時候,羅馬教皇也借著教會意圖幹預我朝之事,可見他們是有野心的。

雖然皇瑪法驅逐了不少傳教士,但其他國家不會停止對知識的探索和對著武器的改進,若不是火器知識的廣泛應用,傳教士怎麽會懂得這麽多?

我們的儒生若是去了他們的國家,能憑什麽獲得那些君主的看重?儒學嗎?我們都抵制他們的天主教,他們難道會接受我們的儒學?唯有海納百川,學他們擅長的東西,不怕晚就怕故作不知,自我麻痹。

並非我好戰,我覺得若無做一只矛的心,就做不好一只盾,面對狼煙,唯有以戰止戰,肉身打不過堅船利炮,但是知識可以,成體系的知識可以源源不斷地武裝國力。”

胤禛猛地瞇眸,看著眼前這個孩子,“這話是你自己所想?”

“是,我思索了許久,還望阿瑪原諒我的淺薄。阿瑪以前說厄魯特曾鬧事西北,我想他們並不會消停,阿瑪也說過鄂羅斯對東北的侵襲,更說過荷蘭對-臺-灣的侵占,這只是發生在眼前的事兒,沒人知道未來會如何。

南洋諸國的戰火雖不曾在我們的領土上,可幾十年後,或百年之後,西方諸國未必不會借著奪取的財富壯大自己來襲擾我們。”弘昀不管他如何想,只堅定道:“所以我想給未來留點東西,我想學有所成,想將知識傳給眾人,希望眾人傳燈,代代接續,照亮我們無法預估的將來。”

胤禛震動,啟唇間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你對他們了解多少,就敢如此揣測……”

“我同傳教士了解過他們的國家,他們在弄一些了不得的東西,他們懂得非常多。阿瑪可知,我做出的燧發槍,在西洋的軍隊裏比比皆是,也就是說皇瑪法用來打獵的槍,是西洋士兵人手一支作戰用的。

我此前做出的研磨機用到了傳教士教給我的算學知識,而火-藥的配比,便是不同物質相互轉化的化學知識。

不同的物質混合一處,量不同,其效力也可以有巨大的差異,之前咱們看的那個子母炮,就可以用到這點知識,若是將鐵質彈丸換成爆炸彈威力會更猛。

之前我說的那種越過城墻打入城內的炮,其實與日常拋物原理相近,這是物理知識,雖說還未成,但我覺得或許可以探索。

另外便是,我做出的研磨機,安維說,西洋早做出來了,而且比我早了近百年……”

胤禛大吃一驚,“近百年?他們,他們已經做出來了?”

弘昀點頭,失望道:“我給安維講起這事兒的時候,他毫不驚訝,甚至還給我說了另外的方法,我以為自己走在前面,卻原來只是追趕而已,甚至竭力追趕也難及。”

胤禛訝然,“他們還做了什麽?”

“算學的,天文的,還有地質的,采礦的,太多了。”弘昀道:“我們對瞧不上的淫能巧技知之太少,而這些東西卻能要人命。

若是有朝一日能建立新式學堂,用知識武裝國力那該多好,我想身先士卒,迎頭追趕,正如誇父,即便追不上也要去追。希望有朝一日,後世之人說一句我今日所做對得住他們。”

胤禛聞言震動。

此刻再無法說出任何訓斥之言。

弘昀他要憑借一己之力追趕西洋……他想建立新的學校,他想做對未來有用的事。

他想的太多,甚至有點杞人憂天,可是經過他的分析,他卻覺得那危機似乎已經迫在眉睫了。

胤禛摩挲著手腕上的那枚古錢,閉了閉眸心。

若要完成這些,不掌握權力是做不到的,汗阿瑪即便對西洋學問看重,但並沒有這樣宏大的想法。

否則燧發槍也不會只是他的□□。

“知道了,你回去吧。”胤禛道,“若……你喜歡,那就去做,但不可過累,要註意身子。”

胤禛憂愁難減。

弘昀叩首,“謝阿瑪成全。”

胤禛道:“儒學不可荒廢。”

“是。”弘昀鄭重道,“兒子必不會叫阿瑪失望。”

胤禛欣慰。

——

康熙四十七年匆匆過去,轉眼就是四十八年。

朝中勢力在一片寂靜中蘊聚著風雨。

康熙對太子的訓斥,對朝臣們來說是一個信號,一時之間太子黨羽與胤禩黨羽再次鬥得不可開交。

在這期間,弘昀一心沈靜在學問中,面對弘皙等人的找茬,他都低調忍了,能不正面沖突就竭力避免,無非是聽幾句冷嘲熱諷罷了。

他因為要研究爆炸彈,所以頻繁跟著十四去炮廠觀看放炮,十四也由著他,弄得康熙忍不住訓斥十四妄行。

十四理直氣壯道:“不放炮不觀察怎麽做炮?”

“你造炮,你懂?”康熙直問到他臉上,十四也不懼父親的質問,只道:“我手下有人會造。”

“弘昀?”

十四嘿嘿一笑,道:“那小子對造炮癡迷的很,整日神神叨叨的,魂兒都快沒了。”

康熙怒斥,“胡言亂語,你就不能盼著你侄兒的好!”

十四連忙道:“弘昀近來在畫圖,兒臣也看不懂,但是他既然要求看炮定然是有想法的,汗阿瑪難道是舍不得那幾個炮嗎?”

“到底炮廠危險,要顧忌他的安危才是。”

“是,有兒臣在,弘昀不會有事兒的。”十四從袖口中拿出折子道:“汗阿瑪叫我監督的燧發槍做出了幾千把,火力皆不錯,這是進程請汗阿瑪詳覽。

弘昀的那個火-藥研磨機著實在其中幫了大忙,否則光有燧發槍,彈藥還真不一定能供應的上。

目前已經在直隸附近建了一處廠子,湖廣四川等地水系發達,也是建廠子的好去處,西南常年有土司侵擾作亂,兒子請求提前準備。”

康熙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和欣賞,“怎麽忽然說起這事兒。”

“金川不太平,兒子打聽過那兒的事兒,若是有朝一日他們又給汗阿瑪添憂愁,兒子願意前往效力,到時少不得要用炮,還不如現在就做準備呢。”

“胡鬧。”康熙輕斥了一句,但心裏到底熨帖,十四有這個想法,他還是興慰的,道:“土司制沿襲百年,豈能隨意開火,戰火再起,不是什麽好主意,既能安撫便不必大費兵力。

不過廠子的事兒的確可以酌情建,此法可以推廣各地,也可鼓勵各處能人根據當地實際情況想出更好的主意來。”

十四眼睛發亮,“汗阿瑪所言甚是,弘昀那小子也說若是有更好的方法就應該積極鼓勵。別看他年紀小,擔心的可不少,自從聽傳教士說那研磨機西洋已經提前發明了幾十年後,他便沮喪的不得了,非要說我們如今只怕落後於他們了。”

康熙神色微微一變,“提前了幾十年?果真嗎?何人說的?”

“說是他府上的那個叫馬特瑞的傳教士說的。”十四道:“他就是杞人憂天。”

康熙忽然搖了搖頭,想到弘昀當年說那西洋人插手周邊國家事務,有可能垂涎他們的事,西洋的幾個傳教士就懂這麽多,不知他們最厲害的人才又懂多少。

康熙道:“此事我知道了,我會問弘昀,你記得將火器營的事務管理好。”

“是,兒臣一定不負汗阿瑪所托。”十四告退出去,嘴角一勾,弘昀啊弘昀,十四叔已經為了你陳奏了此事,你可不能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他就等著他將那個什麽爆炸彈弄出來了。

十四剛出去,忽然看到一個大臣匆匆朝乾清宮走來,看到他時拱了拱手,便急匆匆地去了大殿裏。

十四擰眉,內務府的赫奕?他怎麽來了。

赫奕,赫舍裏氏,是索尼的堂侄。

十四沒有多想,不想次日的時候,忽有朝臣參奏九阿哥胤禟倒賣東北進獻給康熙的人參一事。

同時禦史參奏胤禟與外臣結交結黨妄行。

胤禟大怒,對著檢舉他的大臣就是一頓臭罵,康熙當堂訓了胤禟一頓,“禦史參奏之事,豈容你放肆!將奏折拿上來,朕要親自看!”

康熙看了參奏的折子,面色陰沈,但是一點也不驚訝。

胤禟看到康熙黑沈沈的神色趕忙上前告罪,也為自己狡辯了幾句,說人參的事兒是年輕的時候做下的,但是他都改了,只是結黨的事兒他是真的沒有做。

太子的幾個僚屬立刻將胤禟爛施財貨為八阿哥延攬江南文人的事兒抖了出來,還說他通過經營鐘表,賄賂朝臣,幾位王公大臣們進來風靡爭搶的懷表就是證據。

胤禟當即傻眼,康熙也知道懷表這東西,且大臣的確給他孝敬了幾個,不過他卻不知是胤禟弄出來的東西,也就是說親兒子不但挖他的人參倒賣,還節制他的用度,結果得了新鮮的東西還不孝敬他卻轉而去討好其他人,而且是為了結黨!

作者有話說:

胤禟:要完,黑歷史被挖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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