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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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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寸金

“你為什麽要隱瞞我?”

太上重明埋在她懷中, 聲音悶悶的,充滿著委屈。

現在細細想來,當初見到聞鈴月死去, 他太過激動,忽略了許多不對勁的地方。更何況,她也不是那種沒有勝算就強行面對敵人的人。

聞鈴月想到自己的打算, 雙眼有些空洞,她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腦子裏滿是天門的鑰匙。想要拿到太上一族的鑰匙,通過太上重明是最快的辦法。

“我並非有意瞞你,我走的每一步都被赤神看在眼中,若我不去反抗, 等著我的只有必死的結局,你能懂嗎?這種拼盡一切, 只是和別人爭奪自己生命掌控權的痛苦。”

她的聲音開始隱隱顫抖,太上重明退出她的懷中,仰頭看著她蒼白的臉,眼中是毫無保留的情意。

他想——利用我吧,請徹底地利用我對你僅剩的價值,總好過是一只隨手能丟棄的妖寵。

聞鈴月看著他,心知自己只要開口提任何條件他都會同意。理性仍舊撲滅了她心底將要燃起的情欲烈火, 她凝望著他漂亮的雙眸, 聲音微啞:“我需要打開天門的鑰匙, 進入初元之境,找到赤神真身。如果能夠解決這一切, 我們之間,便再無阻攔。”

“好!”

太上重明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她, 欣喜若狂地再次將她緊緊抱住。

見他如此,聞鈴月心底不禁有些愧疚,真像一只給了根骨頭就能忘卻傷痛的狗,對比起來,她竟顯得殘忍。

可命都快沒了,何談情愛呢?

她所求的,不過是一把鑰匙,不會讓他付出任何代價。

將他送回太上莊內後,聞鈴月便在他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

太上重明知曉自己此時一副虛弱不堪的樣子,頂著這樣子去找母親拿鑰匙,被她看到定然會遭指責,只能先恢覆身體。

天色微亮時,他渾身浸入藥浴之中,仰頭盯著房頂,腦海裏不斷回想聞鈴月說的那些話。

赤神之威,她又該如何面對?他不能再讓她出現任何差錯了。

嘩嘩水聲響起,太上重明盯著被聞鈴月一路拉著回來的手,溫暖細膩的觸感似乎還停留在皮膚上,不再是令人恐慌的屍體陰冷。

他擡手嗅了嗅被聞鈴月觸碰過的手指,試圖嗅出她殘留的氣息。最後手指落在唇上,他想起從前與她溫存的時光,心跳得愈發強烈。

修長白皙的手沒入水中,引起水面晃動不停,直到短促的喘息響起又停止,天邊也一同泛起了魚肚白。

清晨時分,朝露未散,此時莊內人少,顯得有些清寂。

太上重明站在元承海屋前,上前敲響了門。

本以為她還在休憩,太上重明走進屋內時,她坐在茶案邊的椅子上,熱氣從茶杯裏不斷升起。

看來是等候多時了。

他自知無事瞞得過她,便直說道:“母親,我要打開天門的鑰匙。”

元承海端著茶杯,眼底的情緒不明。沈寂片刻後,她猛地將茶杯砸在了太上重明腳邊。

茶水混著茶葉濺了滿地,將他的衣袍下擺和靴子一同打濕,而他早已習慣了。

原以為元承海又要說那些家族興衰的大事,誰知這次她卻換了個話:“鑰匙可以給你,不過,你要先去傳承白猇之力。”

太上重明沒有接話。

元承海又道:“怎麽?不過是失去記憶而已,為了她,你這點代價也不願意付出?”

接受傳承白猇之力,那他所有的記憶也會被一同清洗,徹底變成另一個人。

“你是不是很害怕,一旦你失去記憶,與她的最後一點聯系也就斷了?因為她心裏根本就沒有你。你執著至此,莫不是真因為你兄長先一步娶了你愛的女人?”

元承海頭疼難耐,她聽到那些風言風語,心裏就愈發憎恨聞鈴月,她一個自私自利,手段狠毒的魔頭,到底有什麽神力,讓她兩個兒子都深陷進去。

見他依舊沈默,元承海轉而道:“或者你向赤神起誓,拿了鑰匙,就徹底與她斷絕來往。”

“我選擇傳承白猇之力。”

太上重明當即選擇了前者,且不說此事不能被赤神知曉,萬一他發誓真起效了那又該如何是好。

他不信,自己的身體會徹底被一道殘留的神力占據。

元承海冷笑一聲,由他抉擇。

禁地之中,藏有一處海眼。

濃密繁盛的綠樹中間,一條小路通向這口藍至發黑的海眼。海水在其中如滾水沸騰一般,不斷翻湧冒泡。

太上重明從未來過此地。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終有一日會傳承白猇之力。

年幼時的他心底藏著恐懼,恐懼自己會變成另一個人,而他真正的意識或許會死,或許永遠被關身體內的某處。

元承海對他的疼愛,遠不及元儀景。

從他剛開始修煉,神元穩固還未開始煉化元珠之時,元承海就將元珠從他的身體裏剝奪出來,給了元儀景續命。

無論當時他哭喊得多麽痛苦,不停地求饒,元承海對他永遠只有一句話——你從出生就註定要成為一族之主,承擔起保護族人,除魔衛道的責任。

萬年來,只有他身負元珠,有白猇血脈,所以,他才能姓“太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等待白猇重生的容器。

在這種等待意識死亡的時間裏,他遇見了聞鈴月。

他們有著相似的命運,但在她的對比之下,他的人生顯得格外輕松,困住他的,僅僅只是一族罷了,他卻沒有勇氣反抗,爭取自己生命的掌控權。

藍黑的海眼似乎要將他吞噬,在元承海的註視下,他毫不遲疑地跳了進去。

元承海見他如此果斷,臉上的鎮定終於裂開,即便她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可還是難以控制地痛苦。

畢竟,太上重明是她的孩子。

海面上透射下來的光如一把刺刃,浮蕩著幽幽藍光,一團團的金火從四周開始湧聚,圍著太上重明飄動。

他盯著無數金火,感受到了一種詭異的熟悉感,不待他細想,那些金火如蛇一般鉆進了他的身體。

熾熱的灼傷開始從肺腑擴散,陌生的意識入侵他的腦海,驅趕著他本身的意識,試圖奪取這具軀殼。

太上重明表情猙獰,四肢不停地在水裏掙紮,直到一條金火聚成的鎖鏈將他拖入海底深處。

元承海站在海眼口,從天明到天黑。

看著逐漸寧靜的海面,她的心開始焦灼。

寂然無聲地,一道人影出現在了海眼邊。

元承海看見太上重明神情冷漠,周身透出的氣息強大,有著壓制一切的氣場。

那雙金如明火的眼睛,正提示著她,眼前的人並非太上重明。她欲言又止,幾番考量下,她開口問:“還記得,你所求何物嗎?”

元承海想試探,他還有沒有太上重明的記憶,是不是還想繼續要開天門的鑰匙。

太上重明眉頭緊皺,似是有些痛楚,片刻後,他神情恢覆冷靜,目光看向漆黑的暗夜邊際,語氣沈重嚴肅:“本尊所求,是巫霞,不,是聞鈴月,本尊要尋聞鈴月,本尊要尋聞鈴月!”

他逐漸陷入癲狂,元承海見此畫面,止不住地渾身顫抖,她是氣的,氣急攻心。

“你現在到底是誰!”

太上重明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元承海當即知道他的意思,頓時心底長久以來的固執消散,從脖頸上取下一條項鏈放在了他手中。細長的銀色鐵片吊墜上刻著銘文,落在他白皙的掌心閃動著銀色亮光。

元承海看著他拿著鑰匙離開,怒氣徹底洩了。現在的太上重明,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平靜的瘋狂,像他又不是他,元承海不知道他在海底發生了什麽,但明顯地,她再也無法壓制住他一分一毫了。

“瘋了,全都瘋了。”

這兩個兒子,她是一個也指望不上了,可她還得為族人做打算。

如今三川之中,巫川最為混亂。

原本被仙宗刮分的北地礦區,因為妖族的出現,仙宗被迫撤出,還剩了些在那做生意沒有仙力的凡人,戰戰兢兢地拖家帶口逃跑。

無盡海尚且還處於相安無事之中,島上的家族以太上和赤氏為主,還在討論是否要援助巫川仙宗。

倘若出手,勢必引火燒身。

赤氏族內議事大廳中,眾人分列而坐,正上方兩個主位,右邊坐著赤宇,左邊坐著太上重明。

赤宇今日見來人是太上重明,本是有些不快,如此大事,元承海居然讓一個後輩來。

赤宇看著他一直把玩手中的銀色鐵片,心底有些不爽,這麽重要的會議,他態度閑散,一副輕佻模樣,便朝他問道:“重明,你意下如何呢?”

太上重明目光一直落在下方赤嵐媗的身後,聽到他問,也只是慵懶道:“自作孽,不可活。”

仙宗驅趕囚禁妖族,搶占北地高原,赤宇自然不知道此時的太上重明,體內流著的是神獸白猇的血,亦能算妖族之類。

不過這話恰好合了赤宇私心,他本就不想浪費赤氏人力援助外界仙宗,更何況,那些仙宗沒了北地,他的礦產商行,正好能借勢壟斷。

赤宇道:“不過妖族也的確未曾殘害無辜凡人,占了北地高原的仙宗,也應當承擔起後果。”

聞鈴月帶著玄剎的□□,拘謹地站在赤嵐媗身後,想隱藏自己的存在感,但奈何太上重明的目光太過直白,她無處可躲。

好在眾人只會以為他在看赤嵐媗,而非一個侍從。

可惜赤嵐媗也忍無可忍,今天的太上重明怎麽看上去騷得這麽明顯了,那深情的目光讓她頭皮發麻,即便她知道他看的人不是她。

感覺到周圍人投來暧昧打趣的目光,赤嵐媗偷偷摸摸伸手狠狠掐住了聞鈴月的大腿。倒黴催的,可千萬別給她整出什麽艷.情緋聞了。

聞鈴月痛得耳朵都泛紅了,眾目睽睽之下她根本不能還手,只能心裏先記下這筆賬,等沒人了再跟她算。

聞鈴月餘光中瞧見了太上重明手裏把玩的鐵片,猜測那就是打開天門的另一半鑰匙。他現在明晃晃拿在手裏玩,恐怕就是想引她過去。

可今日的太上重明,看上去十分奇怪。以往的他雖待人疏離冷漠,卻也是內斂有禮的,此時的他毫不遮掩渾身的神君威壓,神態高傲,輕蔑兩字就差寫臉上了。

盯著她的目光也十分灼熱,她能感覺到那道目光下藏著的壓抑之感。

會議結束後,聞鈴月向赤嵐媗打了招呼,便偷偷前去尋找太上重明。

他並未在赤氏族中等她,而是故意拿著鑰匙引著她似地回了太上族內,聞鈴月只好緊跟在他身後。

她飛身落在太上重明的屋外,四周寂靜無人,房門正敞開著。走進屋裏,她轉身關門的功夫,太上重明突然在背後出現,緊緊從身後抱住了她。

聞鈴月感覺到他微熱的鼻息撲在耳側,緊密相貼的身體令她有些不適應,只能側頭問他:“鑰匙呢?”

太上重明沒有回答她,只是松開臂彎,將手中的鑰匙項鏈戴在了她的脖頸上。

聞鈴月低頭看著掛在脖子上的項鏈,拿在手中打量一會便放下了,現在只差赤氏一族的鑰匙了。

“你怎麽拿到的?”聞鈴月轉身看向他。這麽重要的東西,元承海會輕易給他?

太上重明指了指腦子,癡癡盯著她不說話。

聞鈴月不解,“你腦子出問題了?”

太上重明搖搖頭,傾身上前往她懷裏蹭,不停地嗅著她頸間的氣息。

“主人,我好想你,好想你。”

聽到他在自己耳邊悶聲說的話,聞鈴月頓時大驚失色將他推開,目光中顯露出驚慌:“你這什麽癖好,我可不喜歡玩那種游戲。”看他這幅可憐巴巴的樣子,一個不好的念頭沖上了腦中,“你不是太上重明?”

太上重明的眼睛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貪婪地望著她一舉一動。

“我是太上重明,但我好像又是另一個人。”太上重明擡手拍了幾下自己的腦袋,眼中頓時又清明了幾分,“我傳承了白猇之力,原本白猇的記憶會徹底占據我的身體,但我贏了,我的意識沒有消失,和白猇的記憶融合了。”

太上重明想努力說明白自己的情況,可一看到聞鈴月,他心底的情緒就控制不住,好像有另一個人試圖操控他的身體,也許是白猇的記憶在作祟。可若是白猇的記憶是真實的,那聞鈴月就不只是聞鈴月。

他今天故意引她來,也是為了另一件事。

聞鈴月眸光顫動,欲言又止。

她全然不知,為了得到鑰匙,太上重明要背負起這些。倘若他沒有贏,是不是代表著他的意識將會死亡,這具身體就徹底成了另一個人。

“對不起。”聞鈴月咬牙,這該死的愧疚感。但從今往後,她再也不需要利用他去達成任何目的了。

聽到她的道歉,太上重明心裏又軟成一片,不自主地又蹭進了她懷中。

聞鈴月任由他撒嬌似地抱著,看來那白猇應該有類似於狗的血脈。

太上重明見她不抗拒,鼻尖觸碰著她的耳珠,唇貼在她的臉側,試探地一寸寸吻至她唇邊。

身軀相貼,氣息逐漸熾熱,聞鈴月背抵在門上,仰頭承受著他帶著侵略意味的吻,每一次,似乎都要攫取盡她全部的呼吸。

直到她開始站不穩,喘息交纏之間,一股濃烈的花香彌散開來。太上重明依依不舍地在她唇上啄了幾口才放開。

見到他眼底紅霧浮現,唇上透著水光,聞鈴月當即反應過來,這是赤氏的迷藥。

“你……”

還未來得及說什麽,聞鈴月意識緩緩消失,這混蛋居然對她下這麽濃的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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