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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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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禦街掛著的紅燈籠熠熠生輝,停在樊樓前的馬車一輛挨一輛,達官貴人吃膩了府邸的膳食,不約而同地來樊樓消遣。

樊樓不似其他酒樓和腳店喧囂,即便是談笑,也顯得尤為斯文。

二樓只有輕言輕語的對話聲,酒杯清脆的相碰聲。

墨九端莊地跟在衛元朔的身邊,觀察著左右緊閉的廂房。他有些犯愁,先不說雲棲姑娘在哪間廂房,就算知道,他們也不能進去呀。

倏忽間,衛元朔扯著墨九往後退。

抱著酒壇的夥計疑惑地看著眼前的貴公子,貴公子旁邊的小廝豎著拇指貼在嘴唇上。

夥計依著自己在樊樓做事這麽多年的經歷,看樣子這公子八成是尾隨而來,害怕被這廂房的客人打照面。

別看樊樓的客官非富即貴,私下搞得亂七八糟的事可多了。

夥計心領神會地對著墨九神秘一笑,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一手拉開廂房的門,道:“公子,您要的秋露白。”

墨九戰戰兢兢地將眼珠子轉到廂房的門縫,迅速地收回視線,表情隨之恢覆自然。

此刻賀昀接過夥計遞來的酒壇,放在食案上。

“有勞。”

“公子客氣了,那小的退下了。”

夥計朝著賀昀微微弓腰,而後向坐他對面的姑娘頷首。

柳眉杏眼,般般入畫。不用猜就知是富貴人家的姑娘。

夥計退出廂房,合上門,貴公子仍冷臉杵在原地。

想起廂房內的姑娘以及那位長相英氣的公子,夥計不由自主地在腦袋裏搭了一張戲臺子。

到樊樓的客官都不是普通百姓,今日遇上這樣奇怪的客官,真是有點不曉得該如何招待。

夥計琢磨著應當開口問一下,他小聲道:“客官,您是找朋友還是用膳?”

墨九向夥計招招手,指著賀昀隔壁的廂房,問道:“這裏邊可是閑著的?”

“客官,是閑著的。”

“那我家公子就在這間廂房用膳了。”

……

雲棲懷疑耳朵產生了幻覺,她好像一瞬間聽到了墨九的聲音。

食案擺著七寶粥、紫蘇蝦、白炸雞、水晶角兒。

賀昀點的膳食全是雲棲喜歡的。

或許是她吃飽了的緣故,肚子填滿了,她便會開始犯困,所以才會詭異地聽見墨九的聲音。

“雲棲。”賀昀問道,“你以前是不是總覺得我故意跟你作對。”

“難道不是嗎?”雲棲眨了眨眼,其實賀昀的變化遠比她想象的要大,他的面容冷峻,笑起來也沒有以前看著欠揍了。

“你那年只是賭對了我不會被父親責罰,便要我答應你三個要求,不是跟我作對嗎?”

今日竹硯來伯爵府給小泉傳話,說她還欠賀昀兩個要求。

雲棲至今記得,賀昀提的第一個奇怪要求就是去給他買包子。

賀昀反問:“今日我要求你來樊樓請你用膳,是跟你作對嗎。”

雲棲嘀咕道:“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思。”

莫名其妙地請她用膳,莫名其妙地送她發簪,言語奇奇怪怪的。

如果他當真安了壞心思,那她今日就不把在大相國寺求的平安符送給他了。

“你不知好歹。”賀昀被氣笑了,他重新開了一壇酒,把瓷杯倒滿,“我能安什麽壞心思?”

站在一側的竹硯很為賀昀著急,明明教過公子應怎樣和姑娘愉快的談天,公子明明要俘獲雲姑娘的芳心,哄雲姑娘高興——

這……這怎能說雲姑娘不知好歹呢。

雲棲若有所思地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她覆問道:“那你安的是什麽好心思?”

仔細想想,如今賀昀是聲名赫赫的少將軍,肯定不會捉弄她。

思及此,雲棲集中註意力地盯著賀昀,隱隱約約中,她感覺賀昀並不是單純地請她來用膳。

賀昀無奈扯唇:“你是不是撥算盤撥傻了?”

他的皮膚是不如從前白了,但不至於變成一副兇相,打著壞主意的惡人吧?

“你才傻了。”雲棲微微皺起鼻子,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撥算盤?”

“是我母親和我說的。”賀昀直視著雲棲的眼睛,輕笑道:“你一年都在閨閣跟管家學算賬,撥算盤珠子。不動腦筋,腦袋是會生銹的,這句話不是胡謅來的,果然是有憑據的。”

雲棲氣憤地問:“你取笑我?”

“不對。”賀昀語調散漫,搖頭說道,“你除了在閨閣撥算盤,還跟衛元朔溜出去玩,游手好閑的,不變笨才怪呢。”

雲棲的眼睛頗有要燃起小火苗的架勢,她咬牙說道:“賀昀,看在過年的份兒上,你再亂說話,我……我就立刻回府。”

竹硯咳嗽劇烈,他捂住肺部,向賀昀擠眉弄眼。

公子,求您了,少說幾句吧。

憑你今日的表現,想娶雲姑娘為妻,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丹桃看得出竹硯在跟賀昀使眼色,適才賀少將軍的話,聽著似是在挖苦小姐,可若是細細品味,那些話簡直是醋溜溜。

賀昀沒想到會惹雲棲生氣,他覺得該生氣動怒的人怎麽也輪不到雲棲。

她與衛元朔關系好就罷了。僅僅過了一年,短短一年,就十二個月,她又是和宣平侯府的梁岑劃船泛舟,又是去東宮參加宴會,和太子做朋友。

該生氣的人是他,她生哪門子氣。

真是小氣鬼。

賀昀忍下委屈的情緒,不和她計較。

她小氣,那他大方一些好了。

“我跟你道歉就是了。”賀昀悶悶地說道,“你寬宏大量一點,原諒我吧。”

雲棲的氣勢頓時弱了,她沈默良久,道:“我原諒你。”

竹硯露出慈祥的笑,公子終於開竅了,雲姑娘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若對她態度好點兒,她豈會對你兇巴巴的。

雲棲聞著酒香,問道:“賀昀,秋露白是用什麽釀的?起了個這般文雅的名字。”

“我不知道。”賀昀晃著酒盞,說道,“可能是用秋天的露水。”

雲棲嗤笑道:“我嘗嘗。”

“雲姑娘,秋露白是用糯米和高粱釀的,此酒乃是烈酒,不同於荔枝酒,您悠著點喝。”

竹硯生怕雲棲喝醉了,公子飲酒如飲茶,但他看雲姑娘喝酒也是大有飲茶的樣子,著實令人擔憂,畢竟喝猛了會傷身。

雲棲應道:“無礙無礙,我的酒量不錯。”

廂房的窗外忽然亮起銀花,陣陣鼓掌歡呼聲響徹整座樊樓。

“小姐,到戌時了。”

丹桃欣喜地望著窗戶,有連續不斷的銀花天空綻放。

汴京城每年正月便會有手藝人在樊樓底下打火花,今年也不例外,最早的一場是在戌時開始。

“啪嚓啪嚓——”

隔壁廂房鬧出動靜,瓷碗摔碎的聲音甚至蓋過了打火花的聲音。

墨九貼著墻壁,用力地摔著碗。

“公子,賀昀太可惡了,他讓夥計送酒絕對有意圖,他想灌醉雲姑娘,乘人之危,咱們不能讓他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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