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童裏的童花和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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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花童裏的童花和童草
知道的是接風宴, 不知道的還以為婚禮提前了。
喬唯環顧一周，窗戶上都貼著大紅喜字，室內擺了二十多張大圓桌, 座無虛席。
她就和這便宜老媽隔著幾桌人遙遙相望。
早就有人註意到了，互相使眼色, 但都沒做聲。
直到身後傳來說話聲。
“唯唯？怎麽不入席？”
林喬兩位老太太並肩走進來, 林老太太凝眉, 看向旁邊傭人：“你們不帶小小姐入席？”
傭人心裏暗暗叫苦，她們哪敢呀。
這場接風宴, 小小姐是毋庸置疑的主角，那肯定是要坐主桌。
但誰知道大小姐突然回來了, 直接就去了主桌。
一個大小姐, 一個小小姐, 兩位小姐隔著人群幹瞪眼，她們這些做事的真是進退兩難。
“奶奶。”喬唯伸出手，小心地勾住了喬老太太的小拇指，仰著頭, 充滿信任地望著她。
小丫頭雖說不怕生, 不怯場，但畢竟人生地不熟, 肯定還是有些害怕的, 自己這當奶奶的就是她唯一的倚仗, 總得給她撐腰才是。
喬老太太心念電轉, 將喬唯的小手全部握住，掃了一眼垂下頭的傭人, 說道：“唯唯, 別怕。”
“親家, 唯唯，咱們入席吧。”
林老太太勉強扯出個笑，她一看對面主桌上的人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不由頭痛，這個祖宗不是說婚禮當天才回來嗎？怎麽提前回來了？
她心裏惴惴，面上卻不顯，微笑著在女兒憤怒委屈的目光中把人引到了主桌。
她們一來，咬耳朵的不咬了，玩手機的不玩了，視線在母女二人之間來回跑。
暗中觀察JPG.
個個都是好相貌，即使眼珠子轉來轉去有些猥瑣，也絲毫沒有減損他們的顏值。
“咳，來，唯唯，外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大舅舅……”
“大舅舅好。”
“這是你大舅媽。”
“大舅媽好。”
……
喬唯中規中矩地跟著喊人，模樣乖巧。
從血緣關系來說，這一桌坐的都是林家和她關系最緊密的人。
兩個舅舅，兩個舅媽，四個表哥，呃，還有一個媽。
介紹到最後，林老太太遲疑了一下：“這是你媽媽。”
說完就後悔了，多此一舉，外孫女怎麽可能不認識自己的媽媽？她還特意介紹，這不是更顯得母女二人像陌生人了嗎？
誰知喬唯並沒有像剛才一樣喊人，而是微微歪著腦袋，好奇地打量著林薇棠。
眾人的笑臉微凝，林薇棠的臭臉更臭。
喬唯有些茫然地搖頭：“不對，外婆，這個阿姨不是我的媽媽，我沒有這樣的媽媽。”
此話一出，桌上好像連呼吸聲都沒有了，眾人的眼球都停止了轉動。
林薇棠高昂著下巴，輕蔑不屑明明白白擺在臉上，紅唇微張，似乎要說話，然而喬唯比她更快。
“外婆，我媽媽不是這樣的。我知道她生我的時候傷了身體，一直在家裏休養。聽說連床都下不了，特別虛弱。”
“我沒有見過我媽媽在病床上的樣子，但我是見過病人的，很瘦，沒力氣，很沒精神，眼睛裏都沒有光。”
“可是這個阿姨這麽漂亮，這麽健康，眼睛像鉆石一樣亮，您看，她還有力氣瞪我呢，怎麽可能是我躺在床上起不來的媽媽呢？”
眾人：……
噗——
大人們還好，幾個表哥都忍不住笑出聲，在被狠狠瞪了之後，一個個偏頭捂嘴忍笑。
“你！”
林薇棠簡直要抓狂了。
她本來是想反擊說“我也沒有你這樣的女兒”，結果被噎得不上不下。
此刻她心底有兩個小人瘋狂吵架。
一個揮舞著雙臂憤怒大喊：“臭丫頭！居然敢咒我！可惡，跟她爸一樣可惡！還趁機告我的狀！”
一個絞著手指扭扭捏捏地說：“可是她誇我漂亮哎……還說我的眼睛像鉆石一樣亮，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
林薇棠一邊天人交戰，一邊不錯眼地盯著喬唯，手下意識地撫上了臉，觸感細膩光滑有彈性。
算了，看在她小小年紀就這麽有眼光的份上，這次就不跟她計較了。
卻把剛才“絕不和喬唯同桌，有她沒我有我沒她”的決定忘到了九霄雲外。
林薇棠哼了一聲，也不說話，移開了眼。
之前掛在臉上的委屈憤怒不屑等情緒卻消失了，眼看就要炸，關鍵時刻熄了火。
林老太太重重松了一口氣，同時垂眼看著喬唯。
小姑娘依舊保持著疑惑茫然的表情，似乎真的不認為眼前的人是她的媽媽。
老太太心裏一酸，雖說過年能見上一面，可時間太短，恐怕是真不記得媽媽長什麽樣了。
“唯唯，乖，這就是你的——”
她柔聲哄道，忽地意識到小女兒這算讓步了，硬逼著母女寒暄，萬一真炸了場面怕是不好看。
想到這裏，她生生改口：“這就是你的親人們，還有其他親戚，來，外婆帶你認識。”
說著就牽著喬唯一桌一桌認人。
一共二十八桌，這還只是關系很近的親戚。
據說南方宗族勢力強盛，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這個舅舅那個姨媽，這個表哥那個表姐，喊得喬唯暈頭轉向，舌頭發幹。
喬唯：無情的喊人機器上線。
她合理懷疑他們事先並沒有接到吃飯還有“認親環節”這一通知，一見老太太帶著她來認人，各個驚訝不已。
有些年紀大的一聽到她叫了人，還下意識去掏兜，當然掏了個空，然後尷尬一笑。
喬唯：信女願一生葷素搭配，換取老太太再安排一次認親環節（提前通知備好見面禮那種）
期間還有個小插曲，白天找她茬的死老頭和老太大變樣，笑容慈祥，連兩個熊孩子都乖巧了不少，不過眼睛紅得像兔子。
看來刺頭還需鐵腕治，老林頭罵得好。
等喊了一圈兒回來，喬唯嗓子都冒煙兒了。
一杯溫水遞到她面前。
“來，喝點水。”喬老太太拿紙擦了擦她額頭上的薄汗。
“唯唯。”
喬唯擡頭一看，林寒月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正朝她露出欣喜的笑，但笑容還沒展開就被林薇棠的一聲輕哼冰凍住。
“姐姐！”喬唯看都不看林薇棠，只笑著朝林寒月打招呼。
轉了一圈回來，她這才發現還沒動筷。
“不好意思，讓親家久等了，你們也是，不請親家動筷。”林老太太招呼大家開動。
兩個年紀小的表哥互相擠眼睛，似乎在說“沒您吩咐誰敢動筷子”。
一頓飯有驚無險地吃完，林老太太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去，她是真怕女兒中途發脾氣。
畢竟這個女兒從小眾星捧月，還沒被人這麽無視過。
“真的？唯唯看都沒看薇棠一眼？”
林老爺子醉酒，一覺睡到第二天十點才醒，一醒就聽到這個對他們來說算得上震撼的消息。
“可不是，”老太太點頭，“很乖，沒哭，更沒鬧。”
反倒是林薇棠頻頻去瞟喬唯，坐立難安，跟椅子上長了刺似的，還挑刺飯菜不合胃口。
老太太忍不住感慨：“唯唯一直都乖乖吃飯，還主動吃青菜，一點都不挑食。”
林老爺子突然想到：“她說薇棠不是她媽，你後頭沒糾正？”
“沒有，”老太太嘆氣，“我都怕那小祖宗把桌子掀了，謝天謝地，不但沒當場發作，還安生吃完了飯，我哪還敢糾正。”
林薇棠從結婚起就住在娘家，畢竟她和喬繼恩都游手好閑，整天不著家，到處跑著玩兒，住哪兒都一樣。
但有了喬唯就不一樣了，再分居說不過去，兩家面子上不好看。誰知道她會難產，生完還撞上羊水栓塞，元氣大傷，這就有了現成的借口，回娘家療養。
沒成想喬唯把她身體虛弱這事兒當真了，一直以為她還臥病在床。
老太太一想到當時喬唯說的話，心裏就跟堵了一團濕棉絮似的。
母女對面不相識。
林老爺子沈吟片刻，說道：“那就先這樣吧，等過了婚禮再說。”
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喬唯見了林薇棠，會哭鬧找媽媽，而林薇棠對這個小女兒是又討厭又害怕，到時候恐怕場面不好看。
可沒想到人家喬唯壓根就沒把親媽認出來。
這倒顯得他們的擔心有些可笑了。
“哎等等，薇棠沒找你鬧？”
“……還真是，沒來找我。我光顧著你，把這事兒都搞忘了。”
他們連安撫女兒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人卻沒來。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沒覺得放松，反而擔心起會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們沒想到的是，林薇棠沒找他們鬧，是因為有人替他們倆負重前行。
“林寒月，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媽？”
從昨晚接風宴結束，直到今天快中午，林寒月已經聽了N遍“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媽”，她也第N遍反問：“您不是我媽誰是我媽？”
“我還以為喬唯是你媽呢。”林薇棠一聲冷哼。
林寒月扶額，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媽是個小孩心性，鬧起來是真鬧，無理取鬧的那種鬧，但她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想把人按著揍一頓。
大逆不道，阿彌陀佛。
她打起精神，再次重申：“媽，明天就是大哥的婚禮，事情很多，我要幫忙，您自己去玩好嗎？逛街，打牌，喝酒，您隨便選一樣，有的是人陪您玩。”
林寒月邊說邊走，想借著幫忙的借口溜掉。
林薇棠卻跟個牛皮糖一樣黏在她身邊，不停念經：“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的親情和友情！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她……你還非把人往家裏領，逼著你爺爺奶奶同意讓她過來！趕緊讓她回去。”
雖然喬唯說她健康漂亮，還說她的眼睛像鉆石，但她是不會被兩句真心的好話俘獲的！
一聽林薇棠提起這個，林寒月就牙疼。
她只知道她的爺爺奶奶對她媽百依百順，有求必應，毫無原則，沒想到他們還這麽沒擔當！
明明答應了她，會說服她媽同意喬唯過來。結果根本就沒敢告訴她媽這件事，還把鍋推到她頭上。
雖然確實是她跟長輩說了半天帶上喬唯的……
“媽，您就消停會兒吧，有什麽事等大哥的婚禮結束再說。”林寒月板下臉，滿臉冰冷之色。
整個家裏敢給林薇棠臉色看的，也就只有她了。
“你兇我！”
林薇棠癟了嘴，滿眼都是委屈。
她已經四十有三了，但先天好基因，加上後天不要錢一樣的保養，還有家裏無限的寵愛，從來沒操過心，因此外表看著還不到三十，眉宇間還保留著少女的稚氣。
林寒月再次心軟。
她是知道她媽為什麽這麽不待見喬唯的。
林薇棠愛美，身上有米粒大的疤都要想盡辦法去掉。
當年頭胎，堅決要順產，就是為了不留疤。好在生產順利，於是在醫生明確告知二胎不適合順產的時候，仍堅持順產。
結果意料之中難產，緊急順轉剖，受了二茬罪不說，還留了疤。這還不算完，誰能想到產後三天出現了羊水栓塞，險險救回一條命。
加上林薇棠原本就因喬繼恩而對這個小女兒喜厭參半，這下是徹底討厭，甚至害怕小女兒。
“我一看到她就想起躺在手術臺上等死那會兒，冷得我牙齒都在打顫。我留了這麽大條疤，還差一點就死了，你差一點就沒媽了，你還念著她？！”林薇棠心口起伏，憤怒控訴，“你跟她姐妹情深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你媽我啊！”
那當初為什麽要生，為什麽不打掉——這句話已經在林寒月的嘴邊徘徊了四年，但她從來沒有問出口。
她無奈按了按眉心，突然提起裙擺就跑。
林薇棠一楞，有些不可置信，反應過來也一把提起裙擺追了上去。
喬唯正在和貝絲絲游湖，正伸手去夠一朵超大超飽滿的蓮蓬，忽聽小夥伴咦了一聲。
“唯唯，那是不是你姐姐和你媽媽呀？”貝絲絲表情古怪。
喬唯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揉了一下眼睛，理解她為什麽這個表情了。
小湖周圍圍了一圈欄桿，還種了一圈柳樹。
那兩個人就在簾子一般的碧綠枝條後奔跑。
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都提著裙子，但都跑得不快，保持著兩三米的距離。
不時傳來一兩聲“站住”，和篤篤的高跟鞋聲。
她逃，她追，她振翅低飛。
恍惚間還以為人猿泰山出新版了，這還是原著裏只在特定的幾個人面前瘋狂，在其他人面前高貴冷艷的林寒月嗎？
貝絲絲很疑惑：“你說，她們為什麽不把高跟鞋脫掉呢？”
喬唯：盲生，你發現了貝點。
喬唯想了想，說道：“可能怕踩到狗屎吧，我就踩到過，特別惡心——”
“噗嗤——”
見小朋友望過來，劃船的傭人連忙止住笑並澄清：“兩位小姐，家裏每一個角落都我們都打掃得很幹凈，而且家裏沒有養狗，不會有狗屎的！”
同時她心裏卻在想：“小孩子的腦子果然不一樣，重點是不脫高跟鞋嗎？重點是她們一個追著一個啊，還提著裙子！”
大小姐還好，寒月小姐平時那可是十足的高冷女神範兒，用他們私下的話來說，就是總端著。
這會兒卻毫無形象地狂奔。
傭人低頭看了一眼正在掰蓮子的喬唯，心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喬唯抱著一堆蓮蓬回她的房間的時候，恰好看到兩個傭人從月亮門出來。
等跨進門，傭人笑容滿面地迎上來：“唯唯小姐回來啦，先生太太們派人送了禮物過來。”
喬唯一聽禮物兩個字，眼前一亮，疾跑幾步，第一時間看到的就是滿大桌的禮品盒。
花花綠綠的，包裝精美，系著不同顏色的絲帶。
“送禮的人都登記了，您看看。”傭人拿出一個小本本，翻開是表格，詳細記錄了什麽人，什麽時候送了禮物過來，還有編號。
喬唯粗略看了看，果然每一個禮盒的絲帶打結的隱秘處都用黑色簽字筆寫了一個數字。
好專業！
“謝謝阿姨！”喬唯喜出望外，笑容大大滴。
傭人笑容更深：“小姐客氣。”
喬唯躲到了臥室拆禮物。
外面還陸續有人來送禮，她裝作不在，讓傭人接待，不然她怕她臉笑僵。
限量版洋娃娃，金手鐲，翡翠吊墜，珍珠手鏈，鉆石發卡……
原來是延遲驚喜！
不知道是林家老倆口私下點撥，還是那些親戚主動送的，總歸是補上了昨天的見面禮。
連那個三外公老頭和姑婆老太也送了，漂亮的八音盒和芭比娃娃套裝。
不知道他們送出來的時候，他們的孫子孫女有沒有哭哦。
喬唯哼哼笑了幾聲，躺在滿床的物品中央，興奮地蹬起了空中自行車。
“咳咳。”
兩聲刻意的咳嗽讓她雙腿僵在空中，她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和一個美麗但不溫柔的中年女人四目相對。
“大舅媽好，大舅媽請坐，您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喬唯鎮定地放下腿爬起來，並給她倒茶。
賀茹走進來，看喬唯墊著腳，像模像樣地給她倒茶，忙伸手接過：“我來，小心燙著。”
她邊喝茶邊不著痕跡地打量喬唯，見小孩兒泰然自若，一點都不怯生，更不緊張，就好像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做客，而是這裏就是她長大的地方。
落落大方，姿態從容。
比很多第一次單獨和她見面的成年人都表現得更好。
賀茹暗自點點頭，盡量讓語氣顯得溫柔：“唯唯，你願意當花童嗎？”
喬唯：？
繼姑婆老太被臭罵一頓後，連她孫女的花童之位也要被剝奪了？那倒也不必。
“花童有燕燕和絲絲了呀。”喬唯委婉說道。
賀茹笑了笑：“沒錯，燕燕和絲絲也是花童，不過一共是四對花童，有一個小朋友崴到腳了，沒辦法繼續。唯唯，大舅媽想請你幫忙擔任一下花童，可以嗎？”
“我？”喬唯搖頭。
還不等她說完，賀茹就繼續說道：“明天就是婚禮了，來不及找更可愛可漂亮的小朋友，唯唯，除了你，大舅媽想不到還有誰更合適。”
喬唯：……吹人彩虹屁者，恒被人吹之。
但她擁有鋼鐵一般的意志，絕不會被區區幾句漂亮話腐蝕！
“對了，你第一次來，我和你大舅舅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給你準備了一個小紅包。”她邊說邊從包裏拿出一個小盒子。
喬唯有預感了。
果然，是熟悉的銀行卡和寫著密碼金額的便箋。
她合理懷疑這個大舅媽找喬老爺子他們倆取了經。
六百六十六萬？吉利。
“謝謝大舅媽！大舅媽請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喬唯從凳子上滑下來，小臉嚴肅，啪的一聲立正敬了個禮。
賀茹：……
“好，好，那現在你方便和我去酒店彩排一下嗎？”她啞然失笑，掃了一眼滿床的禮物。
喬唯：“方便呀，隨時為大舅媽服務！”
賀茹這下沒忍住，哈哈笑了出來。
這種“見錢眼開”的行為，要是換個人，她肯定就心生不喜了，就算是個小孩子也不例外。可喬唯這樣，她卻覺得可愛，不矯情，不做作。
她心裏一頓，明白過來，要是別人，多半會先扭扭捏捏推辭一番，然後半推半就把東西收了，最後再說兩句冠冕堂皇的話，表明自己不是為了錢才答應幫忙的。
哪像喬唯，立刻就答應了，直白坦率，沒那麽多彎彎繞繞。
世家豪門裏長大的孩子，很少有像她這麽單純的。
賀茹將白白嫩嫩的小手握在手裏，垂下眼看她，心道自己親自走這一趟是走對了。
在她琢磨喬唯的時候，喬唯也在思量賀茹這個大舅媽。
看起來是個殺伐果斷的職場女強人，但是也有柔軟的一面，不像喬雲婉那個姑媽。
論做事，喬唯不清楚，可能差不多吧，但論做人，她可比喬雲婉強多了。
一個小時後，二人來到了酒店。
喬唯懷疑整個酒店都被林家包了，隔老遠都能看到高高飄起的氣球。
等到了彩排現場，喬唯驚了，這是要搞個世紀婚禮嗎？
更讓她驚訝的是，又看到了老熟人。
“唯唯。”溫季年朝她頷首。
將頭發梳成大人模樣，穿上一身帥氣西裝——她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後的溫季年。
“不要看！”他忽然有些急切地說道，馬上壓低聲音，小聲嘟噥，“太醜了。”
凡爾賽大師上線。
他要是算醜，人家童模都得自閉。
“季年哥哥很好看啊，比我哥哥好看。”喬唯忍住笑，決定犧牲一下喬淮陽，給小朋友增加一點信心。
本來溫季年聽到前半句，沮喪惱怒的心一下子飛了起來，聽到後半句，啪的一聲摔得稀碎。
和喬淮陽比？
算了吧，他對降維打擊取得的勝利並不感到喜悅。
面前的帥氣小蘿蔔頭表情變來變去，喬唯看得好笑，正想再誇兩句，就被人點了名：“唯唯！你終於來啦！”
貝絲絲穿著淡粉色墜亮片的公主裙跑過來，身後跟著林寒月。
“唯唯快來！給你換衣服。”
還不等她走過去，林寒月就幾步跑了過來，抱起她就往化妝間走。
一進去就看到了熊孩子成成和燕燕。
成成鼓了一下腮幫子，迅速展開笑臉：“唯唯妹妹。”
燕燕跟著叫了聲唯唯姐姐，嘴巴嘟了一下又馬上捋平。
喬唯點頭：“成成哥哥好，燕燕妹妹好。”
除了他們，還有兩男兩女四個小朋友，都換好了衣服。
好像就差她了。
等換好衣服出來，一陣閃光燈差點把喬唯閃瞎。
“哎忘了關閃光燈，不好意思啊唯唯。”一個溫婉美麗的女人正手忙腳亂擺弄照相機。
林寒月馬上上前，帶著笑意輕聲道：“伯母，我來幫您吧。”
這小心翼翼的語氣，這特意奉承的姿態，喬唯幾乎秒懂這是誰。
男主的媽。
仔細一看，的確和溫仲年溫季年兄弟都有幾分相似。
溫母感激笑道：“謝謝你啊，寒月。”
林寒月笑容更柔和：“您太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
喬唯沒眼看。
驕傲的孔雀低頭去啄人類掌心的米粒既視感。
“哎，唯唯，先別走，咱們先拍幾張……”
喬唯拒絕林寒月拿她當道具去和溫母套近乎的行為，提起裙擺跑了出去。
收獲誇張的誇讚聲一堆。
一共四男四女，四對花童，男孩穿黑色小西裝，女孩穿淡粉色公主裙。
站在一起十分養眼。
“歐~好可愛好萌~”
“看得我都想生一個來玩了，不行不行，冷靜冷靜……”
“好嫉妒，為什麽我和我弟沒有介麽好的基因！”
在場的除了工作人員，還有林家和女方家來幫忙的親戚，除了大舅媽和溫母，其他的都是年輕人。
一陣哢哢拍照，險些耽誤了彩排。
喬唯很快就記熟了流程，完全看不出是拉過來救場的臨時工。
彩排很順利，在天黑之前順利收工。
喬唯換了衣服，路過虛掩的休息室，聽到幾個年輕姑娘正在興奮討論著什麽。
走近聽了一耳朵，居然是在評選誰是花童裏的顏值TOP？！
而她和溫季年有幸被評為花童裏的童花和童草……
喬唯無語望天花板。
轉過墻角嚇了一跳，差一點就和人撞上了。
“成成？”
“我就知道，你其實根本就不想叫我哥哥，也不想叫燕燕妹妹，你太狡猾了，把大人們都騙得團團轉！”
成成（黑化版）咬牙低吼，不等喬唯反應，就悶著頭沖了出去。
喬唯：？不懂。
一行人開了個大包廂，吃完飯就準備回去。
坐車的時候，出了點小問題。
溫母和大舅媽賀茹是好朋友，得坐在一起，同時想帶著喬唯。林寒月想和溫母同坐一輛車，也同時要帶著喬唯。
那麽問題來了，一輛車除了司機，只剩四個座位，現在有五個人，該怎麽分配？
溫季年：……
“我坐另一輛車吧。”溫季年抿了抿唇，大度表示，但腳尖並沒有轉動方向。
溫母和賀茹怎麽可能讓一個小孩獨自坐一輛，最後挪位置另坐一輛的是司機。
林寒月頂替了他的位置，光榮地成為了一名臨時司機。
小孩不能坐副駕，賀茹只好坐了這個位置。
溫母摟著喬唯，有些興奮地和她聊天，很有耐心地不斷拋出話題，引著她說話，反而把溫季年撇在了一邊。
喬唯還蠻喜歡這個阿姨的，是她在現實世界和書裏遇到過的最溫柔的一個人，也是最能讓她放松的一個人，性格柔婉，脾氣溫和，心地善良。
簡單來說，就是沒啥心眼兒。
因此就算有些想打瞌睡，喬唯也硬打著精神說話。
駕駛室和副駕駛的兩位女士由於地理位置不好，不方便回頭聊天，漸漸地車裏只剩下了溫母和喬唯的聲音。
喬唯：只有一個人的目的完美達成的世界達成了。
溫季年：……是兩個。
晚上喬唯回到房間，硬撐著洗漱完，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迷迷糊糊被人從床上挖了起來。
一路跟打仗似的，終於在婚禮開始前徹底清醒了。
音樂聲響起，高大氣派的門被緩緩拉開，新人即將入場，花童撒花。
四對花童分為兩部分，兩對在新人入場前撒花開道，兩對在新人身後撒花。
巧合的是，喬唯，溫季年，成成，燕燕，四個人是前面這兩對。
而喬唯和溫季年走在最前面，一邊微笑，一邊從籃子裏抓起花瓣撒下去。
整個婚禮現場如夢似幻，漂亮得像精靈的小花童撒花，更讓賓客仿佛置身於童話世界。
經歷過在幼兒園短短一上午，連續十六次上臺領獎後，喬唯已經對大場面看開了，一點都不緊張，快樂地撒著花。
溫季年同樣不緊張，動作也很流暢，嘴角掛著笑，但就是怎麽看怎麽像機器人。
誰也不知道他已經快崩潰：“太傻了，太傻了……”
意外就是在這個時候產生的。
平坦的紅毯上竟然有東西硌腳。
喬唯：不是吧？棗生桂子都撒到紅毯上來了？
她的腳尖踩到一顆，踢開。腳後跟又碰到一顆，踹開。
為了場景唯美，光線很暗不說，還打了幹冰，她又要挺直背脊看著前面，不能低頭，很難避開障礙物。
又有一顆不明物體撞到她腳邊了，難道它還長了眼睛嗎？
餘光瞥到溫季年，依舊穩如泰山，面不改色。
喬唯佩服。
就這麽分心的一秒鐘，她就中招了，腳底板正中心正正好踩了上去，腳底一滑，直接後仰，籃子都差點脫了手。
臺下的賓客發出一聲驚呼。
眼看最前頭的小女孩就要摔倒，眾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卻見她後仰到一半生生擰腰轉了過來，舉著花籃向前旋轉了兩圈，步履輕盈，姿態優美，就像跳舞一樣。
但這樣她就脫離了隊伍，和其他三個小花童分開了，不整齊，不美觀。
哪家的小孩兒啊，這麽愛出風頭？有些賓客皺眉。
然而下一刻，那小女孩又旋著舞步回來，拉起原本和她並排的小男孩，像音樂盒裏的小人一樣翩翩起舞。
哇，原來是故意設計的啊，小朋友跳舞好可愛！
欣賞相貌出色的小朋友跳舞真是一件享受的事啊，哎？後面那一對小花童怎麽不跳？不跳也行，怎麽笑得這麽僵硬啊？賓客們紛紛開始小聲點評。
不過只跳了幾秒鐘就結束了，繼續撒花。
“啊——”
卻在此時，一聲驚呼響起，眾人嚇了一跳，新娘居然也向後仰，難道也要跳舞？
出乎意料的是，新娘沒有“踮起腳尖~提起裙邊~讓我的手輕輕搭在你的肩”①，新郎一把攬住了她的腰，新娘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二人對視三秒，深情擁吻。
所有賓客：哇！！！
伴娘&伴郎&司儀：？？？現在是“新郎親吻新娘”的時候嗎？！
婚禮因為這兩個小插曲而增色不少，直到儀式結束，還有人在興奮討論“等我結婚的時候也要這麽搞”。
單獨給所有小花童開了一桌，而難得有機會和老朋友碰面（擺脫孩子）的家長早就到處找人聊天去了。
八個小孩自給自足。
席面很豐盛，喬唯吃得很開心，溫季年坐在她旁邊，小小的眉頭一直皺得很緊。
她察覺到了有很多目光落在他們這邊，他大概是不喜歡吧。
“季年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別人看你？你就默念‘我是猴子我是猴子’就好了，我就是這麽幹的。”
溫季年：“……”
喬唯噗地一笑，險些嗆到，溫季年急忙給她拍背。
小朋友這麽貼心，她還逗人家，她好壞啊。
其實她默念的是“我是大明星我是大明星”。
看著溫季年面無表情的小臉，喬唯暗暗嘆口氣，她想逗他笑，把自己都逗笑了，人家還沒笑。
不會現在就已經抑郁了吧？
“是提前設計好的嗎？”他忽然問。
喬唯楞了一下，原來他是在琢磨這個。
“不是啦，”她湊到他的耳邊，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是有人要害我。”
溫季年臉色大變。
“我馬上報警。”他說著就要拿手機，然而手機在入場前拿給他媽了……
一臉凝重的Q版霸總緩緩擡起手腕，露出高科技氣息十足的兒童手表……
“哈哈哈哈哈哈——”
喬唯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笑得那三個陌生的小花童三臉懵逼，絲絲正在啃蹄膀，聽到笑聲茫然地擡起頭，而成成和燕燕則有些緊張地望著她。
喬唯勉強忍住笑：“別，家醜不可外揚，我跟我外公外婆說。”
溫季年停下動作，凝視著喬唯，若有所思，突然轉頭看向成成和燕燕，眉頭擰得死緊，嚇得二人筷子都掉了。
“不要打草驚蛇。”喬唯小聲說道。
溫季年收回目光，看著她的眼睛，鄭重點頭。
在二人腦袋挨著腦袋說話的時候，不少人仍在看他們。
“薇棠，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你小女兒這麽漂亮可愛，你還藏著掖著幹嘛？怕我們搶啊？不光長得漂亮，跳舞也好看，你是不知道我們家老二，哎喲，一百萬就學了五個動作！”
林薇棠怒道：“誰說她是我小女兒？我沒小女兒！”
“你怎麽睜眼說瞎話呢，先不說接風宴上老太太領著認親，就說跟你長這麽像，你敢說不是你的種？”
林薇棠更怒了：“你眼瞎？哪裏跟我像？”
跟她爸像還差不多！一想到她幾乎把命搭上才生下的孩子跟喬繼恩長這麽像，真是肺都要氣炸。
“到底是誰眼瞎？有圖有真相，合照出真知。走，姐妹們，咱們讓她好好看看！”
喬唯不知道怎麽會這樣。
她正美美吃飯，就被一群漂亮強盜連人帶椅子端走，被按著和林薇棠來了個親密貼貼。
臉貼臉的那種。
作者有話說：
①踮起腳尖~提起裙邊~讓我的手輕輕搭在你的肩——愛的華爾茲——一起來看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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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的是接風宴, 不知道的還以為婚禮提前了。
喬唯環顧一周，窗戶上都貼著大紅喜字，室內擺了二十多張大圓桌, 座無虛席。
她就和這便宜老媽隔著幾桌人遙遙相望。
早就有人註意到了，互相使眼色, 但都沒做聲。
直到身後傳來說話聲。
“唯唯？怎麽不入席？”
林喬兩位老太太並肩走進來, 林老太太凝眉, 看向旁邊傭人：“你們不帶小小姐入席？”
傭人心裏暗暗叫苦，她們哪敢呀。
這場接風宴, 小小姐是毋庸置疑的主角，那肯定是要坐主桌。
但誰知道大小姐突然回來了, 直接就去了主桌。
一個大小姐, 一個小小姐, 兩位小姐隔著人群幹瞪眼，她們這些做事的真是進退兩難。
“奶奶。”喬唯伸出手，小心地勾住了喬老太太的小拇指，仰著頭, 充滿信任地望著她。
小丫頭雖說不怕生, 不怯場，但畢竟人生地不熟, 肯定還是有些害怕的, 自己這當奶奶的就是她唯一的倚仗, 總得給她撐腰才是。
喬老太太心念電轉, 將喬唯的小手全部握住，掃了一眼垂下頭的傭人, 說道：“唯唯, 別怕。”
“親家, 唯唯，咱們入席吧。”
林老太太勉強扯出個笑，她一看對面主桌上的人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不由頭痛，這個祖宗不是說婚禮當天才回來嗎？怎麽提前回來了？
她心裏惴惴，面上卻不顯，微笑著在女兒憤怒委屈的目光中把人引到了主桌。
她們一來，咬耳朵的不咬了，玩手機的不玩了，視線在母女二人之間來回跑。
暗中觀察JPG.
個個都是好相貌，即使眼珠子轉來轉去有些猥瑣，也絲毫沒有減損他們的顏值。
“咳，來，唯唯，外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大舅舅……”
“大舅舅好。”
“這是你大舅媽。”
“大舅媽好。”
……
喬唯中規中矩地跟著喊人，模樣乖巧。
從血緣關系來說，這一桌坐的都是林家和她關系最緊密的人。
兩個舅舅，兩個舅媽，四個表哥，呃，還有一個媽。
介紹到最後，林老太太遲疑了一下：“這是你媽媽。”
說完就後悔了，多此一舉，外孫女怎麽可能不認識自己的媽媽？她還特意介紹，這不是更顯得母女二人像陌生人了嗎？
誰知喬唯並沒有像剛才一樣喊人，而是微微歪著腦袋，好奇地打量著林薇棠。
眾人的笑臉微凝，林薇棠的臭臉更臭。
喬唯有些茫然地搖頭：“不對，外婆，這個阿姨不是我的媽媽，我沒有這樣的媽媽。”
此話一出，桌上好像連呼吸聲都沒有了，眾人的眼球都停止了轉動。
林薇棠高昂著下巴，輕蔑不屑明明白白擺在臉上，紅唇微張，似乎要說話，然而喬唯比她更快。
“外婆，我媽媽不是這樣的。我知道她生我的時候傷了身體，一直在家裏休養。聽說連床都下不了，特別虛弱。”
“我沒有見過我媽媽在病床上的樣子，但我是見過病人的，很瘦，沒力氣，很沒精神，眼睛裏都沒有光。”
“可是這個阿姨這麽漂亮，這麽健康，眼睛像鉆石一樣亮，您看，她還有力氣瞪我呢，怎麽可能是我躺在床上起不來的媽媽呢？”
眾人：……
噗——
大人們還好，幾個表哥都忍不住笑出聲，在被狠狠瞪了之後，一個個偏頭捂嘴忍笑。
“你！”
林薇棠簡直要抓狂了。
她本來是想反擊說“我也沒有你這樣的女兒”，結果被噎得不上不下。
此刻她心底有兩個小人瘋狂吵架。
一個揮舞著雙臂憤怒大喊：“臭丫頭！居然敢咒我！可惡，跟她爸一樣可惡！還趁機告我的狀！”
一個絞著手指扭扭捏捏地說：“可是她誇我漂亮哎……還說我的眼睛像鉆石一樣亮，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
林薇棠一邊天人交戰，一邊不錯眼地盯著喬唯，手下意識地撫上了臉，觸感細膩光滑有彈性。
算了，看在她小小年紀就這麽有眼光的份上，這次就不跟她計較了。
卻把剛才“絕不和喬唯同桌，有她沒我有我沒她”的決定忘到了九霄雲外。
林薇棠哼了一聲，也不說話，移開了眼。
之前掛在臉上的委屈憤怒不屑等情緒卻消失了，眼看就要炸，關鍵時刻熄了火。
林老太太重重松了一口氣，同時垂眼看著喬唯。
小姑娘依舊保持著疑惑茫然的表情，似乎真的不認為眼前的人是她的媽媽。
老太太心裏一酸，雖說過年能見上一面，可時間太短，恐怕是真不記得媽媽長什麽樣了。
“唯唯，乖，這就是你的——”
她柔聲哄道，忽地意識到小女兒這算讓步了，硬逼著母女寒暄，萬一真炸了場面怕是不好看。
想到這裏，她生生改口：“這就是你的親人們，還有其他親戚，來，外婆帶你認識。”
說著就牽著喬唯一桌一桌認人。
一共二十八桌，這還只是關系很近的親戚。
據說南方宗族勢力強盛，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這個舅舅那個姨媽，這個表哥那個表姐，喊得喬唯暈頭轉向，舌頭發幹。
喬唯：無情的喊人機器上線。
她合理懷疑他們事先並沒有接到吃飯還有“認親環節”這一通知，一見老太太帶著她來認人，各個驚訝不已。
有些年紀大的一聽到她叫了人，還下意識去掏兜，當然掏了個空，然後尷尬一笑。
喬唯：信女願一生葷素搭配，換取老太太再安排一次認親環節（提前通知備好見面禮那種）
期間還有個小插曲，白天找她茬的死老頭和老太大變樣，笑容慈祥，連兩個熊孩子都乖巧了不少，不過眼睛紅得像兔子。
看來刺頭還需鐵腕治，老林頭罵得好。
等喊了一圈兒回來，喬唯嗓子都冒煙兒了。
一杯溫水遞到她面前。
“來，喝點水。”喬老太太拿紙擦了擦她額頭上的薄汗。
“唯唯。”
喬唯擡頭一看，林寒月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正朝她露出欣喜的笑，但笑容還沒展開就被林薇棠的一聲輕哼冰凍住。
“姐姐！”喬唯看都不看林薇棠，只笑著朝林寒月打招呼。
轉了一圈回來，她這才發現還沒動筷。
“不好意思，讓親家久等了，你們也是，不請親家動筷。”林老太太招呼大家開動。
兩個年紀小的表哥互相擠眼睛，似乎在說“沒您吩咐誰敢動筷子”。
一頓飯有驚無險地吃完，林老太太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去，她是真怕女兒中途發脾氣。
畢竟這個女兒從小眾星捧月，還沒被人這麽無視過。
“真的？唯唯看都沒看薇棠一眼？”
林老爺子醉酒，一覺睡到第二天十點才醒，一醒就聽到這個對他們來說算得上震撼的消息。
“可不是，”老太太點頭，“很乖，沒哭，更沒鬧。”
反倒是林薇棠頻頻去瞟喬唯，坐立難安，跟椅子上長了刺似的，還挑刺飯菜不合胃口。
老太太忍不住感慨：“唯唯一直都乖乖吃飯，還主動吃青菜，一點都不挑食。”
林老爺子突然想到：“她說薇棠不是她媽，你後頭沒糾正？”
“沒有，”老太太嘆氣，“我都怕那小祖宗把桌子掀了，謝天謝地，不但沒當場發作，還安生吃完了飯，我哪還敢糾正。”
林薇棠從結婚起就住在娘家，畢竟她和喬繼恩都游手好閑，整天不著家，到處跑著玩兒，住哪兒都一樣。
但有了喬唯就不一樣了，再分居說不過去，兩家面子上不好看。誰知道她會難產，生完還撞上羊水栓塞，元氣大傷，這就有了現成的借口，回娘家療養。
沒成想喬唯把她身體虛弱這事兒當真了，一直以為她還臥病在床。
老太太一想到當時喬唯說的話，心裏就跟堵了一團濕棉絮似的。
母女對面不相識。
林老爺子沈吟片刻，說道：“那就先這樣吧，等過了婚禮再說。”
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喬唯見了林薇棠，會哭鬧找媽媽，而林薇棠對這個小女兒是又討厭又害怕，到時候恐怕場面不好看。
可沒想到人家喬唯壓根就沒把親媽認出來。
這倒顯得他們的擔心有些可笑了。
“哎等等，薇棠沒找你鬧？”
“……還真是，沒來找我。我光顧著你，把這事兒都搞忘了。”
他們連安撫女兒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人卻沒來。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沒覺得放松，反而擔心起會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們沒想到的是，林薇棠沒找他們鬧，是因為有人替他們倆負重前行。
“林寒月，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媽？”
從昨晚接風宴結束，直到今天快中午，林寒月已經聽了N遍“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媽”，她也第N遍反問：“您不是我媽誰是我媽？”
“我還以為喬唯是你媽呢。”林薇棠一聲冷哼。
林寒月扶額，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媽是個小孩心性，鬧起來是真鬧，無理取鬧的那種鬧，但她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想把人按著揍一頓。
大逆不道，阿彌陀佛。
她打起精神，再次重申：“媽，明天就是大哥的婚禮，事情很多，我要幫忙，您自己去玩好嗎？逛街，打牌，喝酒，您隨便選一樣，有的是人陪您玩。”
林寒月邊說邊走，想借著幫忙的借口溜掉。
林薇棠卻跟個牛皮糖一樣黏在她身邊，不停念經：“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的親情和友情！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她……你還非把人往家裏領，逼著你爺爺奶奶同意讓她過來！趕緊讓她回去。”
雖然喬唯說她健康漂亮，還說她的眼睛像鉆石，但她是不會被兩句真心的好話俘獲的！
一聽林薇棠提起這個，林寒月就牙疼。
她只知道她的爺爺奶奶對她媽百依百順，有求必應，毫無原則，沒想到他們還這麽沒擔當！
明明答應了她，會說服她媽同意喬唯過來。結果根本就沒敢告訴她媽這件事，還把鍋推到她頭上。
雖然確實是她跟長輩說了半天帶上喬唯的……
“媽，您就消停會兒吧，有什麽事等大哥的婚禮結束再說。”林寒月板下臉，滿臉冰冷之色。
整個家裏敢給林薇棠臉色看的，也就只有她了。
“你兇我！”
林薇棠癟了嘴，滿眼都是委屈。
她已經四十有三了，但先天好基因，加上後天不要錢一樣的保養，還有家裏無限的寵愛，從來沒操過心，因此外表看著還不到三十，眉宇間還保留著少女的稚氣。
林寒月再次心軟。
她是知道她媽為什麽這麽不待見喬唯的。
林薇棠愛美，身上有米粒大的疤都要想盡辦法去掉。
當年頭胎，堅決要順產，就是為了不留疤。好在生產順利，於是在醫生明確告知二胎不適合順產的時候，仍堅持順產。
結果意料之中難產，緊急順轉剖，受了二茬罪不說，還留了疤。這還不算完，誰能想到產後三天出現了羊水栓塞，險險救回一條命。
加上林薇棠原本就因喬繼恩而對這個小女兒喜厭參半，這下是徹底討厭，甚至害怕小女兒。
“我一看到她就想起躺在手術臺上等死那會兒，冷得我牙齒都在打顫。我留了這麽大條疤，還差一點就死了，你差一點就沒媽了，你還念著她？！”林薇棠心口起伏，憤怒控訴，“你跟她姐妹情深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你媽我啊！”
那當初為什麽要生，為什麽不打掉——這句話已經在林寒月的嘴邊徘徊了四年，但她從來沒有問出口。
她無奈按了按眉心，突然提起裙擺就跑。
林薇棠一楞，有些不可置信，反應過來也一把提起裙擺追了上去。
喬唯正在和貝絲絲游湖，正伸手去夠一朵超大超飽滿的蓮蓬，忽聽小夥伴咦了一聲。
“唯唯，那是不是你姐姐和你媽媽呀？”貝絲絲表情古怪。
喬唯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揉了一下眼睛，理解她為什麽這個表情了。
小湖周圍圍了一圈欄桿，還種了一圈柳樹。
那兩個人就在簾子一般的碧綠枝條後奔跑。
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都提著裙子，但都跑得不快，保持著兩三米的距離。
不時傳來一兩聲“站住”，和篤篤的高跟鞋聲。
她逃，她追，她振翅低飛。
恍惚間還以為人猿泰山出新版了，這還是原著裏只在特定的幾個人面前瘋狂，在其他人面前高貴冷艷的林寒月嗎？
貝絲絲很疑惑：“你說，她們為什麽不把高跟鞋脫掉呢？”
喬唯：盲生，你發現了貝點。
喬唯想了想，說道：“可能怕踩到狗屎吧，我就踩到過，特別惡心——”
“噗嗤——”
見小朋友望過來，劃船的傭人連忙止住笑並澄清：“兩位小姐，家裏每一個角落都我們都打掃得很幹凈，而且家裏沒有養狗，不會有狗屎的！”
同時她心裏卻在想：“小孩子的腦子果然不一樣，重點是不脫高跟鞋嗎？重點是她們一個追著一個啊，還提著裙子！”
大小姐還好，寒月小姐平時那可是十足的高冷女神範兒，用他們私下的話來說，就是總端著。
這會兒卻毫無形象地狂奔。
傭人低頭看了一眼正在掰蓮子的喬唯，心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喬唯抱著一堆蓮蓬回她的房間的時候，恰好看到兩個傭人從月亮門出來。
等跨進門，傭人笑容滿面地迎上來：“唯唯小姐回來啦，先生太太們派人送了禮物過來。”
喬唯一聽禮物兩個字，眼前一亮，疾跑幾步，第一時間看到的就是滿大桌的禮品盒。
花花綠綠的，包裝精美，系著不同顏色的絲帶。
“送禮的人都登記了，您看看。”傭人拿出一個小本本，翻開是表格，詳細記錄了什麽人，什麽時候送了禮物過來，還有編號。
喬唯粗略看了看，果然每一個禮盒的絲帶打結的隱秘處都用黑色簽字筆寫了一個數字。
好專業！
“謝謝阿姨！”喬唯喜出望外，笑容大大滴。
傭人笑容更深：“小姐客氣。”
喬唯躲到了臥室拆禮物。
外面還陸續有人來送禮，她裝作不在，讓傭人接待，不然她怕她臉笑僵。
限量版洋娃娃，金手鐲，翡翠吊墜，珍珠手鏈，鉆石發卡……
原來是延遲驚喜！
不知道是林家老倆口私下點撥，還是那些親戚主動送的，總歸是補上了昨天的見面禮。
連那個三外公老頭和姑婆老太也送了，漂亮的八音盒和芭比娃娃套裝。
不知道他們送出來的時候，他們的孫子孫女有沒有哭哦。
喬唯哼哼笑了幾聲，躺在滿床的物品中央，興奮地蹬起了空中自行車。
“咳咳。”
兩聲刻意的咳嗽讓她雙腿僵在空中，她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和一個美麗但不溫柔的中年女人四目相對。
“大舅媽好，大舅媽請坐，您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喬唯鎮定地放下腿爬起來，並給她倒茶。
賀茹走進來，看喬唯墊著腳，像模像樣地給她倒茶，忙伸手接過：“我來，小心燙著。”
她邊喝茶邊不著痕跡地打量喬唯，見小孩兒泰然自若，一點都不怯生，更不緊張，就好像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做客，而是這裏就是她長大的地方。
落落大方，姿態從容。
比很多第一次單獨和她見面的成年人都表現得更好。
賀茹暗自點點頭，盡量讓語氣顯得溫柔：“唯唯，你願意當花童嗎？”
喬唯：？
繼姑婆老太被臭罵一頓後，連她孫女的花童之位也要被剝奪了？那倒也不必。
“花童有燕燕和絲絲了呀。”喬唯委婉說道。
賀茹笑了笑：“沒錯，燕燕和絲絲也是花童，不過一共是四對花童，有一個小朋友崴到腳了，沒辦法繼續。唯唯，大舅媽想請你幫忙擔任一下花童，可以嗎？”
“我？”喬唯搖頭。
還不等她說完，賀茹就繼續說道：“明天就是婚禮了，來不及找更可愛可漂亮的小朋友，唯唯，除了你，大舅媽想不到還有誰更合適。”
喬唯：……吹人彩虹屁者，恒被人吹之。
但她擁有鋼鐵一般的意志，絕不會被區區幾句漂亮話腐蝕！
“對了，你第一次來，我和你大舅舅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給你準備了一個小紅包。”她邊說邊從包裏拿出一個小盒子。
喬唯有預感了。
果然，是熟悉的銀行卡和寫著密碼金額的便箋。
她合理懷疑這個大舅媽找喬老爺子他們倆取了經。
六百六十六萬？吉利。
“謝謝大舅媽！大舅媽請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喬唯從凳子上滑下來，小臉嚴肅，啪的一聲立正敬了個禮。
賀茹：……
“好，好，那現在你方便和我去酒店彩排一下嗎？”她啞然失笑，掃了一眼滿床的禮物。
喬唯：“方便呀，隨時為大舅媽服務！”
賀茹這下沒忍住，哈哈笑了出來。
這種“見錢眼開”的行為，要是換個人，她肯定就心生不喜了，就算是個小孩子也不例外。可喬唯這樣，她卻覺得可愛，不矯情，不做作。
她心裏一頓，明白過來，要是別人，多半會先扭扭捏捏推辭一番，然後半推半就把東西收了，最後再說兩句冠冕堂皇的話，表明自己不是為了錢才答應幫忙的。
哪像喬唯，立刻就答應了，直白坦率，沒那麽多彎彎繞繞。
世家豪門裏長大的孩子，很少有像她這麽單純的。
賀茹將白白嫩嫩的小手握在手裏，垂下眼看她，心道自己親自走這一趟是走對了。
在她琢磨喬唯的時候，喬唯也在思量賀茹這個大舅媽。
看起來是個殺伐果斷的職場女強人，但是也有柔軟的一面，不像喬雲婉那個姑媽。
論做事，喬唯不清楚，可能差不多吧，但論做人，她可比喬雲婉強多了。
一個小時後，二人來到了酒店。
喬唯懷疑整個酒店都被林家包了，隔老遠都能看到高高飄起的氣球。
等到了彩排現場，喬唯驚了，這是要搞個世紀婚禮嗎？
更讓她驚訝的是，又看到了老熟人。
“唯唯。”溫季年朝她頷首。
將頭發梳成大人模樣，穿上一身帥氣西裝——她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後的溫季年。
“不要看！”他忽然有些急切地說道，馬上壓低聲音，小聲嘟噥，“太醜了。”
凡爾賽大師上線。
他要是算醜，人家童模都得自閉。
“季年哥哥很好看啊，比我哥哥好看。”喬唯忍住笑，決定犧牲一下喬淮陽，給小朋友增加一點信心。
本來溫季年聽到前半句，沮喪惱怒的心一下子飛了起來，聽到後半句，啪的一聲摔得稀碎。
和喬淮陽比？
算了吧，他對降維打擊取得的勝利並不感到喜悅。
面前的帥氣小蘿蔔頭表情變來變去，喬唯看得好笑，正想再誇兩句，就被人點了名：“唯唯！你終於來啦！”
貝絲絲穿著淡粉色墜亮片的公主裙跑過來，身後跟著林寒月。
“唯唯快來！給你換衣服。”
還不等她走過去，林寒月就幾步跑了過來，抱起她就往化妝間走。
一進去就看到了熊孩子成成和燕燕。
成成鼓了一下腮幫子，迅速展開笑臉：“唯唯妹妹。”
燕燕跟著叫了聲唯唯姐姐，嘴巴嘟了一下又馬上捋平。
喬唯點頭：“成成哥哥好，燕燕妹妹好。”
除了他們，還有兩男兩女四個小朋友，都換好了衣服。
好像就差她了。
等換好衣服出來，一陣閃光燈差點把喬唯閃瞎。
“哎忘了關閃光燈，不好意思啊唯唯。”一個溫婉美麗的女人正手忙腳亂擺弄照相機。
林寒月馬上上前，帶著笑意輕聲道：“伯母，我來幫您吧。”
這小心翼翼的語氣，這特意奉承的姿態，喬唯幾乎秒懂這是誰。
男主的媽。
仔細一看，的確和溫仲年溫季年兄弟都有幾分相似。
溫母感激笑道：“謝謝你啊，寒月。”
林寒月笑容更柔和：“您太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
喬唯沒眼看。
驕傲的孔雀低頭去啄人類掌心的米粒既視感。
“哎，唯唯，先別走，咱們先拍幾張……”
喬唯拒絕林寒月拿她當道具去和溫母套近乎的行為，提起裙擺跑了出去。
收獲誇張的誇讚聲一堆。
一共四男四女，四對花童，男孩穿黑色小西裝，女孩穿淡粉色公主裙。
站在一起十分養眼。
“歐~好可愛好萌~”
“看得我都想生一個來玩了，不行不行，冷靜冷靜……”
“好嫉妒，為什麽我和我弟沒有介麽好的基因！”
在場的除了工作人員，還有林家和女方家來幫忙的親戚，除了大舅媽和溫母，其他的都是年輕人。
一陣哢哢拍照，險些耽誤了彩排。
喬唯很快就記熟了流程，完全看不出是拉過來救場的臨時工。
彩排很順利，在天黑之前順利收工。
喬唯換了衣服，路過虛掩的休息室，聽到幾個年輕姑娘正在興奮討論著什麽。
走近聽了一耳朵，居然是在評選誰是花童裏的顏值TOP？！
而她和溫季年有幸被評為花童裏的童花和童草……
喬唯無語望天花板。
轉過墻角嚇了一跳，差一點就和人撞上了。
“成成？”
“我就知道，你其實根本就不想叫我哥哥，也不想叫燕燕妹妹，你太狡猾了，把大人們都騙得團團轉！”
成成（黑化版）咬牙低吼，不等喬唯反應，就悶著頭沖了出去。
喬唯：？不懂。
一行人開了個大包廂，吃完飯就準備回去。
坐車的時候，出了點小問題。
溫母和大舅媽賀茹是好朋友，得坐在一起，同時想帶著喬唯。林寒月想和溫母同坐一輛車，也同時要帶著喬唯。
那麽問題來了，一輛車除了司機，只剩四個座位，現在有五個人，該怎麽分配？
溫季年：……
“我坐另一輛車吧。”溫季年抿了抿唇，大度表示，但腳尖並沒有轉動方向。
溫母和賀茹怎麽可能讓一個小孩獨自坐一輛，最後挪位置另坐一輛的是司機。
林寒月頂替了他的位置，光榮地成為了一名臨時司機。
小孩不能坐副駕，賀茹只好坐了這個位置。
溫母摟著喬唯，有些興奮地和她聊天，很有耐心地不斷拋出話題，引著她說話，反而把溫季年撇在了一邊。
喬唯還蠻喜歡這個阿姨的，是她在現實世界和書裏遇到過的最溫柔的一個人，也是最能讓她放松的一個人，性格柔婉，脾氣溫和，心地善良。
簡單來說，就是沒啥心眼兒。
因此就算有些想打瞌睡，喬唯也硬打著精神說話。
駕駛室和副駕駛的兩位女士由於地理位置不好，不方便回頭聊天，漸漸地車裏只剩下了溫母和喬唯的聲音。
喬唯：只有一個人的目的完美達成的世界達成了。
溫季年：……是兩個。
晚上喬唯回到房間，硬撐著洗漱完，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迷迷糊糊被人從床上挖了起來。
一路跟打仗似的，終於在婚禮開始前徹底清醒了。
音樂聲響起，高大氣派的門被緩緩拉開，新人即將入場，花童撒花。
四對花童分為兩部分，兩對在新人入場前撒花開道，兩對在新人身後撒花。
巧合的是，喬唯，溫季年，成成，燕燕，四個人是前面這兩對。
而喬唯和溫季年走在最前面，一邊微笑，一邊從籃子裏抓起花瓣撒下去。
整個婚禮現場如夢似幻，漂亮得像精靈的小花童撒花，更讓賓客仿佛置身於童話世界。
經歷過在幼兒園短短一上午，連續十六次上臺領獎後，喬唯已經對大場面看開了，一點都不緊張，快樂地撒著花。
溫季年同樣不緊張，動作也很流暢，嘴角掛著笑，但就是怎麽看怎麽像機器人。
誰也不知道他已經快崩潰：“太傻了，太傻了……”
意外就是在這個時候產生的。
平坦的紅毯上竟然有東西硌腳。
喬唯：不是吧？棗生桂子都撒到紅毯上來了？
她的腳尖踩到一顆，踢開。腳後跟又碰到一顆，踹開。
為了場景唯美，光線很暗不說，還打了幹冰，她又要挺直背脊看著前面，不能低頭，很難避開障礙物。
又有一顆不明物體撞到她腳邊了，難道它還長了眼睛嗎？
餘光瞥到溫季年，依舊穩如泰山，面不改色。
喬唯佩服。
就這麽分心的一秒鐘，她就中招了，腳底板正中心正正好踩了上去，腳底一滑，直接後仰，籃子都差點脫了手。
臺下的賓客發出一聲驚呼。
眼看最前頭的小女孩就要摔倒，眾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卻見她後仰到一半生生擰腰轉了過來，舉著花籃向前旋轉了兩圈，步履輕盈，姿態優美，就像跳舞一樣。
但這樣她就脫離了隊伍，和其他三個小花童分開了，不整齊，不美觀。
哪家的小孩兒啊，這麽愛出風頭？有些賓客皺眉。
然而下一刻，那小女孩又旋著舞步回來，拉起原本和她並排的小男孩，像音樂盒裏的小人一樣翩翩起舞。
哇，原來是故意設計的啊，小朋友跳舞好可愛！
欣賞相貌出色的小朋友跳舞真是一件享受的事啊，哎？後面那一對小花童怎麽不跳？不跳也行，怎麽笑得這麽僵硬啊？賓客們紛紛開始小聲點評。
不過只跳了幾秒鐘就結束了，繼續撒花。
“啊——”
卻在此時，一聲驚呼響起，眾人嚇了一跳，新娘居然也向後仰，難道也要跳舞？
出乎意料的是，新娘沒有“踮起腳尖~提起裙邊~讓我的手輕輕搭在你的肩”①，新郎一把攬住了她的腰，新娘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二人對視三秒，深情擁吻。
所有賓客：哇！！！
伴娘&伴郎&司儀：？？？現在是“新郎親吻新娘”的時候嗎？！
婚禮因為這兩個小插曲而增色不少，直到儀式結束，還有人在興奮討論“等我結婚的時候也要這麽搞”。
單獨給所有小花童開了一桌，而難得有機會和老朋友碰面（擺脫孩子）的家長早就到處找人聊天去了。
八個小孩自給自足。
席面很豐盛，喬唯吃得很開心，溫季年坐在她旁邊，小小的眉頭一直皺得很緊。
她察覺到了有很多目光落在他們這邊，他大概是不喜歡吧。
“季年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別人看你？你就默念‘我是猴子我是猴子’就好了，我就是這麽幹的。”
溫季年：“……”
喬唯噗地一笑，險些嗆到，溫季年急忙給她拍背。
小朋友這麽貼心，她還逗人家，她好壞啊。
其實她默念的是“我是大明星我是大明星”。
看著溫季年面無表情的小臉，喬唯暗暗嘆口氣，她想逗他笑，把自己都逗笑了，人家還沒笑。
不會現在就已經抑郁了吧？
“是提前設計好的嗎？”他忽然問。
喬唯楞了一下，原來他是在琢磨這個。
“不是啦，”她湊到他的耳邊，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是有人要害我。”
溫季年臉色大變。
“我馬上報警。”他說著就要拿手機，然而手機在入場前拿給他媽了……
一臉凝重的Q版霸總緩緩擡起手腕，露出高科技氣息十足的兒童手表……
“哈哈哈哈哈哈——”
喬唯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笑得那三個陌生的小花童三臉懵逼，絲絲正在啃蹄膀，聽到笑聲茫然地擡起頭，而成成和燕燕則有些緊張地望著她。
喬唯勉強忍住笑：“別，家醜不可外揚，我跟我外公外婆說。”
溫季年停下動作，凝視著喬唯，若有所思，突然轉頭看向成成和燕燕，眉頭擰得死緊，嚇得二人筷子都掉了。
“不要打草驚蛇。”喬唯小聲說道。
溫季年收回目光，看著她的眼睛，鄭重點頭。
在二人腦袋挨著腦袋說話的時候，不少人仍在看他們。
“薇棠，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你小女兒這麽漂亮可愛，你還藏著掖著幹嘛？怕我們搶啊？不光長得漂亮，跳舞也好看，你是不知道我們家老二，哎喲，一百萬就學了五個動作！”
林薇棠怒道：“誰說她是我小女兒？我沒小女兒！”
“你怎麽睜眼說瞎話呢，先不說接風宴上老太太領著認親，就說跟你長這麽像，你敢說不是你的種？”
林薇棠更怒了：“你眼瞎？哪裏跟我像？”
跟她爸像還差不多！一想到她幾乎把命搭上才生下的孩子跟喬繼恩長這麽像，真是肺都要氣炸。
“到底是誰眼瞎？有圖有真相，合照出真知。走，姐妹們，咱們讓她好好看看！”
喬唯不知道怎麽會這樣。
她正美美吃飯，就被一群漂亮強盜連人帶椅子端走，被按著和林薇棠來了個親密貼貼。
臉貼臉的那種。
作者有話說：
①踮起腳尖~提起裙邊~讓我的手輕輕搭在你的肩——愛的華爾茲——一起來看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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