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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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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松新調制的咖啡味道很好,他為之取了一個可愛的名字,很快吸引了附近的年輕女生。她們喜歡咖啡上的拉花,對著它不停拍照。沒幾天,客流量多了,連晚上也不減,沐溪隱和小必都忙起來。

駱姐也帶曉恒過來買新咖啡,因為人多沒時間交流。沐溪隱匆匆一瞥,駱姐瘦了一圈,發間夾雜一縷明顯的銀絲。曉恒的臉倒是胖了,乖乖地跟在媽媽身邊,看見沐溪隱禮貌地喊她沐姐姐。

他們走後過了半個小時,沐溪隱在洗手間收到曉恒發來的一條微信:“放心,她已經找到工作了。”

沐溪隱感覺自己也松了一口氣。

實在是沒時間多聊,連上洗手間也是匆匆忙忙,等聽見階梯上的腳步聲,沐溪隱幾乎是跑出來。

忙到近十點,連續不斷的客人才有所減少,沐溪隱有時間喘一口氣,剛準備喝水,耳邊傳來一個聲音:“請問……”

她一看,面前站著一個氣質溫婉的女人。

“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可以在室內拍幾張照片嗎?”女人客氣地問。

沐溪隱說沒問題,拍照倒是沒什麽不可以的。

“謝謝你。”女人從包裏拿出一只照相機,並對沐溪隱解釋,“是這樣的,我父親之前常來你們的咖啡館,他喜歡在這裏看書寫字,你應該對他很面熟,他還誇你是一個可愛的人。可惜他最近身體不太好,失眠嚴重,我不再放心他一個人住,接他和我一塊去住了。因為離這裏很遠,他不方便再過來。他很想念這裏,特地讓我過來拍幾張照片帶回去。”

不用猜,沐溪隱就知道她說的是那位常坐在窗口寫字的老人,他確實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了,原來是搬家了。回憶起老人那張溫和的笑臉,再看看眼前這張溫婉寧靜的面孔,氣質如出一脈。

“我記得你父親。”沐溪隱說,“他常常笑,一看性格就很好。”

“是啊,認識他的人都這麽說。”女人聽見有人讚美自己父親,自然也很開心。

經過沐溪隱的允許,女人在二樓拍了幾張照片,還拿手機錄了一段視頻。完成後,女人和沐溪隱告別,有些不好意思說:“抱歉,我不喝咖啡,也不喝茶。”

“沒事。”沐溪隱聽出她是因為沒有消費感到不好意思。

“爸爸他說他很喜歡這裏,我今天有些理解他了。”女人笑容明亮。

女人走了,沐溪隱後知後覺有了一些成就感,竟然有人在離開咖啡館後還記得她,即便她只是一個服務員。

下班後,應書澄過來接他,她將這件事告訴他,並說:“看見她為她爸爸做的一切,我忽然也想起我媽媽了。我上回給她配的藥膏應該快用完了,明天白天我再去一趟醫院。”

“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用忙嗎?”沐溪隱雖然沒明問,但感覺應書澄這段時間很忙。

“明天我有時間。”

“那好。”她甜甜地笑了。

他們一路邊走邊聊,最後還是由他送她回家。畢竟他們沒有結婚,她總跑去他的屋子睡覺不太合適,之前的幾回都被嵐嵐調侃了,她實在沒有臉再去他那邊過夜。

“晚安。”到了門口,沐溪隱說。

“晚安。”他看著她的目光明顯帶著不舍。

她自然也接收到了他的目光,有些意亂神迷,趁自己未改變心意之前趕緊逃上樓了。

第二天的白天,應書澄陪沐溪隱去醫院配藥,排隊的時候遇見了一個醫生,和應書澄笑著打了一個招呼。醫生走後,應書澄告訴沐溪隱:“他是骨科的,我們很早就認識。”

若不是他提醒,她幾乎快忘記這個事實,即他也曾是他們中的一個,在這裏工作過,穿著白大褂等待候診的病人。

這樣一想,還真的有些奇妙。

從醫院出來,應書澄提出去一趟超市,買些吃的一同寄給沐溪隱的母親。結果是結賬的時候,應書澄花了不少錢,這讓沐溪隱感覺有些不好意思。為此,應書澄解釋說:“為了我的印象分,現在花點錢很合算。”

沐溪隱說出實話:“其實呢,我已經告訴她了。”

“什麽?”他停下問她。

“我婉轉地告訴她你的存在,她很開心。”

“她有沒有問我是做什麽的?”

“還沒有,她只問你幾歲了,性格怎麽樣,對我好不好。”

“你怎麽回答的?”

“當然是實話實說,但我聽得出她很開心,因為她從來沒想過我也有談戀愛的一天。”

應書澄看著她說:“不如找一個時間見面。”

“這麽快?再等等吧,她也需要心理準備。”

“都聽你的。”

回到應書澄的公寓,兩人從購物袋裏拿出買來的各種食材,開始準備做中飯。一陣陣熱氣氤氳在沐溪隱臉上,她一手掀開鍋蓋確認魚塊有沒有熟,一手繼續將蔬菜切成絲。剛將蓋子放回,她感覺腰間有一股暖意,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貼過來了。

“你最近很黏人,你自己發現了沒有?”她笑著問。

“沒有。”他淡定地回答,“你不喜歡我這樣?”

“不是,我只是單純指出這個事實。”沐溪隱覺得他實在抱得有些緊,她好像沒法動彈了。

“也許是因為我最近心情好。”他慢慢回答她的疑惑,“我心情好就喜歡和人在一起,心情不好就一個人待著,不願意說話。”

心情好是因為我嗎?沐溪隱自然而然地想。

他雙手箍住她的腰,快將她整個人抱起來了,近距離欣賞她做菜的每一個步驟,甚至懶得移動一寸。

“我看不如你先去坐著?我好像伸不了胳膊。”沐溪隱眉頭一皺。

“……”

吃飯的時候,沐溪隱同樣發現應書澄的視線一直留在自己臉上,不免有些臉熱。更罕見的是,他請她夾一些離他比較遠菜給他,譬如說是四季豆。待她夾過去,他卻說了兩個字,讓她差點石化,然後原地碎裂。

他說的是:“餵我。”

見她長時間一動不動,他輕輕說了聲算了,拿筷子自己吃。

她呆呆地看著他,好久後反應過來,他剛才的舉動應該解讀為是男人的撒嬌。

吃完飯,趁著陽光大好,沐溪隱將應書澄臥室裏的床鋪和枕巾拿去陽臺曬。等再次回到他房間,意外地發現他在收拾自己的紙箱,將裏面的東西拿出來放在地板上。

她一眼就看見上回她翻出的那只相框。此時此刻,相框就豎立在地板上,照片上清秀文靜的少年的臉逆著光影影綽綽的。

她走過去蹲下,問他:“這個男孩是誰?”

“他是我以前的一個病人。”應書澄停頓後說,“他已經不在了。”

“哦。”沐溪隱不算是很驚訝,因為她猜到了,照片上的男孩是沈阿姨說過的人。

“他還不到十四歲,自己結束了生命。”

“為什麽?他經歷過什麽痛苦嗎?”

“他跟著母親和繼父一起生活,繼父對他很嚴苛,時間長了他痛苦不堪。”應書澄說到此便不再多說了,伸手去拿紙箱裏的其他東西。

沐溪隱卻說:“不如你說得詳細一些?”

他停下手,看看她。

“我不是好奇,只是覺得他看上去很可憐。”沐溪隱拿手指輕輕擦拭相框鏡面上的灰,但其實很幹凈沒什麽灰,映照出少年十分清澈的目光和略帶靦腆的笑,“我想多一個人記得他的名字也好,他不至於被很快遺忘。”

既然她想聽,他就告訴了他,這個少年名叫成逐睿。

成逐睿十歲時很不幸,體弱多病的父親離開了他,他長時間裏沈浸在悲痛中。他母親是一個貌美且脾氣溫柔的女人,即便是喪偶後一個人帶孩子依舊不乏追求者,後來成為他繼父的人就是其中一個。據他母親說,她選擇這個人是因為他知書達理,性格不軟弱,可以承擔起照顧他們母子的責任。再者,他比他母親小一歲,尚是初婚,且長相不錯。

總之,成逐睿的母親已經心動了,認為機會只有一次,必須好好抓住。如果說起初是對方主動追求,到了後期她變成了主動方,經過她委婉的求婚,他們成家了。

說起來,婚前繼父和成逐睿的相處稱得上友好,兩人也會坐下來一起聊聊足球,看看電視。他一周帶他們母子出去玩一次,彼此間沒有呈現出任何矛盾。後來一想應該是距離造成了錯覺,認為生活在一起沒有問題。

成逐睿是一個早熟敏感的孩子,他明白以母親的能力,獨自將他撫養到十八歲太辛苦,有男人願意幫她分擔也好,於是讚同了這樁婚事。

只是成逐睿料想不到的是,繼父和母親結婚後性格變化很快,對他的要求很嚴苛。在飲食上,繼父不許他吃零食,尤其是甜食。另外,繼父每天記錄他起床和睡覺的時間,要求他每周慢跑三到四次。

成逐睿對此感到困擾,常常周末天還沒亮,繼父已經敲門說“起床的時間到了”,如果他賴床幾分鐘就會被嚴厲指責。對此,繼父有一番自己的解釋:“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比同齡孩子瘦小嗎?因為你飲食不均衡,還懶得運動。如果你再這樣下去,以後身高不到一米七,你該怎麽辦?”

除了作息時間,成逐睿的學習成績也備受繼父關註。每回考試分數下降,繼父會盯著他的試卷反覆看,一一找出他出錯的原因。這樣的糾錯,有時長達兩個小時,十分漫長,令他很疲憊,若稍有走神或打哈欠,繼父便提聲斥責他。

讓成逐睿更受不了的是,繼父扼殺了他的興趣愛好。漫畫和游戲本是成逐睿學習之餘的消遣,但繼父卻禁止家裏出現這些。他們第一次爭吵就是因為繼父趁他去跑步時擅自將他收藏的一箱漫畫書賣給小區收廢品的人,他回家得知此事後放聲大哭。

時間長了,成逐睿覺得和繼父生活在一起很壓抑,這個家庭一點溫暖也沒有。他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生父的照片,一邊看一邊流淚。還有那些生父留給他的紀念品,他都收藏在一個上鎖的箱子裏,將之看成是珍寶,用來緬懷和父親在一起的歲月。

慢慢他發現了繼父的表裏不一,表面上說孩子應該永遠記得生你的人,實則不然。繼父是一個善妒的人,每回吃飯只要母親不小心提起以前的事,他便寡言少語,一張臉變得冰涼涼的,眼神帶著嘲諷。連母親都不敢隨意提“他爸爸”三個字,他又怎麽敢當繼父的面將這些紀念品拿出來?他只能趁他們睡下後,一個人一邊哭一邊看。

親戚們都以為成逐睿是幸運的,有一個知書達理、明辨是非的父親接納了他,願意在他的教育上做投資。事實上,除了和學習有關的書籍和增高增肌的運動器械之外,繼父幾乎不給他買任何娛樂用品,也限制他出去玩耍。他心裏覺得繼父很吝嗇,卻不敢和任何人說,怕別人認為是他不懂事,索取太多。

他對母親吐過苦水,母親卻只說:“叔叔對你的要求是比較嚴格,但也是希望你長大後成材。”

當問起為什麽連自己爸爸的名字都不能說,母親尷尬解釋:“你叔叔到底是一個男人,不可能完全不介意我們的過去,你長大後就會明白。”

在心裏,他覺得母親說錯了,越發討厭小肚雞腸的繼父。繼父總嫌他個子小,不夠高不夠壯,甚至當著親戚朋友的面說他的性格像是一個小姑娘,長大後在人際關系方面會吃虧,也許交不到知心朋友。

他為此和繼父吵架的次數越來越多,常常當著母親的面吵架,每一回都以母親的抽泣聲結束。他開始對母親也有了芥蒂,認為她太弱,人格被繼父掌控,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呵護他的母親了,她甚至遺忘了自己的前夫,簡直是是背叛。

他很郁悶,不知道該將心事告訴誰。不只是親戚,其他人也認為他該知足了,至少在表格上填寫的一家三口是沒有空缺的,還有什麽可抱怨的?無病呻吟罷了。

他也沒有特別親近的朋友,足夠說自己的心事。因為總被繼父嫌棄身材矮小,他對自己的外形有自卑情結,久而久之,連新朋友都不敢去結識。

他像是活在一個繭裏,慢慢感覺透不過氣來。就在他以為自己不會對任何人說出心事,更無人願意傾聽時,他碰巧認識了應書澄,他驚訝發現還有人願意聽自己說話。

“明天再說吧。”沐溪隱忽然打斷了應書澄。

“不想聽了?”

沐溪隱猶豫,明明是她提出要聽的,但一想到成逐睿最後的結局,她有回避的想法。

而且,小必的話猶在耳邊。

她應該顧及他的心情,讓他為她重覆一遍,她有些心疼,即便他表現平靜,已然是放下了。

“明天再說吧。”沐溪隱晃了晃他的一只手,撒嬌說,“今天我有些累了,我們休息一會兒。”

他另一只手輕輕覆蓋在她的頭發上,寵溺地看著她,她說什麽便是什麽。

下一秒,她擡起頭,往他的唇上湊過去,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

他靜靜看著她,稍後又低頭去吻回來。

她在他寬敞的懷裏,掌心隔著他襯衣,可以直接感覺到他胸口的灼熱溫度,讓她一時間分不清和他的吻相比,哪個溫度更高。

“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親吻結束,她稍微推開他一些,喘著氣說出心聲。

“我知道。”他將她的頭按回自己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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