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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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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 章

林蔚然最後還是將石立安跟鐘恒毅領了進去。

“兩位請坐。”

江南月跟顧如躲在二樓走廊的半人高花瓶後面, 一邊瞧著樓下,江南月一邊用氣聲介紹著樓下的兩人。

石家和鐘家也是G市的豪門世家之一。石家至少已經富了五代了,掌權人石銘學雖然還擔著東嶺集團董事長的職位,但基本已經不管事, 現在石家做主的是石銘學的獨子石嘉頊。石立安是石嘉頊跟前妻所生, 也是石嘉頊唯一的兒子。前妻去世後, 石嘉頊再婚, 又生了一對女兒。

上次來海棠灣的,就石嘉頊第二任妻子跟小女兒, 才上高二。大女兒比石立安小了12歲,今年才畢業,據說很不著調, 一心吃喝玩樂, 不喜歡搞事業。可以說, 石立安的接班人地位穩固無比,沒人能動搖。

據說, 石銘學為了鞏固長孫的地位, 特意繞過兒子,將手裏2%的九成集團股份轉給了石立安。

鐘家比起石家略遜一籌,但也是頂級豪門之一, 鐘恒毅同樣是獨子, 同樣從他父親那裏繼承的九成集團股份。

“……”顧如聽得一楞一楞的事, “月月, 你可真厲害。”

一邊當學霸,還一邊能把瓜吃得這麽透徹, 連他們手裏有多少九成集團的股份,從哪得來的, 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學習多枯燥啊,沒有點東西調劑,不得把自己逼瘋了?”江南月撥開一枝散尾葵,往下望,嘀咕著:“以前石立安還跟鐘恒毅號稱雲麓二少,八卦裏一直說他們是什麽G市豪門裏的絕佳貴公子。現在麽,倒也還是個帥大叔,就是不知道人品怎麽樣。”

顧如搖頭:“反正依我看,蕭女士看不上他倆。”

話才說完,林蔚然在底下似乎擡了一下頭,腳步聲響起,孫瑞香端著茶從餐廳走了過來。

“瑞姨,我來。”

老人家腰不太好,一家上下都舍不得她做彎腰的事,林蔚然急忙接過了托盤,將茶分在茶幾上。

“請用茶,請稍等,我們大小姐很快就來。”

石立安與鐘恒毅既不接茶,也不接話,只是略微頷首。石立安端坐,眼觀鼻鼻觀心,不動聲色。

一個助理而已,他懶得給眼色。

鐘恒毅卻在打量林蔚然,半開玩笑地問道:“林助理,你對蕭三小姐這裏很熟啊?”

孫瑞香聽著就想笑,林蔚然倒是一慣地微笑著,八風不動:“我從前也是這麽為夏先生服務的。”

鐘恒毅:“你在已故的夏先生生身邊做事,也是這麽當自己是主人的?”

林蔚然正要開口,便聽一個人應道:“我早就說過了,你要是喊我一聲家姐,不就什麽誤會都沒有了?”

這聲音清泠泠的,之中又帶了一分笑意,就好似冰霜做的鈴鐺隨風搖晃似的,只聽得人心神一蕩。

石立安與鐘恒毅轉頭看去,又是心頭一跳。

一個女子正從樓梯口往客廳走,她分明長著跟剛才花園中的人一樣的五官,但換了一身尋常的窄裙配西裝短外套,長發挽起,耳朵上戴著一對圓潤的珍珠耳環,整個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花園裏的驚鴻一瞥,溫和而居家,眼前的女子卻氣度高華,話語中雖然帶著笑意,但眉目間的清冷卻一點也不少。

一個女子,能有兩幅面孔嗎?她以後就要用這副冷冰冰的面孔對他麽?難道他以後都見不到她居家溫和的一面了?

幾眼之間,石立安與鐘恒毅的心情大起大落,翻轉了不知道多少次。蕭明姿卻沒有多看他們一眼,只是望著林蔚然笑。

“大小姐,您不要開我玩笑了。”林蔚然對上她,身上那副風雨來襲巋然不動的溫潤如玉,立刻變成了面團式柔軟。

他眼中幾分不知所措,幹脆忽略了這個話題,介紹道:“大小姐,這是東嶺集團副總裁石立安石先生,帆鴻娛樂副董鐘恒毅鐘先生。石副總,小鐘總,這是我們大小姐蕭明姿。”

石立安跟鐘恒毅站了起來,不約而同地伸出手:“明姿,你好。”

語罷,兩人的眼角不由得都抽搐了一下,隨即各自眼中都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噢,真是一下子把我眼裏的豪門濾鏡都打破了,什麽豪門出身的公子哥、事業有成的霸總,居然是這種德行。”

江南月撇撇嘴,用氣聲說話,也沒妨礙她話語裏的嫌棄。

“看到沒?較勁起來了。”

“魚魚你瞧,這就是動物世界裏說的,雄性為了爭奪地盤和異性而打架爭鬥。我能把頭擰下來當賭註,這倆大叔心裏肯定都覺得蕭女士先跟他握手,而且還打算等蕭女士先握了他的手之後,就要對另一個雄性洋洋得意。”

要先選一個,就會被說駁斥另一個的面子。但不選吧,又會被人說沒禮貌。江南月從很小的時候就覺得這種較勁討厭得很,現在更是暗自為蕭明姿擔心。

難道石家跟鐘家,一定要得罪一個嗎?

“沒事。”顧如小小聲地說,“蕭女士一定有辦法的。”

兩個少女在樓上輕聲嘀咕著,議論得熱火朝天,樓下的氣氛卻有些凝固。

石立安跟鐘恒毅的手已經伸出好一會兒了,蕭明姿卻沒有任何動作,臉上還有些吃驚之色。

她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場面,不知道怎麽處理嗎?

石立安心中一軟,柔情頓起,當即覺得,為了佳人的面子,讓一讓鐘恒毅也沒什麽。反正,他不可能輸給一個帶著兩個拖油瓶的離婚男人。

就在他準備收回手時,蕭明姿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

“這……”蕭明姿扶了一下額頭,對林蔚然笑得無奈,似乎想了一下措辭,才不得不說:“兩位,你們出門前,家裏的長輩沒有叮囑什麽,難道這麽大的人了,自己也鬧不清楚嗎?一口一個‘明姿’是怎麽回事?”

怎麽?她是覺得太親密了嗎?鐘恒毅剛想改口稱“蕭三小姐”,蕭明姿已經含笑開口提醒。

“兩位先生,我父親是蕭錦海,跟兩位的爺爺是同輩的。”

什……什麽?!饒是石立安跟鐘恒毅已經在商場上歷練了好幾年,這時也忍不住整個人裂開了。

——她父親,跟他們爺爺,是一輩的?

雖然事實確實如此,但是……

“‘明姿’這兩個字麽……兩位還是不要叫了,最不濟,可以喊我一聲‘蕭女士’。如果按照輩分,我覺得你們喊我一聲……”

蕭明姿無視了兩人的手,施施然在沙發上坐下,雙腿交疊,笑容裏透著三分忍俊不禁和七分清冷,緩和吐出兩個字:

“姑姑。”

姑……姑姑!!!

石立安跟鐘恒毅簡直就像是被雷劈中一樣,身軀一震,當場說不出話來。

姑姑……一眼蕩魂的美人,是姑姑!

要是二十出頭或者十八|九歲的毛頭小子,面對一個美人說“叫我姑姑”,或許會生出幾分興奮,想以下克上,將清冷美人征服了。但石立安已經35歲了,鐘恒毅都40了,他們這個年紀,聽到“姑姑”兩個字,想到的只能是雞皮鶴發的老太太。

哪怕面對的是個貨真價實的美人,一想到她的輩分,兩人心裏的愛意,也都像一盆冰水潑來,全都熄滅了。

難怪她不理他們伸出的手,也不搞什麽二選一。

她可是“姑姑”啊,只有小輩對她行禮問好,平輩才握手不是嗎?

可她……可她明明比他們小啊!

鐘恒毅不甘心,正要開口,便看到蕭明姿的眉毛微微挑起。雖然她什麽都沒說,但那表情鐘恒毅實在太熟悉了,他就對小輩時經常做這種表情,意思是——

這小輩怎麽回事?怎麽一點禮數也不懂?

鐘恒毅著實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被一個女人這麽做,偏偏他還挑不出錯。

蕭明姿確實是長輩。

只是越想“長輩”兩個字,鐘恒毅心裏就越是難受,說不出的怪異,連笑容都僵硬起來了,勉勉強強地叫了一聲:“蕭女士。”

再也不想說話了。

石立安的表情也沒好到哪去,一張本來就冰山的臉,這一刻更冷峻了,幾乎是咬著牙擠出的三個字:“蕭女士。”

“哎,坐吧。”蕭明姿的臉色和藹了幾分,從林蔚然手裏接過茶杯,笑問道:“今天怎麽有空過來?本來應該是我先去拜訪的,但你們也知道,之前我的身份存疑,好不容易證明了身份,又還有好多事情要辦,忙得不可開交。石叔叔跟鐘大哥還好吧?”

石叔叔,就是石立安的爺爺石銘學;

鐘大哥,是鐘恒毅的父親鐘新泰。

這麽日常,這麽長輩的開場……

石立安跟鐘恒毅一秒想掩住口鼻,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回應才好,只能點頭:“都還好。”

“那就好,改天我去拜訪兩位長輩,盡盡小輩的心意。”蕭明姿點頭,語氣越發親切:“你們倆年紀也不小了,都結婚了嗎?家裏幾個孩子?怎麽也不帶來瞧瞧?”

這話、這話也似曾相識!這不就是他們經常對小輩說的嗎?就差一句問薪水跟成績了!

這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石立安跟鐘恒毅雙雙僵著笑,起身告辭:“那個……蕭女士,今天我們就是過來見個面,跟你認識一下,改天再……”

“這就要走啦?不留下來喝茶嗎?”蕭明姿略微驚訝,又笑了:“估計是嫌棄這房子小呢,過兩天我回雲麓壹號,宴會上記得帶你們家孩子來啊。”

“一定、一定。”鐘恒毅跟石立安敷衍著,雙雙告辭。

等英炳將兩人送出去,外面傳來關院門的動靜,江南月跟顧如再也忍不住,一齊捂著肚子大笑出聲。

“美人兒~”

“叫姑姑!”

“哈哈哈哈哈!”

林蔚然站在沙發後,一時也忍不住低下頭去捏了捏眉心,嘴唇抿得緊緊的。

怕一不小心,也跟著笑出聲來。

他知道光是以大小姐的身價和九成集團董事長的身份,就能吸引無數男人,更何況她的外表如此出色,不知道要吸引多少狂蜂浪蝶。林蔚然也清楚,大小姐一定有辦法對付那些人,他要防備的只是武力威脅而已。

但……但他沒想到,大小姐居然祭出了這麽一張王牌來。

長輩,虧她怎麽想的!

G市雖然開放多年,是個現代化國際大都市,但宗族觀念、道義觀念很濃重的。長輩、領頭的大哥大嫂,都必須尊重。蕭明姿這張“姑姑”王牌一祭出,真是把豪門公子追她的路都堵死了。

“想笑就笑。讓你占他們便宜,你還不占。好好一個年輕人,才三十歲,活得像個老古板幹什麽?”蕭明姿回頭瞪完林蔚然,又沖樓上喊。“還笑?下來!”

江南月心頭一跳,顧如卻搖搖頭示意沒事的,拉著好友的手下了樓,還跟林蔚然開玩笑。

“就是嘛,林叔叔,蕭女士都提了好幾次了,你怎麽還不肯叫一聲‘大家姐’。你剛才要是那麽一叫,以後在G市的輩分就大得離譜啦!誰見了你不要低頭?”

林蔚然被她說得直搖頭:“不,我不能。”

蕭明姿從廚房端了清補涼出來,放在茶幾上,先點了一下女兒的頭,輕斥道:“膽子越來越大啦,不光帶月月偷聽,還敢跟你林叔叔開玩笑了!”

林蔚然不禁為顧如說好話:“小如也是擔心您。”

“瞧,林叔叔還為你說好話呢。”

顧如吐吐舌頭:“所以我說嘛,林叔叔幹嘛這麽見外?我改口叫您小舅舅不好嗎?”

“是啊,不好嗎?小古板?”蕭明姿開著玩笑,順手將最冰的一碗遞出去。“喏。”

林蔚然的臉一紅,對這個稱呼是反駁“小”也不能,“古板”也不能,只能低頭吃糖水。

“謝謝大小姐。”

蕭明姿搖搖頭,拿他是沒辦法了,將溫熱那碗給江南月:“月月,你身體還沒恢覆,吃這碗溫的。”

“謝謝蕭阿姨。”江南月急忙雙手接過。

蕭明姿既沒有把兩個少女當孩子,也不把江南月當外人,她經歷了太多,看人的目光已經堪稱毒辣,知道江南月不會把她的事情洩露出去的。

蕭明姿覺得,這孩子以後的成就不會小。她學習成績這麽好,還有一顆向往搞科研的心,卻依舊要把她那渣爹送進監獄去,連以後影響進單位也不怕。這份心智,總讓蕭明姿想到當年的自己。

當年她要是也能這麽勇敢堅決,前世也不會讓女兒受那麽多苦了。

所以,蕭明姿有意有意熏陶江南月,說話並不避諱:“鐘恒毅既然敢來海棠灣,說明他已經跟胡鴻維攤牌了。”

林蔚然跟著她辦事,比對待夏航書更為細心,無時無刻不再揣摩著她的心思,希望能讓她更滿意、更能幫到她。

蕭明姿一說話,他就知道她的打算了,答道:“是的,一切都跟您預計的一樣。”

他跟著蕭明姿辦事,比誰都清楚,這段時間蕭明姿看起來像是沒事,但暗地裏已經把九成集團的種種,尤其是幾個股東之間的事調查得一清二楚。蕭明姿當時就斷言過,鐘恒毅一定是五人組裏第一個公開翻臉的,也是最好翻臉的,用的借口就是需要九成集團的投資,而胡鴻維捏著不放。

胡鴻維以為能以此拿捏住鐘家,沒想到適得其反。

那麽,接下來就看她預計的另外兩件事,是不是也實現了。

林蔚然:“我會加緊把雲麓壹號‘清掃’幹凈,明天就把宴請的消息放出去,同時,將名單給您。”

“辛苦你了。”蕭明姿點頭。

“媽媽,我們很快要去雲麓壹號住了嗎?”顧如頗有些舍不得這裏。

“是啊,那裏地方大一點,也方便你上下學。”蕭明姿安撫著,“我知道你不喜歡那邊,不過,你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布置房間。月月也一樣。”

江南月一呆:“我……也一樣?蕭阿姨,我打算住校的。”

一中除了招市區的學生,也面向各個縣招生,只要全市中考成績足夠優秀,不管你是首富的女兒還是偏遠山區農民的女兒,都可以進市一中就讀。為了方便各縣的學生,市一中還有宿舍,在住院期間,江南月一點沒閑著,已經打電話問了市一中教務處的老師,申請了住校。

她告父親虐待、親手把父親送進監獄的事,雖然沒有明確被報道出來,但學校的老師多少知道一點。市一中的老師因此對她十分憐愛,體諒她在住院,已經為她辦好綠色通道,申請到內宿生資格了。

“可你寒暑假總要有地方去啊,不打算陪著小如嗎?”

她的寒暑假確實是個問題……江南月咬咬嘴唇,知道自己不能再矯情,也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點頭:“蕭阿姨,謝謝你。”

“你跟我們客氣什麽啊?”顧如拉著她要上樓,“走,我們去查查怎麽裝修。”

江南月跟著她回到了房間,才忍不住問:“蕭女士怎麽很信任林先生?”

顧如大吃一驚:“怎麽?還有您這位吃瓜專業戶不知道的事?”

“我只知道他是蕭女士的舅舅的助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八卦圈子裏,只有狗血才有存在感,你要是問我當年蕭錦海那幾個子女怎麽自相殘殺把對方都弄死的,我能跟你說上三天三夜。對這種老實低調的嘛……”江南月攤手,表示真的無能為力。

“蕭女士說,林叔叔是以前我舅公,就是夏先生資助的學生。當時舅公資助的學生很多,但只有林叔叔堅決要留在舅公身邊,希望能回報我舅公。後來蕭女士昏迷,舅公意外在非洲失蹤,是林叔叔孤身一人去找。為了把我舅公安全背到大使館,林叔叔自己不吃不喝,差點缺水死了,還中了一顆子彈。我舅公本來要收養他做義子的,但林叔叔很頑固,說自己只是想報恩,不想要夏家的東西,拿工資已經很愧疚了,不能再享受別的,堅決不肯。”

“後來舅公去世,夏家的慈善事業也一直都是林叔叔打理。這麽多年了,他沒有要過一分錢,也沒有出過一點差錯。”

顧如說著,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蕭女士都說,難以想象世上有這麽頑固、這麽死心眼的人。”

“但也正是因為他這麽重情義又死心眼,才叫人信賴吧?”江南月回想今天鐘恒毅和石立安對林蔚然的態度,忍不住笑起來。“今天林先生看那倆大叔的眼神,真像以前彰顯哥。”

“哦!”顧如也想起來了。

以前在坪村,也不是每一個家庭都重男輕女、兄妹姐弟不合的。有一對姐弟,因為弟弟讀書成績不好,高中畢業以後就去工作,供姐姐讀大學、讀研讀博。後來他姐姐結婚,弟弟哭得跟什麽似的,給了他姐姐一大筆存款,還要簽訂什麽婚前協議,說只給他姐姐的,不是給他姐夫妻的。

顧如忍不住大笑:“是有點那麽回事!我記得後來慧嫻姐的那個姐夫對她很好,彰顯哥可開心了,每次都誇他姐夫,說他姐姐幸福了他就放心了。我看啊,以後要是蕭女士再婚了,最開心、最欣慰的估計不是我,而是林叔叔。”

“噗~~~”兩人說著,又大笑起來。

海棠灣的房子隔音極好,樓下只能隱隱約約聽到笑聲,根本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

孫瑞香走過來收拾她們倆的碗,聽著樓上的笑聲,輕聲說:“小如這孩子難得,月月也難得。”

她在豪門生活了幾十年,見過太多太多人了。有些人覺得自己是豪門的公子千金,對待朋友總是用高高在上的態度施舍,遇到事情就不耐煩地塞點不多不少的錢。還有些人,面對好心幫自己的豪門中人,化身白眼狼,貪婪又嫉妒,恨不得將對方的一切都侵吞過來。

像顧如這樣,將江南月當成最好的朋友,打心底覺得她有的一切,都可以分給江南月,跟她共享的,很難得。或者像江南月這樣,願意坦然承認自己確實需要幫助,願意接受幫助,但在自己能自食其力的地方,堅決自食自力,既不嫉妒,也不自卑的,同樣難得。

“小如能找到這麽個朋友,真是太好了。”孫瑞香慶幸著,心裏又有些難過,努力不表現出來,端了碗筷就走了。

可不說跟她情同母女的蕭明姿了,就是林蔚然,和她共事多年,又怎麽會出不來?

孫瑞香是為蕭明姿而難過。

每個人成長的過程中,都有自己的好朋友,但蕭明姿沒有。

她從小住在療養院裏,裏面幾乎沒有同齡人,就算有,蕭家也不想她跟人接觸,怕她被人騙了,去貪蕭家的什麽。所以,從小到大,蕭明姿一個朋友都沒有。

大小姐現在已經找回了女兒,在顧如忙著自己的事時,她偶爾,也會孤單嗎?

林蔚然有另一個朋友,是他好友的妹妹,那姑娘雖然很小就沒有了父母,但也有自己的朋友。有些女孩子的心事,不方便跟她哥說的,她都是跟自己的閨蜜說,有時候累了,還會找閨蜜去大醉一頓,哭哭笑笑地過一晚。第二天再見面,又是神采奕奕的一個小姑娘了。

那大小姐累了,想找人喝醉的時候呢?

林蔚然的心臟驟然一縮,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覺收緊,舌尖澀澀的,不知道怎麽開口,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去雲麓壹號的路很安靜,海風穿過海灣而來,已經變得非常溫柔,只有清涼了,一下一下地拂在窗玻璃上。

林蔚然偷偷瞥一眼,發現蕭明姿在後座上看了一會兒資料,就望向了窗外。

她一定也懂瑞姨話裏的意思,那麽,她現在想什麽呢?

林蔚然想找點話題,讓她分散一下註意力,開心一點。又對她帶著天然的謹慎和畏懼,唯恐說錯了話讓她更不高興。

——大小姐已經清醒了,身體也恢覆了,心智手段卓絕,方方面面都不需要他操心,他只要聽命令就行了。現在,只有惹她不高興,才是天大的事了。

“蔚然。”蕭明姿忽然問:“你有好朋友嗎?”

她之前一直叫“林助理”,忽然改口叫名字,林蔚然正分神著,聞言差點手滑,幸虧他的身體本能反應迅速,沒有脫線。

“有……有啊。”

“是不是叫喬西垣?開安保公司的?”

她……也會了解他麽?林蔚然的心砰砰跳起來,聲音平穩如常,一點也沒洩露心緒:“是的。西垣是我初中老師的兒子,我們一起長大的,不過他父母在他高中時候去世了,導致他高考失利,讀的大學不太好。後來機緣巧合,他認識了一些人,開了安保公司。以前夏先生也是他的公司負責的,他的人品和能力,我可以用命擔保。”

“好了好了,不用說得那麽嚴重,你的朋友,我當然信任。”蕭明姿失笑。

她記得這個喬西垣,不僅僅是因為他跟他的安保公司出現在舅舅的生命裏,也因為……前世,他也是間接被她牽連的人之一。

原著裏有一段劇情,是當時顧如遇險,剛好喬西垣在附近,發覺顧如是夏家的血脈,就毫不猶豫救了。救了惡毒女配,就是跟錦鯉女主作對,原著裏清楚地寫道,因為這個救人的舉動,喬西垣的好運走到頭了。

後來喬西垣具體怎麽樣,沒有再寫。只是一開始提到喬西垣的安保公司本來已經快成為G市最大的安保公司了,卻從此以後就銷聲匿跡。

“蔚然,你幫我牽線一下,我想請喬西垣負責小如已經瑞姨他們的安保。”

林蔚然的心登時一凜:“是。”

蕭明姿瞥了他一眼,問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卻不敢說?”

“我……是的。”林蔚然不覺臉紅。

他確實早就想到了安保問題。

只要住進雲麓壹號,蕭明姿身邊的所有人都會成為焦點,難保有人想做點什麽。如果沒有人暗中保護,他真的擔心會出意外。

到時候,他作為助理保護不力、難辭其咎不說,大小姐更是會傷心。

他再也不想見到大小姐傷心的樣子了。

在林蔚然心裏,自然也不會有哪個安保公司比喬西垣的更值得信賴。但他很擔心,萬一提了,會不會讓大小姐不高興。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今天鐘恒毅那句話,我要還給你——”蕭明姿故意板起臉,“你在舅舅面前,難道也是這樣?忐忐忑忑,大氣都不敢吱一下?難道我很可怕嗎?按理說,我們應該比姐弟還親吧?”

林蔚然臉上的紅暈一下子消退了下去,輕聲說:“大小姐,是我不敢跟您做姐弟。不過,您放心,我現在就聯系西垣。您不是要我‘清理’雲麓壹號嗎?”

蕭明姿點頭:“也行,讓他今天有空過來一下吧。”

有林蔚然出馬,喬西垣自然二話不說,等兩人到了雲麓壹號,喬西垣也到了。

出乎意料,他跟林蔚然完全不一樣。林蔚然挺拔清雋,像一桿青竹,喬西垣名字挺文雅的,卻長得虎背熊腰,雖然穿著西裝,卻像是古惑仔開了個皮包公司,幹的還是收租的營生。

“蕭女士!”他開了輛大SUV,一下車就沖著蕭明姿而來,大嚷道:“百聞不如一見,我可是早聞大名、如雷貫耳!幸會、幸會!”

說著就要沖過來握手。

幸虧被林蔚然擡手格住了:“好好說話!”

蕭明姿失笑,正要說話,便看到SUV又下來一個文文靜靜的女孩,看樣子約摸二十五六,一見到她,臉就紅了,細聲細氣地說:“蕭女士,你好。”

“這我妹妹西溪,也在安保公司工作。”喬西垣介紹說,“蕭女士,聽說你要請人保護你女兒,我們女性安保方面的工作,都是交給西溪的。有她保護你女兒,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蕭明姿松了口氣:“那就有勞了,先檢查一下雲麓壹號的安保和監控吧。”

昨晚白嫣被捕,林蔚然答應要好好地“善後收拾”,很快將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從幫傭到監控都清理了一遍。現在雲麓壹號原有的幫傭已經辭退了,馬上要全部換監控跟門鎖、指紋之類的。

喬西垣兄妹一邊走,一邊檢查,提著修改和布置的建議,林蔚然做補充。

當年夏航書生病時,也是林蔚然一手處理夏家的種種,從確定私人醫院的照顧方案,到請人護理、辭退或保留夏家大宅的幫傭,再到蕭明姿名下那三套房子平日的護理,都是林蔚然一手打理的。另外,他還受過專業訓練,對反竊聽、防偷拍、布置監控等都有經驗。

因此他給的意見都非常中肯,喬西垣兄妹一點都不意外。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蕭明姿一直耐心聽著,不僅沒有想其他豪門那樣頤指氣使、不懂裝懂、意見比天上的星星還多,偶爾提一兩點建議,還都是喬家兄妹和林蔚然疏漏的地方。

“餵,蔚然。”喬西垣趁喬西溪跟蕭明姿去討論臥房的安保措施,悄悄地問好友。“你不是說大小姐已經昏迷了十六年嗎?她這模樣,哪像是外界脫離十六年的人?根本比我們混社會十幾年的還懂嘛!”

林蔚然雖然也疑惑過,但遇到問題,第一反應就是為蕭明姿遮掩:“有些人天生聰明,不要拿我們跟天才比。天才高考數學滿分,你幾分?”

喬西垣登時暴怒地要撓他:“有些人還能不能做朋友了!”

林蔚然跟他不知道從動手多少次了,隨手跟他拆招,一心二用,根本不在話下。只是兩人一個高一個壯,玩鬧式地大鬧,動靜不免也大些。喬西垣一個沒註意,胳膊肘撞倒了一個花瓶。

“咣啷——”一聲,碎了。

“娘餵……”喬西垣臉都白了。

這不得好幾百萬?

“沒事。”蕭明姿的聲音遠遠傳來,“這花瓶不是真的——蔚然別動!”

她呵斥的時候,林蔚然也發現了不對勁。

那花瓶外邊看起來很真,但一打破,看裂口就知道不對勁——斷口太新了。

喬家兄妹面面相覷,目光不解。

蕭錦海一個首富,家裏怎麽會有假花瓶呢?

“大小姐,我來。”林蔚然知道蹊蹺肯定在花瓶裏面,哪敢讓蕭明姿去翻碎瓷片?萬一割傷了怎麽辦?

他蹲下,在碎瓷片裏面翻了翻,果然發現了一樣東西。

“帶儲存功能的偷拍設備。”喬西垣是專業人士,一看就知道是什麽東西。“電量可以待機半個月左右,唔……現在已經沒電了,不過沒電不影響裏面儲存的視頻。花瓶上一定開了口子,看一下鏡頭的方向,就知道錄了什麽。”

“不用看,我知道是什麽了。”蕭明姿露出個笑容,“蔚然,我們不是缺一樣東西嗎?現在東西來了。你今晚就把宴會名單發出去。”

竟然是……!林蔚然也明白了,立刻應道:“是。”

這天深夜,一架飛機降落,下來了一個戴著口罩和帽子,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男人,被好幾個人護送著,秘密前往胡鴻維安排下的住處。

第二天一早,一個消息炸開了G市的豪門圈子——

30號晚上,蕭明姿要在雲麓壹號開宴會,想所有人正式介紹她的女兒,請各大豪門前往。

“喲,小鐘總來啦?”一個紈絝晃著手裏的酒杯,大笑道:“你可聽說了嗎?你家‘姑姑’要舉行宴會了。”

鐘恒毅當然聽說了,還被邀請了,但他不明白的是——

“你說什麽?”

這紈絝怎麽知道“姑姑”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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