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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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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符念嘉和景聞軼還沒見過面,在去景聞軼那邊報到前,沈跡修攢了局,把符念嘉正式介紹給景聞軼認識。

用餐地點是在一家私人經營的私房菜館,據說老板融合了港式風味和岳城的民間特色,很對當地人的胃口。

飯館的外觀不揚聲色,樸素得像鄉間的民宿,網約車司機把符念嘉甩到門口時,平臺地圖上顯示的定位距離她當前的位置還有五十米左右。

符念嘉下車關上門,站在路邊,用手機打開步行導航。

APP還沒反應過來,她忽然聽到一道溫潤的男聲從下方傳來。

“來了?那我們進去吧。”

立冬將近,深秋的天黑得早,晚上七點左右,光線昏晦,已經對視物產生了較大的幹擾。

符念嘉低頭一看,依稀看清沈跡修和景聞軼坐在門前,一邊抽煙一邊等她,滾燙的煙頭在月光下猩紅閃爍,明明滅滅。

老板放了幾張矮矮的折疊桌和帶靠背的老式竹板凳在飯館前,他們坐的是其中一桌。

嚇她一跳。

剛剛聽到沈跡修的聲音時,她還以為是魑魅魍魎從路邊的下水道裏鉆出來了。

繚繞的煙霧在朦朧的夜色中呈現出淡淡的灰藍色,剛從嘴裏吐出來時形態很美,只不過隨即隨風撲在人臉上,就化作了彌漫在空氣中的瘴氣。

不吸煙的男人好像很少,但面前的兩個男人都吸得很克制。

沈跡修說出那句話後,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在灰白的水泥地上碾滅了煙。

他們抽的這款煙是市面上罕見的牌子,沈跡修送過符洲一條,兩千三的價格,近兩百元一包,香煙裏的刺客。

符念嘉是按照約定時間準時來的,他們沒等她多久,煙才抽了兩口,還沒過半。

這麽貴的煙,他們說掐就掐。

符念嘉心想:人真是奇怪啊。當一個人白璧無瑕,沒有任何汙點時,沾上一滴墨點都會覺得黑。但是當一個人滿身的墨點正在暈開時,他遏止了墨點的擴散,就會覺得他像在作一幅水墨畫,有種令人心動的禁欲感。

符念嘉亦步亦趨地跟著兩個男人進了店。

店面很小,整個店的面積也才只有五六十平米,後廚被砌起的墻封在角落裏,開了幾扇為服務員而設的取餐窗。

店裏零散地坐了三桌客人,沒有包廂,但奇怪的是,在這樣充滿市井煙火氣的地方,沒有高檔餐廳的私密性,卻依舊聽不清別桌說話的內容。

三個人落座後,沈跡修依次給景聞軼和符念嘉倒了茶,客氣地對景聞軼說道:“要不是你太忙,一小時前才說只有今晚有空,我就訂家上檔次的餐廳了。但是那些餐廳要麽要預約,要麽到了飯點都排滿了號。我想了想,就這家店做的菜還有新意,味道可以。環境是簡陋了點,不過菜應該讓你滿意。我這是拿你當自己人,沒把你當客戶。”

“那是自然,真要論起地位高低,我還不得恭恭敬敬打官腔。你們局的項目可是在我手裏所有項目裏排第一的。說實話,三天兩頭的應酬真吃不消,對山珍海味基本沒什麽追究了,吃到嘴裏都一個味,嚼蠟一樣,還是這種私房小菜能滿足一下這刁鉆的胃。”

沈跡修上月底陪上面的領導喝酒,喝進了醫院,出院前醫生再三強調,他近期都不能再沾酒了,景聞軼陪著他喝苦蕎茶,以茶代酒,敬了沈跡修一杯。

兩個男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一個是符念嘉的姐夫,一個是符念嘉未來老板。

符念嘉靜靜聽著他們說話,不敢插嘴打斷。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她伺機悄悄打量了景聞軼一番。

景聞軼穿著量體裁衣的合身西裝,像是從什麽重要場合趕過來的,和飯館接地氣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眉眼英俊,氣宇軒昂,五官雖然沒有明星那麽精致,但端正立體。

他只是松弛卻不慵懶地坐在那裏,就無聲散發出成功人士的成熟魅力。

和沈跡修身上的溫柔隨和比起來,略顯淩厲。

符念嘉今年要是十六歲,見到這種游刃有餘的社會精英,肯定免不了要心動。

可她今年二十六歲了,對這樣步步為營、運籌帷幄的中年男人沒有濾鏡。

不管他多麽優秀,只要掛上老板的標識,她作為打工人就興奮不起來。

兩個男人聊了兩句後,沈跡修提醒她道:“念嘉,不敬你老板一杯?”

符念嘉經他一點,後知後覺地舉杯,開口後才緩慢措辭:“領導,我敬您。祝您……財源廣進,事業更上一層樓。”

她進入社會沒兩年,比00後大不了多少,對酒桌文化不甚了解,也沒有人教她,以至於她在陌生上級面前局促得不像話。

青澀稚嫩,簡單如白紙。

景聞軼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回敬她後,笑著對沈跡修說:“她叫我領導。”

“不這麽叫怎麽叫?你本來就是她領導。”沈跡修也笑了笑,擡舉起符念嘉來,“我這個小表妹很有才華的,二十歲以前就出版了自己的畫冊,沒畢業就接了許多約稿,要不是家裏攔著她,限制了她的發展,她也不會拘泥於此。你要是把她從泥潭裏撈出來了,就是她的大恩人,我和她都會非常感激你。”

符念嘉聽著沈跡修的誇獎心虛不已。

她那本畫冊完全是碰運氣出的,當時是她自己投的稿,都沒想到自己能過稿,還沒反應過來就上市了。後來賞識她的公司轉型做兒童繪本了,她的畫風和對方的發展路線不符,也就沒了下一本。

她接的約稿,也都是和新人畫手身份相符的白菜價。如果有人願意買的話,按照市場價,一幅也要上萬了。只是現在有了景聞軼這樣的“掮客”,沒人再從私人手裏買了。

景聞軼做的生意是賺錢,但從某種角度講,在讓畫手獲利的同時,也狠狠剝削了一把。

景聞軼看了符念嘉一眼,回沈跡修的話:“我看過她的作品的,確實非常有靈氣,我很看好她,她能夠勝任的。其實她的工作內容也很簡單,就是在畫家和我們的大客戶之間進行有效的信息傳遞,維系好我們和兩邊的關系,然後必要的時候做一些工作文檔給新客戶看。我的這家公司是今年六月份剛註冊的,沒幾個人,目前能正常運作就好,明年再擴。”

符念嘉明白了。

景聞軼除了這家公司,還有其他公司在經營。

而她估計是為數不多的員工之一,在景聞軼眼裏也就是顆小小的螺絲釘。

果然,景聞軼說著看向符念嘉,把談話的對象換成了她,輕描淡寫地說:“所以你也不用每天上班打卡,居家辦公都行。我不管你幾點睡幾點起,只要能按時把我想要的東西給我就行。”

符念嘉遲鈍地點點頭。

景聞軼說得輕輕松松,聽起來很簡單,但她覺得絕不是什麽大材小用,相反她能借此機會見很多世面。

聽景聞軼說完,沈跡修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聞軼,這個沒問題。但有一點我要跟你說,念嘉她是個姑娘,她不能喝酒。你今後要是帶她去見客戶,不要讓她在外面喝酒。她家家教很嚴,以前的工作都不用喝酒的,要是我給她介紹了這份工作,讓她喝了酒,沒法跟她家裏人交代。”

景聞軼笑得眉眼彎,眼尾浮現細微的紋路:“沒問題,我只帶她和熟人吃香喝辣,應酬能不帶她就不帶她。不過你沒必要擔心,藝術家圈子會友都是小酌,沒人往死裏喝。”

沈跡修和符念嘉都笑了。

接下來的待遇問題,就要符念嘉和景聞軼私下聊了。

沈跡修選的這家小飯館真是私藏的寶藏,知名度不高或許跟它的地理位置有關。

這條街地處偏僻,冷冷清清。

周圍沒有玩樂的項目,來這吃飯,就只能吃飯,怎麽來的怎麽回去。

現在的人都很現實,凡事在做前都得盤算一下值不值。

如果值的話,還有沒有附加價值。

權衡完了,興致也淡了。

不是非做不可,那就不做了。

所以能到這裏來吃飯的,除了沈跡修和景聞軼這種厭惡了人情世故,來找個安靜的避世的,就是符念嘉這種辭了職,在空窗期,怡然自得,對萬事萬物都無所謂的。

只不過中國人口實在太多,再荒涼的地方也能看到人跡。

三個人都沒有喝酒。

符念嘉有駕照不常開,相當於不會開車。

沈跡修是下了班直接從單位打車過來的,沒有車。

只有景聞軼是開車來的,理所當然地把他們兩個送回家。

雖然這地方離沈跡修家更近,但是因為符念嘉是女孩,景聞軼先把符念嘉送到家了再送的沈跡修。

飯沒吃多久,時間全耗在路上。

因此符念嘉到家也十點多了。

她跟兩個男人揮手作別,黑色轎車絕塵而去。

符念嘉正準備往樓道口走,忽然從綠化帶裏躥出個戴著頭盔的黑影,她險些忍不住尖叫出聲。

邵秩初受傷了。

他的胳膊被管制刀具劃了又深又長的一道口子,流了好多血。

可他沒顧上捂住傷口,拽著她就走。

似乎來不及給她解釋那麽多。

符念嘉被邵秩初強行戴上另一頂頭盔。

他箍著她腰舉重若輕地飛快將她抱上一輛摩托。

緊接著他利落地跨坐上去,抓住她的手摁上了她的腰,開始在空曠寂靜的小區內風馳電掣。

到時候要是有人查看監控錄像,肯定以為她是被劫匪劫走的。

這下符念嘉知道上回他是怎麽避過保安進入他們小區的了。

在他們小區深處有一處隱蔽的後門。

由於廢棄太久沒人監管,斑駁的鐵門被腐蝕得生出了一層鐵銹。

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鋸開了,不但人能自由出入,摩托車也暢通無阻。

這裏明明沒有安裝攝像頭,可他們剛從這道門出去,背後就被強光手電發出的光束覆蓋。

符念嘉聽到一道粗鄙的罵聲。

她長這麽大第一次意識到,危險離她這麽近。

而且,還在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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