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天靈靈地靈靈，艾莎公主顯了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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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天靈靈地靈靈，艾莎公主顯了靈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安靜的空氣裏, 那根無法忽視的中指持續了整整五秒才收起來。
望著衛敏在羽絨服下都顯得單薄纖細的背影，喬唯使勁眨了眨眼睛。
“續二哥哥，你不是說, 敏姐姐聽不到嗎？”
她一邊發出疑問一邊瘋狂回憶，有沒有在衛敏在場的時候說過什麽不太合適的話。
阿彌陀佛, 沒有。
衛續詫異道：“我什麽時候說她聽不到了？我只是說她是啞巴。”
“可是聾啞不分家啊……”喬唯說到一半卡了殼, 這也只是她道聽途說。
“十聾九啞, 天生耳聾會導致啞，但啞不會導致聾, ”衛續耐心解釋，頓了片刻, “她不能說話, 是後天造成的。”
喬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冷不丁問道：“那之前在花房，敏姐姐是故意不理我，不是因為聽不到我說的話了？”
“……咳，應該是吧。”衛續忍笑, 含糊說道。
“好吧, 說不了話很痛苦，不想理人, 可以理解。”喬唯大度表示, 並沒有表露出不高興的情緒。
衛續一怔, 他都想好怎麽替衛敏解釋了, 畢竟他對此已經輕車熟路，誰料喬唯卻並不介意。
忽地又想起在花房的老鼠事件, 她的反應也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沈默一瞬, 聲音裏多了幾分鄭重：“唯唯, 你是第一個這麽理解你敏姐姐的人。”
喬唯摳摳耳朵，這句話怎麽和“你是少爺第一個帶回來的女人”感覺那麽像啊？
她就說衛續有做大管家的潛質！
“我的榮幸？”喬唯呵呵笑，猛地想起一個事來，“不對呀，既然她能聽到，那你為什麽還用手語啊？”
衛續聞言，表情變得覆雜：“因為她拒絕只有她一個人比劃手語。”
別人想跟衛敏說話，必須使用手語，否則她就當沒聽見。
喬唯默了默，語氣不忍：“敏姐姐是不想讓自己成為異類吧。”
別人都能正常說話，只有她一個人用手“說話”，肯定會覺得傷心難過。
“哦，她說她一個人比劃手語太傻了，別人看見還以為她發神經。”
喬唯：……
傷感的氣氛整個垮掉。
倆人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喬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問關於衛敏和糖糖兩姐妹的事。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一個外人，來做客的功夫，打聽人家家事，這像話嗎？
當然了，如果有人非要說，她也可以勉為其難聽一聽。
旁邊衛續一直註意著喬唯的反應，見她似乎一點都不好奇衛敏兩姐妹疑似不合，以及衛敏和爹媽之間有罅隙的事，不由得暗暗皺眉。
他剛才一反常態，跟個碎嘴子一樣說了這麽多，還挨了一個中指，敢情白忙了？
“唯唯，你——”
“唯唯，快來看我給你帶的禮物！”糖糖激動的聲音響起，一陣風似的刮了過來，拉著喬唯就跑，“二哥，我讓阿姨把禮物送到你房間啦。對了，繼恩叔叔叫你去打麻將！”
轉眼間倆小孩就不見了蹤影。
衛續合上剛張了一半的嘴，無奈地笑笑，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喬唯被糖糖拉著跑到了她的臥室。
非常溫馨可愛的公主房，一看就是傾註了父母滿滿的愛。
“當當當當！”糖糖掀開桌上的百步，示意喬唯看，並期待地望著她，“唯唯，你覺得怎麽樣？”
小朋友特意準備的禮物，當然是無論怎麽樣都要誇誇啦。
喬唯的彩虹屁都準備好了，打算閉眼吹，卻在看到禮物的那一瞬間目光一頓。
這是個桌面屏風擺件，一共八幅，每一幅上面都印了她的照片，仔細一看，是當時喬承業生日那天她的裝扮。
“謝謝糖糖，我很喜歡，咦——”她走近一看，眼眸瞪大。
原來不是照片，是刺繡？！
栩栩如生，巧奪天工，連她的睫毛都清晰可見。
屏風上的她穿著公主裙，頭戴小皇冠，是很現代的裝扮，然而落在古色古香的木架屏風上，卻奇異地和諧。
一看就是真·手藝人所出，絕非機器出品。
喬唯驚了：“糖糖，這個……”
“嘿嘿是不是很漂亮？我從承業伯伯生日宴上回來就準備啦，我姥姥家有相熟的刺繡師傅，我請她們幫忙繡的。唯唯喜不喜歡？”
喬唯大為感動，小夥伴這麽惦記她，還給她搞了個私人訂制。
她雙手一拍，眼冒星星：“我超喜歡！謝謝糖糖！”
糖糖對她的反應很滿意，笑瞇瞇道：“唯唯喜歡就好，我還擔心你不喜歡呢。”
“這麽漂亮的禮物，糖糖準備得這麽用心，我怎麽會不喜歡呢？不可能有人不喜歡。”喬唯斬釘截鐵地說，小心地伸出指尖觸了一下屏風上笑吟吟的那張小臉。
誰知她這話讓糖糖笑容一凝：“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啦。”
“可是我姐姐可能就不喜歡……”糖糖的笑隱了下去，面露沮喪。
喬唯停下手，想了想問道：“你送敏姐姐的禮物，她說了不喜歡嗎？”
“沒有，我還沒送出去，”糖糖摳著手指，愈發沮喪，“但我想她可能不會喜歡，我送她的東西，她都不喜歡。”
“方便把禮物給我看一下嗎？”
“好呀，是個宮燈。”
糖糖跳下小沙發，跑到櫃子前，小心地捧出一個盒子。
打開一看，是個精美的八角宮燈。四面也是精美的刺繡，繡的是衛敏修剪花枝、騎馬、打網球、擊劍的場景。
同樣活靈活現，惟妙惟肖，現代風格的裝束和運動被繡到了古韻十足的宮燈上，卻並不顯得違和。
這麽漂亮的宮燈，喬唯看了都喜歡，但回想起在花房時衛敏對糖糖的態度……還真不一定喜歡，說不定就算喜歡也要說不喜歡。
看看糖糖的愁眉苦臉，再看看漂亮精致的屏風擺件，她決定為小夥伴兩肋插刀。
“糖糖，要不要我陪你去送——”
“謝謝唯唯！我們走吧……哦不行，廚房現在在準備晚飯了，姐姐現在應該在那兒。吃完晚飯，等吃完晚飯我們再去送。我們去餵麻雀吧！”
糖糖麻利地收拾好東西，一掃頹色，瞬間像癟了的氣球重新註滿了空氣。
喬唯把還沒說完的幾個字吞了回去。
“好啊。”
當小孩子真好啊，煩惱來得快，去得也快。
倆人手拉手跑了出去，興致勃勃地跑去餵麻雀。
在喬唯看來，冬天麻雀找食艱難，但仍然保持著警惕性。
然而在糖糖熟練地往雪地上放了個鋪了一層米的紙盒後，十幾只麻雀呼啦啦地沖了過來，嘰嘰喳喳的，大快朵頤，完全不害怕旁邊還蹲著兩個人。
喬唯大為驚奇。
“我經常投餵它們，它們已經把我當成好朋友啦。”糖糖語氣自豪，伸出手去摸。
麻雀竟也不躲，喬唯也試探著伸出手去。
“唯唯它們對你不熟悉咦——”糖糖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安慰喬唯的話只說了一半就斷了。
麻雀並沒有因為多了一只手而驚恐警惕四處飛散，仍舊優哉游哉地吃米，一只小麻雀甚至還歪著頭來啄喬唯的指尖。
喬唯心中的震撼不比糖糖少。
想了一下，她想到一個聽起來不那麽離譜的理由：“肯定是因為它們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所以不怕我。”
她總不能說是極大可能是因為麻雀被餵傻了，都不知道危險是什麽了吧？那也太打擊小朋友了。
“真的嗎？”糖糖欣然接受這個說辭，又重重點頭，“小麻雀好乖——”
話還沒說完，梆的一聲，有什麽東西打在了紙盒上，還彈了一下，要不是有紙盒擋住又彈了回去，多半就要沖到喬唯臉上。
麻雀們受驚，驚慌失措，撲騰著翅膀四散奔逃。
糖糖嚇得跌坐在雪地上，呆呆的，沒反應過來，喬唯皺著眉一看，盒子裏只剩下一只麻雀，它翅膀受了傷，飛不起來，哀哀地叫喚。
打傷它的是一顆小孩子指尖大小的小石子。
“衛靈你也太傻了吧？麻雀都引過來了還不抓？”
前方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幾個六七歲左右的男孩子跑了過來，人均一個彈弓。
為首的那個得意洋洋：“喏，這個麻雀就當我送你的了，嗯？這是誰啊？你的新朋友嗎？”
糖糖終於回過了神，低頭看了看喬唯手中還在痛苦叫喚的麻雀，再看看對面這幾個人，頓時氣得臉都紅了：“陳峻你……你太可惡了！我要告訴你媽媽！”
還沒說完眼圈也一紅。
叫陳峻的男生得意的笑一僵，反駁道：“我怎麽可惡了？我幫你捉麻雀還不好？”
“你！”
喬唯按住糖糖，把瑟瑟發抖的小麻雀遞給她，迅速從兜裏掏出那把精致的小彈弓，撿起紙盒裏的小石子。
拉弓瞄準發射，一氣呵成。
在對面的人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時候，石頭已經沖到了陳峻的膝蓋上。
“嗷！”
“你怎麽打人啊！”
想象中熊孩子被打跪下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喬唯敢打賭，他一定穿了秋褲毛褲或許還有加絨棉褲。
對面嚷成一團，氣急敗壞紛紛拉開彈弓。
喬唯大聲道：“你們居然敢拿彈弓打人，我要告訴我舅爺爺！”
“你舅爺爺誰啊？”
“明明是你先拿彈弓打人的！我們只是拿彈弓打麻雀！”
“就是就是！”
喬唯冷笑：“你們明明看到我們就在麻雀旁邊，還敢動手，石頭都差一點飛到了我臉上，要是給我打瞎了，你們賠得起嗎？”
對面一靜，幾個小孩臉上閃過驚慌。
糖糖嚇得跳了起來：“唯唯你的眼睛被打到了？”
陳峻明顯比其他人沈得住氣，強硬道：“衛靈你是不是傻？她說差一點，就是沒打到。再說我瞄準的是麻雀，和你們隔了十萬八千裏，怎麽可能打到你們？”
這熊孩子，喬唯怒了，正要好好毒打他一頓，順便實踐一下這些日子的拳擊訓練成果，就聽背後傳來一陣踩雪聲。
對面的人立時肉眼可見的慌張驚恐，連膽子最大的陳峻都臉色一白，大喊著“大家快跑”轉身就跑。
幾個熊孩子作鳥獸散，仿佛來了洪水猛獸。
還有個被絆了一跤摔倒在地，竟然大哭起來：“別扔下我，救我啊！”
前頭兩個著急忙慌折回來把他連拖帶拽拖走了。
眨眼間就散了個幹凈。
喬唯轉過頭一看，是衛敏，旁邊還站著一個喘著粗氣的傭人。
她依舊沒什麽表情，只瞥了一眼捧著麻雀，眼淚掉到一半，目瞪口呆的糖糖，細眉一蹙，視線再在喬唯臉上掃了長達三秒，最後目光停在鑲了碎鉆的華麗彈弓上。
喬唯低頭看了下彈弓，鎮定地將它塞回了兜裏。
“謝謝姐姐……”糖糖怯怯地說。
衛敏眉毛蹙得更厲害。
糖糖一慌，像想起什麽似的，急忙小心地把麻雀遞給喬唯，手忙腳亂地比劃著手語動作。
然而還沒等她比劃完，衛敏轉身就走。
糖糖半張著嘴，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傭人忙道：“四小姐別誤會，三小姐一聽我說陳家的小少爺欺負您，就立刻放下手上的事過來了。”
說罷又看向喬唯：“唯唯小姐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阿姨幫忙請敏姐姐過來，不然我們就要被欺負了。”喬唯搖頭，語氣感激。
傭人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剛剛那句“要是給我打瞎了，你們賠得起嗎”把她嚇得腿都快軟了，這兒離廚房可不遠，要是兩位小姐出了事，廚房的人估計都要遭殃。
想不到這位唯唯小姐看起來脾氣大，其實還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她的笑容更真切了些：“沒事就好，廚房正忙著，兩位小姐玩，我先去忙了。”說完急匆匆地折了回去。
糖糖還在發呆。
喬唯趕緊掏出紙巾給她把臉擦幹凈。
“咱們先讓醫生看一下麻雀吧，”喬唯撥弄了一下，見翅膀上隱隱滲出血跡，“對了糖糖，那個陳峻是誰啊，敢在你們家欺負你？”
糖糖回過神，連忙帶著喬唯往另一邊走，撅著嘴說道：“他就住隔壁，那幾個都是這一片的，他們家的大人都和我們家玩得好，他們也經常過來玩。”
喬唯點頭表示明白，世交。
方才那群熊孩子被衛敏嚇得魂飛魄散哭爹喊娘的畫面又蹦了出來，她按捺不住好奇，問道：“他們怎麽這麽怕敏姐姐啊？”
小孩怕大人是正常的，尤其是欺負人還被人家家長抓到，肯定是怕上加怕，但是他們這個反應是不是有點過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驚悚片拍攝現場。
糖糖卻沒有直接回答，面露遲疑，好像有難言之隱。
“咱們跑一跑吧，小麻雀很疼的樣子。”喬唯立即轉移話題，小朋友果然松了口氣的樣子，和喬唯一起跑了起來。
在等著家庭醫生給麻雀檢查傷勢的時候，對麻煩非常擔心的糖糖卻有些心不在焉。
“糖糖，你是想去找敏姐姐道謝嗎？”喬唯看出了她的心思。
“唯唯，你也覺得我應該再去跟姐姐道謝是不是？”她的眼睛瞬間發亮。
喬唯：我有這麽說嗎……那就當我這麽說了吧。
喬唯點頭。
“那唯唯你陪我去好不好？”小朋友滿眼祈求。
喬唯再次點頭。
二人又噠噠噠地往廚房跑。
“敏姐姐是很喜歡下廚嗎？”臨近廚房，喬唯遲疑著問出這個問題。
她實在無法想象，這麽大一個豪門，就算長輩偏心，區別對待，也不至於讓小姐在廚房幫忙吧？
或者是衛敏表面冷漠不好接近，實則渴望家人的關註，試圖用廚藝獲取他們的愛？
糖糖搖頭：“不是啦，我姐姐她……她喜歡剁排骨，和，和殺魚。”
她邊說邊飛快脧了喬唯一眼，似乎怕喬唯嚇到。
喬唯：？
還不等她細問，一陣篤篤篤剁東西的聲音就應景地響了起來。
糖糖示意她跟上，卻不走正門，倆人做賊似的，繞到了後面的窗戶那兒。
窗臺下有幾塊大石頭，糖糖熟門熟路地踩了上去，扒著窗戶往裏看。
喬唯學著她的樣子，也踩著石頭偷看裏面的情況。
恰好看到一條白皙纖細的手臂高高揚起一把大刀，再狠狠往下一剁，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再看手臂的主人衛敏，面無表情，眉頭都不皺一下。
排骨剛好剁完了，隨手把刀往旁邊一擱，拎出一條還活蹦亂跳的魚，抄起一根搟面杖就朝它腦袋上砸下去。
梆梆兩下，苦苦掙紮的魚變成了安詳去世的魚。
喬唯：莫非這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我已經在大潤發殺了十年的魚了，我的心和我的刀一樣冷”？
她好像，知道為什麽那些小孩兒這麽怕衛敏了。
“唯唯，我姐姐她，她只是在幫忙做飯，不是變態殺人狂！”壓低了的稚嫩急切的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偏頭的瞬間，餘光瞥到衛敏朝這邊看了過來，喬唯急忙把糖糖拉著往下一蹲，食指豎在嘴巴前，糖糖也立刻捂住了嘴。
片刻後，窗裏再次傳來梆梆聲。
二人跑遠了一點，糖糖再度解釋：“我姐姐只是喜歡剁排骨和殺魚，她，她，唯唯你這麽聰明，你能理解能明白的對不對……”
眼見糖糖急得語無倫次，喬唯忙道：“我理解，我明白，我知道敏姐姐只是好心幫廚房阿姨的忙。”
為表真實，她還重重點頭，脖子都快閃了。
“我就知道，唯唯你肯定跟我一樣，知道姐姐不可怕，才不是陳峻他們說的那樣。”糖糖竟然感動得眼冒淚花。
喬唯撓頭，捋了捋思緒，試探著問：“糖糖，你不怕你姐姐嗎？”
她碰到兩次姐妹倆在同一個場合，糖糖都很怕衛敏的樣子。
“我不怕姐姐啊，她是我姐姐，我怎麽會怕她呢。唯唯你怎麽這麽問？”糖糖驚訝，馬上一拍腦門，“我不是怕我姐姐，我是怕姐姐討厭我，每次見到我，她都很不開心。我，我是不是有點沖動了，不該跑過來……”
她越說越低落，腦袋都快垂到地裏去了，喬唯摸摸她的頭，以示鼓勵。
“我們去跟敏姐姐道謝吧？阿姨不是說了嗎，她一說你被人欺負了，敏姐姐馬上就過來救你，如果她……嗯反正，我們去給她道謝總沒錯。”
喬唯把“如果她真的討厭你，又怎麽會來替你出頭”這句話咽了回去，她沒跟衛敏聊過，不了解全部情況，不好下結論。
糖糖重新打起了精神，倆人又偷偷摸摸溜到窗戶底下，踩著石頭探頭一看，人呢？
“兩位小姐，三小姐剛回去了。”
一個人影閃了過來，是之前那個阿姨。
糖糖楞楞的啊了一聲，喬唯挑眉，敢情她們在外頭鬼鬼祟祟，自以為隱蔽，人家早就知道了。
***
相比中午，晚上入席的人更多。
據說是衛家在本市的旁支親戚都趕了過來，滿滿當當坐了十來桌。
一回生二回熟，喬唯已經明白這個架勢是要幹什麽了。
“走，唯唯，舅奶奶帶你去認認咱們家的人。”
衛家老倆口一番爭執後，衛舅奶以“你瘸著個腿沒得給咱們唯唯丟人”為由，擊敗衛舅爺，成功獲得帶娃介紹權。
喬唯的手被蒼老但柔軟的手握著，走向人群。
猶如一滴水入了大海，頃刻間就被熱情的親戚們包圍了。
喬唯以為就是和在林家時一樣，當一個沒有感情的叫人機器就行了，萬萬沒想到她淪為了擊鼓傳花裏的那個花。
在親戚們的懷抱裏傳來傳去，跟接力賽似的，認親時間長達半小時，全程沒有落過地。
“這是小寶第一次來咱們這兒吧？多玩兒幾天再走，至少等開學再回去。”
“雖說咱們這兒比不上A市，但也是很好玩的，冰雕可漂亮了，比你舅爺爺這兒的小園子氣派得多，不玩遍不準走！”
“明天到堂舅奶奶家裏玩，你喜歡狗狗是不是？咱家裏剛下了一窩小崽……”
喬唯：真是熱情似火啊家人們，招架不住，完全招架不住。
最後喬唯解放的時候，頭發散亂，眼神呆滯，跟逃饑荒似的。
“看把孩子折騰成什麽樣了。”喬老太太埋怨道，嘴角卻是彎的。
顯然，她很滿意娘家人對喬唯如此熱情重視。
說著伸手替喬唯把辮子拆了重新梳頭。
喬唯使勁眨了幾下眼睛，終於有了重回人間的實感。
“累壞了吧，聽你哥哥說，你最喜歡吃肉，多吃點。”
她還有點發懵，就聽到一個一半關心一半調侃的聲音。
擡頭一看，衛續正轉著轉盤，一盤紅燒獅子頭緩緩在喬唯面前停下。
喬淮陽這個大嘴巴，什麽都往外說！
“謝謝續二哥哥。”喬唯扯出個笑，婉拒衛舅奶的幫忙，抄起筷子狠狠一插，一個碩大的獅子頭就到了碗裏。
再狠狠一咬，媽呀，真香。
“唯唯吃不吃魚，還有排骨？”衛舅爺興致勃勃地問，作勢要轉動轉盤。
喬唯懷疑，她要是說想，整盤菜都要端到她面前。
“謝謝舅爺爺，我自己來。”她連忙說道，眼神不由自主落在看起來就香噴噴的紅燒排骨和那條完整的大魚上。
腦海裏同時播放衛敏手起刀落剁排骨和拿搟面杖殺魚的場景。
她邊想視線邊在桌上溜了一圈兒，這才發現衛敏不在。
而大家都習以為常。
如果沒有目睹衛敏在廚房的英姿，她肯定以為衛敏是個被家人忽視的小可憐，但在看過她的勇猛後，她覺得情況應該是反過來。
是衛敏忽視其他人才對，這麽颯一姐，如果受了委屈，大概會提刀把桌子劈了吧。
一頓飯吃了快兩個小時，等終於散席，天色已經黑如墨汁了。
而這個時候，陳駿和白天那幾個小孩也由家長帶著過來串門，見著喬唯，不但不心虛，還挑釁地瞪著她。
喬唯微微一笑，乘人不備，做了個拉弓瞄準的動作，對方臉色一變，立馬伸手捂住膝蓋。
看來那一彈很有威懾力啊。
“走，點燈！”
不知道是誰高聲叫了一句，小孩子們頓時都興奮了起來。
一大群人熱熱鬧鬧地往冰雕園那邊走。
“唯唯，等玩完了，你再陪我去給我姐姐送禮物好不好？”糖糖在她耳邊悄悄說道。
喬唯一口答應，她有些緊張的表情舒緩下來，眉開眼笑：“謝謝你，唯唯，唯唯你真好！”
看樣子糖糖真的很怕禮物被拒絕啊，或者說很怕吃閉門羹，得拉著她壯膽。
很快就到了冰雕園，喬唯發出了沒見識的聲音。
“哇！好漂亮！”
白天看已經很漂亮了，沒想到晚上點了燈更漂亮。
各個冰雕都發著螢螢白光，宛如冰雪宮殿。
孩子們一陣歡呼，撒丫子跑了進去。
“這是今年第一次開放哦，”糖糖也很興奮，變戲法兒似的掏出一條藍色披風，艾莎公主同款，滿眼亮晶晶，“唯唯，快披上！”
有誰能拒絕嗎？沒有！
喬唯美滋滋地披上，還由著一個表姐給她搞了個艾莎公主同款發型，然後和糖糖蹬蹬蹬跑了上去。
下面的人早就舉好了手機相機，居然還有專業的攝像機，哢哢拍照。
喬唯有一種當女明星的錯覺。
正在她聽從各大攝影師的要求擺pose時，偶然瞥到陳駿那個熊孩子站在了一頭冰鹿的背上，又蹦又跳，引起同伴的一陣佩服的驚呼。
而他的家長圍在旁邊，只是笑罵兩句，並沒有制止。果然熊孩子的背後都站著熊家長。
也不怕冰鹿被踩裂，把熊孩子摔成傻孩子。
喬唯鄙視這種不文明的行為，這是對艾莎公主的極大不尊重！
心中念頭一閃，忽聽一聲頗大的哢嚓聲和咚的一聲。
接著是一陣慘叫和驚慌的大叫。
喬唯：？是你嗎，艾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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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安靜的空氣裏, 那根無法忽視的中指持續了整整五秒才收起來。
望著衛敏在羽絨服下都顯得單薄纖細的背影，喬唯使勁眨了眨眼睛。
“續二哥哥，你不是說, 敏姐姐聽不到嗎？”
她一邊發出疑問一邊瘋狂回憶，有沒有在衛敏在場的時候說過什麽不太合適的話。
阿彌陀佛, 沒有。
衛續詫異道：“我什麽時候說她聽不到了？我只是說她是啞巴。”
“可是聾啞不分家啊……”喬唯說到一半卡了殼, 這也只是她道聽途說。
“十聾九啞, 天生耳聾會導致啞，但啞不會導致聾, ”衛續耐心解釋，頓了片刻, “她不能說話, 是後天造成的。”
喬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冷不丁問道：“那之前在花房，敏姐姐是故意不理我，不是因為聽不到我說的話了？”
“……咳，應該是吧。”衛續忍笑, 含糊說道。
“好吧, 說不了話很痛苦，不想理人, 可以理解。”喬唯大度表示, 並沒有表露出不高興的情緒。
衛續一怔, 他都想好怎麽替衛敏解釋了, 畢竟他對此已經輕車熟路，誰料喬唯卻並不介意。
忽地又想起在花房的老鼠事件, 她的反應也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沈默一瞬, 聲音裏多了幾分鄭重：“唯唯, 你是第一個這麽理解你敏姐姐的人。”
喬唯摳摳耳朵，這句話怎麽和“你是少爺第一個帶回來的女人”感覺那麽像啊？
她就說衛續有做大管家的潛質！
“我的榮幸？”喬唯呵呵笑，猛地想起一個事來，“不對呀，既然她能聽到，那你為什麽還用手語啊？”
衛續聞言，表情變得覆雜：“因為她拒絕只有她一個人比劃手語。”
別人想跟衛敏說話，必須使用手語，否則她就當沒聽見。
喬唯默了默，語氣不忍：“敏姐姐是不想讓自己成為異類吧。”
別人都能正常說話，只有她一個人用手“說話”，肯定會覺得傷心難過。
“哦，她說她一個人比劃手語太傻了，別人看見還以為她發神經。”
喬唯：……
傷感的氣氛整個垮掉。
倆人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喬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問關於衛敏和糖糖兩姐妹的事。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一個外人，來做客的功夫，打聽人家家事，這像話嗎？
當然了，如果有人非要說，她也可以勉為其難聽一聽。
旁邊衛續一直註意著喬唯的反應，見她似乎一點都不好奇衛敏兩姐妹疑似不合，以及衛敏和爹媽之間有罅隙的事，不由得暗暗皺眉。
他剛才一反常態，跟個碎嘴子一樣說了這麽多，還挨了一個中指，敢情白忙了？
“唯唯，你——”
“唯唯，快來看我給你帶的禮物！”糖糖激動的聲音響起，一陣風似的刮了過來，拉著喬唯就跑，“二哥，我讓阿姨把禮物送到你房間啦。對了，繼恩叔叔叫你去打麻將！”
轉眼間倆小孩就不見了蹤影。
衛續合上剛張了一半的嘴，無奈地笑笑，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喬唯被糖糖拉著跑到了她的臥室。
非常溫馨可愛的公主房，一看就是傾註了父母滿滿的愛。
“當當當當！”糖糖掀開桌上的百步，示意喬唯看，並期待地望著她，“唯唯，你覺得怎麽樣？”
小朋友特意準備的禮物，當然是無論怎麽樣都要誇誇啦。
喬唯的彩虹屁都準備好了，打算閉眼吹，卻在看到禮物的那一瞬間目光一頓。
這是個桌面屏風擺件，一共八幅，每一幅上面都印了她的照片，仔細一看，是當時喬承業生日那天她的裝扮。
“謝謝糖糖，我很喜歡，咦——”她走近一看，眼眸瞪大。
原來不是照片，是刺繡？！
栩栩如生，巧奪天工，連她的睫毛都清晰可見。
屏風上的她穿著公主裙，頭戴小皇冠，是很現代的裝扮，然而落在古色古香的木架屏風上，卻奇異地和諧。
一看就是真·手藝人所出，絕非機器出品。
喬唯驚了：“糖糖，這個……”
“嘿嘿是不是很漂亮？我從承業伯伯生日宴上回來就準備啦，我姥姥家有相熟的刺繡師傅，我請她們幫忙繡的。唯唯喜不喜歡？”
喬唯大為感動，小夥伴這麽惦記她，還給她搞了個私人訂制。
她雙手一拍，眼冒星星：“我超喜歡！謝謝糖糖！”
糖糖對她的反應很滿意，笑瞇瞇道：“唯唯喜歡就好，我還擔心你不喜歡呢。”
“這麽漂亮的禮物，糖糖準備得這麽用心，我怎麽會不喜歡呢？不可能有人不喜歡。”喬唯斬釘截鐵地說，小心地伸出指尖觸了一下屏風上笑吟吟的那張小臉。
誰知她這話讓糖糖笑容一凝：“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啦。”
“可是我姐姐可能就不喜歡……”糖糖的笑隱了下去，面露沮喪。
喬唯停下手，想了想問道：“你送敏姐姐的禮物，她說了不喜歡嗎？”
“沒有，我還沒送出去，”糖糖摳著手指，愈發沮喪，“但我想她可能不會喜歡，我送她的東西，她都不喜歡。”
“方便把禮物給我看一下嗎？”
“好呀，是個宮燈。”
糖糖跳下小沙發，跑到櫃子前，小心地捧出一個盒子。
打開一看，是個精美的八角宮燈。四面也是精美的刺繡，繡的是衛敏修剪花枝、騎馬、打網球、擊劍的場景。
同樣活靈活現，惟妙惟肖，現代風格的裝束和運動被繡到了古韻十足的宮燈上，卻並不顯得違和。
這麽漂亮的宮燈，喬唯看了都喜歡，但回想起在花房時衛敏對糖糖的態度……還真不一定喜歡，說不定就算喜歡也要說不喜歡。
看看糖糖的愁眉苦臉，再看看漂亮精致的屏風擺件，她決定為小夥伴兩肋插刀。
“糖糖，要不要我陪你去送——”
“謝謝唯唯！我們走吧……哦不行，廚房現在在準備晚飯了，姐姐現在應該在那兒。吃完晚飯，等吃完晚飯我們再去送。我們去餵麻雀吧！”
糖糖麻利地收拾好東西，一掃頹色，瞬間像癟了的氣球重新註滿了空氣。
喬唯把還沒說完的幾個字吞了回去。
“好啊。”
當小孩子真好啊，煩惱來得快，去得也快。
倆人手拉手跑了出去，興致勃勃地跑去餵麻雀。
在喬唯看來，冬天麻雀找食艱難，但仍然保持著警惕性。
然而在糖糖熟練地往雪地上放了個鋪了一層米的紙盒後，十幾只麻雀呼啦啦地沖了過來，嘰嘰喳喳的，大快朵頤，完全不害怕旁邊還蹲著兩個人。
喬唯大為驚奇。
“我經常投餵它們，它們已經把我當成好朋友啦。”糖糖語氣自豪，伸出手去摸。
麻雀竟也不躲，喬唯也試探著伸出手去。
“唯唯它們對你不熟悉咦——”糖糖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安慰喬唯的話只說了一半就斷了。
麻雀並沒有因為多了一只手而驚恐警惕四處飛散，仍舊優哉游哉地吃米，一只小麻雀甚至還歪著頭來啄喬唯的指尖。
喬唯心中的震撼不比糖糖少。
想了一下，她想到一個聽起來不那麽離譜的理由：“肯定是因為它們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所以不怕我。”
她總不能說是極大可能是因為麻雀被餵傻了，都不知道危險是什麽了吧？那也太打擊小朋友了。
“真的嗎？”糖糖欣然接受這個說辭，又重重點頭，“小麻雀好乖——”
話還沒說完，梆的一聲，有什麽東西打在了紙盒上，還彈了一下，要不是有紙盒擋住又彈了回去，多半就要沖到喬唯臉上。
麻雀們受驚，驚慌失措，撲騰著翅膀四散奔逃。
糖糖嚇得跌坐在雪地上，呆呆的，沒反應過來，喬唯皺著眉一看，盒子裏只剩下一只麻雀，它翅膀受了傷，飛不起來，哀哀地叫喚。
打傷它的是一顆小孩子指尖大小的小石子。
“衛靈你也太傻了吧？麻雀都引過來了還不抓？”
前方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幾個六七歲左右的男孩子跑了過來，人均一個彈弓。
為首的那個得意洋洋：“喏，這個麻雀就當我送你的了，嗯？這是誰啊？你的新朋友嗎？”
糖糖終於回過了神，低頭看了看喬唯手中還在痛苦叫喚的麻雀，再看看對面這幾個人，頓時氣得臉都紅了：“陳峻你……你太可惡了！我要告訴你媽媽！”
還沒說完眼圈也一紅。
叫陳峻的男生得意的笑一僵，反駁道：“我怎麽可惡了？我幫你捉麻雀還不好？”
“你！”
喬唯按住糖糖，把瑟瑟發抖的小麻雀遞給她，迅速從兜裏掏出那把精致的小彈弓，撿起紙盒裏的小石子。
拉弓瞄準發射，一氣呵成。
在對面的人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時候，石頭已經沖到了陳峻的膝蓋上。
“嗷！”
“你怎麽打人啊！”
想象中熊孩子被打跪下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喬唯敢打賭，他一定穿了秋褲毛褲或許還有加絨棉褲。
對面嚷成一團，氣急敗壞紛紛拉開彈弓。
喬唯大聲道：“你們居然敢拿彈弓打人，我要告訴我舅爺爺！”
“你舅爺爺誰啊？”
“明明是你先拿彈弓打人的！我們只是拿彈弓打麻雀！”
“就是就是！”
喬唯冷笑：“你們明明看到我們就在麻雀旁邊，還敢動手，石頭都差一點飛到了我臉上，要是給我打瞎了，你們賠得起嗎？”
對面一靜，幾個小孩臉上閃過驚慌。
糖糖嚇得跳了起來：“唯唯你的眼睛被打到了？”
陳峻明顯比其他人沈得住氣，強硬道：“衛靈你是不是傻？她說差一點，就是沒打到。再說我瞄準的是麻雀，和你們隔了十萬八千裏，怎麽可能打到你們？”
這熊孩子，喬唯怒了，正要好好毒打他一頓，順便實踐一下這些日子的拳擊訓練成果，就聽背後傳來一陣踩雪聲。
對面的人立時肉眼可見的慌張驚恐，連膽子最大的陳峻都臉色一白，大喊著“大家快跑”轉身就跑。
幾個熊孩子作鳥獸散，仿佛來了洪水猛獸。
還有個被絆了一跤摔倒在地，竟然大哭起來：“別扔下我，救我啊！”
前頭兩個著急忙慌折回來把他連拖帶拽拖走了。
眨眼間就散了個幹凈。
喬唯轉過頭一看，是衛敏，旁邊還站著一個喘著粗氣的傭人。
她依舊沒什麽表情，只瞥了一眼捧著麻雀，眼淚掉到一半，目瞪口呆的糖糖，細眉一蹙，視線再在喬唯臉上掃了長達三秒，最後目光停在鑲了碎鉆的華麗彈弓上。
喬唯低頭看了下彈弓，鎮定地將它塞回了兜裏。
“謝謝姐姐……”糖糖怯怯地說。
衛敏眉毛蹙得更厲害。
糖糖一慌，像想起什麽似的，急忙小心地把麻雀遞給喬唯，手忙腳亂地比劃著手語動作。
然而還沒等她比劃完，衛敏轉身就走。
糖糖半張著嘴，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傭人忙道：“四小姐別誤會，三小姐一聽我說陳家的小少爺欺負您，就立刻放下手上的事過來了。”
說罷又看向喬唯：“唯唯小姐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阿姨幫忙請敏姐姐過來，不然我們就要被欺負了。”喬唯搖頭，語氣感激。
傭人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剛剛那句“要是給我打瞎了，你們賠得起嗎”把她嚇得腿都快軟了，這兒離廚房可不遠，要是兩位小姐出了事，廚房的人估計都要遭殃。
想不到這位唯唯小姐看起來脾氣大，其實還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她的笑容更真切了些：“沒事就好，廚房正忙著，兩位小姐玩，我先去忙了。”說完急匆匆地折了回去。
糖糖還在發呆。
喬唯趕緊掏出紙巾給她把臉擦幹凈。
“咱們先讓醫生看一下麻雀吧，”喬唯撥弄了一下，見翅膀上隱隱滲出血跡，“對了糖糖，那個陳峻是誰啊，敢在你們家欺負你？”
糖糖回過神，連忙帶著喬唯往另一邊走，撅著嘴說道：“他就住隔壁，那幾個都是這一片的，他們家的大人都和我們家玩得好，他們也經常過來玩。”
喬唯點頭表示明白，世交。
方才那群熊孩子被衛敏嚇得魂飛魄散哭爹喊娘的畫面又蹦了出來，她按捺不住好奇，問道：“他們怎麽這麽怕敏姐姐啊？”
小孩怕大人是正常的，尤其是欺負人還被人家家長抓到，肯定是怕上加怕，但是他們這個反應是不是有點過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驚悚片拍攝現場。
糖糖卻沒有直接回答，面露遲疑，好像有難言之隱。
“咱們跑一跑吧，小麻雀很疼的樣子。”喬唯立即轉移話題，小朋友果然松了口氣的樣子，和喬唯一起跑了起來。
在等著家庭醫生給麻雀檢查傷勢的時候，對麻煩非常擔心的糖糖卻有些心不在焉。
“糖糖，你是想去找敏姐姐道謝嗎？”喬唯看出了她的心思。
“唯唯，你也覺得我應該再去跟姐姐道謝是不是？”她的眼睛瞬間發亮。
喬唯：我有這麽說嗎……那就當我這麽說了吧。
喬唯點頭。
“那唯唯你陪我去好不好？”小朋友滿眼祈求。
喬唯再次點頭。
二人又噠噠噠地往廚房跑。
“敏姐姐是很喜歡下廚嗎？”臨近廚房，喬唯遲疑著問出這個問題。
她實在無法想象，這麽大一個豪門，就算長輩偏心，區別對待，也不至於讓小姐在廚房幫忙吧？
或者是衛敏表面冷漠不好接近，實則渴望家人的關註，試圖用廚藝獲取他們的愛？
糖糖搖頭：“不是啦，我姐姐她……她喜歡剁排骨，和，和殺魚。”
她邊說邊飛快脧了喬唯一眼，似乎怕喬唯嚇到。
喬唯：？
還不等她細問，一陣篤篤篤剁東西的聲音就應景地響了起來。
糖糖示意她跟上，卻不走正門，倆人做賊似的，繞到了後面的窗戶那兒。
窗臺下有幾塊大石頭，糖糖熟門熟路地踩了上去，扒著窗戶往裏看。
喬唯學著她的樣子，也踩著石頭偷看裏面的情況。
恰好看到一條白皙纖細的手臂高高揚起一把大刀，再狠狠往下一剁，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再看手臂的主人衛敏，面無表情，眉頭都不皺一下。
排骨剛好剁完了，隨手把刀往旁邊一擱，拎出一條還活蹦亂跳的魚，抄起一根搟面杖就朝它腦袋上砸下去。
梆梆兩下，苦苦掙紮的魚變成了安詳去世的魚。
喬唯：莫非這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我已經在大潤發殺了十年的魚了，我的心和我的刀一樣冷”？
她好像，知道為什麽那些小孩兒這麽怕衛敏了。
“唯唯，我姐姐她，她只是在幫忙做飯，不是變態殺人狂！”壓低了的稚嫩急切的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偏頭的瞬間，餘光瞥到衛敏朝這邊看了過來，喬唯急忙把糖糖拉著往下一蹲，食指豎在嘴巴前，糖糖也立刻捂住了嘴。
片刻後，窗裏再次傳來梆梆聲。
二人跑遠了一點，糖糖再度解釋：“我姐姐只是喜歡剁排骨和殺魚，她，她，唯唯你這麽聰明，你能理解能明白的對不對……”
眼見糖糖急得語無倫次，喬唯忙道：“我理解，我明白，我知道敏姐姐只是好心幫廚房阿姨的忙。”
為表真實，她還重重點頭，脖子都快閃了。
“我就知道，唯唯你肯定跟我一樣，知道姐姐不可怕，才不是陳峻他們說的那樣。”糖糖竟然感動得眼冒淚花。
喬唯撓頭，捋了捋思緒，試探著問：“糖糖，你不怕你姐姐嗎？”
她碰到兩次姐妹倆在同一個場合，糖糖都很怕衛敏的樣子。
“我不怕姐姐啊，她是我姐姐，我怎麽會怕她呢。唯唯你怎麽這麽問？”糖糖驚訝，馬上一拍腦門，“我不是怕我姐姐，我是怕姐姐討厭我，每次見到我，她都很不開心。我，我是不是有點沖動了，不該跑過來……”
她越說越低落，腦袋都快垂到地裏去了，喬唯摸摸她的頭，以示鼓勵。
“我們去跟敏姐姐道謝吧？阿姨不是說了嗎，她一說你被人欺負了，敏姐姐馬上就過來救你，如果她……嗯反正，我們去給她道謝總沒錯。”
喬唯把“如果她真的討厭你，又怎麽會來替你出頭”這句話咽了回去，她沒跟衛敏聊過，不了解全部情況，不好下結論。
糖糖重新打起了精神，倆人又偷偷摸摸溜到窗戶底下，踩著石頭探頭一看，人呢？
“兩位小姐，三小姐剛回去了。”
一個人影閃了過來，是之前那個阿姨。
糖糖楞楞的啊了一聲，喬唯挑眉，敢情她們在外頭鬼鬼祟祟，自以為隱蔽，人家早就知道了。
***
相比中午，晚上入席的人更多。
據說是衛家在本市的旁支親戚都趕了過來，滿滿當當坐了十來桌。
一回生二回熟，喬唯已經明白這個架勢是要幹什麽了。
“走，唯唯，舅奶奶帶你去認認咱們家的人。”
衛家老倆口一番爭執後，衛舅奶以“你瘸著個腿沒得給咱們唯唯丟人”為由，擊敗衛舅爺，成功獲得帶娃介紹權。
喬唯的手被蒼老但柔軟的手握著，走向人群。
猶如一滴水入了大海，頃刻間就被熱情的親戚們包圍了。
喬唯以為就是和在林家時一樣，當一個沒有感情的叫人機器就行了，萬萬沒想到她淪為了擊鼓傳花裏的那個花。
在親戚們的懷抱裏傳來傳去，跟接力賽似的，認親時間長達半小時，全程沒有落過地。
“這是小寶第一次來咱們這兒吧？多玩兒幾天再走，至少等開學再回去。”
“雖說咱們這兒比不上A市，但也是很好玩的，冰雕可漂亮了，比你舅爺爺這兒的小園子氣派得多，不玩遍不準走！”
“明天到堂舅奶奶家裏玩，你喜歡狗狗是不是？咱家裏剛下了一窩小崽……”
喬唯：真是熱情似火啊家人們，招架不住，完全招架不住。
最後喬唯解放的時候，頭發散亂，眼神呆滯，跟逃饑荒似的。
“看把孩子折騰成什麽樣了。”喬老太太埋怨道，嘴角卻是彎的。
顯然，她很滿意娘家人對喬唯如此熱情重視。
說著伸手替喬唯把辮子拆了重新梳頭。
喬唯使勁眨了幾下眼睛，終於有了重回人間的實感。
“累壞了吧，聽你哥哥說，你最喜歡吃肉，多吃點。”
她還有點發懵，就聽到一個一半關心一半調侃的聲音。
擡頭一看，衛續正轉著轉盤，一盤紅燒獅子頭緩緩在喬唯面前停下。
喬淮陽這個大嘴巴，什麽都往外說！
“謝謝續二哥哥。”喬唯扯出個笑，婉拒衛舅奶的幫忙，抄起筷子狠狠一插，一個碩大的獅子頭就到了碗裏。
再狠狠一咬，媽呀，真香。
“唯唯吃不吃魚，還有排骨？”衛舅爺興致勃勃地問，作勢要轉動轉盤。
喬唯懷疑，她要是說想，整盤菜都要端到她面前。
“謝謝舅爺爺，我自己來。”她連忙說道，眼神不由自主落在看起來就香噴噴的紅燒排骨和那條完整的大魚上。
腦海裏同時播放衛敏手起刀落剁排骨和拿搟面杖殺魚的場景。
她邊想視線邊在桌上溜了一圈兒，這才發現衛敏不在。
而大家都習以為常。
如果沒有目睹衛敏在廚房的英姿，她肯定以為衛敏是個被家人忽視的小可憐，但在看過她的勇猛後，她覺得情況應該是反過來。
是衛敏忽視其他人才對，這麽颯一姐，如果受了委屈，大概會提刀把桌子劈了吧。
一頓飯吃了快兩個小時，等終於散席，天色已經黑如墨汁了。
而這個時候，陳駿和白天那幾個小孩也由家長帶著過來串門，見著喬唯，不但不心虛，還挑釁地瞪著她。
喬唯微微一笑，乘人不備，做了個拉弓瞄準的動作，對方臉色一變，立馬伸手捂住膝蓋。
看來那一彈很有威懾力啊。
“走，點燈！”
不知道是誰高聲叫了一句，小孩子們頓時都興奮了起來。
一大群人熱熱鬧鬧地往冰雕園那邊走。
“唯唯，等玩完了，你再陪我去給我姐姐送禮物好不好？”糖糖在她耳邊悄悄說道。
喬唯一口答應，她有些緊張的表情舒緩下來，眉開眼笑：“謝謝你，唯唯，唯唯你真好！”
看樣子糖糖真的很怕禮物被拒絕啊，或者說很怕吃閉門羹，得拉著她壯膽。
很快就到了冰雕園，喬唯發出了沒見識的聲音。
“哇！好漂亮！”
白天看已經很漂亮了，沒想到晚上點了燈更漂亮。
各個冰雕都發著螢螢白光，宛如冰雪宮殿。
孩子們一陣歡呼，撒丫子跑了進去。
“這是今年第一次開放哦，”糖糖也很興奮，變戲法兒似的掏出一條藍色披風，艾莎公主同款，滿眼亮晶晶，“唯唯，快披上！”
有誰能拒絕嗎？沒有！
喬唯美滋滋地披上，還由著一個表姐給她搞了個艾莎公主同款發型，然後和糖糖蹬蹬蹬跑了上去。
下面的人早就舉好了手機相機，居然還有專業的攝像機，哢哢拍照。
喬唯有一種當女明星的錯覺。
正在她聽從各大攝影師的要求擺pose時，偶然瞥到陳駿那個熊孩子站在了一頭冰鹿的背上，又蹦又跳，引起同伴的一陣佩服的驚呼。
而他的家長圍在旁邊，只是笑罵兩句，並沒有制止。果然熊孩子的背後都站著熊家長。
也不怕冰鹿被踩裂，把熊孩子摔成傻孩子。
喬唯鄙視這種不文明的行為，這是對艾莎公主的極大不尊重！
心中念頭一閃，忽聽一聲頗大的哢嚓聲和咚的一聲。
接著是一陣慘叫和驚慌的大叫。
喬唯：？是你嗎，艾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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