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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坊開水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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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新宇離開◎

自從韓建雲到了,紅豆便知,韓新宇這一次就會和他一起回去。

只是沒有想到這麽快。

韓新宇一臉為難,且不舍:“紅豆,抱歉!”

紅豆是有一點遺憾的,只不過她不把這點遺憾表示在臉上,而是抿唇笑著,祝福他似的。“我們是朋友,不用說抱歉。徐爺爺那邊我會好好說的,你……回去,也好好的。”

最後一句話,紅豆說得含糊。

知道韓新宇是和家裏鬧過才出來的。

韓新宇無奈,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麽,只不過他真不是離家出走。“放心吧。”

韓建雲這天沒過來,似乎在酒店那邊有事處理。

“什麽時候走?”

“明天。”韓新宇郁悶地說,這會兒倒覺得有點對不住她了。

不過,他還是想把這最後一天崗給守好。

紅豆暗暗地看了他一眼,嘆息了一生,想了想,決定給他準備一份送別禮物。春梅同樣不舍,韓新宇人是真的混得開,和善好說話,就沒誰不喜歡他的。

她從早上時,就特地去市場挑了一只土柴雞和一只肉鴿,春梅不知她要做什麽呢,心情又在不舍韓新宇離去中,忍不住問了紅豆一聲。

“開水白菜,給新宇做的離別禮物。”開水白菜雖然做起來繁瑣,但是營養豐富,且返璞歸真的模樣,內表卻是精致豐富。

“開水白菜?”春梅一聽這名字就覺得簡單,根本沒有想太多。

倒是韓新宇隱隱察覺了些,幾次進進出出,看著春梅幫紅豆在一堆今日食材裏挑選的特別食材,就稍微皺了一下眉頭。

紅豆笑著沒說,只是細膩地殺了土柴雞、肉鴿,取了肉骨,浸發好的幹貝、排骨、火腿放入沸水鍋中焯水,去雜質後,撈出洗凈,重新放入鍋中。

鍋中放入清水、姜蔥,沸後加料酒,小火,開始熬高湯,約莫4小時。

待空閑時間,紅豆開始準備做開水白菜相關的食材,進進出出的韓新宇腦子一下就通了,“紅豆……你這是在做開水白菜?”

“沒錯。”

韓新宇沈默了,“怎麽想起做這麽覆雜的菜式……是為我送別嗎?”

他也是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

“給你和韓伯父送別。”紅豆笑著說:“可別推辭啊,我除了做菜,還不知怎麽送你呢。”

韓新宇內心是驚訝的,感動是感動,不過更多的好奇,她真的能做好這道開水白菜嗎?

其他的菜,做得好,韓新宇是佩服紅豆的,不過,往常紅豆做的菜,都很草根,美味是美味,但是沒有到需要廚師的頂級手藝那一關。而開水白菜就不一樣了,它容易讓人露怯。

它不僅是國宴精品,同也是十大經典名菜之一。經驗不夠老到的廚師輕易不會碰,它極繁又極簡,臻至化境。考驗的不只是廚師的廚藝,還有多年的經驗。

需上乘的制湯功夫,細膩精致的心。

韓新宇這時,臨走的不舍倒化去不少,更多的是對紅豆做這道開水白菜的關註。

她真是沈得下功夫,不論做什麽菜,都是一般的認真細心,也並沒有一絲的畏懼。且,韓新宇看著她調弄肉蓉,又仿佛是做了很多次,十分的數量,沒有半點的生疏。

只覺得奇怪,明明來這麽久了,也從沒見紅豆做過啊。

事實上,開水白菜是紅豆和文師傅學的。在那一場歷練當中,她學到了很多在美食譜的菜譜上根本學不到的東西,同時也學到了很多流傳失傳的菜肴手藝。這道開水白菜,曾經她和韓清在文師傅身邊做過不知多少次,改良,去繁化簡,她早已經熟到骨子裏頭了。

肉蓉是用雞肉茸和豬肉蓉,加清水,調成粘稠的粥狀。

高湯熬制好,就已經是下午了。這會兒店裏最是空閑,不忙,韓新宇和春梅都在旁邊看著紅豆忙活。

鮮香四溢的後廚裏,她正用篩子去掉鍋中所有湯渣、浮油。後取了清湯,重新入了鍋裏,燒開,轉小火。

放入早前準備的豬肉蓉和雞肉蓉攪勻,待其慢慢散開,肉蓉在汩汩的高湯中浮起的時候,用漏勺撈凈了肉蓉,只取它熬制出現早已依附在湯裏的精華。

當然,這裏的肉蓉分兩三次放入,只是為了入鍋吸附雜質。

反覆撈取鍋中的湯渣、浮油,令得湯色清新、明澈如水,加入少許鹽調味即可。

“好香的湯!”春梅聞著鮮美濃醇的湯香,在旁邊連眼睛都忍不住挪開。

韓新宇也忍不住點頭,他吃過好幾次開水白菜,這湯的香氣,顏色,真的和他父親、叔父、爺爺做的相似。

雞湯如開水般透徹清冽,香味濃醇鮮美,非但不膩,反而有一種沁人心脾之感。

紅豆早已準備好的白菜心,也是開水白菜中的重心。她親自在市場上挑的,將熟未熟,看起來豐美鮮嫩。自然,用的是裏面發黃的嫩心,微微焯過,用清水略洗,去掉菜腥味和熱氣後,用先前辛苦熬制的雞湯慢慢澆淋到燙熟為止。

燙了白菜心的湯棄用,燙好的白菜心細心放入湯盅當中,以精巧的功夫做出蓮花狀。輕輕倒入新鮮的雞湯。這時,湯盅當中的黃蓮當真是綻放了,它清姿標格,清艷動人,見之便覺清新明快。同時,香氣濃,勾魂攝魄。

只見是清湯寡水,無甚可奇。又見它清艷動人,仿若佳人。

春梅見識少,看著眼前這道菜雙眼發楞,簡直是不敢相信。“紅豆,這就做好了?”甚至在心裏忍不住嘀咕,就這樣?搞了這麽覆雜,這麽久,成品就這樣。

紅豆失笑。“就這樣。”

卻見韓新宇雙目凝在這湯盅之中,似有無數感慨。“紅豆,不愧是你。”

“唔,你們在做什麽呢?好香。”韓建雲從酒店過來,一點也不客氣地走到了後廚。一看見桌子上的湯盅,眼睛一亮,十分驚喜。

“做的開水白菜?”

“是的,韓伯伯,聽說你們明天就要離開,給你們送行。”紅豆說。

韓建雲意外,這麽繁瑣的開水白菜……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還在盯著的侄子,還真是用心。

“來,趁熱,你們快嘗嘗。”紅豆做了四個湯盅,分別擱在他們面前,熱心腸地說:“嘗嘗看。”

韓建雲倒是很習慣地拿了調羹,就準備開吃。湯香而濃,顏色素雅,撲鼻又樸素,這就是開水白菜的真諦啊。喝了一口湯,真是整個人都舒坦下來了。“好湯!”

他誇讚道。

口感新鮮,不膩,似乎還帶著白菜那些許屬於蔬菜的清甜。

只是……

韓建雲有些茫然,低頭又看向這盅開水白菜,仿佛又想起了當年爺爺給他們做的開水白菜,味道竟然透過記憶而至。

他眼裏帶著探究。不止是他,就連韓新宇吃上一口,也覺得奇怪,熟悉的感覺,和家裏做的開水白菜的味道好相似啊。

按理來說,不同的廚子在做同樣的菜上都會帶上他的符號,就如不同家裏做的飯菜總有不似。而眼前的這道開水白菜,竟然和他們韓家傳承的開水白菜過於相似,味覺上,讓人懷疑。

韓建雲和韓新宇不經意地對上視線,都是奇異,震撼,且有些迷惑。

只有春梅吃得是開懷滿意,震撼不已。“怎麽會有這麽好吃的白菜心!”

沒錯,吃在口裏的白菜心,口感是那麽清新柔美,叫人斷魂,仿佛所有的佳肴在它面前都失了本色。它是濃妝淡抹的佳人,一眼,叫人念念不忘。

“紅豆,你這手藝真不錯啊。”韓建雲很淡定地繼續吃著,也讓韓新宇納悶,竟然沒打算試探紅豆嗎?

“謝謝。”紅豆是自信的,看來她的確是很有信心,仿佛就知道自己一定能把這道開水白菜做好。

這一點,韓新宇兩人觀察到了,倒是有些吃驚。

前幾天還有些自卑,這是出身草莽,即便廚藝被韓新宇這樣的人都認為是天才,也來自市井中那不經意露怯的自卑。

可今時今日,那種感覺已經完全消散了,在他們面前的紅豆笑著時,幹凈明麗,堅定從容,自有一番她這個年齡不該有的風骨。

這才真像是韓新宇覺得配得上這手廚藝的人。

平心而論,即便是不說這道開水白菜裏那種令人懷念而又熟悉的感覺,光是紅豆這做出來的成品都稱得上是厲害,不像是她這個年齡能夠做出來的高超廚藝,所以韓新宇兩人竟然吃著這開水白菜,奇異地沈默下來了。

兩人竟然忍不住想,也許紅豆那位早逝的師父,和他們韓家有些關系。

不過很顯然,紅豆應該是不知,否則在知道了他們的身世後,也該神情有些變化。但是,從頭到尾,她沒有露過一點,只是偶爾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又或許,她知道些,又不深。

韓新宇敏感地想。

韓建雲倒是沒有想這麽多。“紅豆,我真是小覷了你,這道開水白菜做的我都自嘆不如。”

“韓伯伯,是我賣弄了。”紅豆早就決定好了,韓清是韓清,在他們面前,還是論韓新宇的輩分啊,雖然喊起來有點別扭,不過這幾天下來,倒是覺得習慣了。

韓建雲微哂,“這要是賣弄,那韓新宇這小子該哭了。”

韓新宇在旁邊翻了一個白眼,“我當然不能和紅豆的廚藝比呢。”

幾人說說笑笑,倒是沖淡了離別的愁緒。

韓建雲最後離開時,竟然難得正經地說:“紅豆,你是個好廚藝,應該走向更廣闊的天地。什麽時候你有這個想法了,隨時歡迎你來到昆侖飯店,我和韓新宇的電話永遠都會等著你。”

紅豆驚詫,隨後又笑了。“謝謝。”

這是婉拒了。

韓建雲還真是舍不得她這個好苗子,恨不得把她一起拐到昆侖飯店給自己做徒弟。乃至離開時,還有些老頑童似的,旁邊的韓新宇好不容易才把他拉走。

“沒想到新宇這麽快就離開了。”春梅在旁邊不舍地說。

“他和我們不是一樣的人。”紅豆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

春梅看著她,“紅豆,我倒是覺得你和他們一樣,不,更加出色。”

紅豆回頭,笑了,她本來就正當青春,容貌說不出多麽美麗,但是這一笑,眉眼開懷,特別動人。一掃連日的郁氣,就如枝頭上的秋桂小小的明媚。

“我知道。”

春梅望著她的眼神深了。

“紅豆,你就該這樣笑。你應該驕傲,不應該被困一隅。”

說完,自己又笑了,“我最近電視劇看多了,說的話不好,你別嫌棄啊。”

事實上,紅豆覺得春梅說得很好,“春梅姐,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不過,不急,慢慢來,我有時間。”

春梅點頭,兩個人又繼續忙活起來了。

比起她們這邊平淡如常,韓新宇和韓建雲這邊覆雜得多。

伯侄兩人面面相覷,狐疑的神情是越來越濃。

“紅豆做的開水白菜和您、父親做的好像,爺爺也是這麽做的。”韓新宇說出了自己的懷疑。

韓建雲也說:“我們家的開水白菜都是你曾祖父教的,你曾祖父曾經師從民國名廚文獻中,據說這道開水白菜就是他教的,咱們家幾代人做的都是這個味道。”

“曾祖父,有過師兄妹嗎?”韓新宇問。事實上,他和韓建雲懷疑都是一點。

韓新宇薅了薅他的頭發,笑了,“沒錯,你曾祖父有一個師妹呢。你懷疑紅豆和這一支有關系?”

“伯伯,別弄亂我的造型啊!”韓新宇嫌棄地一眼。

韓新宇倒是慢慢的想起來了。他記得他小的時候,曾祖父老是慈祥的摸著他的腦袋,語氣慢悠悠地說起他那個師妹,說著他們一同拜師學藝,往往說著說著就老淚縱橫,哽咽不能語,即便是將近幾十年了,都不能忘懷的悲痛。

“曾祖父說過,咱們這位祖師叔年輕的時候天賦猶在他之上,尤其得文師傅的喜愛。只是後來,她不見了。”說到不見了三個字時,饒是韓建雲也露出了一臉迷惑,幾十年過去了,就是他也一直沒聽懂祖父嘴裏那個不見了到底是什麽意思。

是自己離開了,還是真不見了,一問,原本清醒的老爺子就開始反反覆覆地念著,也不知道他在念什麽,仿佛是一個人的名字,可是他們韓家人從來沒有一個人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亂啊,那年代兵荒馬亂的,你祖師叔又是一個女孩子,你曾祖父不敢想。”韓建雲沒說太深。

“曾祖父就連離開的時候,都放不下心來啊。”韓新宇也悲傷地說著。隨即又道:“伯伯,你剛才是不是和我一樣懷疑,紅豆的師父可能和咱們家祖上有關系?”

韓建雲瞧了瞧他,“也許吧,不過她應當不知道多少。都是一百多年的事情了,她一個小輩,就算和他們的後人學過廚藝,可是往事又能知道多少。”

“也是,曾祖父就連祖師叔的名字都從不告訴我們。”

“你曾祖父也不容易的。”韓建雲說得深奧。

兩人乘坐著頭等艙,看舷窗外的流雲藍天,慢慢地聊著,只是這一次的話題已經從紅豆和那位曾祖父的身上移開了,談起了S市昆侖飯店中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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