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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熱夢+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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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熱夢+小劇場

京城流血夜。

一聽到這幾個字,所有人的臉色都頓時凝固了。

兩個月前, 大梁城的那一場慘烈的浩劫讓人記憶猶新。蕭暥快刀斬亂麻, 將鄭國舅一黨盡數剿滅,牽連無數, 一夜間血流漂杵,屍橫遍地。

那個老修士臉色慘青,聲音都帶著顫意,“你……難道你是蕭暥?”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北宮潯的兩只眼睛更是瞪得跟銅鈴一樣。

蕭暥面容上的繡紋還沒有褪去,火光映得他一張俊美異常的臉容似神似妖。

自從穿越以來,蕭暥一直避免走前世的老路, 能做的退讓都做了,能忍的都忍了, 但是你們還要咄咄相逼,既然如此,西京的那把火躲不了,那就燒起來罷。

“是我。”他淡淡道,

他此言一出,眾人頓時目瞪口呆。

“京城流血夜。”老修士顫抖著嗓子,“伏屍滿城,血流百裏……”

“都是我做的。”蕭暥幹脆道。

他話音未落,人群中一個方額闊面的漢子聲嘶力竭道,“蕭暥!聽說你棄惡從善,看來全是裝的,京城流血夜,烏鴉在大梁城上空盤旋三日,蕭暥你還嫌殺孽不夠重嗎?!”

“你想步後塵也可以!”蕭暥眼梢一挑,

那人頓時臉色一僵,縮回人群裏,心有不甘地恨恨看著他。

眾人一時間都噤若寒蟬。

蕭暥持劍往前走,一身凜冽的黑衣,臉色蒼白,目光寒烈,一雙眼睛更是邪妄非凡,眉梢眼底縈繞嫵媚的繡紋,肅殺中透出妖治,看得人魂飛天外。

眾暴徒竟被逼得步步後退,紛紛向兩側避開。

雲越和北宮潯本來還打算廝殺一番,萬沒料到就這樣毫無阻礙地來到了擷芳閣前。站在擷芳閣前就能感到裏面的炙熱,樓裏的熱焰陣陣噴出,空氣就像開始融化一般。蕭暥心中惶然,不知道此時謝映之和魏瑄是否還活著。

樓內兇險難料,他快速遴選了十名銳士,下令道,“雲越,你帶其他人守在外面,保護世子和蘇先生等。”

雲越道:“我和你一起進去!”

北宮潯也不滿,“蕭將軍看不起人了罷,我堂堂世子,怎麽要人保護?”

蘇鈺也抖著嗓子道,“我也要進去,玄首還在裏面!”

蕭暥頭大,嚴格來說,除了雲越,其他兩位是可以不聽他的。其實他讓雲越留在外面是有考慮的,一來,如果他們進去後出了什麽事情,雲越在外面還可以作為接應,二來,他需要有人盯著這些明華宗的信徒,他不想自己帶人進擷芳閣後,還沒救出謝映之和魏瑄,就被這些明華宗的信徒在背後捅了一刀,堵死在裏面。

“服從命令。”蕭暥道,這會兒沒工夫詳細解釋。

然後他又穩住北宮潯,“世子留下坐鎮,看住明華宗的人,保護這些賓客們,責任重大。”

至於蘇鈺,蕭暥見他一臉執拗,沒辦法,就帶他進去罷。

擷芳閣內煙霧彌漫,到處燃燒著火焰,不斷地有燒斷的橫梁廊柱從上方砸下來,地上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和石人俑,一腳踩下去還能踩碎一片的血蜈蚣幹殼。

蕭暥看到近旁有一個水缸,下令在眾人把衣衫打濕,再用濕布捂住口鼻。

空中彌漫著燒糊的焦臭味,嗆得他喘不過氣,胸中翻滾著血腥氣更濃重了,他緊抿住堅冰般的唇,把一口血強咽下去。好在蕭暥的目力極好,在煙塵遍布中,他在擷芳閣坍塌了一大半的中央舞臺上看到了那一襲如雪的白衣。

此刻,謝映之正懷抱著魏瑄。魏瑄雙眼緊閉,衣衫褪到胸前,清透的鎖骨下方,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團被灼燒的黑紫色焦痕。謝映之如冰玉般的手正按在他胸口,指尖上似乎凝聚起如同冰靈寒霧般的微芒。

他凝著長眉,額前幾縷淩亂的發絲垂落下來,遮住秀逸的臉容。仙人落拓,白衣染塵。然而他的神色卻依舊寧靜如月照寒江,周圍的混亂動蕩都被隔絕在千裏之外。清濡純凈的真氣正源源不斷地從他手中輸送到魏瑄體內,春風化雨般引導著他體內暴走的玄火真氣。

蕭暥從來沒見過,這世間能有人如此臨危不亂,便是身處危樓火海,卻如閑庭觀風雨。

蘇鈺喉頭一哽,從沒見過謝映之這個樣子,頓時失控沖上前去,“玄首!”

“別過去!”蕭暥眼疾手快一把拽開他,與此同時,一根粗壯的橫梁終於支持不住了,帶著滾滾火焰嘩啦一聲折斷下來。

蕭暥就地一個翻滾,避過幾處騰起的烈焰,躍到了謝映之身邊。

他一邊拍滅身上餘焰,一邊急切道,“這裏就要塌了,你們趕緊跟我出去!”

謝映之沒有說話,他的眉心凝著細汗,手中隱隱的微光更甚。

蕭暥立即明白了,現在正是關鍵時刻。但是環顧四周,火勢越來越烈,竄起的火苗已經點燃了舞臺四周的紗幔,從四面向他們包圍過來。

他當機立斷,對屬下銳士道,“立即將那個水缸移過來。”

蘇鈺此時也跌跌撞撞過來了,一見到謝映之正在渡氣,不敢打擾他。

接著他就看到謝映之懷中魏瑄的臉容,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只見魏瑄的臉頰上不僅蜿蜒纏繞著藤蔓的繡紋,在他的眉心處,竟還隱隱潛伏著一道火焰般妖異的印記。那印記隨著他體內的玄火真氣的流動,時隱時現。

“這是什麽東西?”他心中湧起一種不祥。

“今日之事,你就當沒有看到。”謝映之隨手輕輕拂過,那紅光微微一顫就漸漸暗弱了下去。

他微微斂眉道,“此事我會查清。”

蕭暥見他開口說話,料想應該已經事閉,忙問,“晉王沒事了嗎?”

謝映之道,“暫時是沒事了。”

說罷他正想站起身來,就在這時,支撐舞臺的一根廊柱發出一陣伶人牙酸的咯吱聲,瞬間夾帶著熊熊烈焰傾倒下來。

蕭暥臉色一緊,一把摟過魏瑄,同時就要撲倒謝映之。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正當他以為大事不妙時,忽然那廊柱竟沒有砸下來,而是玄停在了空中。就像被施了靜止術。隨即他就看到謝映之手中成決,隱隱指尖似有微光。他頓時明白為什麽謝映之和魏瑄在這閣樓裏那麽久,卻沒有被烈火吞沒也沒被燒斷的橫梁砸到。

“走。”謝映之道。

蕭暥抱起魏瑄,趕緊抽身離開,等到所有人都撤出後。謝映之才一收法力,這熊熊燃燒的廊柱堪堪砸落下來,正好砸在水缸上,水花四濺,和熾烈的火苗爆出白色的煙霧。

但他們才剛撤出擷芳閣,就聽到了外面傳來一陣混亂的砍殺聲。

火光晃動裏,刀光劍影,一個暴徒手持刀斧如潮水般前赴後繼,瘋狂地砍殺過來,正和他的銳士們激戰在一起。

蕭暥頓時心道不好,果然這些暴徒沒那麽好唬住。

雲越一見到他,趕緊利落地一劍劈翻一個暴徒,迅速撤到他身邊,“主公!你沒事吧?”

“沒事?”蕭暥道,“這裏怎麽回事?”

北宮潯搶道,“蕭將軍,都怪你們一直不出來,那個老匹夫就說你們已經死在裏面了,被什麽勞什子神給收走了。”

雲越斜了他一眼。接著他就註意到了蕭暥懷裏的魏瑄,“晉王……怎麽了?”

主公此刻的身體已虛弱不堪,這小子居然還賴在他身上,想累死他嗎?還是占便宜上癮了,這次又玩什麽花樣?苦肉計?裝昏倒?

雲越蹙著細眉,伸手就要把魏瑄接過來,“主公,我來照看他。”

可就在這時,外圍的暴徒又發動了更猛烈的一輪沖擊。

剛才的那個闊臉漢子喊道,“不要怕,就算蕭暥還活著,他們也就幾十個人,殺光他們!”

“殺了蕭暥這亂臣賊子,就是對社稷有功!”

“回去朝廷還能賞我們個官兒做做!”

明華宗的弟子本來不多,這群暴徒裏大部分都是靠煽動的普通信徒,他們對蒼冥族邪神什麽一無所知,但是一聽到加官進爵就備受鼓動。

這番話果然起作用了,那些暴徒爭先恐後地地蜂擁而上。

蕭暥一開始完全是靠個人之威,以及京城流血夜殺出的酷烈之名唬住了這些暴徒。但看現在這陣勢,這些人見了利益,個個眼睛都綠了,別說是他,就算是原主來了,也得歇菜。他們目前總共也就剩下六十多人,都是久戰疲憊不堪,他們一群人都被擠在狹小的空間內,面前是來勢洶洶殺紅了眼的暴徒,身後是熊熊燃燒隨時倒塌的擷芳閣,比先前雲越的處境還要兇險萬分。

雲越已經知道這恐怕要到最後的時刻了,他臉色猶如寒冰,決心拼死護在主公跟前。

連北宮潯也意識到了情況不妙,他劈開一個紅著眼的暴徒,轉頭問,“蕭將軍,這越殺越多,怎麽辦?”

他這話一說,所有人的臉上都已經顯現出那麽一絲不易察覺的英雄末路之色。

還能怎麽辦,拼死一戰!

蕭暥按著胸口,勉強咽下一口血,忽然問,“你們有錢嗎?”

雲越:啊?

蘇鈺:……

謝映之清冷的眼眸也閃過一絲詫異。

北宮潯服了,抖著嗓子道:“蕭將軍,我們這還在喘氣兒,你就要攢路費了?太心急了罷?”

生死攸關,蕭暥沒工夫具體解釋了,“給我金子,越多越好。”

北宮潯當然是有錢的主兒,其他的賓客們能來擷芳閣參加晚宴自然也沒有窮人。

蕭暥頃刻間就籌到了大把金子,一甩手就拋灑向面前的暴徒們中。

擷芳閣熊熊火焰照射下,只見半空中散落無數閃閃發光的金子,剛才還在砍殺的暴徒頓時眼睛都直了,立即就有人彎腰去撿。

加官進爵哪有實實在在的金子有吸引力啊!

這些信徒本來就是烏合之眾,一旦有人彎腰撿拾,頓時就引起了哄搶。

在人堆裏撒一把錢是什麽效果?爭搶,騷亂,踩踏。頓時暴徒們相互爭奪廝打,隊形頓時混亂潰不成軍。

這一波搔操作,所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北宮潯半晌才回過味兒來:“蕭將軍,高啊!”

蘇鈺喃喃:神來之筆啊……

謝映之靜靜看向他,此人關鍵時刻,總是能讓人出乎意料。

趁著明華宗的暴徒們陣腳大亂之際,機不可失,蕭暥當即下令除留下三十人保護謝映之魏瑄蘇鈺等及一眾賓客外,其他人執劍上馬,立即發動沖擊。

這邊暴徒們還在忙著搶錢,哪裏抵得住這突如其來的騎兵沖擊。

盡管那個闊面大漢拼命地嘶喊,力圖整頓隊形,但是兵亂如山倒,亂軍中被雲越一劍挑落。

而外圍的明華宗信徒還不清楚前面發生了什麽事,怎麽突然鬧哄哄的,正納悶著,忽然在正後方就聽到了密集的馬蹄聲。緊接著無數的箭雨就向他們砸落下來,火光下,那是一只整裝重甲騎兵!

衛駿一馬當先,黑夜裏只看到他的甲胄隱隱閃爍著森寒的光,長槍挑過,無數的血花飛濺。

他身後跟著彪悍無比的鐵騎,個個血氣方剛驍勇善戰,大軍到處,沿途阻擋的明華宗弟子如砍瓜切菜一般紛紛被挑落,或者直接被戰馬強勁的沖力撞飛。

明華宗的暴徒們本來就是烏合之眾,頓時腹背受敵,被殺得有點懵,什麽時候來的正規軍?

片刻後衛駿就已經沖到擷芳閣前,火光映照下,年輕將軍剛毅英俊的臉容還沒有褪盡少年的青澀,“將軍!末將來遲,請將軍責罰!”

蕭暥心裏很清楚,衛駿能這個時候趕到,僅僅是憑借著雲越的一方私印,他這次帶兵進京是冒了多大的風險。更何況這支軍隊有汙點,兩個月前,正是灞陵大營跟隨鄭國舅發動兵變。之後在京城流血夜中被原主徹底清洗,人員經歷了大換血。

如今僅僅時隔兩個多月,又要他們發兵京城,還連道正規的軍令都沒有,誰敢動?如果主帥沒有足夠的勇氣和決斷力,誰敢再帶兵進京。誰能保證這不會又是另一次京城流血夜?

衛駿在接到在接到陳英發兵京城的通知時,只是微微一楞,當即就決定立即帥軍趕來京城。所有的風險一人承擔。

蕭暥頗為讚賞地看著這個青年,“兵貴神速,軍人當隨機應變,衛將軍無罪有功。”

衛駿剛才還有些忐忑,陡然神色一振,他看向蕭暥,一雙寒星般的眼睛熠熠生輝。“將軍,這些人怎麽處理?”

蕭暥道,“傳令,所有明華宗的人,凡放下武器者不殺,負隅頑抗者,一律處決!”

如果換是原主,這會兒大概就是大開殺戒,再來個京城流血夜,方可慰死去將士之靈,消心頭之恨。

但蕭暥很清醒,這麽做一時痛快了,但後患無窮。且不說可能會當場逼得這群暴徒團結一致,為了活命背水一戰拼死抵抗,陡然增加自己方的損失,死傷更多的銳士。而且將來,他除夕夜屠城的事兒怕是又要被添油加醋口誅筆伐。有了這惡名,他的尚元城怕是要前功盡棄,那麽接下來他安陽城的練兵計劃也會付諸東流。

再往遠了說,倘若沒有富裕的國庫,強悍的軍隊,將來怎麽抵禦草原鐵騎的南下之禍?屆時中原淪陷,蕭暥絕對相信阿迦羅會再來一次蘭臺之變,火燒京城的。

而他這道命令一下,頓時就將明華宗信徒們分裂開成了兩派,死硬派和求生派。死硬派只是小部分人,大部分人當即就扔下武器表示投降。這樣一來明華宗的陣腳徹底就塌了。餘下不肯投降的頑固分子被衛駿的騎兵像秋風掃落葉一般一舉殲滅。

到了天邊破曉,這漫長的一夜終於即將過去。擷芳閣的火勢也漸漸熄滅了。

蕭暥下令才開始打掃清點戰場。

衛駿是個極為強幹的青年,做事雷厲風行,很快就把傷亡和俘虜數目報了上來。

蕭暥讚許地點頭,“餘下的事情就交給京兆尹和廷尉署。”

軍人的職責已盡。

至於那些投降了的明華宗的信徒或者弟子,蕭暥是什麽人,怎麽會輕易就放過他們,厲害的在後面。秋後算賬,一樁樁查,一個都不會放過。

而且這查一查,肯定還能查出明華宗更多的黑底子。

明華宗的背後除了無相,是不是有更深層的關系?有沒有更大的魚?正好順藤摸瓜把他們徹底連根拔起。

在忙完這些以後,他已經是筋疲力盡,來時的馬車早在這混亂和大火中不知去向了。到處都是青煙裊裊,斷壁殘垣。

好在燒了的只是擷芳閣和附近的一些建築,尚元城並沒有受多大影響。

他這邊正尋思著,忽然在依稀的晨光裏,看到了幾部華麗的馬車,停在一片廢墟間,顯得格格不入。

那馬車的車蓋上掛著鏤空的銅鈴,行進起來發出清脆的聲音非常悅耳,車廂是沈韻的香色,這種低調華麗騷包的馬車,大梁城裏還有第二個人嗎?

容緒一看到蕭暥走過來,急匆匆就迎上前,將披風蓋在他肩上,“子衿,上車吧。”

容緒先生這個除夕夜過得頗為不快,先是聽說蕭暥跟謝映之去擷芳閣了,接著他就讓朱璧居的耳目暗中盯著,半夜裏驚聞擷芳閣的事變,於是一等事態稍緩,就趕緊備了車馬前來等他。雖然平日裏那老王的賊心思很多,可是現在大戰歸來,蕭暥疲憊至極,有一個人噓寒問暖,心裏還頗為感動。

當然,在看清了蕭暥臉上精美的繡紋時,容緒還是原形畢露地流露出很欠抽的神情和讓人不能容忍的特殊趣味。

他習慣性地就伸手想去扶蕭暥的腰,冷不防被一旁的雲越冰刀般的目光盯住了。

容緒瞥了眼雲越已經按在劍上的手,才識趣地清了下嗓子道:“子衿,你的府邸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蕭暥正琢磨著,還是先去謝映之的府邸,魏瑄昏迷不醒,還是要讓謝映之診治一下。

容緒卻道,“現在府中一應用品俱全,子衿這就回去吧?那……謝先生也累了吧?”

言外之意謝先生你就自個兒回家罷,餘下的事情交給我。不牢您費心了餵!

謝映之聞言,曬然道,“容緒先生設計的府邸,我倒是很有興致一觀,那我就去蕭將軍府上吧。”

容緒:……!

蕭暥同情地看向容緒:謝玄首什麽都知道,你跟他玩心眼……

晨光中,當蕭暥看到他的新府邸的時候,終於感覺到了一點新年的氣象。

這宅邸讓人一看就耳目一新,設計得簡約大氣有品位,而且一改原來宅邸的陰郁冷硬,變得亮堂舒適起來。

其中最讓蕭暥感動的是,這一看就是一個正常男子的居室啊!

容緒先生居然正常了一回!

但他沒工夫仔細打量他的新居,就讓雲越先把昏迷的魏瑄放在榻上。

可就在他翻起床榻的被褥時,蕭暥的手像是被電到了。被褥是柔軟的絲被,被面紋樣雅正,但掀開被褥,藏在下面的床單,居然是粉紅色的!

不但是粉紅色,還是特麽的芭比粉!

蕭暥像當頭挨了一棍子。

他就知道不會那麽簡單,泥煤的容緒!不夾帶私貨就活不了是不是?

但蕭暥這會兒沒工夫跟容緒算賬,先讓魏瑄躺好了,一路上他一直是昏迷不醒,高燒不退,趕緊讓謝映之為他診脈。

謝映之診治片刻後,道,“有水嗎?餵他服下丹丸。”

“哦,我去拿。”蕭暥道,但他對這新家還不熟悉,正要去找水壺。

謝映之已經擡手拿起床前櫥櫃上一個雕刻玲瓏的水壺,道,“不必了,這裏應該有。”

接著就聽謝映之低低‘啊’了聲,神色莫測。

蕭暥頓時感到不妙。

再一看那個‘水壺’竟是一個設計精妙的匣子,偽裝成水壺的樣子,裏面三層,貼心地擺著各種胭脂水粉。

這特麽是個妝匣!

蕭暥沒脾氣了,所以一切正常都是外在的,裏面內容很含蓄很豐富啊!這個新家真是處處有驚喜啊。

謝映之餵魏瑄服了藥,又用冰棉巾覆在額頭降溫,道,“讓他先休息吧,若能醒來,就沒事了……你怎麽樣了?”

蕭暥剛才一忙,都忘了胸口的陣痛,道,“我就是痼疾……”

謝映之也不跟他廢話,直接給他診治查看後,然後調配了藥方,等煎好藥,又監督著他服下,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了。他剛走出房間,蘇鈺就迎上來,蹙眉道,“玄首,那孩子怎麽樣了……”

謝映之道:“無事。你也回去休息罷。”

蘇鈺心事重重地說,“玄首,昨夜那大陣極不尋常。還有那孩子眉心的那個東西,妖異非常,怕不是善類。”

謝映之道,“你且不要胡思亂想了,此事我自然會查清。”

魏瑄渾身很燙,如同被灼熱的火焰包圍著,要將他燒化一般,但火焰的中心卻極冷,或者說他的心中卻很冷,寒冷徹骨像一個久遠的荒冢,黑暗、陰森、幽晦的氣息化作幽異的暗香,從每一個毛孔侵入,將他的意識直直地往深淵中拽去。

深淵裏,他看到一片濃黑的霧氣,霧氣裏似乎浮動著一片殘破的宮殿,就像這黑暗的亂世,望不到頭。一股難以抗拒的強勁的力量將他往這黑暗的宮殿拖拽,或者說墓冢——因為這裏沒有任何活人的氣息。

他這是要死了嗎?

緊接著他就聞到一縷細細香氣,若有若無,就像雪夜幽窗中的一點柔暖的燈火。

他迷迷糊糊中就感覺到自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圍著,那氣息如此熟悉,溫柔眷念,他緊緊抓住了那個人,貪婪地感受著他平穩的呼吸,和他唇邊那淡淡的腥甜的血腥味。

然後他睜開眼睛,就見到那雙雋妙非凡的眼睛,微微拉長的眼尾撩起纖細靡麗的花枝,風流媚逸中隱隱透著妖治。蕭暥的唇上還染著鮮血,瑩潤妍麗,他情不自禁捧起那清致的臉頰,貼上那片醉人的溫濡。

那味道美妙絕倫,讓他流連忘返到心醉神迷,手中不由自主地收緊,似輕似重地撫按那柔韌的腰身。

就在這時,衣領就被人揪住了,雲越正挑著細眉看著他。

魏瑄猛然一驚,居然是嚇醒了。

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嫻靜秀美的睡顏。

蕭暥靠在床邊,他太疲憊了,微微地打了個盹。

見魏瑄醒來,他立即關切問,“殿下,可還覺得哪裏不適?”

謝映之交代過,只要魏瑄能醒來,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魏瑄剛才做的那個夢,心裏正發虛,不敢看蕭暥的眼睛,他無法面對自己做了這樣的夢,居然在夢裏如此大膽地肖想他!

魏瑄一邊徒勞地在心裏念著清心訣,一邊發現了一件讓他更倉皇的事情。

他眼神閃爍,“蕭將軍,我沒事了,就是肚子餓,想吃點東西。”

蕭暥見他知道餓了,大松了一口氣,隨即起身去吩咐徐翁準備吃的。

就在蕭暥出門的一剎那,魏瑄飛快掀開被褥,當他看到一灘狼藉的床單時,腦子裏頓時空白了。

怎麽會這樣啊?!

魏瑄絕望地想,他昨天為了轉移咒術,其實只是舔了舔蕭暥唇邊下頜的血跡,並沒有做出逾越之舉。沒想到昏迷之際,意識混沌之中竟然不受控制地做了那樣的熱夢。

這做夢就算了,為什麽還會造成這種不可收拾的結果?

他紅著臉,闖了大禍般慌亂地一卷床單,不等蕭暥回來,飛也似的翻窗出去,溜了。

片刻後,蕭暥拿著剛煮好的桂圓雞蛋粥,還打算給他好好補補身體,卻發現房中居然空空如也。

這殿下不辭而別了?跑了?這麽急?

哦,今天是大年初一,是要給皇兄請安嗎?

但不辭而別也就算了,怎麽睡個覺還把床單也卷走了?

這宮裏物資那麽短缺?不至於吧?

難道是……

蕭將軍忽然被雷到了。

魏瑄喜歡芭比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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