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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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第一章
晴空萬裏，在冬日，算的上是大好的天氣，還好宣悠早就做好準備，把自己裹得裏三層外三層，不至於一回到國就被凍成冰雕。可是沒防住，下飛機時，還是被迎面撲來的冷風打敗了。
她的行李不太多，就手裏拉著一個，肩上背著一個包，沒了。
宣悠撇撇嘴，還真是，自己回國還真沒有人接。
宣悠從包裏掏出那關機許久的手機，也是因為這次回國，她連夜想起來自己之前還有個手機，半夜給它充電。
宣悠內心祈求，但願能開機吧。
還真是中國制造的好手機，還真的開機了。
宣悠想了半天都密碼，終於想起來了，看到手機壁紙時，她突然楞住，竟然不是印象中粉粉的兔子背景。
而是兩個人的合照。
呆滯之後是釋懷與無奈的笑，宣悠打開微信。
開鎖密碼是他的生日，壁紙也是和他的合照。
他是誰來著。
哦，邊栩。
宣悠自從在美國工作後，就用了商業版手機，這種老款手機，都快成古董了，宣悠覺得自己也快成老古董了，竟然不太會用了。
老了老了。
打開微信好友，不可避免的看到置頂，宣悠平靜地點進去。
當年的一氣之下，氣他為什麽不來找自己，憤怒地把他拉黑，後來將邊栩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時，發現自己也被對方拉黑了。
能怎麽辦，也不知道微信裏雙雙拉黑是個什麽效果。
宣悠看著，就像看著自己的黑歷史。
她將對方從自己的黑名單裏放出，有些驚訝的是對方竟未刪除自己。
大概是和自己一樣工作繁忙吧。
宣悠對著機場拍了一張照片，再拍了一張正在天空中飛行的飛機，配文朋友圈:
久違的一切！
宣悠打了一輛出租車，一路乘到宣家。
對於A城，宣悠不是很熟悉，她從小是在B城長大，宣家一開始的企業也是在B城，等到2013年，也就是宣悠出國那年，宣家就一舉遷到了A城。
宣悠也是看著宣父發給自己的地址才知道的。
這個新家，她是第一次來。
真好笑，出了個國，家都不認識了。
風格還是那個風格，偏歐美風的別墅，不過宣父老年迷戀上了種藤蔓，在墻角的藤蔓野蠻生長，爬上了墻，就算要砍掉也成了個大工程了。
宣悠站在門口，按下門鈴，開門的會是誰，是劉媽，宣父，還是宣母……
宣悠一打開們，便被來人抱了個滿懷。
過於激動，宣悠往後退了一大步，差點從臺階上摔下去。
她無奈地笑了笑：“媽，你快給你女兒勒死了。”
宣母這才松開，嘴裏念念叨叨：“出了國就不回來了了吧，要不是你爸五十生日，你是不是就在國外混一輩子了？”
宣悠搖搖頭，“不，未來不可知哦。”
站在一旁的劉媽將宣悠的行李拉進來，問：“小姐的行李是放在她的房間嗎。”
宣母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不然呢。
劉媽低下頭。
“劉媽您等等。”宣悠攔住她，“先放這裏吧，我等下自己拿。”
她剛說完，宣母便迫不及待地拉著宣悠的手去看新家。
“你爸還沒下班，媽帶你逛一圈。”
“這是客廳，你看，為了你特地安裝了個電視劇，我和你爸平時都不看電視的，但為了你隔三差五就放放，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喜歡坐在地上看動畫片嗎。”宣母看似埋怨實則寵溺，“有沙發不坐，非要坐地上，真真拿你沒辦法。”
宣悠笑笑，她倒是不記得了。
“我和你爸的房間在二樓，樓梯轉彎第二個房間。”
“我現在帶你去你的房間。”宣母幼稚地嘟起嘴，“這麽高的樓梯，不安裝電梯，給我們悠悠累著怎麽辦。”
這個新家也不過三樓，安裝電梯舒適有些誇張。
宣悠笑著，“我在國外有健身的好吧。”
宣悠以為自己的房間會與在A城相比有些不同，沒想到和自己在B城的可以說是一比一還原。
宣悠突然有些後悔當初自己賭氣地在國外呆了將近十年。
整個房間都是十分符合少女的審美，但對於宣悠這個將近三十歲的老女人來說，粉色的墻壁、床鋪、地毯……
真是……粉紅女郎啊。
她現在真不怎麽喜歡這種風格。
宣悠的目光轉向書桌，環顧了一周，不得不佩服宣母，連她高三的試卷還在，書桌上有著幾本教埔書，更多的是小說，宣悠笑著翻開，裏面幼稚的情節令她難以啟齒，感覺差了什麽，宣悠努力回憶著，算了，想不起來。
“媽，我們下去吧，爸馬上就回來了。”
宣媽點頭，在關門時目光有意或無意地掠過了書桌，那個空蕩蕩的，明顯空出來的右上一角。
宣母拿了些點心給宣悠先充充饑，邊吃邊等宣父。
可能是許久未見甚是想念，一向克己守禮的宣父竟提前到了家。
宣父倒沒有像宣母一樣難掩飾情緒，沒有一下子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宣父感慨道：“變漂亮了。”
宣悠像個小孩子，嬌嗔道：“我原來就很美好吧。”
宣父似遺憾地得嘆了口氣，“性子還是沒變。”
沒想到這麽久宣父的性格倒變了不多，可能是年老了就知道子女的可貴，也會和宣悠打趣了。
宣父問，還回國外嗎。
宣悠點點頭，“當然回啊，那麽舒適的工作環境，而且薪水還那麽多，我在國內可沒有這個待遇。”
沒有人再說話，氣氛安靜。
直到宣母眼眶發紅，將心裏的那個問題問出，“悠悠，你是不是還在怪爸爸媽媽？”
不知道怎麽了，宣悠突然想起來那個書桌上差了什麽，一個舊臺燈。
“當然。”宣悠沒有猶豫。
怎麽會不怪，十八年，宣悠第一次心動，第一次真正認識到初戀這個詞。
無數個第一次，最後卻被一句，他配不上你，你必須去國外。
就像是優美的樂曲，彈奏著彈得情濃，樂曲快要結束時，卻被一個路人將琴弦一根一根地抽走，再扔掉。
他用手指責你為什麽彈，你這個水平不會彈也不配彈。
然後把你關起來，試圖一點一點地抹掉你彈琴的那段記憶。
“怪你們有用嗎。”宣悠說，“時間能回轉嗎？不能。”
宣父一臉沈默，宣母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什麽，最後還得宣悠說話。
“我這次回來，不止是為了我爸的事，公司也有事，過幾天我打算搬到工作的地方附近。”
宣悠的語氣更像是陳述。
她起來，給了兩人一個大大的擁抱，“爸爸媽媽，我很想你們。”
——
宣悠洗完澡出來，驚訝的是竟然才五點鐘天就黑了，還誇張的是外面還下起了雪。
這雪可以說的上是鵝毛大雪了，打開窗戶，烏漆嘛黑的天，白色顯得真耀眼。
宣悠在下雪天心情總是很挺陰沈。
她拉上窗簾，躺在沙發上，開始給自己在美國的摯友報平安。
一個兩個的，自己才回來，就說想念，說想來中國看看，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當然，也有許久未聯系的好友，看到她發的朋友圈，也在底下評論詢問關心。
宣悠都一一回答了。
這怎麽這麽像工作，老板問一句，你答一句。
宣悠表示無語，才把手機放下，手機悠悠的鈴聲便響起來了。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有人在放音樂，直到整個房間裏一直循環播放著一首歌的片段，她猛的想起，這是她舊手機的電話鈴聲，也真是意外，有人給她打電話了。
她拿起手機，慢了一步，掛斷了。
不知道打電話的人有什麽急事，又打給了她。
宣悠接通，說實在的，宣悠一直認為自己的社交能力不錯，但此刻，她腦海裏一片空白。
電話裏遲遲沒有聲音，但宣悠知道，他沒有掛斷電話。
“餵……宣悠。”一道低沈磁性的男子聲從對面從來。
從這裏到B城，相距千裏，他的聲音，卻直接激中了她的心底。
宣悠後知後覺地開口，卻沒想到，眼角已經泛起了淚花。
“是我，邊栩。”
對面突然笑了。
“你回來了。”陳述的語氣。
宣悠笑了，“真是太久沒有聯系了。”宣悠拿起紙巾，擦幹了眼睛。
“嗯……”
“宣悠，你到家多久了？”邊栩突然問。
宣悠看了下手機，“大概有兩小時了，怎麽了？”
邊栩：“你們家現在搬到A城了？”
“是，邊栩，你不知道，我感覺我就像一個客人一樣，我家都不認識了，我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們家搬家了。”
宣悠自動給對方代入了自己無話不說的好友的角色，可事實上，邊栩話很少。
“邊栩，你是不是不喜歡聽我說這個。”宣悠有些猶豫地開口。
“沒有。”不知道怎麽了，宣悠覺得自己的耳朵各位靈敏，感覺邊栩的聲音低了一個程度。
手機裏還傳來汽車啟動的聲音。
“你現在還在上班嗎？”宣悠問。
邊栩：“沒有，我準備回家。”
“嗯。”
兩人似乎沒有什麽好聊的了，大多是宣悠問一些禮貌性的問題，例如“你吃過了沒。”邊栩再回答，他們之間，好像真的沒有什麽好聊的了，多少的夜晚，心中的思念、不舍、怨痛……此刻竟然沒有一句支撐他們繼續聊下去。
或許和這通電話一樣，是時候斷了。
“我們……”
“你想我嗎？”兩人幾號同時開口，宣悠聽著邊栩繼續說。
“你想我嗎宣悠。”邊栩看著前方，“我很想你。”
宣悠一震，隨即幾乎是沒有思考，“我當然想你了。”
哦，後面還有幾句，“我不僅想你，我還想這兒的一切，我想念B城，我想念二中，我還想念……”
“好，宣悠。”邊栩說，“我要回家了，我們先掛斷好嗎。”
“可以啊，早點休息，等我有空了我就去B城找你們玩。”
“嗯。”
手機掛斷。
宣悠目光漠然。
她吃下顆安眠藥，明天還得工作，她可不能懈怠。
A城和B城相跨緯度大，A城這兒，大雪紛飛，萬物都在沈睡；在B城，燈火通明，街道川流不息，夜旅人趕著回家。
直到接近黎明，肆意的大雪才收斂了，A城不再下雪。
宣悠不知道怎麽，可能吃的太多了而對安眠藥產生了免疫，她看了眼手機。
3:20
宣悠著床上翻滾很久，也睡不著，她點起一根煙，沒有開燈，拉開窗簾。
煙頭發出的小小的光芒，從床上移動到窗邊再到床邊。
宣悠打開手機。，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拿錯了，她正準備放回時，卻發現微信上有人給她發了消息。
【我在你樓下，醒來見我。】
在黑暗中，宣悠適應好了光芒，反覆看了好幾遍，才告訴自己這不是錯覺。宣悠打開房屋裏的燈。
將煙熄滅，回到了窗邊。
呵，烏漆嘛黑的，還是黑車，要不是在雪裏，拿著放大鏡也看不見。
宣悠換了個衣服，下樓，她輕輕關上了門。
天氣調皮得又飄起了雪，刮在人臉上，像小刀片一樣，雪足足埋到了她的腳腕，幸虧她穿了皮靴，不然就等著被雪埋沒吧。
宣悠下來沒帶手機，她也沒有回邊栩的消息，大概是想給他一個猝不及防吧。
該怎麽嚇他呢，是突然拉開他的車門沖他大叫一聲？不行，太幼稚了，而且他肯定是將車鎖好了。或是輕輕敲他的窗戶，等著他慢慢搖下窗戶，然後對他說……
“好久不見，宣悠。”
大雪天，寒風裏，一男子站在黑車旁，給人一種風塵仆仆的樣子，他穿得不是很多，一件灰色毛衣，一件長黑外套，只扣了一兩個紐扣，脖子上圍了一條粗毛線針織圍巾，是白色的。
下一秒，邊栩向她走來，一步一步，走到宣悠的面前。
宣悠眼睛一片清明，“好久不見啊邊栩。”
邊栩倒是沒有多大變化，不過是又長高了一點，身上多了點成熟的氣息。
宣悠卻變了個大模樣，臉上的嬰兒肥已經褪去，在歐美一趟，她的眉骨竟然有些歐美風了，但眼睛還是大大的杏仁眼，鼻子挺翹翹小巧的，嘴唇不點而紅，宣悠現在不留劉海，相比之前的頭發已經變成了及腰的長發，她沒有像中學一樣編著花式造型，而是直接披在肩上，淘氣的雪花落在她的發上。
“我們去車裏說。”邊栩說。
兩人坐在車裏，車裏開了空調，不似外面那麽天寒地凍的。
宣悠問：“你這麽知道我下來了？”
邊栩說：“你房間燈開了。”
是哦。
宣悠再問：“你這麽知道我家在這？”
邊栩誠實回答：“我讓我助手定位查找的。”
邊栩看著她紅凍的臉，手指動了一下，最後將車裏的空調再調高了一些。
宣悠：“所以你是連夜趕來的。”
“是。”
“為什麽？”
宣悠盯著他。
邊栩回望，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輕易臉紅的少年了。
“我想見你。”
宣悠想，邊栩現在真的有錢了，剛才離的遠遠的，雖說沒有看清車牌，但就感覺不是普通的車，她剛坐進來沒多久，渾身就暖洋洋的。
“嗯。”宣悠輕笑一聲，似開玩笑的開口，“我還以為我們早就結束了。”
“我沒同意。”邊栩皺眉，“你也沒同意。”
“這不做數。”他說。
宣悠沒說話。
過了許久。
“我明年還會去美國。”宣悠開口。
“是你家人讓你去的嗎？”邊栩很久沒有一口氣說這麽多字了，語氣極速，像是要抓住什麽，“你可以不去的，你現在已經……”
宣悠插話：“我已經長大了是嗎？”
“可我的工作在國外，我不想舍棄。”
宣悠語氣平淡。
不舍棄工作，那舍棄什麽。
“我可以去國外了。”邊栩聲音不大，但語句清晰，隱隱約約還帶了一些輕快。
“哦？是嗎，你可以去國外？”
“那你為什麽不去找我？”
宣悠突然停頓了一會，然後繼續說：
“你有這能力為什麽不早點來找我？”
宣悠接二連三地詢問，沒有歇斯底裏。像是正常的詢問。
宣悠沈默了一會，看向窗外。
“對不起。”她說。
她拉開車門，似落荒般的逃走，卻發現車門已經被鎖住。
她躺回座椅，沒有力氣再說話。
“兩年前，你明明可以回國。”邊栩輕聲說。”
“……”
“我出不來國的，我一出國，就會給你父親讓我坐牢的一個條件。”
“而且宣悠，我……”
邊栩還想再說，卻被宣悠打斷了。
“別說了，我現在不想再管這些。”
宣悠淡淡地說：“開門。”
邊栩目光下垂，好像沒有聽見，時間在一點點流過，兩人又不說話，他這才輕輕地按了一下。
宣悠隨即拉開車門，就在她要關上車門時，他說：“我找過你的……”
女人的動作明顯僵硬了一下。
而且宣悠，我找過你的。
“別騙我，你找過我，我們能輪到現在這地步。”
宣悠說完，重重地將車門一關。
邊栩看著緊閉的車門。
他只喃喃道：“我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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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行李不太多，就手裏拉著一個，肩上背著一個包，沒了。
宣悠撇撇嘴，還真是，自己回國還真沒有人接。
宣悠從包裏掏出那關機許久的手機，也是因為這次回國，她連夜想起來自己之前還有個手機，半夜給它充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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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中國制造的好手機，還真的開機了。
宣悠想了半天都密碼，終於想起來了，看到手機壁紙時，她突然楞住，竟然不是印象中粉粉的兔子背景。
而是兩個人的合照。
呆滯之後是釋懷與無奈的笑，宣悠打開微信。
開鎖密碼是他的生日，壁紙也是和他的合照。
他是誰來著。
哦，邊栩。
宣悠自從在美國工作後，就用了商業版手機，這種老款手機，都快成古董了，宣悠覺得自己也快成老古董了，竟然不太會用了。
老了老了。
打開微信好友，不可避免的看到置頂，宣悠平靜地點進去。
當年的一氣之下，氣他為什麽不來找自己，憤怒地把他拉黑，後來將邊栩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時，發現自己也被對方拉黑了。
能怎麽辦，也不知道微信裏雙雙拉黑是個什麽效果。
宣悠看著，就像看著自己的黑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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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和自己一樣工作繁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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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一切！
宣悠打了一輛出租車，一路乘到宣家。
對於A城，宣悠不是很熟悉，她從小是在B城長大，宣家一開始的企業也是在B城，等到2013年，也就是宣悠出國那年，宣家就一舉遷到了A城。
宣悠也是看著宣父發給自己的地址才知道的。
這個新家，她是第一次來。
真好笑，出了個國，家都不認識了。
風格還是那個風格，偏歐美風的別墅，不過宣父老年迷戀上了種藤蔓，在墻角的藤蔓野蠻生長，爬上了墻，就算要砍掉也成了個大工程了。
宣悠站在門口，按下門鈴，開門的會是誰，是劉媽，宣父，還是宣母……
宣悠一打開們，便被來人抱了個滿懷。
過於激動，宣悠往後退了一大步，差點從臺階上摔下去。
她無奈地笑了笑：“媽，你快給你女兒勒死了。”
宣母這才松開，嘴裏念念叨叨：“出了國就不回來了了吧，要不是你爸五十生日，你是不是就在國外混一輩子了？”
宣悠搖搖頭，“不，未來不可知哦。”
站在一旁的劉媽將宣悠的行李拉進來，問：“小姐的行李是放在她的房間嗎。”
宣母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不然呢。
劉媽低下頭。
“劉媽您等等。”宣悠攔住她，“先放這裏吧，我等下自己拿。”
她剛說完，宣母便迫不及待地拉著宣悠的手去看新家。
“你爸還沒下班，媽帶你逛一圈。”
“這是客廳，你看，為了你特地安裝了個電視劇，我和你爸平時都不看電視的，但為了你隔三差五就放放，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喜歡坐在地上看動畫片嗎。”宣母看似埋怨實則寵溺，“有沙發不坐，非要坐地上，真真拿你沒辦法。”
宣悠笑笑，她倒是不記得了。
“我和你爸的房間在二樓，樓梯轉彎第二個房間。”
“我現在帶你去你的房間。”宣母幼稚地嘟起嘴，“這麽高的樓梯，不安裝電梯，給我們悠悠累著怎麽辦。”
這個新家也不過三樓，安裝電梯舒適有些誇張。
宣悠笑著，“我在國外有健身的好吧。”
宣悠以為自己的房間會與在A城相比有些不同，沒想到和自己在B城的可以說是一比一還原。
宣悠突然有些後悔當初自己賭氣地在國外呆了將近十年。
整個房間都是十分符合少女的審美，但對於宣悠這個將近三十歲的老女人來說，粉色的墻壁、床鋪、地毯……
真是……粉紅女郎啊。
她現在真不怎麽喜歡這種風格。
宣悠的目光轉向書桌，環顧了一周，不得不佩服宣母，連她高三的試卷還在，書桌上有著幾本教埔書，更多的是小說，宣悠笑著翻開，裏面幼稚的情節令她難以啟齒，感覺差了什麽，宣悠努力回憶著，算了，想不起來。
“媽，我們下去吧，爸馬上就回來了。”
宣媽點頭，在關門時目光有意或無意地掠過了書桌，那個空蕩蕩的，明顯空出來的右上一角。
宣母拿了些點心給宣悠先充充饑，邊吃邊等宣父。
可能是許久未見甚是想念，一向克己守禮的宣父竟提前到了家。
宣父倒沒有像宣母一樣難掩飾情緒，沒有一下子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宣父感慨道：“變漂亮了。”
宣悠像個小孩子，嬌嗔道：“我原來就很美好吧。”
宣父似遺憾地得嘆了口氣，“性子還是沒變。”
沒想到這麽久宣父的性格倒變了不多，可能是年老了就知道子女的可貴，也會和宣悠打趣了。
宣父問，還回國外嗎。
宣悠點點頭，“當然回啊，那麽舒適的工作環境，而且薪水還那麽多，我在國內可沒有這個待遇。”
沒有人再說話，氣氛安靜。
直到宣母眼眶發紅，將心裏的那個問題問出，“悠悠，你是不是還在怪爸爸媽媽？”
不知道怎麽了，宣悠突然想起來那個書桌上差了什麽，一個舊臺燈。
“當然。”宣悠沒有猶豫。
怎麽會不怪，十八年，宣悠第一次心動，第一次真正認識到初戀這個詞。
無數個第一次，最後卻被一句，他配不上你，你必須去國外。
就像是優美的樂曲，彈奏著彈得情濃，樂曲快要結束時，卻被一個路人將琴弦一根一根地抽走，再扔掉。
他用手指責你為什麽彈，你這個水平不會彈也不配彈。
然後把你關起來，試圖一點一點地抹掉你彈琴的那段記憶。
“怪你們有用嗎。”宣悠說，“時間能回轉嗎？不能。”
宣父一臉沈默，宣母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什麽，最後還得宣悠說話。
“我這次回來，不止是為了我爸的事，公司也有事，過幾天我打算搬到工作的地方附近。”
宣悠的語氣更像是陳述。
她起來，給了兩人一個大大的擁抱，“爸爸媽媽，我很想你們。”
——
宣悠洗完澡出來，驚訝的是竟然才五點鐘天就黑了，還誇張的是外面還下起了雪。
這雪可以說的上是鵝毛大雪了，打開窗戶，烏漆嘛黑的天，白色顯得真耀眼。
宣悠在下雪天心情總是很挺陰沈。
她拉上窗簾，躺在沙發上，開始給自己在美國的摯友報平安。
一個兩個的，自己才回來，就說想念，說想來中國看看，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當然，也有許久未聯系的好友，看到她發的朋友圈，也在底下評論詢問關心。
宣悠都一一回答了。
這怎麽這麽像工作，老板問一句，你答一句。
宣悠表示無語，才把手機放下，手機悠悠的鈴聲便響起來了。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有人在放音樂，直到整個房間裏一直循環播放著一首歌的片段，她猛的想起，這是她舊手機的電話鈴聲，也真是意外，有人給她打電話了。
她拿起手機，慢了一步，掛斷了。
不知道打電話的人有什麽急事，又打給了她。
宣悠接通，說實在的，宣悠一直認為自己的社交能力不錯，但此刻，她腦海裏一片空白。
電話裏遲遲沒有聲音，但宣悠知道，他沒有掛斷電話。
“餵……宣悠。”一道低沈磁性的男子聲從對面從來。
從這裏到B城，相距千裏，他的聲音，卻直接激中了她的心底。
宣悠後知後覺地開口，卻沒想到，眼角已經泛起了淚花。
“是我，邊栩。”
對面突然笑了。
“你回來了。”陳述的語氣。
宣悠笑了，“真是太久沒有聯系了。”宣悠拿起紙巾，擦幹了眼睛。
“嗯……”
“宣悠，你到家多久了？”邊栩突然問。
宣悠看了下手機，“大概有兩小時了，怎麽了？”
邊栩：“你們家現在搬到A城了？”
“是，邊栩，你不知道，我感覺我就像一個客人一樣，我家都不認識了，我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們家搬家了。”
宣悠自動給對方代入了自己無話不說的好友的角色，可事實上，邊栩話很少。
“邊栩，你是不是不喜歡聽我說這個。”宣悠有些猶豫地開口。
“沒有。”不知道怎麽了，宣悠覺得自己的耳朵各位靈敏，感覺邊栩的聲音低了一個程度。
手機裏還傳來汽車啟動的聲音。
“你現在還在上班嗎？”宣悠問。
邊栩：“沒有，我準備回家。”
“嗯。”
兩人似乎沒有什麽好聊的了，大多是宣悠問一些禮貌性的問題，例如“你吃過了沒。”邊栩再回答，他們之間，好像真的沒有什麽好聊的了，多少的夜晚，心中的思念、不舍、怨痛……此刻竟然沒有一句支撐他們繼續聊下去。
或許和這通電話一樣，是時候斷了。
“我們……”
“你想我嗎？”兩人幾號同時開口，宣悠聽著邊栩繼續說。
“你想我嗎宣悠。”邊栩看著前方，“我很想你。”
宣悠一震，隨即幾乎是沒有思考，“我當然想你了。”
哦，後面還有幾句，“我不僅想你，我還想這兒的一切，我想念B城，我想念二中，我還想念……”
“好，宣悠。”邊栩說，“我要回家了，我們先掛斷好嗎。”
“可以啊，早點休息，等我有空了我就去B城找你們玩。”
“嗯。”
手機掛斷。
宣悠目光漠然。
她吃下顆安眠藥，明天還得工作，她可不能懈怠。
A城和B城相跨緯度大，A城這兒，大雪紛飛，萬物都在沈睡；在B城，燈火通明，街道川流不息，夜旅人趕著回家。
直到接近黎明，肆意的大雪才收斂了，A城不再下雪。
宣悠不知道怎麽，可能吃的太多了而對安眠藥產生了免疫，她看了眼手機。
3:20
宣悠著床上翻滾很久，也睡不著，她點起一根煙，沒有開燈，拉開窗簾。
煙頭發出的小小的光芒，從床上移動到窗邊再到床邊。
宣悠打開手機。，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拿錯了，她正準備放回時，卻發現微信上有人給她發了消息。
【我在你樓下，醒來見我。】
在黑暗中，宣悠適應好了光芒，反覆看了好幾遍，才告訴自己這不是錯覺。宣悠打開房屋裏的燈。
將煙熄滅，回到了窗邊。
呵，烏漆嘛黑的，還是黑車，要不是在雪裏，拿著放大鏡也看不見。
宣悠換了個衣服，下樓，她輕輕關上了門。
天氣調皮得又飄起了雪，刮在人臉上，像小刀片一樣，雪足足埋到了她的腳腕，幸虧她穿了皮靴，不然就等著被雪埋沒吧。
宣悠下來沒帶手機，她也沒有回邊栩的消息，大概是想給他一個猝不及防吧。
該怎麽嚇他呢，是突然拉開他的車門沖他大叫一聲？不行，太幼稚了，而且他肯定是將車鎖好了。或是輕輕敲他的窗戶，等著他慢慢搖下窗戶，然後對他說……
“好久不見，宣悠。”
大雪天，寒風裏，一男子站在黑車旁，給人一種風塵仆仆的樣子，他穿得不是很多，一件灰色毛衣，一件長黑外套，只扣了一兩個紐扣，脖子上圍了一條粗毛線針織圍巾，是白色的。
下一秒，邊栩向她走來，一步一步，走到宣悠的面前。
宣悠眼睛一片清明，“好久不見啊邊栩。”
邊栩倒是沒有多大變化，不過是又長高了一點，身上多了點成熟的氣息。
宣悠卻變了個大模樣，臉上的嬰兒肥已經褪去，在歐美一趟，她的眉骨竟然有些歐美風了，但眼睛還是大大的杏仁眼，鼻子挺翹翹小巧的，嘴唇不點而紅，宣悠現在不留劉海，相比之前的頭發已經變成了及腰的長發，她沒有像中學一樣編著花式造型，而是直接披在肩上，淘氣的雪花落在她的發上。
“我們去車裏說。”邊栩說。
兩人坐在車裏，車裏開了空調，不似外面那麽天寒地凍的。
宣悠問：“你這麽知道我下來了？”
邊栩說：“你房間燈開了。”
是哦。
宣悠再問：“你這麽知道我家在這？”
邊栩誠實回答：“我讓我助手定位查找的。”
邊栩看著她紅凍的臉，手指動了一下，最後將車裏的空調再調高了一些。
宣悠：“所以你是連夜趕來的。”
“是。”
“為什麽？”
宣悠盯著他。
邊栩回望，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輕易臉紅的少年了。
“我想見你。”
宣悠想，邊栩現在真的有錢了，剛才離的遠遠的，雖說沒有看清車牌，但就感覺不是普通的車，她剛坐進來沒多久，渾身就暖洋洋的。
“嗯。”宣悠輕笑一聲，似開玩笑的開口，“我還以為我們早就結束了。”
“我沒同意。”邊栩皺眉，“你也沒同意。”
“這不做數。”他說。
宣悠沒說話。
過了許久。
“我明年還會去美國。”宣悠開口。
“是你家人讓你去的嗎？”邊栩很久沒有一口氣說這麽多字了，語氣極速，像是要抓住什麽，“你可以不去的，你現在已經……”
宣悠插話：“我已經長大了是嗎？”
“可我的工作在國外，我不想舍棄。”
宣悠語氣平淡。
不舍棄工作，那舍棄什麽。
“我可以去國外了。”邊栩聲音不大，但語句清晰，隱隱約約還帶了一些輕快。
“哦？是嗎，你可以去國外？”
“那你為什麽不去找我？”
宣悠突然停頓了一會，然後繼續說：
“你有這能力為什麽不早點來找我？”
宣悠接二連三地詢問，沒有歇斯底裏。像是正常的詢問。
宣悠沈默了一會，看向窗外。
“對不起。”她說。
她拉開車門，似落荒般的逃走，卻發現車門已經被鎖住。
她躺回座椅，沒有力氣再說話。
“兩年前，你明明可以回國。”邊栩輕聲說。”
“……”
“我出不來國的，我一出國，就會給你父親讓我坐牢的一個條件。”
“而且宣悠，我……”
邊栩還想再說，卻被宣悠打斷了。
“別說了，我現在不想再管這些。”
宣悠淡淡地說：“開門。”
邊栩目光下垂，好像沒有聽見，時間在一點點流過，兩人又不說話，他這才輕輕地按了一下。
宣悠隨即拉開車門，就在她要關上車門時，他說：“我找過你的……”
女人的動作明顯僵硬了一下。
而且宣悠，我找過你的。
“別騙我，你找過我，我們能輪到現在這地步。”
宣悠說完，重重地將車門一關。
邊栩看著緊閉的車門。
他只喃喃道：“我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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